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从此以后，公主就和王子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了…”
白色的病房里，传出温柔而甜淡的声音。
软软的，像是绵花糖般的甜腻。有种沁人心脾的温柔，又有种让人过耳难忘的柔情。
谭非默站在半掩的病房门外，望着门内的一大一小。
躺在病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还吊着点滴瓶的，是个小小软软的女孩子。她有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头扎满了彩色丝带的长发。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却乖乖地缩在被子里，皱着她小小的鼻尖，抿着她粉嫩的小嘴唇。
可爱得像是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小天使。
谭非默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她，心里涨满了淡淡的柔情。
小女孩好似和他心有灵犀般的，突然感觉到有人站在门前。她把目光一移向那边，立刻就兴奋地大叫起来：“谭爸爸！”
半倚在病床边的女人被小女孩的声音惊动，她捧着童话书有些匆忙地站起身，回头刚刚好看到推门走进来的谭非默。
她有些吃惊，但瞬即就立刻假装生气地对小女孩喊道：“妞妞，不许这样叫！”
小女孩却根本不理母亲的话语，直朝着谭非默就惊喜地扑过去：“谭爸爸！爸爸你终于回来啦！”
谭非默连忙伸手，一下抱住小小的身子。
“妞妞，小心！”
软软的小身子一下子就投进他的怀里，立刻像无尾熊似的巴住他的身体。
“爸爸，我好想你。”妞妞抽抽鼻子，一脸的委屈模样。
谭非默抱住她，温柔地拍拍她的背，“乖，爸爸也想妞妞。”
他的表情无比宠爱，那种在公司、在外面面对陌生人的凌厉和冷漠完全都消失不见，即使是那双掩映在金丝眼镜下面的清澈眼眸，也充满了外人永远都见不到的柔情。
程漫站在谭非默的身后，看着他们父女之间热烈的拥抱。她悄悄地放下手中的童话书，微微地抚一下自己额边散落的发丝，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总是那么任性，明明知道那不是她可以叫的称呼，却总是固执地坚持着。谭非默也似乎对她格外宠爱，即使明知道那些过往，却还是把她当作女儿一样的疼爱。
不知为什么，每次他们重逢的这种画面，都会让她的心里涨满了涩涩的东西，似乎有些疼痛，又有些甜蜜。
程漫望着宠爱着妞妞的他，脸上还是忍不住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谭非默抱着妞妞，回头望向她。
那抹永远像是西点蛋糕上柔软而轻柔的泡沫般的微笑，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微微地扯扯嘴角，也对她淡淡地笑。
程漫站在那里，只是看到这个笑容，心便觉得快要像碧绿的湖水，被他轻轻地吹开了。
妞妞缩在谭非默的怀里，完全像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小无尾熊。她揪着谭非默的衣服，一直轻声细语地说：“爸爸，你为什么都不在家？爸爸，我好想你。爸爸，你不要离开妞妞好不好？爸爸，妞妞不怕打针，不怕生病，妞妞只要爸爸…”
小小的人儿，一声声的细语，几乎能叫痛别人的心。
谭非默伸手轻抚妞妞的彩色小辫子，用着无比宠爱的表情轻声哄她：“乖，宝贝，爸爸只是出差了，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宝贝听话，爸爸怎么会离开妞妞呢？你只要和妈妈乖乖地在家等着爸爸，等爸爸回来给你买好大好大一堆礼物，好不好？”
“真的吗？”孩子就是孩子，他一句话就哄得她抬起头来，“那我想要维尼熊，还想要去看小海豚，爸爸带我去，好不好？”
“好。”谭非默轻轻扭一下妞妞的小鼻尖，“只要妞妞好好听话，把针打完，把药吃好，爸爸就去买很大的一只维尼熊，还带你去海洋馆看小海豚，好不好？”
“好！爸爸要说话算话！”妞妞兴奋地从他的怀里跳开，像是得了最喜欢的糖果。
谭非默忍不住微微地笑，孩子的天真和可爱，总是只需要一句许诺，就可以满足她的心。
“好了，妞妞不要闹了。爸爸回来累了，让爸爸休息，好不好？”程漫伸手来抱过妞妞。
听话的妞妞也不再抓着谭非默不放，任妈妈把她抱回到白色病床上，躺下之后继续她手背上的点滴。
谭非默看着她乖乖的模样，默默地退了出去。
三分钟之后，程漫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谭非默正站在病房走廊的大窗边，柔软的光线穿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在他英俊的脸颊上。他微皱着眉头，淡淡地抿着嘴唇。他侧脸的线条看起来是那样的坚毅和优美，有种不能靠近的冷漠，却也有种致命的吸引。
程漫远远地看着这样的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样的好运气，可以在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他。这样的男人，也许她前半生想都没有敢想过，但是回头转眼，他们竟然已经相处了三年。
“对不起，让你连夜飞回来，一定很累吧。”她轻轻地走到他的身边，淡淡地说。
谭非默的思绪被程漫惊动，他半转过身来，望着站到身边的程漫。
“没关系。只要妞妞没事，就好。”
“是她太淘气，晚上睡觉不乖乖地盖好被子。对我说，只要她病倒了，你一定会回来。这个傻孩子。”程漫拢拢耳边的发，动作优雅而迷人。
谭非默抿紧嘴唇。
三年了，很多人都改变了。他变了，清辰变了，妞妞变了，程漫…也变了。
以她现在的样子，几乎没有人相信她会有着一个两岁多的女儿，更不相信她会是一位生过孩子的母亲。她的身材就像她自己的名字一样，程漫，曼妙无比。再加上她本就气质优雅，性格甜淡，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吸引大批男人艳羡的眼光。
可是为什么…
谭非默放在窗台上的手指，轻轻地捏紧。
为什么是一个这么温柔美丽的女人，却完全走不进他的心。
他们之间，仿若隔着千山万水，她在山那边遥望，而他在水这边流浪。她对他说话小心翼翼，他在她面前客客气气。
他们不像夫妻。
或者，他们本就不是夫妻。
“只是感冒吗？”谭非默点点头，“那打过针之后，就会好些了吧。以后你告诉她，我会陪在她身边的，我曾经答应过的，就绝不会食言。”
程漫的心，微微地一动。
他这句话，真的只是说给女儿听的吗？假若女儿可以一直留在他的身边，那么她呢？她这个母亲呢？是不是也…
不过她不会把这种话问出口。
“好，下次我会告诉她。”她淡然的笑，“我会跟她说，爸爸会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谭非默没有答话。
他转过头，目光移向病房走廊的大窗外。
窗外是医院里修整一新的花圃，圃里摆满了正在娇艳盛开的大朵牡丹。那大朵大朵的花瓣，厚厚重重的垂下来，果然很有国花的大家风范。只是在那挤挤拥拥的花瓣之间，偶然有一枝淡黄色的小蔷薇，伸展在娇艳牡丹艳丽的花瓣下。它努力地伸展着，生长着，绽放着，骄傲着。
也许根本不会被人注意，也许很快就会被牡丹挤到旁边。
可是它还是那样倔强着，倔强地支撑着它小小的叶片，支撑着它小小的花蕾。花瓣微微地绽开，吐露着淡黄色的花蕊。
微风抚来，一阵淡雅的清香。
谭非默锁紧眉头。
程漫见他不语，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朝着花园里望去。
满园的花香，满枝的芬芳。
她淡笑：“怎么看上那些花了？要不要今晚回去，给阿姨带一束？她最喜欢这种大朵的牡丹。”
“不用。”谭非默摇头，“妈虽然喜欢这些花，却不喜欢把它们掐下摆在家里。她说那样盛开不了几天，就会调零。还不如让它们自在地生长在泥土中，至少，还能拥有长一些的花期。”
程漫点头。
“阿姨说的也对。”
谭非默怅然。
“那今晚你会回去吃饭吧？我去准备一些你爱吃的菜。”
“不用麻烦了，妞妞还在这里病着。”
“没关系，她再打完这一瓶点滴，就可以回家了。阿姨对我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吃晚饭了，让我有时间的时候，多催你回家几次。”程漫温柔得像是谭家的儿媳，“我去准备一下，你等下带妞妞回家吧。阿姨看到我们一起回去，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谭非默低头想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我们一起回去。”
程漫的心已经兴奋得快要跳出胸膛来了，但是她不动声色地按捺着，只是给他一个温柔而体贴的微笑。
看着她转身走远，谭非默又把目光移回到病房走廊的大窗外。
夕阳，已经开始渐渐的西斜了。
那些挤挤挨挨的牡丹，一朵接一朵地遮住了彼此的阳光。
唯有那颗拼命挣脱的蔷薇，还高昂着它的花枝，迎着即将落去的夕阳。橙色的光线被拉得很长很长，让谭非默忍不住就想起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朵画在绘图板上的蔷薇花朵。
有些东西，有些人，真的不一样。
第八章
东方工作室里忙成了一团。
失而复得的大定单令大家兴奋异常，所有的工作都围绕着怎么把这份设计方案做得更好。方歌把设计A、B两组又分成了两个部分，每个部分都负责不同方面的设计，以充分发挥每个人的力量。
清辰还是和关心一起，负责平面设计。只不过因为她成了这个工程的主设计师，所以每个设计方案的基本都要从她这里过关，工作量立刻比别人增大了三四倍，顿时就成为了东方工作室里最繁忙的那一个。
“清辰，七栋和八栋之间的距离好像增大了1.3米，不会影响到九栋的采光吗？”
“清辰，十六层顶的阳光房会不会玻璃窗面积太大了一些？那样防水很难做的。”
“清辰，挑空的错落层客厅做到4米半行不行？会不会太矮了一些？”
一堆人围在清辰的工作台边，把她问得晕头转向。
“喂喂，你们这么折腾怎么行？一个一个来！”关心气得敲桌子，充分发挥她设计组长的威严。
同事们连忙拿着图纸在清辰的工作台前排起长龙，把差点闷死在工作台前的清辰给解放出来。
清辰长呼一口气，伸手抹一下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幸好还有关心在她身边，不然她一定忙晕、忙疯、忙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不过，这样的忙碌也好。
忙碌起来就没有时间胡思乱想，忙碌起来就没有空再回忆那些不该回忆的事情，忙碌起来就更不会去想…不应该想的人。
那个人，走了多久了？
在那个湿漉漉的雨夜之后，在那个没有理由，没有结果的亲吻之后，他像是一阵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或许，她应该是伤心的。
被无缘无故地夺去了那样一个吻，又被他没头没脑的话给泼了一心的冷水…那晚她的心，一定比她的衣服更湿，更冷，更狼狈。
所以，当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去了，也许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就像那个清晨。
可是，竟然会怅然。
怅然着他的离去，怅然着那个吻，怅然着他冰冷的口气，却热热的吻。
三年前，她或许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但这一次…这一次的谭非默，却像是在她的心里勾画了一个半圆，尚未圆满，他便已经离开…
“清辰，想什么呐？”关心推她，“刘佳在问你呢。”
“啊？哦。”清辰蓦然惊醒过来，“不好意思，你问我什么？”
刘佳拿着厚厚的图纸，给清辰准备了一大堆的问题。
叩叩！
突然有人轻敲清辰工作台边的隔板，几个女孩子同时转头。
只看到穿了一件米白色休闲装，配了一条淡蓝色牛仔裤的安正杰，笑眯眯地站在她们的身边。他实在与冷冰冰的谭非默非常的不一样，只是这样懒散地笑着，就仿佛把窗外的阳光都引了进来。
“安副总。”
清辰和关心都连忙礼貌地站起身来。
刘佳看着帅气的安正杰，眼冒红心。
安正杰对着清辰微笑：“你好像很忙啊，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不过两位美女可不要忘记了，我们订好了今天傍晚的飞机，七点五十起飞，九点半在A城落地。这是你们的机票，我会在机场等你们，不要迟到哟！”
他戏谑地对着清辰和关心挤挤眼睛，放下手里的机票转身就走，一副即阳光又潇洒的“青春美少年”的模样。
刘佳捂着胸口都快要晕倒了，抓住关心就问：“他就是君冠的副总啊？好帅哟！”
“走开，你这个花痴女郎。”关心开玩笑地推开她，“你不是相亲相了一百个了吗？怎么一看到人家安副总，就春情萌动的丑样。”
清辰看着安正杰走远，目光落在他放在桌上的两张机票上。
A城。
她曾经再也不想回去的地方。
可是如今，为了工作，她还是要咬牙再回去一趟。希望，一切都只像安正杰所说的，只是去西区勘测那块土地，只是去把她该完成的工作认真完成。
清辰微微地皱眉。
也许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吧。
时光匆忙地流去，忙碌的工作中很快就到了傍晚。关心跳下出租车，拉着还在忙着打电话的清辰，一溜烟地跑进机场。
再晚三分钟她们就登不上飞机啦！
清辰居然还在跟那个刘佳唠叨：“好的，我知道了，我会跟安副总说的。我会帮你问好，你放心吧。”
“好啦，别再管那个花痴女人啦！”关心一把夺过清辰的电话，“飞机上不许通话！”啪地一声就给狠狠地关上。
她连拉带拖地把清辰弄上飞机，安正杰已经坐好在他的座位上，看到两位美女跑上来，笑眯眯地对着她们挥挥手。
“嗨，美女！”他叫得坦然，满舱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她们两个。
清辰忍不住低下头，脸颊都被弄得彤红。
“安副总，您不要这样叫我们。”清辰红着脸，拿着背包坐到他的身边。
“嗨，安副总你早来啦。”关心大大方方地靠着清辰坐下。
安正杰对着清辰眨眨眼睛：“哈，为什么不要这么叫？我这个人很实在的，很喜欢说实话而已。”
清辰的脸更加的涨红，对于爱开玩笑的安正杰，她更是没有一点脾气。
“怎么了，不习惯？”安正杰放下手里正在翻看的报纸，“不是在学校里就有很多人这样叫你吗？我记得那时候我们系里的男生都排队去设计系看你和另一个女生的。那个女生好像叫…叫…”
“陈芳菲？”清辰惊讶地接话，“安副总，你原来是和我同一间大学的吗？”
“哈哈！”安正杰爽朗地大笑起来，“看来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你的脑子里，也许只记得英俊又冷酷的谭非默，完全把我这个阳光帅哥给抛到脑后了？”
安正杰作出一个勾手上篮的动作，“当初我和非默可是系篮球队的主力，天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清辰一看到他这个甩手的动作，才顿时醒悟过来。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位被称作金融才子的…安…学长！”
当年国际经济学院里，出了好几位风云全院女生的顶尖人物。其中一个就是喜欢冷着脸孔，谁也不理会的谭非默，还有一位就是阳光帅气，与谭非默非常不同的安正杰；另外两位是低他们一个学年的话剧社的社长，还有一位是凭着才气拿到了全院最高奖金的小帅哥。
那时候清辰并不是太关心这些事情，没想到除了谭非默，另外一个金融系的大才子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而她居然完全没有认出他来，直到并肩坐在飞机上，她才恍惚有些印象。
“哈，你终于想起来了？”安正杰骄傲地一甩头发，“看来只有非默不在的时候，美女们才能发现我的魅力。嗯，最好以后那个家伙都不要回来了，就由我来照顾清辰妹妹就好了！”
他亲昵地一拍清辰的手背，还把清辰给吓了一大跳。
谭非默就冷若冰霜的吓人，而这位安学长又热情过头的吓人。
他们如果中和一下就好了，但这也只不过她的想像。
清辰收回自己的手，微微地摇头。
“喂，小姐，请给我一杯冰水。”坐在清辰身边的关心，却已经对着做飞行准备服务的空中小姐发难了。
“对不起，小姐，现在还没有起飞，等飞行平稳后，我们就会给乘客们发放饮料。”高高瘦瘦的空中小姐，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
“等起飞后我就渴死了！”关心拍椅子。
“那只好麻烦你渴着了。”空中小姐笑容依然，语气冰冷。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故意的是不是？我找你们空乘长投诉！”关心生气，跳起脚来要找那个空姐麻烦。
清辰连忙拉住她，“喂，组长，你在干什么呀？现在还没起飞，当然不会给水啦。”
关心气得鼓鼓的，却转过头来对清辰悄声说：“我知道的。我故意找她麻烦。”
啊？这是为什么？清辰不解地瞪大眼睛。
“她就是孟总的那位绯闻女友！那天我去送资料，刚刚好看到她粘在孟总身边。哼，果然是冤家见面，分外眼红！看我今天不好好整整她！”关心气嘟嘟地撸袖子。
天啊，原来是一对情敌见面啊，难怪会弄得这样眼红。
清辰被关心弄得忍不住摇头：“好啦，组长你不要这样子啦。人家现在在工作，你不该以私事来故意找人家麻烦的。再说被孟总知道了，肯定会生你气的。”
“才不会！”关心气嘟嘟地转过头，“清辰，你没谈过恋爱你不知道，有的男人虽然嘴上说爱上了别人，但其实很多事情都藏在心底的。就像这个女人，那天孟总虽然就和她坐在一起，但是我只要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孟总一定不喜欢她。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是他的女朋友，但是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情不想说出口而已。所以清辰，当男人想要放弃的时候，你一定不可以气馁，不然最后输的人，肯定就是你了。你要时时刻刻保持战斗准备，时时刻刻准备把那个男人的心里话给逼出来！爱情，是靠自己争取，而不是等来的，你懂不懂啊，小丫头！”
晕，她不懂，她一点也不懂。
组长叽叽呱呱的说了这么一大通，不还是对孟东方没有死心吗？不相信这位空中小姐是孟总的新任女朋友，还总想来个“横刀夺爱”？她可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假若她爱的那个人，对她说已经爱上了别人，她绝不会像组长一样的。
她不想弄得三个人都受伤，她不想弄得所有人都活在痛苦和折磨里。她宁愿远远地逃离，远远的避开，远远的一个人，慢慢地舔蚀自己的伤口。
就像三年前。
那个下着薄雾的清晨。
第八章
A城的工作，忙碌得更甚东方工作室。
因为在那里，至少还有各位同事们帮忙分担，但是到了A城的工地上，就真真只剩下关心和清辰两个人了。还好君冠把一切都安排的不错，空地已经全部拆迁完毕，也已经清理得非常干净，她们在这里勘测还有安正杰作陪。
虽然天气炎热，正中午投射下来的阳光明亮得令人张不开眼睛，但是关心和清辰都咬牙坚持着。
“请再向右十二公分。”清辰拿着对讲机，在电子经纬仪里看着远方的勘测点。
帮忙定桩点的工人连忙把测标杆再向右移动一些。
“再往回拉一点点，三公分就OK了。”清辰继续说。
工人们连忙再移动。
“OK，就是这里了。请在那里打桩定点吧，谢谢。”
总算看到标测杆与经纬仪里的水平点打成一条直线，这才算是把某一条测边的具体方向给完全定点下来。
工作们在远处打桩定点，清辰坐下来，把数据记录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上。
1129．85米，经度为90.63，纬度是…
清辰努力地写着，却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手里的笔记本和铅笔花白成一片，仿佛天空中那灼热的太阳，落到了她的掌心。
“清辰，测完了吗？”关心从后面走过来，拍拍她的肩。
“就…快了。”清辰抬起头。
连关心的脸孔都有一些花白了，太阳的光芒亮闪闪的，一片白色的光斑闪过。
“你好像脸色不怎么好，是不是晒得太厉害了？”关心看到她的脸色没有被晒黑，反而比在S城时更加的苍白。伸手想要去摸摸清辰的额头，却被她用手挡开。
“我没事的，组长。”清辰努力地微笑。
她其实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从那晚淋过雨之后，就一直有些低热的现象。但是A城的工作比她想像中的更忙碌，而且，她就是为了工作才回来这个城市的。她不想想起那些往事，更不想再回忆什么，她只想把自己埋在这些没头没尾的工作中，把一切全部都抛在脑后。
所以她很努力，很辛苦的工作。
她相信自己可以的，就像三年前，她可以下定决心离开，便也一定会忠于自己的工作。
关心看着倔强的清辰，忍不住有些心疼：“你啊，就是对自己太狠了一点。”
清辰低头微笑，真的吗？她真的只是对自己太狠了一点吗？
“嗨，两位美女！”安正杰拿着两瓶冰水走过来，“怎么样，今天可以结束了吧？辛苦了，先喝点水。”
清辰接过水，点点头：“已经基本上快要结束了，还剩下最后几个数据，下午再测一下就可以完成了。”
“那太好了。”安正杰看一眼清辰，“不过是不是太辛苦了？你脸色好像不太好呢。”
清辰忍不住摸一下自己的脸，居然连安正杰都看出来了吗？
关心喝一口水，拧上盖子。
“安副总，你这才看出来啊，我们清辰可是东方工作室里打拼第一名的！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从来没有偷懒过一次。这么辛苦的帮你们工作，你们那位大老板该满意吧。”
安正杰忍不住笑起来，“满意满意，我想那位大老板不仅会满意，而且会满意得肉疼呢。”
什么？
清辰和关心不解，都同时瞪圆眼睛看着安正杰。
安正杰笑得更加爽朗了，“这样好了，晚上我请两位美女吃饭，以慰你们这些天如此辛苦的工作，好不好？”
“真的？”关心立刻双眼放光，“那安副总可是要好好请我们才是。清辰，你想吃什么？法国大餐？美式套餐？还是中式的…”
“喂喂喂，美女你饶了我哦，我可只是个穷打工的，没有那么多钱请你们法国大餐的！”安正杰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切，谁信咧！”关心跺脚。
安正杰大笑。
清辰疲倦地坐着。
看着关心和安正杰之间的逗趣，其实她也很想笑。可是她很疲倦，很难受，眼前朋友们的笑容都变得有些白花花的，害得她要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才从那种差点晕眩过去的感觉中清醒过来。
她是不是太累了？
为什么一到这个地方，她就会有种这样心力交瘁的感觉？那时是为了那些繁乱的事情，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她好累，好想休息，好想闭上眼睛。
或许，应该快点把工作完成，完成之后，就快点回去S城。
只要离开这里，或许，她会重新振作起来。
远远的，银灰色的沃尔沃里，超重低音的音箱动情地响着。
Just one last dance…oh baby…just one last dance
最后一曲 哦 亲爱的 最后一曲
We meet in the night in the Spanish café
那个夜晚 我们在西班牙咖啡馆相遇
I look in your eyes just don't know what to say
望着你的双眸 心有千言竟无语
It feels like I'm drowning in salty water
泪水已令我尽陷沉溺
A few hours left 'til the sun's gonna rise
几个时辰过后 阳光便要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