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天说,不知不沉中离开校园好多年了,今天很高兴有这样的机会感受青春和年轻。他从表演吉他二重奏的男生手里借过一把吉他:“我为大家唱首歌,一首曾经属于我们那个时代的校园歌,谢谢母校的同学和教师对我和我节目的大力支持;还想特别把它送给Z中即将参加高考的同学,希望你们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校园时光,祝你们取得优异的成绩。”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
以及冬天的落阳
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地这么想
光阳它带走四秀的歌
为我轻轻地悠唱
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成长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发黄的相片古老的树
以及褪色的圣诞卡
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不再是旧日熟悉的你
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一样的笑容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木天立在台上,扣弦而歌。那是一种韩眉眉熟悉却久违的感觉,就像木天曾经说过的,像飞一样。她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留恋在Z中度过的这六年的时光。一切就要结束了,她本该有机会在校园里留下她最后的歌声,可是她莫名其妙地放弃了。韩眉眉在撒向木天的雷鸣般的掌声里有些想哭。
也许木天的歌声并不只是感染了韩眉眉一个人,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教室紧张的气氛中突然渗进了一种奇怪的眷恋和不舍。不知是谁第一偷偷地拿出了他的留言本,那是老师三令五申不许出现的东西。相好或不相好的同学都抓紧了空隙的每一分钟,想在彼此的本子上留下这高中三年最后的印象。也许是因为就要分别,大家都显得真诚而又宽容。韩眉眉第一次知道,其实除了贝欣,在这个班里,理解和关心她的人还有好多,包括楚明。楚明在给她的留言里说:“念了三年高中,我们斗了三年气。你一定会在心里想,楚明这家伙算不上男子汉,和女的斤斤计较。其实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恨过你或讨厌过你。还记得高一的那次春游吗,男生们偷吃了你所有的零食,喝光了你所有的水,我原以为你会大发脾气,正等着看好戏呢,你却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从那时起我就发现其实你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你的那份骄傲或许是怕自己受到伤害。而是能说一句‘楚明你好’。还有就是你唱歌真的很好听,希望你有机会成为红歌星,我一定买票捧你的场。”
楚明的这段话让韩眉眉哭了一场。众所周知,楚明的作文总是不及格,这一定是他出自真心的文字,要不然不会如此流畅。
高考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在等成绩的那段难熬的时间里,贝欣和家人一起去了黄山,韩眉眉则呆在家里自学已放弃很久的吉他弹唱。炎热的夏夜里,韩眉眉醉心于此,仿佛考大学已经成为一件很久远的事情。毕老师和木天就是在这时找上门来的。这是一次他们全家都没有料到的一次造访,或者换句话来说,好运气来得一点预兆都没有。
毕老师说:“我是电台的木天,他想请眉眉去唱歌。”
爸爸说:“多少人抢着去电台做嘉宾,干吗还这么客气,亲自找上门来。”
木天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好朋友,在一家唱牌公司做音乐制作人。最近他手里有不少好听的校园歌曲,想找一个新人来唱,最好是学生。我们翻看了这几年好多校园歌手比赛的录像,大家都觉得眉眉很不错,所以想跟你们全家商量一下。”
“也就是说唱片公司要捧眉眉做歌星。”毕老师通俗地说。
“那眉眉的学业怎么办?”妈妈不放心了。
木天笑着说:“这个你们放心,其实现在要做一名成菌的歌手,素质很重要。眉眉可以继续念书,歌唱好还会有更多更好的机会深造。”
那一夜家里很晚才熄灯。毕老师回家后又打来电话,说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想做明星的人很多,这一下Z中也会跟着出名了。
爸妈也显得很高兴。爸说都是我那时英明,赊账买了个录音机。妈说才不是呢,我以前念书时外号就叫“小百灵”,这是遗传。可高兴之余不免又有些担心,这又念书又唱歌,会不会到头来什么都学不好?不过木天说可以再考虑考虑,那就等高考成绩下来后再说吧。
贝欣回来听说这个消息,也很是高兴,邀了眉眉一起去逛街。贝欣指着音像店外花花绿绿的招贴画说:“不久后我就可以指着其中的一幅说:‘瞧,那个是我的好朋友。要签名吗?找我就行。’天很热,明星们在炎热的阳光下依旧笑得楚楚动人。”“后天就拿成绩了,”韩眉眉说,“不知道会怎么样。”
贝欣安慰地说:“反正你不可能考不上,又有歌可以唱,双保险,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在这时碰上了好几个也在逛街的同班的女同学。韩眉眉说:“这么热的天,逛街的学生恐怕都是高三等成绩的,在家坐不住。”说得大家笑做一团。尖嗓门的顾可说,以后恐怕是难得相聚了,不如今天找个地方坐坐,聊聊天,叙叙旧。大家都说好。贝欣提议去眉眉家。“她爸妈不在,家里又有空调,还有大半箱可乐呢。”贝欣笑嘻嘻地说,“最佳环境。”
于是那天在韩眉眉的家里,就有了一场“大型演唱会”。韩眉眉并不是主角,而是推选中她伴奏,五六个女孩儿几乎唱尽了她们所有能想得起来的歌曲。从“我们的田野”、“让我们荡起双桨”一直唱到时下最流行的一首首新歌。韩眉眉第一次发现原来贝欣唱歌是那么走调,怪不得从来不肯在人前完整地唱首歌,一到要唱歌时就说自己感冒。便不管是怎么样的歌声,总能让人变得大胆而又抒情。大家一边唱一边说起高中时好多的趣事,说着说着难免就说到诠对谁有意思,空调房里舒适的氛围让人想不起这是夏天,只有女孩儿裸露的、健康的手臂暗示着这是一个浪漫的季节。顾可尖声地说,别看楚明老跟眉眉过不去,其实是在暗恋眉眉。真的,他都在男生堆里说过了,说我班女生里韩眉眉最有气质,一副明星相。“你们不知道了吧,”贝欣说,“眉眉真的要成明星了。木天已经代表唱片公司找过她,马上就签约。”女孩们一阵尖叫,叫完了又扯着嗓门唱,说是实在值得祝贺!我们就快成明星的同学了。韩眉眉想到和木天约好拿到成绩单就去电台找他。人们总是说理想和现实是两回事,可是她这么容易就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了,这究竟是祸还是神速呢?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很高兴。那个下午的歌声和吉他声一直至深夜还余音袅袅。韩眉眉枕着它们入眠,儿时的记忆在梦里甜蜜地重温。
木天在第二天傍晚再次来到韩眉眉家。
韩眉眉正在换吉他上一根断了的弦。木天说,让我来吧,我力气大一些。
韩眉眉说:“木天,我以前以为你很高。”
“是的,”木天说:“不有就是多才多艺,幽默真诚,或放有点潇洒。”
韩眉眉惊讶地看着他。
“别忘了我的职业,我对声音特别敏感。”木天说。
“你记得每一个参与你节目的听众?”
“当然不是,你说话很特别,像你唱歌一样,节奏拿得很准。”木天一面说一面将上好弦的吉他递给她。
“你开玩笑。”韩眉眉笑起来。
“我不是开玩笑,”木天正色说,“你应该去唱歌,我们一直在寻找像你这样的歌手,你会成为我们这座城市的骄傲。”
韩眉眉摇头说:“认识我的人都说我骄傲,其实我总是很怀疑自己。我不允许自己有沾沾自喜的那种好感觉。”
木天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韩眉眉在木天的眼光里放松下来,于是讲了她和秦之间的那个小故事。“我是不是很傻,”韩眉眉问木天,“为一件小事耿耿于怀。”
“的确很傻。”木天说。
木天在他晚上的节目主持人中复述了这个故事,只不过男女主角换了名字。有的听众打进电话来说,是那个男主持不对,有了名气就不把听众放在眼里;也有的听众说,小女孩也是的,自尊心也没必要那么强。木天说:“我们每个人都要走过一段敏感而多疑的少年时代,在这样的年龄里,我们很容易被左右,有时一件小事就会改变我们的一生。要是人与人之间彼此多一份关注,多一份理解,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了。女孩明天就会拿到她高考的成绩单了,不管会是怎样的结果,相信她都能坦然面对。”
第二天下午,韩眉眉再次来到了广电大楼前,这是她十四岁那年来过一次并以为永远不会再来的地方。韩眉眉真的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一切都像木天所说的,坦然面对。木天远远地走来,淡黄色的T恤像一朵温暖的云。要说的话韩眉眉已经在心里想了很多次,一是她很愿意去唱歌,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希望木天能给她更多的时间。二是告诉他,他是一个很真诚的好主持,并希望以后有机会和他切磋吉他弹唱。
至于手里那张成绩单,韩眉眉是不会告诉木天的。还有贝欣,老用那种忧郁的眼光看她干什么呢,韩眉眉相信自己民迟早会和她一样,背着大旅行袋去南方念书。听说南方一年四季都像夏天,红红的木棉花一直燃烧到天边。她可以尽情地歌唱,不管做不做歌星,韩眉眉毫不怀疑自己的歌会越唱越好。
木天不是说过吗,最美的歌,为蓬勃的青春而唱,唱起来,像飞一样。
##天天天蓝
“天兰,吴天兰!”
每到晚上七点,用天兰妈妈的话来说,又到了西子喊魂的时候,比《新闻联播》还准点。
天兰把头伸出窗外,朝西子摇摇手中的筷子:“上来,我还没吃完呢。”
“有饮料喝?”西子贼贼地问。
“饮料没有,白开水侍候,你上来吧。”
天兰说完把头缩回来,继续吃饭。楼下传来西子叮叮咚咚的脚步声。
爸爸问:“花了我这么多钱,学得怎样了?”
“还好。”天兰笑眯眯地说。
“什么叫还好?”妈妈问。
“就是不错的意思。”
“油腔滑调。”爸爸骂。
“不就是考重点吗?”天兰故做轻松地说:“小事一桩。
说完放下碗筷去给西子开门。西子“呼”地一下进来了,用一贯放肆的嗓门说:“我都听见了,跟我爸妈说的话一模一样。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天兰考不上一中,一中也就该关门了。”
“什么话?”天兰爸爸说:“就凭这话人家一中也不会要你。”
“不要拉倒,又不会成为失学少年。再说,还有希望工程呢。”西子说完,没大没小的眯起眼吐吐舌头。
“现在的孩子。”天兰妈妈直摇头。
天兰和西子嘻嘻哈哈有一句没一句地走在大街上,她们要去设在师专的一个初三学生夜间补习班,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补习班,据说,它汇集了全市初中部各学科最富教学经验的老师。要不是西子当局长的爸爸,天兰是想也不敢想进这个班的,进这个班就是进重点,这可是很多有识之士都说过的话。天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值得庆幸,有西子这么个局长千金做朋友。西子爸爸身材矮小,却胖得很,浑身上下一般粗细。声音大而哄亮,余音绕梁不绝。天兰的爸爸在市图书馆工作,虽大小也算是个干部,但没有什么实权。天兰觉得自己爸爸蛮英俊的,高高的个儿,穿上西装就没治了。但是他不能和西子的爸爸比。人和人怎么能一样呢,就象自己也不能和西子比一样,西子把西米露当白开水喝,背三百元钱一只的卡通书包。不过西子没有坏心眼,又肯帮助人,所以天兰还是很喜欢和她做好朋友的。
一进师专的大门,就是一个大的运动场,只要天没黑,总是有人在上面打球或是做一些别的运动。天兰最见不得的是打蓝球。拍球,绕场,跃起,投篮。在落日余辉里划着很美的弧线,牵着天兰的心。
“瞧,你的白马王子又进球了。”西子用胳膊碰碰天兰。
天兰抬眼望过去,西子说的是那个头发短短的高个男生,总是穿一件蓝色的球衣,下雨天也常常蹦达在球场上,因此引起了她们的注意。西子这么说是因为每次天兰经过球场总是会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被嘲笑了还看,一点也不知羞。
球场的两边是一字排开的梧桐树,秋天的黄昏,树叶儿总是金黄金黄的,没有风的时候,象一张精致的明信片。天兰挽着西子斜着眼走过球场,她看见那个高个男生的脸上有一层浅浅的汗珠,也是金黄金黄的,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那晚补的是物理。西子在一张草稿纸上画日本动画片里的“樱桃小丸子”,西子上课是很少听的,她来补课只是想找一个清静的地方玩而已。在家里可不行,她那在公安局当局长的爸爸总是有本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身后,一把抢走她藏在课本下的小说或者撕碎她辛辛苦苦画了好几天的大作。坐在她旁边的天兰很认真地记着笔记,西子想起了,就歪过头来抄抄,以便回家应付大人的抽查。天兰虽然一直都很认真,可成绩总是平平,也许真是象外婆所说的,妈妈怀她的时候吃了不该吃的药。外婆一说这话妈妈就不高兴,妈妈说天兰其实很聪明,只是还没有开窍而已。要不妈妈就怪爸爸不该送天兰去学打蓝球。天兰初一的时候就长得很高,刚进校就被学校的蓝球教练给看中了,把她当作尖子来培养。天兰学了近二年的蓝球,初三的时候含着泪退了出来。妈妈说了,就这样打还能打进奥运会?再说了,这四肢一发达,头脑还不就简单了,我们天兰可不能冒这个险。这一说把执意挽留天兰的蓝球教练说得哑口无言。天兰的妈妈在供电局工作,每月拿回家的钱比爸爸多出一两倍,经济地位决定一切,家里的大事基本都是由妈妈说了算的。出了蓝球队天兰一门心思地念书,成绩也不见有什么起色,一向吊儿郎当的西子有时也能比她考得好。所以天兰嘴里虽不服输,骨子里却是一直很自卑的。
晚上放学是九点。回到家,做完当天的作业,天兰往往是往床上一倒就能睡着。她真不理解西子,还能看一本席娟的小说才睡觉。西子是个席娟迷,席娟的每一本小说都买,看了一遍再温习几遍是常有的事。嘴里面颠三倒四的也常是书中人的语言。天兰想西子的这一份浪漫自己就是想学也学不来。天兰,天生的,万事皆“难”。
那晚天兰又做了一个和蓝球有关的梦,她梦见自己高高跃起,手都快触到篮框了,天很蓝,蓝得让人睁不开眼,天兰一不小心快要掉下来,有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那人的脸上有一层浅浅的金黄的汗珠。
天兰在黑暗中突地醒来,脸红红地在小床上坐了一会儿。怎么就做这样的梦呢?象西子说的,不知羞。
第二天早上醒来,天兰还有些不知所措,没洗脸刷牙就坐在那儿呼呼地喝稀粥。
妈妈说:“怎么,饿成这样了。”
“还好,”天兰说:“有点口渴。”
“学习吗,能有不苦的,知道饿是好事,吃苦是成功的前题。”爸爸一边洗脸,一边闷声闷气地搭话。
“牛头不对马嘴。”天兰说。
妈妈不高兴了:“念了几天书连大人都损,不象话。”
天兰背着大书包出门。秋天的天真的很高很蓝。天兰一口气没喘过来又想起了昨夜的那个梦。那双有力的手臂和蓝天下金黄色的汗珠。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象是一个老朋友。走出巷口就看见西子在那间干静的小饭馆里吃早饭。二根油条加一碗豆浆。西子不象天兰一样睡懒觉,她一贯把吃早饭称做“喝早茶”,在清晨宽余而舒适的时间里把廉价的东西吃得洋气起来。
天兰喊过去:“假洋鬼子,好了没有?”
西子站起来,神秘地给她招手。
“我迟两节课去,要是老师问起你就说我肚子疼。”天兰说:“又有什么鬼主意?”
“席娟又出新书了,刚刚巷口租书店的女孩告诉我的,去晚了恐怕买不着。”
“班主任会告诉你爸的。”天兰不同意。
西子胸有成竹地说:“你就只管帮我请假,余下的后事我自己搞定。”
天兰只好一个人往学校走。刚到校门口遇到了同班的月梅。月梅说:“怎么一个人,死党呢?”
死党就是好朋友的意思,西子也老这么叫天兰。
“肚子疼。”天兰说。
“肚子疼就不来上课。西子胆子真大。”
“不是不来,”天兰说:“只不过迟一点。”
“该不是又去逛书店了吧,西子的那一套谁不知道。天兰没做声。月梅又接着问:“听说你和西子都进了师专的补习班?”
天兰简单地嗯了一声。
“西子她爸真有本事。”月梅小声地对天兰说:“我都是听陆婷婷讲的,她送了不少礼也没进成那个班,她当着好多同学讲的,还说什么悔当初不象天兰那么聪明,找西子做好朋友。这样说不是对你的侮辱吗?”
“舌头长在人家嘴里,要怎么讲怎么讲,我们还能管得着?”天兰装做若无其事地说,心里却象堵了一大块棉花,闷得发紧。她知道月梅是有意把这话传给自己听的,是的,天兰恨恨地想,是沾了西子的光了,沾光不犯法,随你们怎么叨咕去。
但心里总归是不痛快,课也不怎么听得进去。恰巧第一节是班主任的数学课。班主任出了两道题在黑板上让人上去做,天兰把头埋得低低的,还是抽到了她。
其实那是一道很简单的解直角三角形的题,只是计算有一些繁锁。天兰握着粉笔头,不知怎么就有些紧张,一紧张就没想得起来一个常用的公式,一下子僵在讲台上。
班主任让她下去,另抽了一个同学上来,天兰在座位上刚坐定,就听见班主任说:“初三了,大家都抓紧一点 ,现在有的同学请家教或上各种各样的补习班,自己不用功或不用心,连课都不来上。我看再补也是白搭。”
天兰知道这话是讲给她和西子听的,四周传过来的眼神里也有一种明显的幸灾乐祸的讯息。她有些倔强地抬起头来看着班主任,但班主任却根本没看她,眼晴盯着黑板前正在演算的同学。只好又埋下头,把眼泪很勉强地逼了回去。
一下课班主任就把她叫到了走廊里。
“西子今天怎么没来?”
“她肚子疼,去一下医院,马上来。”
班主任突然有点语重心长地说:“真正的友谊可不是这样的啊,西子要是做错事,你应该适时地提醒她,初三可不是开玩笑的,一辈子的转折点。你说呢?”
“肚子疼算不算做坏事?”天兰故意问。
班主任被天兰激怒了,声音也高了起来:“我一直把你当做好学生,你倒好,天天和西子在一起,连她的油腔滑调也学会了!”
天兰不习惯和老师顶撞,委屈地闭了嘴,心想不知道西子在这儿班主任还会不会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班主任欠西子的,这个别人不知道天兰可是一清二楚。就在不久前,为她自己弟弟的摩托车年检的事找过西子爸爸,一下子就省了三千多块。还在“金满楼”吃了一顿呢。
班主任见天兰不咬着嘴唇不作声,以为占了上风,口气软了下来:“你要是这时候鼓一把子劲,考重点还是很有希望的,但一松手,就肯定会掉下来,”班主任一边说一边用手上上下下地做着辅助动作,生怕天兰不明白当前的“严峻形势”,然后又压低声音说:“你可不能和西子比,这你是知道的。要好好用功,补课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上好当前的每一节课。别再象今天那样,那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
天兰闷闷地坐回座位上。
进补习班的第一天爸爸就跟她说过,这事最好不要给你们老师知道,这不是明摆着怀疑他们的教育水平吗。这回肯定是陆婷婷在老师面前说什么了,陆婷婷可是老师的宠儿。要不就是是西子这个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讲,反正她不怕,班主任不是说吗,你怎么能和西子比呢。
这样一想天兰心里就特别地难过,一上午的课都上得恍恍忽忽的。西子到学校时已经快上第三节课了,和天兰打了一声招呼就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埋头“苦读”起来。直到放学回家的路上西子才发现天兰的异样。
“你好象有心事?”西子问天兰。
“头疼。”天兰说:“昨天可能睡晚了。”她不太想把上午的事告诉西子,告诉了又能怎么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过去了就过去了吧,活在这世上,还能不受点气。
但西子还是很快就知道了,天兰下午一进教室就看到西子在和陆婷婷吵架。一大帮同学在观战,其它班的同学也趴在窗口听,就是没谁站出来劝一下。天兰进去之前她们显然已经吵了很长时间。
陆婷婷说:“明人不做暗事,是我说的又怎么样,你还能把我杀掉。”
“我为什么要把你杀掉,我只想让大家知道,你是一个小人。”西子看来气得不轻:“进补习班有什么错,你不也想进吗,只可惜没进得去,所以你就乱讲。”
“罗西子!”陆婷婷指着她:“不要以为你爸是局长,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爸让你进补习班,是利用职权!是违纪行为!”
“哎哟,你可别吓得我腿发软。”西子佯装歪歪扭扭,周围响起一大片笑声。
天兰赶紧挤进去拉住西子:“算了,算了,有话好好说。”
陆婷婷在一边又发话说:“上午受气,下午就有人帮你出气,真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段,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学学。”
天兰装做没听见,把西子拉到座位上坐下,西子嘴里还在念:“谁怕谁?谁怕谁?”
下午一放学西子就给留了下来,班主任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初三了,毕业班,你们究竟有没有危机感,你们知不知道这样影响很坏,小女孩子,怎么能象泼妇骂街?你回去问问你爸爸,这样做是不是很不应该?”
西子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怎么不问问陆婷婷。”“我会狠狠地批评陆婷婷的。都是同学,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我说西子,你不要把小说里的那些东西搬到生活中来,对你没有好处。”
“这跟小说有什么关系,”西子涨红了脸:“陆婷婷背后侮辱人,我就找她问问清楚,这有什么错?”
“你有什么证据说陆婷婷背后侮辱你了?”
“她自己心里有数。”
“我的西子,都十五,六岁的人了,做事也不用脑。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后再不许这样。这事都怪吴天兰,上午我已经批评过她了,你回头告诉她,不要对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耿耿于怀。学习第一。还有,”班主任说:“你上午逃课逛街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天兰在校门口等西子出来,黄昏将至,天上的云淡了,远了。象一层透明的纱在头顶飘浮。天兰担心地想,也不知道班主任该怎样说西子了,没准也说是自己推西子出来吵架的,西子这个脾气,就是忍不住。再想回家急匆匆地吃完饭,又该往师专赶了,忙忙碌碌的,就为了一张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为了理想奋斗?天兰想起自己曾经是有明确的理想的,进国家女蓝,拿金牌。教练不也这样说过吗,首先要敢想、然后敢做,才会成功。现在她连想的权利都被剥夺了,理想也就缥缈得很了。
等了老半天,西子终于晃了出来,天兰忍不住埋怨她:“明知道老师喜欢陆婷婷,你偏去和她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