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薛王爷摸摸下巴,理理襟口,刻意坐端正了几分,“仲明,孤王…是不是草包?”
“不是不是。”仲明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王爷三岁将百家姓倒背如流,五岁通读诸子百家,八岁能吟诗作对作画名动天下,怎…怎么可能是是…那个什么草…?”
仲明使劲挠头发,怎么也说不出那个“包”字。
“那孤王可是很像…很像贼匪?”薛王爷又问。
“啊…”仲明挠头挠的更厉害了,“不像,王爷这般英俊伟岸,如何能像贼匪?”
“我把沈秀秀逼得无家可归,难道不像是贼匪?”
“哦,这个…这个…”仲明迷茫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让他说,殿下您很像贼匪吗?不过王爷此举确实有那么点过分了,他又不缺房子,非要霸着那几件破草屋子不让人家住,还真有那么点像贼匪…哦,不是贼匪,更准确说是像强人。
“其实不那么像的…”仲明憨憨笑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指头比划,嗯,只有丁点儿像。
“不那么像?”薛王爷转转眼珠,长而飞逸的黑眉挑了几挑,忽然一拍栏杆而起,“混账,你敢说我像贼匪!”
一脚飞过去,登时将仲明踢趴在地上。
“王爷王爷,我没那个意思,真的一点也没有——”仲明抱住头一再解释。
可惜晚了,薛王爷气红了眼,按着他好一顿胖揍。

 

第十七章

秀秀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病原本便是前一晚淋雨感风寒而至,服了几剂祛风表寒的药,发了一身汗。穷人家的孩子不比大户人家的孩子娇气,生命力总是出奇的强,休息了一天一夜,秀秀便又生龙活虎了。
生龙活虎的秀秀雄纠纠气昂昂地跟着吴妈去见秦王殿下薛宝琉。
正是雨过天青,又是清晨,空气煞是新鲜。秦王殿下正站在门廊下面做早操,左扭扭右扭扭,脖子扭扭屁股扭扭,虽是很寻常的几个动作,他做起来却一抬手一动足都是风情,别有韵味。稍远一点的廊下站着子路公子,手里拈了一沓树叶,旁若无人地对着一棵大树咻咻咻练飞镖玩儿。
秀秀看到子路公子,心里就有些发颤,再看他手里的树叶子霎时间变成一道光咻地就飞出去,而后咄咄咄在树干上钉成整齐划一的一长溜,就更不敢看了。与这两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相比,仲明就比较惨,虽是鼻青脸肿的满头包,却跑东跑西忙个没完,一会搬桌子,一会搬椅子,一会倒茶,一会还拿手巾给薛王爷擦汗。
秀秀因此更加憎恨毫无人道主义精神的统治阶级薛王爷跟子路公子,同时非常同情可怜的被剥削阶级仲明同志。
“哎,这么早就来了?”薛王爷停止了做早操,满脸笑容地挥手跟秀秀打招呼。
秀秀不知道怎么回他,是也挥手笑得灿烂无比叫一声“王爷你好”,还是学吴妈俯身道个万福说“参见王爷”?哪一样她都不想,太别扭了,她是没规矩的穷人孩子,学不会这些乱七八糟的礼节。所以秀秀扯扯嘴角,直接把眼光投到地上,没有做声。
“仲明,秀秀姑娘来了,你快去请账房先生过来。”薛王爷吩咐仲明。
秀秀很是诧异,他叫账房先生做什么?难道…难道是算昨晚…?秀秀顿时有不妙的预感。
等账房先生来了后,秀秀就知道自己的预感简直太准了。
众人一起进了薛宝琉那间大的能住百来十人的屋子,账房先生给薛宝琉唱个喏,撩袍坐下扒拉着手里的算盘珠子,就开始一笔笔算起了帐:“昨晚去接秀秀姑娘的车马人力钱三文钱,因是下雨天,车马都弄脏了,再加清洗费二钱,一碗鸡骨百合笋丝面五钱,两晚住宿费用二十钱,求医问药连同三剂祛风表寒汤统共三两纹银,这几日佣人服侍费用五钱,合计一共…”
秀秀目瞪口呆,就听那账房先生拉长了声道:“合计一共三千零四十五钱…”
薛宝琉皱皱眉,拿扇子一指秀秀道:“还没算她这身衣服呢!这衣服可是京中华彩轩的手艺,价值不菲呢!起码要值个两三两银子吧?”
秀秀低头,什么破衣服这么贵?花里胡哨的,还这么薄,穿着一点都不挡风,秀秀气得眉毛都红了:“这衣服我不要,等我的衣服干了,我就还给你。”
薛宝琉撇撇嘴角,摇头道:“秀秀姑娘这就不对了,这衣服你既穿了,哪有再还回来的道理?”
“你…你们…”秀秀泪奔了,强盗,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强盗恶魔啊。跟强盗恶魔有什么道理可讲?没有…完全没有。呜呜呜,可怜她无依无靠,只有自认倒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老朽真是糊涂了,怎么把这给忘了,那就算三两纹银吧,合计一共六千零四十五钱…”
“秀秀姑娘若有银子的话,孤王便吃点亏算个整数,六两纹银便可,那四十五钱就当是孤王送给你了。”薛宝琉这才点点头,斜靠在枕屏前,以手托腮,笑得极端可恶。
他还挺大方,送她四十五钱…
真够精打细算的,连车马清洗费都算在内,都怪她昨晚一时大意,这下好,还没说正事就被人摆了一道。
秀秀银牙紧咬,捏着衣带使劲搓,搓啊搓,差点没把那根衣带搓烂了。
“秀秀姑娘——”薛宝琉出声催促她说话,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秀秀垂眸看地,隔了好久才道:“我没钱,等我以后有钱再给你。”
“不知秀秀姑娘什么时候才有钱?你爹那边还欠如意坊四百多两银子没还呢,只怕你有钱也要先还那边,这还不得等个十几二十年的,孤王可等不了那么久。给你两条路,要么留在我这行馆做工,要么去大牢里呆几年,不知秀秀姑娘选哪一条?”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无耻卑鄙下流——无耻卑鄙下流的一点都不新颖,每次都拿去大牢来吓唬她。不过这坏蛋王爷连姜阿牛都给关大牢了,估计她要顽抗到底的话,也不会心软。
“你是故意的。”秀秀愤怒至极。
薛宝琉也不否认,点头:“我就是故意的。”
秀秀还想再吼一声,想想人家人多势众,位高权重,也就泄气了,耷拉着脑袋道:“都做什么工?怎么算钱?”大牢里听说很可怕,还是不要去的好。好歹王爷家里条件不错,反正她无处可去,在这里白吃白住还能拿工钱那也不错,啊呀…不能这么想,这个无耻的王爷一定会算这些钱的。
“就伺候我起居,我给你算高一点,一日工钱五文,你看如何?”
小丫头终于屈服了,薛宝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得意洋洋。
伺候起居是什么工?扫地擦桌子端茶倒水么?秀秀心里琢磨,一时弄不清这份工作到底都要干些什么,皱巴着小脸问:“那我吃住都在哪里啊?可要算钱?如果算钱的话我就不在这里吃住了。”
“既是伺候孤王起居,自是随时在行馆听命,吃住嘛自然是在行馆。”薛宝琉好笑地看看愁眉苦脸的秀秀,这丫头吃一堑长一智了啊,“至于是不是要算钱,那得问问大管家,孤王公务繁忙,向来没空理会这些小事。”
秀秀心道,忙,忙个大头鬼…若忙的话也不会有空来算计她这小飞贼了。
“不过看你实在拮据,孤王可以给大管家打个招呼,这些小钱就不与你计较了。”
啊呸——秀秀偷偷在心里啐他一口,最计较的就是你了,还是王爷,心胸比针眼还小。
“那个,王爷。”秀秀狠一下心,反正已到这步田地,便再踩点烂泥也无妨。
“什么事?”
“我想求王爷放姜阿牛出狱,不知道这个值多少银子?干脆我也一并做工还你成不?”
薛王爷闻言好一阵没说出话来,这个丫头是疯了还是傻了,什么都拿自己做工来换:“这个可不成…一码归一码的事。”
“不成啊?”秀秀把两只手伸出来,“那我不做工了,我去大牢,绑我去大牢吧!”
“你——”轮到薛王爷目瞪口呆了。
“你别得寸进尺哦!”薛王爷拿扇子指着秀秀警告她。
“我知道,你是王爷,很厉害的,随便一句话就能把我们送去坐牢。没什么啦,不就是坐坐牢嘛,我不怕的。”秀秀一脸的不在乎,实际心里还是很怕很怕的。
“你以为坐牢很好玩?”
“不好玩。不过,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秀秀大咧咧地道。
薛宝琉给她这句话逗笑了,笑了好一阵才止住,道:“那你爹怎么办?”
秀秀默,是啊,她爹怎么办?
见秀秀久久不语,薛宝琉主动退让了下,算了,把这小丫头也欺负的够厉害了,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心胸大度点,别把人逼上绝路,他可是爱民如子的好王爷呀!便道:“好吧,你提的建议孤王再慎重考虑一下,待考虑清楚了再给你答复,眼下你还是在我行馆里做工还欠我的那六两银子吧!”
“还请王爷说话算话,不要拖延时间。”能争取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不容易了,秀秀微微松了口气,却仍板着脸道。
“放心,我比你言而有信的多,我可不像某些人答应了写字据却又赖账。”薛王爷对字据一事还是念念不忘。
秀秀红了脸,低声嘀咕道:“人家不会写字那有什么办法。”
“不会写字,那就摁手印。”一旁久不发声的子路忽然开口,指指他面前案上刚刚写好的一卷文书道,“这是你做工偿还王爷欠款的契约,过来摁手印。”
秀秀忽地把手背身后:“我不摁。”
那很有可能是卖身契呢,她可不上这个当。
“不摁的话,等你做满工,我们可以不认。”子路顺手将笔丢进笔洗,淡淡道,“你最好考虑清楚。”
子路公子的话虽然不多,但通常都很有份量,非常有杀伤力。
秀秀又一次不可避免地被他的话震住了,磨蹭了半晌还是走了过去,将那契约拿到眼前来左看右看,幸而她爹教她认了不少字,只是这个子路公子的字龙飞凤舞,有好多竟看不出是什么字,只能连猜带蒙,勉强也算是看懂了,还好,没让她卖身。秀秀在心里顺便做了下比较,还是色鬼王爷的字写得好一些。她再次抬头略带犹疑地看子路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在那契约落款处留下了她的大红指印。

 

第十八章

午后,薛宝琉很惬意地躺在贵妃榻上,一边吃着小丫鬟春娥给他细心剥好的葡萄一边享受秀秀的按摩。
“这边这边…”
秀秀忍着气按他的指示把手指头挪过去,死色鬼王爷,真是会享受,居然要两个人伺候他。他又不是没长手,做什么都要别人来,梳头洗漱穿衣吃饭全都要人伺候,也不知他那两只手是长来干什么的?还不如剁掉的好…
“你没吃饭啊!用点力…”挑剔的薛王爷瞪眼,很明显不满意。
秀秀只得用力,再用力。
捏死你…捏死你个寄生虫。
“嘶…你想捏死我啊!”薛王爷皱眉咧嘴,眉间有愠色,越发不满意。
秀秀愤愤然甩手撂摊子:“到底怎么才好啊?轻也不行,重了还是不行,根本就是有意挑刺的嘛,我不干了,不干了…”
“不干,那就去…”薛宝琉有意要灭她威风。
“去大牢是吧?去就去…”秀秀怒气冲冲打断他,连一旁春娥拉她的袖子都没感觉到。
薛宝琉瞅瞅秀秀,略想了下,慢条斯理道:“你…难道不想我放姜阿牛了?”
“…”秀秀一听这话,立时偃旗息鼓了,乖乖地上前继续给薛王爷按摩两腿,只是脸色还是不大好,嘴巴翘起老高。
薛宝琉得意地笑,小丫头一转眼就听话了,手上拿捏的劲力也掌握好了。看来姜阿牛是她的软肋呢!真是的,她居然喜欢那个呆捕头也不喜欢他,也不知眼睛长在什么地方?没眼光,真没眼光。
他由不住摇头,心里有那么几分气不平,转眼看到秀秀翘起的嘴巴,又觉好笑,道:“哎哎,嘴巴翘得能挂油壶了,春娥,快去找个油壶来给她。”
春娥“噗嗤”一笑,捧了剥好的葡萄送到他嘴边,道:“王爷别说笑了,秀秀妹妹的嘴巴哪里有那么长嘛?”
秀秀只当没听到,手底下捏捏捏,心里只想:“我这是在揉面团,揉面团啊揉面团。”
薛王爷笑嘻嘻吃下那颗葡萄,对春娥道:“孤王饿了,去看看吴妈那里有什么点心没有?”
春娥娇滴滴应了声,瞥秀秀一眼,起身袅袅娜娜地走了。
秀秀顿时提高了警惕,两只眼睛瞪的滴流圆,定定盯着薛王爷一转也不敢转。这厮忽然把春娥支走,一定有什么阴谋。
却见薛王爷并没有什么动作,而是自己拿了颗葡萄过来,在那里非常专心的剥起皮来。这个坏蛋王爷一双手修长白皙,剥起果皮来优雅自如,那认真的模样不像是在剥葡萄皮,倒像是在雕花。
还蛮饱眼福的。
这个念头在秀秀脑子里一冒出来,秀秀就想拍自己一巴掌,在心里暗道:“不许觉得他好,他就是个坏蛋。”
正想着坏蛋王爷就倾身过来了,笑容满面地将那剥好的葡萄凑到秀秀嘴边,颇有些讨好地道:“吃颗葡萄吧!”
秀秀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扑在额上,不觉便红了脸,把头一扭,没好气道:“不吃。”
“吃吧!很好吃的…”薛王爷语气软的像是在哄小孩子。
秀秀当然知道葡萄很好吃,不过这么吃法她可不习惯,而且…这葡萄恐怕不会是白吃的吧?
“不吃,谁知道你会不会又算我一大堆钱?”秀秀嘀咕,提醒自己做人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薛王爷的手僵住,甚是无趣地把葡萄丢到了水晶果盘里,道:“我有这么坏么?”
“当然坏…”比水泊山的贼匪还坏呢!这后半句秀秀没敢说出口,只在肚里腹诽。
薛王爷脸色越发难看,想要发作,却又忍住。他又想起那一日姜阿牛冲到行馆来所说的那番话,一个小捕头竟然就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当面质问他。
姜阿牛问他:“请问王爷来石州城到底是做匪还是剿匪?”
这话把他完全问愣了,而姜阿牛却还是不知死活地继续大放厥词。说什么王爷既是来石州城剿灭水泊山贼匪,就该与民同心,为何要逼得百姓无家可归,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这跟水泊山的贼匪又有什么两样?
气死他了。
原本薛王爷对这个小捕头印象还挺不错的,没想这小捕头竟然…竟然这般不把他放在眼里,全无上下尊卑之分。说那样的话,真不啻是在他心窝上捅了一刀,真是太太让他愤怒伤心了。所以他一生气就把小捕头变成了囚犯,让他去牢里坐着了。
秀秀看薛王爷脸黑的跟锅底似的,到底还是有几分畏惧。毕竟人家是王爷,她一个小草民,如今还是人家的仆佣…怎么斗得过有权有势的王爷?还是…还是放低调一点比较好。
“秀秀…我…哦,你的手指头酸了吧?”薛王爷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难得替秀秀着想了一番。
当然很酸,早就酸了,居然现在才问。
秀秀诧异之余,又嫌他问的太迟。
“我帮你揉揉手指头吧!”薛王爷非常好心地道。
秀秀咻地就把两手背在了身后,还以为他好心,原来是不怀好意。
薛王爷看秀秀一脸戒备,就是一阵失意,哎,老天作证,他是真的没有一点歹意的呀,他就是想帮她揉揉手指头而已。想他堂堂的秦王,几曾这般讨好过女人?他这么风流倜傥的人物,在京里的时候,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千金小姐们哪一个不仰慕他?但凡他见过的女子,哪个不说他好?就只这个沈秀秀,把他当天下第一恶人。
不但把他当天下第一恶人,还说他是草包…
咽不下这口气…咽不下呀!
不行,他得让这些小草民们对他改观。他得让他们知道,他不是坏人,更不是草包。嗯,一定得这样。
薛王爷看着秀秀,把脸色竭力放柔和一点,道:“哦,秀秀,你想不想看看你那两只兔子?”
“阿花…阿白?”秀秀迟疑道,“它们没被你吃了啊?”
“原本是打算烤来吃的…”薛王爷说了句实话,“不过它们太肥了。”
秀秀想,还有嫌肥的?不过阿花阿白还没死那就是最好的,当下兴冲冲地跟着薛王爷去后面鸡鸭棚看她的阿花跟阿白。两只兔子似乎又长肥了,懒洋洋卧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阿花、阿白,我想死你们了。”秀秀把久别重逢的两只兔子拎出来抱在怀里欢喜的眉飞色舞。
薛宝琉啧啧道:“你可真会养,把个兔子养这么胖。”
秀秀一高兴就忘了跟薛宝琉处于敌对状态,道:“那是当然,只不过这两只兔子都这么大了,就是不生仔,不然我就可以养很多只拿去卖钱了。”
又是钱!
薛王爷抬手把兔子翻个个儿仔细瞧了瞧某处,忽然哈哈大笑:“生仔?两只公兔子要能生出仔来那可就是天下第一大奇闻了。”
啊?都是公的…
秀秀闹了个大红脸,半信半疑道:“我买的时候那大叔说一公一母的…”
“人家骗你的。”薛宝琉又开始幸灾乐祸,“都不知道自己看看,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我…我…”秀秀的脸更红了,因为薛王爷的话,她忽然觉得自己挺白痴的,不过她哪里知道怎么看公母吗?爹爹从来都没说过这些。
“走,我们去集市上买两只母兔子给他们配成对儿。”薛宝琉也不知哪儿来的兴致,十分热衷于兔子配对这件事。
秀秀当然不认为薛王爷此举是在讨好她,至于薛王爷为何非要兴致勃勃去买兔子?多半是因为闲得抽风了,要不就是他有什么阴谋?难道又想讹她的钱…上次不就是这样着了他的道?害的她现如今困在这行馆里受他的压迫。
“我不去。”秀秀虽然很想去买兔子,却不得不小心一点。
“为什么不去?”薛王爷好不扫兴。
秀秀瞄他一眼,低声哼哼:“我才不上你的当。”
薛王爷哭笑不得,这死丫头戒心真是越来越重了。
“当是我买来送你的,不算你银子总成了?”薛王爷只好开诚布公,打消她的戒心。
秀秀这才作罢,看来某王爷果然是太闲太无聊了。
二人乘车专门去买兔子,去的是石州城有名的珍异奇物花鸟鱼市,集市上很热闹,街道两侧到处都是飞鸟走兽,小到昆虫蝼蚁,大到驼马狮虎一应俱全。路过斗鸡店,薛王爷瞅见里面高大健壮、鲜羽怒冠的大公鸡,很想买两只回去玩玩。可一看到秀秀溜过来颇含了几分鄙视的眼光,就立刻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忙正了衣冠,故作无所谓地清清喉咙,一本正经地又往前走。
因鸡鸭猫狗兔这一类的宠物实在太普通,竟没有几家卖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竟然就是上次把两只公兔当一公一母卖给秀秀的那个大叔。秀秀很不客气地数落了大叔一顿,大叔见有生意,也就连连道歉,道:“当日定是眼花了,今日定不会再错。”
说着话便拎过一只雪白的幼兔过来给秀秀看:“这只便是母兔…”
薛宝琉看秀秀脸涨的通红,禁不住窃笑,将兔子接过来翻看了下尾后,有心要逗一逗她,凑过去悄声道:“要不要我教你怎么认公母?”
“不要。”秀秀飞快地转过脸去,连耳根都红了,啐道:“谁要你教?”
太无耻了!秀秀既羞又恼,该死的色鬼王爷,叫他去死吧!
薛王爷哈哈笑了一声,嫌手里那只兔子太小,自己动手选了只大的命那卖兔大叔装进笼子里,埋头又去选另外一只。秀秀倒挺喜欢那小的一只,蹲地上拿了草叶子逗着玩儿。
旁边紧挨着的是卖猫的,此时刚好有买家来,猫主人正在那里卖力地介绍,什么西宛纯种狮子、东原狸花猫等等,又是长毛、短毛还有什么卷毛,名目繁多无比。秀秀并不喜欢猫,听听便没了兴趣,正想看看薛宝琉选了只什么兔子,却忽听那买家道:“便这两只西宛纯种雪狮子吧!”
秀秀听到这声音便是一楞,由不住转过头去仔细将那买家打量了一番。那买家却是个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高而挺拔,相貌也颇英俊,只一双眉毛太浓太黑,眼神也太锐利,看起来有点凶。
那年轻男子付了银子,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头微微一偏,向秀秀这边看来。秀秀不及转开眼,两人目光碰个正着,被那男子逼人的目光一看,心头顿时打鼓,只得朝那人干干地笑了一下。
“小姑娘也买猫儿?”那人倒是没啥恶意,反而笑了笑。
“啊?”秀秀愣了下才意识到他是跟自己讲话,连忙摇头,“不买不买。”
那年轻男子便没再说什么,只是和气地朝她点一点头,拎了猫笼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问他身旁那跟班的:“你说五娘可会喜欢这两只猫儿?”
秀秀想:“这人看起来凶巴巴的,对人倒还不错,那两只猫儿定是他买给心爱女子的,也许是他妻子?”
正想的入迷,却忽听薛宝琉道:“喂喂,你在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呀。”秀秀忙掉转头来。
“还说没看,人都走了,还盯着看。”薛王爷语气很不好。
“我看看怎么了?”秀秀挺不服气,这个人未免管的太多了,管天管地,还要管着她的眼睛往哪里看。
“他有那么好看吗?”薛宝琉有些酸溜溜的。
“嗯嗯,好看。”
“哼。”薛宝琉生气了,将好不容易选好的母兔子丢回兔商那关了许多兔子的大铁笼子里,道,“不买了。”
“啊这…”秀秀实在没料到薛王爷会这么情绪化,“为什么不买啊?”
“一点规矩都没有。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看什么看?”薛王爷气恨恨的,分明他要好看的多,她竟不看,偏去看别的男人。
秀秀脸又红了,这次是气的:“我就看,关你什么事?”
“你是我的丫鬟。”薛宝琉越发怒了,他薛宝琉的丫鬟怎么能毫无避讳地看别的男人?简直太丢他的脸了。
那卖兔的大叔不耐烦了:“二位到底买不买啊?”
“不买。”薛宝琉吼他一句,转身就走。
秀秀眼看他怒气冲冲地走掉,不禁瞠目结舌,想要把那只小白兔买下,奈何身上又没银子,只得去追。
薛宝琉走得并不是很快,秀秀不一时便追上,在他身后三步左右的位置慢慢跟着。
“那个…”秀秀有意给他解释下,为了这么点事不买兔子也太亏了,“我是觉得那个人的声音有点…有点耳熟。”
薛宝琉站住,忽地转过身来。
还好秀秀及时刹住脚步,没又撞到他怀里去。
“耳熟?”薛宝琉似乎开了点窍,这丫头想说什么?
“是啊。”秀秀道,“很像是在翠红楼…”
“翠红楼…你什么意思?”薛宝琉倏然反应过来,“你快说。”
“哦,那两只兔子还没配对…而且,我想要那只小白兔。”秀秀慢吞吞地,心里万分得意,总算也摆他一道。
“去买,我马上去买。”薛王爷急着要听秀秀下面的话,立刻冲回去付钱将三只兔子买了回来。
“这下可以说了?”薛宝琉把兔笼交给秀秀。
秀秀提着兔笼喜不自禁,指着里面最小的那只道:“这只最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