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九年前他和柳姐拼酒烂醉的那一天,发生过的那样的一件事。

那天,睡到半夜,雷雨大作。有人在小声却执着地敲着连年的房门。

连年不耐烦地爬起来,揉着因为酗酒而涨疼的额头打开房门,敲门的,居然是画扇。

她站在门口,仰着小脸看连年,“打、打雷了,我怕。”

连年看了一眼映照到窗户上的闪电,然后往一旁让开一点儿,“进来。”

画扇进了房间,局促得不知道是该坐还是该站了,连年也不说话,径直走过去把床胡乱整理了一下,然后说,“你睡床,我睡沙发。”

画扇站着,不动。连年伸手推她,“快去睡觉。”

画扇却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恰好一道惊雷响起,像是近在咫尺地炸裂在窗外似的,吓得画扇小身子难以遏制地一颤。

连年揽住她,轻拍她的背,“雷在外面,你在屋里,不用怕它的。”

画扇还是颤抖个不停,连年无奈,只得蹲下身子去哄她,谁想,却看见画扇一张小脸上都是泪。

连年以为她是吓哭了,就伸手替她擦泪,还一边哄着她,“不哭了不哭了,一会儿雨就停了,停了就不打雷了。”

画扇抱住连年的脖子,小脸在他颈间蹭了蹭,是在摇头。连年疑惑,就听画扇低低地问,“是不是…老天爷觉得画扇不乖,所以才打雷的…?”

连年失笑,“歪理。打不打雷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的。”画扇直起身,盯着连年的眼,“远哥哥今天教我成语,他说有个词叫做因果报应的。”

连年一怔,许远这是乱教什么呢?

连年定了定心神,问画扇,“什么因果报应?谁的因果报应?”

画扇咬嘴唇,“我的。”

连年眸色转深,“为什么这么说。”

画扇的脸色一下子就苍白了,她开始啜泣起来,“因、因为我没有为…为爸妈殉情。”

连年呆了好久,才明白了画扇这句病句的意思。

她是在怪自己,没有和爸妈一起…死。

画扇小脸凑近连年,大眼睛一霎不霎地看着他的脸,她那么期盼能从连年嘴里得到否定的答案。连年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皮看画扇,他说,“许远这个老师太烂了,他教错了。”

画扇停止啜泣,看着连年。

连年抿了抿唇,然后说,“那个因果报应是他胡扯出来的,还有,那个殉情,也根本就不是这么用的。”

画扇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是有些吃惊,连年看她一眼,“你语文也太差了吧?殉情那是男女之间,哪是这么个用法?”

画扇眉尖皱了皱,“可是…我爸爸和妈妈就是男的和女的…”

连年正色,“对啊,是你爸爸妈妈之间的事儿,你殉个什么情?”

画扇不说话了。

连年瞅她一眼,“懂了?”

画扇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连年叹气,“那…这么说吧。比如说啊…我和你,咱俩要是谁死了,另一个也去死,那才叫殉情,明白了吗?”

说完这句,不只画扇不明白,就连连年自己都不明白了。

靠…

这是个什么破比喻…

画扇锁着眉头还在想,连年一只手掌就捂住了她的小脸,推着她往床边走,“睡觉睡觉,整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许远教你的?明天我再收拾他。”

那一晚,画扇睡得很沉,连年却失眠了。

他一闭眼,眼前就是那个蹲在黑魆魆的洗手间自己揉搓裙子的身影,再一闭眼,就是那个缩在大街上泪痕把脸都弄花了的身影。

他忽然发现,他总见画扇哭。其中,也有不少次,是因为他。

他正在这边发呆,床上的画扇身子动了动,她像是在说梦话,低低地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我哥哥…”,这样的称谓,像是她在对谁讲述着什么似的。

下一秒,翻过身去,就又睡着了。

连年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做捶沙发的动作,怕弄醒画扇,他的手没敢真砸到沙发上,嘴里却愤愤不平地咕哝着,“你过来把我弄醒了,然后自己就睡了?”

第二十一章 告诉连年,我等他(2)

连年静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做捶沙发的动作,怕弄醒画扇,他的手没敢真砸到沙发上,嘴里却愤愤不平地咕哝着,“你过来把我弄醒了,然后自己就睡了?”

他睡不着,索性起身朝床边走过去,堪堪靠近,就见画扇苍白的小脸绷着,眼睛紧紧闭合,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连年叹了口气,伸手给她掖被角,指尖却无意碰到了她的脸颊。软软的。又凉凉的。

指尖微凉的触感,让连年有那么一秒的微微恍惚。

举殉情…她问自己殉情的意思?许远是闲着太没事了么,居然教她这个词?

连年的指尖依旧停留在画扇的脸颊上,他难以控制地有些神思恍惚了。

殉情?眼前这个娇娇懦懦地唤着自己“哥哥”的女孩子,这个明显渐渐地对他祁连年依赖起来的女孩子,终有一天会喜欢上别的男孩子甚至会在不得已的时候为别的男孩子…殉情吗?

还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那么一股无名的怒火从胸腔里蔓延了开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伸手就朝她的脸颊上掐过去。

“呜。”画扇立刻发出恍若小猫般的低低呜咽声。

连年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在不自觉中做了些什么不由地有些窘,嘴角朝下垮了垮,没头没脑地冷哼了一声“你敢”,扭头走了。

回忆至此完毕。他的神智渐渐回转过来。因为太过疲累的关系,躺在身边的画扇已经睡了过去。

看她睡颜静谧听着她呼吸清浅,连年微微笑了。他伸过手去揽住她的腰,像是生怕她会凭空消失了似的,一寸一寸地将她柔软的腰肢卡进自己的怀抱里。

你是我的。

他在心头呢喃,程画扇,你是我的。你是,祁连年的。

有我在这里,就不会再让你有任何差池。

想到了一些事情,他又将她往怀里紧了紧,黑曜曜的眸子恍若宝石般璀璨,嘴唇无声抿着,心底暗暗起誓,退一万步言,即使会有差池,我也一定会陪着你。

九年前你问过我,殉情是什么意思。那个时候我的回答,如今依旧作数。

无论如何,无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无论会有多少的阻力,都让我来承担就好。你放心,你别怕——我以我这一生的幸福起誓,我绝不会再放开你。

 

画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侧脸一看,连年居然不在。

画扇光着脚下了床,四下找了找,没见到人,想了想他应该是出去买东西了。

拿着崭新的干净浴巾去洗澡,洗完后,她正擦着身子,听见门铃响了。

“没拿钥匙么?”画扇低声嘀咕一句,赶紧草草擦了身子套上浴袍,光着脚跑出去开门。

门开了,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陌生男人,画扇呆了。

“你们是…”

两个男人齐齐摘下墨镜,都是陌生的脸。其中一个客气而生疏地说,“你是程画扇小姐吧?请跟我们走一趟。”

画扇皱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你们是谁?”

她想要关门,男人用一只脚挡住门板,“我们是祁先生派来的。您别怕,我们不会伤您的。”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给你十分钟,换过衣服就跟我们走吧。”

这么说着,他并没有把堵住门板的脚移开,反倒是用眼神示意画扇,你可以去换衣服了。

回卧室换衣服的时候,画扇直扑电话,连年的新号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打过去,居然是无人接听。

她有些迷糊地放下电话,祁先生?是连年么?就算是为了给她庆祝生日,他又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接她?

难道,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这么想着,她把衣服换了,那两位门神显然是赶不走的,更何况她联系不上连年,看来是势必要走这一趟的。

跟着那两位保镖模样的中年男人下了楼,没走多久,他们二人停在了路边一辆体积庞大的黑色吉普车面前,拉开车门,对画扇示意,“进去吧。”

画扇怔了怔。她朝车里看了一眼,只能依稀看到有个人坐在后座,车内一片昏暗,根本看不清脸。

她吸了一口气,暗暗攥紧手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弯腰,钻进了车里。

看清坐在后座那人的脸,她就呆了。

那是一个年过五旬的男人,重要的是,她不认识。

她试图下车,眼巴巴地看着守在车门处的两位门神,“错、错了吧?”

她莫名地觉得不安,却又说不清究竟不安在哪里。

身后,那个男人微笑,已经准确无误地喊出了她的名字,“程小姐,我等你很久了。”

画扇扭身,细细端详起他的脸。两道浓眉,深邃睿智的一双眼,板板正正的脸庞。从没见过,可仔细看起来,居然隐隐有些熟悉。

男人微笑,“我姓祁。”

画扇身子一僵,他已经接着说了下去,“祁连年,还有祁连勇,是我的儿子。”

画扇眼皮跳了一下,难怪…会觉得熟悉。

画扇呆呆的,车内的空气像是僵了,祁父自我介绍完毕,不再说话,深邃的眼睛看着画扇,嘴角微微含笑,却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

再不知这么诡异地静默了多久,画扇终于出声,嗓音像是在颤,眼睛更是不敢往他身上瞄了,“伯…不,首长好。”

男人客套地笑了一下,居然直奔主题,“我今天找你,是为了谈谈你和连年的事。”

闻声,画扇浑身僵硬着,心底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后怕,祁父在沈阳某军区,居然都已经知道她和连年躲到了大连,那,陆齐安…

她不敢深想。

第二十一章 告诉连年,我等他(3)

画扇在惴惴不安的同时,祁父也在打量着这个早已闻名却没能见面的女孩子。她是连勇收养的小孩儿,当初收养的时候,碧玉就坚决反对,母子两人还为此闹得不可开交。连勇在电话里对他说,“爸爸,我一定要收养她”,儿子的语气太过坚决,更何况他早已成年,他就没有加以阻挠。

后来,没想到因为她,祁家发生了那么多事。碧玉搬到沈阳来住,从她口中,他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却对祁家产生了极大影响的小姑娘,渐渐多了几分了解。

孤僻,倔强,不太爱搭理人,祁家所有人当中,就属和连年最亲。

当然,还有她继承了程家三亿资产,以及她其实是陆振南私生女的身份。这些,他自然也是从碧玉口中知道的。

举碧玉对她甚少正面的评价,多数都是扫把星狐狸精之类的批评言辞,今天一见,没想到居然不是想象当中那种妖娆艳丽的女孩子,甚至安静得有些孤僻。

见她分明有些惴惴,祁父朗然地笑了一下,他看了画扇一眼,安慰道,“你别怕,我不是来问罪的。连年和连勇的事,我向来管得不多。”

他确实管的不多,否则当年如果插手了连勇收养她的这件事,怕是如今也不会这样。

还这么说着,他缓缓倚向靠背,话锋一转,又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今天我之所以会亲自过问,也是因为,他这次做得有些过了。”

闻声,画扇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果然,祁家是不能容许他们在一起的。

祁父自然把她这个颤抖的反应看在眼底,他脸上的笑意敛了些,有些威严地说道,“连年已经和姚家千金订了婚,两个人又都是公众人物,你们就这么偷偷跑了,知道后果吗?”

听到这话,一直低着头的画扇居然扬起了脸,她看了祁父一眼,轻声却坚定地说,“他不喜欢她的。”

祁父回看画扇,不动声色地说,“他们已经订婚了。”

所谓四两拨千斤,大概就是对祁父这句话最恰切不过的形容了。喜欢不喜欢的,都是小孩子才会玩的把戏,他祁连年,分明已经和LISA订婚了。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画扇的脸色果然白了白,好一会儿,她才说,“他不喜欢她…就不会和她结婚的。”

祁父笑了,“别告诉我,你真是这么想的。”

画扇不说话了。

“程小姐。”祁父拍了拍她的肩,一副长辈的姿态,“连年要娶谁,我本不想干涉的。但是你也知道,连勇发生了那样的事…连年的妈妈,势必是支持他和姚小姐的。她是我的妻子,而且身体不大好,我想我有义务,确保两个儿子不会再惹她生气。”

说完这句,他不再看画扇的脸色,而是朝车窗外看了一眼,然后扭过脸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想必你家里的人一定也急了,这么办吧,我让副官送你回北京,你看怎样?”

“不要!”画扇脱口而出。

祁父微微一笑,“如果你是在等连年的话,那就不必等了。我是不常管他的事,但既然管了,会管到底的。”

“他现在在哪儿?”画扇脸色变了。

“我那儿。”

“您、您绑架他?”

“可以这么说。”

“您…您…”画扇脸色惨白,话都说不清楚了。她想骂,可是她不能,对方是连年和勇叔叔的爸爸。她想吵,可是她吵不过,他只用那副不怒自威的神色,就把她的气势给彻底压下去了。

“小刘。”祁父对着车窗外站着的男人示意,“你负责,把程小姐安全送回北京。”

说完这句,他不再逗留,从另一边推开车门,下了车。

画扇急了,失声喊了一句,“祁伯伯!”

祁父站定,扭脸看她。

画扇的手抓着车门,手上用的力气太大,指骨都泛白了,她看着祁父的脸,几近绝望地问,“您、您就从没犯过错吗?”

祁父眉头微微蹙起,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他往回走了两步,等着她继续说。

“是,我是给…给祁家带来了许多麻烦,可、可那些并不是我的本意…我、我真的想弥补的。”

祁父看着她,依旧没说话。

画扇手指更加绷紧,指骨像是要从肌肤里爆裂出来了,她垂着眼睫,没敢看祁父,声音却不卑不亢的,“我知道,我对不起勇叔叔,也、也对不起祁家…可、可因为这个就不让我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太…太残忍了?”

祁父尚在沉默,她抬起眼来,不退不避地对上他的脸,哀哀地说,“祁伯伯,我和他是真、真心互相喜欢的…我…我求您不要为难我们,至少,请您不要插手这件事,好吗?”

这是她第一次,用如此哀求的语气,对一个陌生人说话。她脸皮薄,心性傲,脾气又孤僻得很,说出这样的话,没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气。

可是,她顾不了那么多,这两日来细碎的温暖,她舍不得。她甚至想着,如果有用的话,她愿意给祁父跪下。

倘若一跪可以泯恩仇,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她孤注一掷,赌的,是她这一生都不愿意失去的人。

祁父沉默半晌,终于出声,却是甚为理智的一句,“你不想回北京,对吗?”

等了许久,居然等来这样的一句话,画扇的脸色又是一白,眼神却渐渐变得清冷了起来。她下了车,脸上的哀求之色缓缓褪去,换成了一副坚定与决绝。

“不。”她摇摇头,“我走。”

祁父微怔。

她在举步离开的同时,又回身有些凄然地笑了一下,“告诉连年,我等他。”

 

今日四更,四更毕。多谢亲们的阅读。

第二十一章 告诉连年,我等他(4)

她在那所他们住了仅仅两天的房子里呆了很久。即使明知道,在她离开之前,祁父绝对不会放他回来的。

直到祁父的副官忍不住来催了,她才从凉凉的地面上起身,拎了干净衣服去洗澡。

守在客厅里的副官隐隐听到,浴室里除了哗哗的水声,似乎还有努力强压的啜泣。

副官叹气,连水声都压不住,想也知道,那得哭得有多凶。

举从浴室出来,画扇的眼睛果然肿着,但是神色居然恢复了淡漠。她进了卧室草草收拾了一下,只拎了一个小包出来,对副官说,“走吧。”

临出门,她却抓着门把手不松,副官跟在身后,只看到她的肩膀绷直,脑袋低着,看不到是什么神色。但是想也知道,她在哭。

开车前往机场的一路上,她盯着前方,眼睛再没红一下。

还到了机场,副官吩咐司机开车回去,他要送她直到北京。

机票是早就准备好的,过安检时,她终于侧了侧脸,看副官一眼,淡淡说,“我不会偷跑的,你不用跟着我去北京。”

“那不行,这是首长的命令。”

“随便吧。”她不再坚持,转身进了通道。

从北京飞往大连时,身边的人是他。如今,只不过隔了两天,从大连飞回北京,物是人非了。

直到飞机缓缓降落,飞机餐原封不动,她碰都没碰一下,甚至,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副官有些担心,原本想劝她,可她一直拿报纸盖着脸,也不知是在睡还是在哭。浑身上下一片清冷冷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

下了飞机,她晃了一晃,居然有些站不稳。副官伸手要扶,被她避开,“我没事。”

出了安检口,她看向他,“我已经到了,再见。”

副官四下看了看,“这边有人会来接机,程小姐先吃些东西吧。”

她勃然变色,原本冷漠的眉眼染了戾气,“我已经到北京了,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这也是首长的命令。”

画扇冷笑,“他命令你把我送到哪儿?”

“陆家。”

听到这一句话,画扇彻底恼了,“我要回哪儿我自己清楚,还轮不到你们来管!”

她拔脚要走,身后传来冷然一声低笑,下一秒,又是一句,“刘副官是吗?你可以走了。我是她的未婚夫,陆齐安。”

她的身子,僵了。

 

画扇被陆齐安半抱半拖地上了他的车,她挣扎,他凑近耳边威胁,“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老实点儿!”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梦,挣扎的力气瞬间被抽空了。

从机场回市区的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画扇人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却根本没看陆齐安,她对陆齐安时不时扫过来的冷眼视若未见,从包里取出手机,把手机电池和卡都装进去,开了机。

陆齐安冷笑一声,画扇装没听见,但是手机屏幕上那些个未接来电提醒和短信,她却不能视若未见了。

这些年,本来和她有往来的人就少,即使失踪了,怕也没多少人发现。那些个电话和短信,清一水儿的,全是来自一个人——陆齐安。

他打了好多个电话,每天都打了好多次,但是短信却只有一条。

——“程画扇,我会杀了你的。”

画扇嗤笑一声。

陆齐安开着车,不时会看她一眼,画扇故作镇定地翻看着手机,见没有连年的电话或短信,她疲惫地闭上眼,身子往后靠去。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画扇不防,身子出于惯性往前倾,险些撞到挡风玻璃上。

她睁开眼,“陆齐安,你干什么!”

陆齐安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才看她,“我干什么?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你管不着。”

他眯着眼看她,“别气我。”说出这些话时,他的眼睛黑得可怕,“我再说一遍,惹急了,没准儿我真会杀了你的。”

画扇冷笑一声,把雪白的脖子直直伸到他面前,“杀。你有本事就动手。”

“你以为我不敢?”

“敢不敢,你比我清楚多了。”

陆齐安一把把烟摁在挡风玻璃上,狠狠摁灭,伸手揪过她的脖子,恶狠狠地逼视着她的眼,“程画扇,你别逼老子发狠!”他揪着她的衣领,神情狠厉而又可怕,“我不过去了深圳两天,回来你就跟他私奔了,你就那么等不及是吧?”

画扇咬着牙,冷冷地看着他的脸。他被她的这副神情彻底激怒,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把匕首,抵着她的下巴,神色阴森到可怕,“你不怕死,是吧?那这张脸呢?没了这张脸,你以为他还会要你吗?”

画扇这才有些惊惧起来,她失声叫,“陆齐安,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他咬牙切齿,“我疼了你九年,养出了这么一条白眼狼!”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彻底变成了浓墨,漂亮倜傥的一张脸因为盛怒甚至有些微微扭曲了。他修长的手指用力地掐着她的下巴,恨不得将它捏碎似的。

“躲到大连,你以为我就找不到了吗?程画扇,这辈子除非你死我亡,否则你休想离开我!”

画扇被他捏得生疼,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狠狠地把泪逼回去,咬牙切齿地说,“陆齐安,你是个疯子,你真是疯了…”

 

【说实话,我其实更喜欢陆齐安…不过在刁女那本书里有不少亲都希望小迟迟能和她最初喜欢的舒长夜在一起,所以这一次,我写了这么一个从一而终的故事。我一定会为陆齐安写个新故事的,不管届时你们还喜不喜欢。】

第二十一章 告诉连年,我等他(5)

画扇被他捏得生疼,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狠狠地把泪逼回去,咬牙切齿地说,“陆齐安,你是个疯子,你真是疯了…”

陆齐安冷笑,“更疯的还在后头呢,你只要敢再招我。”

“好!”画扇说了一句,身体忽然前倾,脖子直直朝匕首的刃儿上扑过去。陆齐安要避已经避不开了,下一秒,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漫了开来。

“程画扇!”陆齐安的脸阴鸷得像是要杀人,他劈手扔了匕首,赶紧给她检查伤口。匕首锋利,又是她那么不管不顾地撞上来,脖子上登时被划开一道口子,血触目惊心地往外涌。

举“SHIT!”他恶狠狠地骂,伸手揽住她,又不敢动作太大,生怕牵引了伤口。脚下狠狠一踩油门,车子飞也似的往前冲。

 

画扇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家里。她自己家。

还只是咽了一口唾沫,脖子就刀割般地疼,她伸手摸了一下脖子上的纱布,身边响起一抹冷漠如冰的声音,“别哭了,你自找的。”

她呆了一呆,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哭了。

她抬手要擦泪,被人抢了先。陆齐安坐在床沿,一边用冰冷的手指给她擦着泪,一边恶狠狠地盯住她,“没有下次,否则我饶不了你!”

她想骂回去,可喉咙疼得要死,张了张嘴又闭上,只好用仇恨的眼神瞪着他。

他冷哼一声,收回了手,起身出去了。

不多时,他又回来,手里端着一个碗,不由分说地揽她起身,她挣扎,可动一动,脖子就疼得厉害。

见她一脸痛苦,他阴沉着脸,锐利的嘴角却居然噙着一丝冷笑,“经此一事,你最好长点记性。”说完,就开始逼她吃东西。

流食。她现在这样的处境,只能吃流食了。

她倒是不想让他喂,可根本没办法,这么多年来她都斗不过他,更枉论此时此刻伤在了要害。

一小碗奶制品吃下来,画扇疼得眉毛皱在了一起,两个人更是都一身的狼狈。素来嗜洁如命的陆齐安居然不嫌弃,他先是拿来了干净毛巾给画扇擦,之后才去浴室沐浴。

等他洗好澡出来,画扇居然歪在枕头上,睡着了。

他拿着浴巾的手僵了僵,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阳光刚好透过落地窗洒在她的脸上,越发衬得她肤色几近透明。许是因为疼痛的关系,就连睡着了,她的眉尖都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