“有这么夸张么?”我说,“给黑皮看见还不笑死你。”
她一听立刻不笑了,虎着脸扣响了那扇紧闭的门。敲了好半天里面也没有丁点儿动静,我们正准备走的时候门却吱啦一声开了。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黑皮,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人显得更黑了。看上去很倦怠,肯定是才睡了起来,或者,还没有完全康复。
看到是我们,他显然吃了一惊,扬扬眉说:“找谁?”
“找你。”林媚说。
他让开身子,示意我们进去。
我还在犹豫呢,林媚伸手一拉,就将我一把拉进了黑皮的屋子。门在身后关上了,我开始打量四周,房间还不算太小,放着两张床,一张桌子,几张高低不齐的凳子。有个后门,如果没猜错的话,门后应该有个小院。
“明白什么叫家徒四壁了吧?”黑皮坐到床边上,一条腿翘得老高,燃起了一根烟,讥笑着说:“这里不是你们阔小姐来的地方,有什么话赶快说吧。”
林媚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说:“这是你的钥匙,小Q托我把它还给你。”
“哦。”黑皮说,“那天在医院里,多亏她回来替我拿些东西,你替我谢谢她。小Q呢,她自己怎么不来?”
林媚说,“我今天来就是特意告诉你,你以后不要再找小Q了,她正在准备考试,很忙。希望你以后都不要再打扰她。”
“那我打扰你如何?”黑皮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说真的,你看上去比你妹妹漂亮,而且,我比较喜欢黑头发的女生呢。”
“天下真找不到比你更无耻的人,你一个男子汉,自己在外面打架出了事,却让小Q到处讨钱替你治伤,换成是我我都害臊死了!”我有些吃惊地看着林媚,她在学校跟人家说话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我还没见过她这么凶过。不过说实在的,我也觉得林媚的话说得重了,黑皮低着头,并不回话,而是向我们做出一个“请走”的手势。
我拉拉林媚,林媚还不饶过她,继续恶狠狠地说:“你放心,我们这就走。你看看你自己,一无所有,用你的自己话来说,“家徒四壁”!有什么资格谈情说爱!所以,请你好自为之!”
丢下这一长串话,她已经和我跨出了黑皮的小屋,门被她重重地带上,发出沉闷的回声。我忍不住责备她:“你这么说他也太过份了吧,你忘了他上次把钱还给我们的事了,我看啊,他也不是那么坏的呢。”
“不说重一点他还会找小Q。”林媚说,“这叫防患于未然!”
“小Q怎么会找你来办事。”我摇头,“她不如托我哦。”
“她出不来,只好求我来替她看看黑皮有没有康复。”林媚笑起来,“你也知道啦,还钥匙不过是借口。”
“那你回去怎么说?”
“我当然说康复啦,顺便告诉他黑皮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呢。”
“哇。”我看着林媚说,“真没想到林媚也这么坏!”
“可不?”她得意地昂着头,“从这一点来讲,我可不输给优希!”当时我只当这句话是句戏言,可是,我到后来才发现这句话相当的有道理,林媚并不输给我,甚至,她比我还要大胆和放肆得多。
当然,这是后话。
之后的日子简直是忙得眼花缭乱,我每天穿梭于学校和体育馆之间。唱完跳完后还得趴在桌上做厚厚的习题。期末考试迫在眉睫的时候,那些男生也要复习,彩排被迫停了下来。我打电话告诉卢潜,他说:“好好复习吧,听说你们练得不错,我对你有信心。”
“怎么你最近都不来审查一下?”我问他。好久没见他了,我还真有点想他。
“忙呵。一台晚会有那么多节目,还有那么多的明星要伺候,哪里会有空?”
“哼。”我说,“我要是大明星啊,你还不天天守着我练?”
“真是个笨丫头,你要是大明星就不用练了。”他说,“你到时候一定要求我对口型。唱的时候嘴都懒得张。”
我哈哈大笑,他却在那边严肃地说,“好好考试,不得马虎!”
“yesSir.!”我挂了电话。
我这人不念书还好,一念书脑子就稀里糊涂。有天早上,我给闹钟上错了发条,竟然提前一个小时到了学校。教室里一个鬼影子也没有。没办法了,既来之则安之,我只好坐到座位上看起书来,没想到齐明第二个进教室,看到我在教室里,他一定吃了一惊。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早?”
“临时抱佛脚呗。”我懒洋洋地说。
“有什么不会的你可以问我。”他说,“为了节约时间,我现在中午在学校吃饭,你问我很方便的。”
“你妈妈放心?”我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书一边问他。
“这么大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他说。
“你接个女生的电话她不都如临大敌?”我抢白他。
齐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不过他忍住了,说我:“优希你不会这么小心眼吧,你应该知道我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
“是什么?”我看着他问他。
他不吱声了。坐回了他自己的座位。我最恨他的就是这一点,任何事情都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的坚持,懦弱得让人心寒。我惊讶自己曾经那么喜欢和依赖过他,现在,一切都已成过眼烟云,现在的优希,喜欢的是卢潜那样的笃定和成熟,泰山压顶也会面不改色心不跳。
想到这里我的心一阵乱跳。
“看书吧。”我对自己说,“成绩太难看怎么好意思面对他?”
没想到的是那天放学,黄泥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我去之前心里挺不安的,以为我又做什么让他不满意的事了,谁知道他说出来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问我:“复习得如何了?”
“还好吧。”我说,“争取不是最后三甲。”
“对自己也太没信心了吧。”他把桌上的几张复习资料推到我面前说:“我从教研室弄来的一些资料,挺有用的,你考试之前看看,后面都有标准答案。”
“谢谢黄老师。”我知道黄泥这人挺精的,他教英语,有一次全市的英语竞赛,我们学校的学生全拿了名次,就是因为他猜题准的缘故。
所以我相信,他弄来的资料准错不了。
“不要外传。”黄泥提醒我说,“自己看看就行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又对我说:“对了,听说你要参加全省的春节联欢晚会?”
“是的。”我说。
“是卢导导演吧?”
“是的。”我等着他的下文。
“卢导很有才啊。”黄泥说,“你下次见到他,告诉他我去北京进修的名额批下来了,这次多亏了他和黄主任的帮忙。”
“啊?”我说。卢潜并没对我说过。
“下学期你们要换新的班主任了。”黄泥意气风发的样子,“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也就一年的时间,可惜的是,你们那时候也快要毕业了。”
“哦。”我说,“祝你一路顺风。”
“还早么,春天才走。”黄泥说,“我还要看你的表演呢。一定错不了!”
他笑起来,我忽然发现他笑起来竟是那么的难看!一脸的抬头纹,像七十岁的老头子。我捏着他给我的资料,忍着内心的厌恶跟他告别,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后我就把这事告诉了林媚。
“丑恶。”林媚说,“成人就是这么丑恶。”
“呵呵,有一天你也会是成人。”
“但愿我没那么丑恶。”林媚说。
不过我们还是凑到一起消化了黄泥给我的那些资料。考试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些资料至少让我的总成绩上涨五十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感激黄泥,当他在讲台上春风得意地向我们发表告别演说的时候我对他的鄙视升到了极点。我看都不想看他,林媚的同桌王海了然于胸地轻声说道:“这家伙从京城回来就要升官了,不信你们等着瞧。”
我很响地咳嗽了一声。黄泥听见了,声音朗朗地说:“优希你可不能感冒啊,我们还等着在春节晚会上看你的风采呢。”
我就更响亮地咳嗽了一声,一些同学一起笑了起来,其中林媚的笑声最响。黄泥也许隐约感觉到了我是在恶作剧,他挥挥手下了讲台,站到台下了又免为了说一些寒假也不可以放松学习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他会想念我们等等等等的许多废话。
我和林媚手挽手走出校园。试考完了,就要放寒假了,黄昏的校园呈现出难得的慵懒和宁静。就在校门口那颗著名的大树旁,一个人骑着单车忽然斜斜地拦住了我和林媚,吓了我们老大的一跳。
竟是黑皮。
他的车真是破得可以,他并没有从车上跳下来,嘴里叨着烟,问我们:“小Q呢,怎么找不到她了?”
“我警告你。”林媚说,“你不许再找小Q!”
“那我就找你吧。”他粗鲁地说,“他妈妈的我等了你差不多二小时了,还以为你不在这个学校读书呢!”
“谁告诉你我在这个学校念书的?”林媚提高了声音。
“那还用问,你真是笨得不一般。”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到林媚手里说:“麻烦你替我交给小Q,我一直找不到她。”
话刚说完,他已经骑着车跑老远地去了。
“喂,喂!”林媚大声地喊他,他却连头都不回一下。
我和林媚站在树下把钱数了两次:一千块。林媚问我:“怎么办?”
“要么还她,要么收下。”我说。
“这主意我也知道。”林媚说,“不管了,收下。反正也是小Q借出去的。”她拿出五百元塞到我手里:“这是你的,其它的我会还给小Q。”
嘿,这五百元看来注定了是我的,三番五次都送不出去么。
和林媚告别后我赶往体育馆,离晚会录制的时间只有十天不到了,我们约定今晚一定要练到满意为止。我一进舞蹈室就看到了卢潜,他坐在那里,正在对伴舞的男生们说着什么,看到我,朝我点了点头。
“大导演今天有空来了?”我心里一阵欣喜。
“休息一下,排一次给我看看。”卢潜说:“今天除了我,还有两个重要的观众。”
我这才发现舞蹈室里真的还有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一边聊天一边在盯着我看。我问卢潜:“那是谁?”
他卖关子:“你就别问了。热热身,准备开始!”
和我上次唱的《cuppuccino》相比,萧亚轩的这首《爱的主打歌》节奏更快,对舞步的要求也更高,不过我唱起来也就更加地随心所欲一些:

我在唱歌什么什么都觉得
原来原来你是我的主打歌
你在说什么只听一次也会记得
听两次就火热
我在干什么什么都觉得
整个城市播着爱的主打歌
主的可是你打得我好神不守舍

也许是好多天不唱的缘故,歌里的新鲜感又再次回来了,我自我感觉相当的不错,卢潜一边看一边对着我频频点头,我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他满意的神态,一只歌更是唱得眉飞色舞起来。
唱完了,边上的两个人一起拍着手走了过来。那个女的看上去很年轻,也很漂亮,她大声对卢潜说:“卢导推荐的人果真是不错。”
“优希你过来。”卢潜把我拉过去,替我介绍说,“这是唱片公司的陈小姐和陆总,今天特意来看你表演的。”
原来卢潜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并不是骗我。我笑着对那两人说:“如果是在真正的舞台上,我会表现得更好。”
“呵。挺自信啊,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的人。”那个叫陆总的人发话了:“今晚我请客,请你们吃饭,我们在饭桌上再详谈!”
“那今天就排到这里吧。”卢潜拍拍手对我们说:“你们只要保持这种状态,上晚会绝对没问题!”
“耶!”我们都高兴地跳起来。
那晚,陆总请客,我们到“东方巨舰”上去吃江鲜。“东方巨舰”外型似军舰,说穿了,其实是吃喝玩乐的地方。我们找了个很豪华的包间坐下来,趁着他们点菜的时,卢潜轻声对我说:“差点忘了告诉你,派出所的周所长打电话给我,说是上次的案子查清了,打架的事跟那个叫黑皮的人没有关系,他是因为劝架才会被误伤的。所以说,你和小Q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呀。”我在心里,“看来林媚真是误会黑皮了。”
“想什么呢?”卢潜问我,“考得怎么样?”
“不说考试了,不说考试了。”我本来想问问他黄泥的事的,可是我忽然也不想再问了。卢潜不是那种好大喜功的人,我想他一定也不希望我提。
那晚我们吃得很开心,酒过三旬陆总对卢潜说:“你的眼光确实是不错,我看啊,优希好好包装一下,脱离萧亚轩的影子,一定可以走红!”
“红不了我可要找你!”卢潜恶狠狠地说。
“放心吧,我们陆总说红一定会红!”陈小姐转头问我说:“对了,优希你满了十八岁没有?”
“快了。”我说,“暑假后就满。”
“哦。”她对卢潜说,“我会做一个完美的宣传和包装文案给你们看,你是不是算优希的经纪人呢?”
“那要看她愿意不愿意喽?”卢潜笑笑地看着我。
“卢导我敬你。“我当着陆总和陈小姐的面,将一杯白酒喝了下去,卢潜没来得及抢下我的酒杯,只好摇着头对他们说:“这丫头,有股子猛劲,像我们东北人!”
原来卢潜是东北人。
不过我喜欢他叫她丫头,叫得我心深处微微的一颤,很美好的那种颤动,让人不忍舍弃!看着他们的笑容,我深深地感觉到卢潜已经把我带进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处处是陷井和诱惑,我害怕,想离开,却又身不由已地停留。
吃完饭后,陆总意犹未尽,提议我们到船上的卡拉OK厅里唱歌。经过大厅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在大厅的舞台上劲舞,闪烁的灯光下我还是很快认出了那个黑皮,他跳得用力而又专心,想起在天意广场上他一身的血,我的心就拎起来,伤可以好得这么快吗?怎么又做如此剧烈的运动?
“走啊优希。”卢潜催我,我只好跟着他进了卡拉OK厅。
卢潜依旧不肯唱歌,陈小姐先来了首“青藏高原。”一听她就是专业选手,我夸她,她笑着说:“有什么用,这年头要像你们一样,唱流行歌曲才能挣钱。所以啊,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包装和宣传我们的歌手呢。”
陆总也唱,真不知道他这个唱片公司的老总是怎么当的,唱起歌来走调得真是一塌糊涂。卢潜一边笑一边又喝起啤酒来,看他的样子,心情真的是很不错呢。轮到我唱了,陆总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公司里好像有什么急事,他接完电话就和陈小姐急匆匆地跑掉了。抱歉地对我们说:“单买了,下次再陪你们唱个够!”不大的包厢里就剩下我和卢潜,卢潜对我说:“唱啊,怎么不唱了。”
“想听什么?”我问他。
“绿岛小夜曲。”他说。
我唱了,可是我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一首歌唱得干巴巴的。唱完了,卢潜朝我招手,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去。我坐过去了,包厢里灯光昏暗,红色的果汁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血一样的光,一切好像都注定了要发生,卢潜的脸渐渐逼近的时候,我只觉得天塌了下来,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晚回到家我拼命地刷牙,刷得快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那并不是我想像中的初吻,一点也不美好,甚至有些丑陋。刷牙当然不能解决问题,从那以我的舌尖就总留着卢潜淡淡的香烟味和酒味,吃东西的时候会有,说话的时候会有,静静坐着的时候会有,拼命的活动也会有!就像是一个下了魔咒的苹果,我来不及考虑就将它吃了下去,吃下去,就着了魔,着了魔,就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我坐在床上神游的时候,阿婆推开了我的门,她声音怪怪地说:“你今晚是不是胃疼,怎么刷牙刷成那样?”
我没答她。
她又说:“你妈晚上打电话回来,她让我告诉你,她过几天就要回来了。”

第九章 夜奔

那天晚上我一直失眠,越拼命地想睡着越是睡不着。脑海里卢潜俯身过来的那张脸若隐若现,驱之不去。就这样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快要天亮,才算是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我觉得很渴,起床来倒水喝,可是水瓶里一滴水也没有。屋外冬天灿烂的阳光显得遥不及,昨夜可能是下过一场小雪,仔细看,可以看出树枝上压了薄薄的一层,不经意的白,一碰就会落。我浑身冷得发抖,站在厨房里脑子一片茫然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林媚,她在那头兴冲冲地说:“快出来逛街啊,今天阳光很好,我们去溜冰吧。”
我有气无力地告诉她我病了,一点儿也不想动。她一听挂了电话就跑到我家里来了,我强撑着替她开门。她扶我到床上,摸着我的额头,忧心忡忡地对我说:“是在发烧呢,怎么办呢?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没事,躺躺就好了。”
她翻箱倒柜地替我找药,可是我家一粒药也找不着。林媚不知道,我需要的不是药,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就算我知道,我也说不出口来。
“你阿婆呢?”林媚气乎乎地说,“怎么一点儿也不管你?”
我摇摇头,身上倦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林媚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干脆地说:“走走走,医院挂水去!”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向外望去,有没有树叶的树枝伸向灰得不成像的天空,一只孤儿的鸟儿忽啦地从窗口飞了过去。而挂在胸口的手机,它一直都没响。
我们对医院不熟,跑了不少的冤枉路。陪着我一阵折腾,林媚也累了,借了旁边病友的一本杂志在手里乱翻着。那是一本花里胡哨的娱乐杂志,林媚一边看一边说:“有一天,你也会在上面的哦。对了,你的歌排得怎么样了?上春节晚会应该没有问题吧。”
“我不想上了。”我说。
“怎么了?”林媚坐直了身子。
那一刻我真想告诉林媚昨晚所发生的一切,但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只好掩饰地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挺倦的。”
“病好了就没事了,前一阵子又是考试又是唱歌的,你压力太大了。”林媚说,“昨天我把钱还给小Q,她抱着钱哭得什么似的。晚上又偷偷溜出去找黑皮了,结果没找到,回到家里又大哭了一场,劝也劝不住。”
“我看了黑皮了。昨晚在‘东方巨舰’,他在里面跳舞来着。还有啊,”我告诉林媚,“卢潜告诉我派出所的人打电话给他,说是上次打架的事与他无关,他是好心劝架才会被人打伤的。”
“呀,那我们不是误会他了?”
“我早说他不是那么坏的么,你非要对人家那么凶!”
“可我看他就是坏坏的。”林媚的语气软了一些,“不过呢,看在他还了钱的份上,顶多下次见他少骂他两句喽。”
“几点了?”我问林媚。
“快四点了。”林媚说,“我看你今天别去排练了,给卢潜打个电话请个假!”
“你替我打吧。”我说,“你告诉他我病了。”
“好。”林媚说,“他敢不准假你就炒了他!”
林媚在我身边拨电话的时候我的整个心都拎了起来。我不知道卢潜会说些什么,对于昨晚的事他到底又记得多少?如果他让我接电话我又该说些什么?这些在瞬间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弄得我心神不宁。林媚却把电话一挂说:“对方关机。”
“那就别打了。”我说。
他居然不接我电话,他居然关掉电话。我的心愤怒地疼痛起来。挂完水回到家里,我越想越气,一气之下,也把手机关了。
那几天,我天天呆在家里看电视,妈妈打来电话,告诉我她很快会回来。我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她又在电话那头语调忧伤地说:“妈妈有三年没看到你了吧,你一定长高了许多也漂亮了许多吧。”
“回来再说吧。”我懒懒地挂了电话。在心里想,母亲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要是有一天我也有了一个小女儿,一定会天天陪着她,和她一起唱歌,一起做游戏一起长大,了解她就如同了解自己,绝不会在她最青春和最需要爱的时候把她扔给一个古里古怪的老太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十六岁的少女都会想这些,我那我饿极了,阿婆只煮了一锅粥,我实在是不想吃,只好恶狠狠地吃一个酸溜溜的苹果,吃完后,我把手中的苹果核用力地往窗外一扔,听到“咚”的惬意的一声响。舔了舔手指,我跑到穿衣镜前细细地审视自己。我很满意自己的模样,还记得卢潜曾经说过,我一看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卢潜哦卢潜,这些天来,这真是个让人不安宁的名字。我粗暴地对自己说:“优希,你他妈要是再想卢潜我就毙了你!”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是拎着一个大保温桶的林媚。原来是她妈妈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林媚说:“我出门的时候我妈说了,你要多补补,不然会唱不动跳不动的,那就是我们全市人民的损失了。”
想不到林媚的妈妈还挺幽默的。
我在饭桌上狼吞虎咽地吃下那些饭菜。阿婆则坐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喝着一碗稀粥,看她的样子,她并不羡慕我,到了她这样的年纪,对于吃,也许已经是无欲无求了。
瞧我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啊。我一面吃一面对着林媚诉苦:“我简直跟一个老太婆没什么差别。要不是得场病啊,还不知道原来人间有这么美味的东西。”
“你就要吃香的喝辣的了。”阿婆说,“你妈不是要来接你了吗?你很快就不用跟着我这个老太婆受罪了。”
她说完,把碗往水池里粗鲁地一扔,穿了鞋甩门而出。
“啊?”林媚说,“优希你妈要接你走?”
“没有的事。”我说,“她接我走我也不走。”
“你可不能走,你走了我可怎么办?”林媚苦着脸。
“放心吧。”我安慰她,“我爸妈现在自身都难保,放到我卡上的钱一月比一月少,知道我上次拿了奖金,这个月居然一分钱也没汇过来。我真佩服他们可以算得这么精!”
“优希。”林媚心疼地说:“你就这样一边唱歌一边念书,也准能养活自己。”
我叹息:“娱乐圈呢,不是那么容易混的。”我说的是真话,你瞧,我半只脚还没踏进去呢,就付出了代价不是吗?
“说得也是,”不知原委的林媚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我看那个卢潜是个好人,他要是愿意帮你,你说不定就会一帆风顺呢。有时候啊,成名就是运气!”
我没好气地说:“好人坏人,脸上刻字吗?”
“他救过你跟小Q么。”林媚说,“我看他这人没什么架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听到林媚说他的好话,我倒宁愿谁到我面前来狠狠骂他一顿才好,林媚一说他好,我的心就整个地拧了起来。拧得紧紧地,松也松不开。
我所能做的,只是努力地忘记。
几天后,我到学校去拿成绩单。多亏黄泥帮忙,全班五十多号人,我居然排在三十八名。齐明仍然是排在第一,而且是全年级第一。我看到有女生上前去向他表示祝贺,那是我们班一个有名的乖女生,她和我不同,她有干净明亮的十七岁,应该是齐明喜欢的那种,所以齐明才会笑得那么的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