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阿牛在秀秀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低声道:“有人跟踪我。”
“啊,跟踪?什么人敢跟踪你?”秀秀讶然,看姜阿牛摸着后脑勺一直皱眉,忙往他脑后看,“哦…阿牛哥,很痛么?有没有流血啊?”
“不…不是很痛,不要紧。”一边将摸了半天后脑勺的手拿到眼前就着火光看,“没流血。”
“那就好那就好。”秀秀心里的内疚稍微减轻了点。
“秀秀,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一个女儿家呆在这里很危险,还是跟我下山先在…先在我家里住几天。”
秀秀使劲摇头:“不用,我住这里挺好的。”
“秀秀——”
“阿牛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会去你家住的。”秀秀十分坚决。
“秀秀。”姜阿牛嗫嚅道,“其实…其实,你不用担心我娘,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知道我知道。小时候她对我很好的…”秀秀很诚恳地道,后来不好,那也是跟阿牛一样的心思,恨铁不成钢吧?
“秀秀…”姜阿牛半晌无言。
“阿牛哥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很好。”
姜阿牛叹了口气,将自己身上的黑绒披风解下来丢在秀秀铺的草垫子床上,道:“山上冷,这件衣服留给你晚上好御寒。”
秀秀揉揉鼻子:“姜婶会骂你的。”这可能是姜阿牛最贵的一件衣服了,阿牛他娘攒了许久的钱,才买回那块布料,一针一线费了不少功夫缝好给他儿子穿,要是知道被他送给她,只怕会气得跳脚。
“骂两句而已,不要紧。”姜阿牛故作轻松道。
又是不要紧,他难道只会说这句话?秀秀在心里长叹一声,点头道:“好吧。”
姜阿牛举步往外面走,走两步却又走回来:“秀秀,我不放心,你还是跟我下山,你不住我家也行,可以暂时去小甲小乙他们那里。”
“我才不去…”秀秀断然拒绝,他搞什么…怎么可以让她跟两个大男人住一起,这不是败坏她的名声吗?虽然她的名声已经不够好,却也不能这么…这么样自甘堕落吧!
“小乙哥有个姐姐,你可以跟他姐姐住在一起。”
“那也不去,我不能连累他们。”秀秀还记得薛宝琉临走时那一番话,她是真的不想连累人。
姜阿牛无奈,只好道:“那你晚上小心点。”
秀秀看他缓缓走至门口,却忽然又叫住他:“阿牛哥。”
“啊?秀秀,你要跟我下山么?”姜阿牛喜出望外地转过头来。
“不是。”秀秀摇头,随即红了眼圈,“阿牛哥,你能不能去如意坊看看我爹?”
“好,我去。”
“阿牛哥,你真好。”秀秀望着他破涕为笑,转瞬笑意又消失,低声道,“我没那么多银子赎他,他也该有这么一次教训…我只是担心他的身体会受不住…”
姜阿牛看她如此,由不住心疼,想要把她搂进怀里安慰,却又不敢,手伸到一半便顿住了。
秀秀道:“阿牛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很不孝顺?”
“不是。”姜阿牛轻声叹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秀秀,你别着急,我如今手头也有点积蓄,再找人四处筹点,过阵子便把沈大叔赎回来。”
“五百两…哪里就那么容易凑齐?”秀秀苦笑摇头,“别费心了,我不想欠别人。”
“什么别人?我们…”姜阿牛有些激动,“我们从小就认识,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秀秀不置可否地笑笑,道:“是我说错了。”
一夜就在倏忽间过去,秀秀觉得就这样平平安安的也不错。早起跑去如意坊费尽口舌总算看到了她爹,却不能到近前去,只能隔得老远看沈老爹佝偻着腰扫院子。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连胡子都白了。
昨晚姜阿牛在披风里偷偷裹了些碎银子给她,她打算买几只小鸡去山上养,等养肥了也好卖几个小钱,慢慢攒着,总是有希望的。经过了昨日之事,她想要偷已经很难,还是收手安分些,也免得又被那薛王爷有机可趁。
只是不等秀秀的小鸡仔长大,就有人上山来赶她走。
来人是两个彪形大汉,站在山神庙门口好似两座大山。
“这里不能住,快走快走。”
“为什么不能住?”秀秀自知这样的人她惹不起,可又实在是不服气。
“不能住就是不能住。”对方十分的蛮横无理,“快走,不然就把你卖去翠红楼。”
秀秀默,原来又是如意坊的人,怎么总想着把她卖去翠红楼?
“快收拾东西走人。”对方又在催。
“走就走。”好女不吃眼前亏,秀秀知难而退,收拾好包袱便出了山门。低头赶她外面草地里的那几只鸡仔,小鸡仔到处乱跑,秀秀在后面跟着追得不亦乐乎。
“喂,叫你赶快走!你在这里磨蹭什么?”一个大汉看不过眼,正待上前教训,却见秀秀赶着鸡仔冲他飞奔而来。
“快让开让开。”秀秀大叫。
“哎哟!”大汉躲闪不及,脚底下不知踩到什么,被秀秀蓦地一撞,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小鸡仔好巧不巧跳上他的脑门,“噗嗤”,拉了一坨鸡屎。
啊啊啊啊——
“死丫头。”
那大汉抓狂了,跳起来去抓秀秀。秀秀见势不好,掉头便朝山下狂奔。她对这一带最熟悉不过,人又灵巧,那两个大汉竟追她不上。一路全是挨挨挤挤的树木,秀秀在其间穿梭,好似燕子般飞去,两个大汉却因身材过于魁梧,不是撞了头,就是被卡住,最后不得不放弃去追她。
秀秀的小鸡养成计划就此告吹,她转战至山下一处密林中,在溪边搭了个棚子,每天捞鱼吃。
这样过了几天,姜阿牛找了来,得知她转战的原因,气得脸色铁青。他在秀秀的简易棚子外面坐了差不多一个兑时,一言不发,只是握着两拳狠狠看脚下的草地,仿佛跟那片地有仇一般。
他这副神情把秀秀也吓住了,许久都不敢跟他说话,后来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
谁知他却忽地一下站了起来,咬着牙反复道:“实在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连说了许多遍,然后他就气冲冲走了。
姜阿牛走后第二日,他娘跑来秀秀这里大闹了一场,又哭又骂,不停喊秀秀还她的儿子。
“你这个狐狸精,还我儿子,快还我儿子。”
秀秀被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抱头由着阿牛他娘打了好几下,才跟她讲道理:“姜婶啊,阿牛哥他不在这里,我怎么还啊?”
“我当然知道他不在这里。”阿牛他娘悲愤无已,“他被你害得进了大牢啊你知不知道?都是你害的,他从小到大那么护着你,你就这么报答他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快把儿子还给我——”
什么?姜阿牛进了大牢…
这是什么情况?捕头大人竟然被关进了大牢,秀秀坐地上发呆,完全傻眼了。
“为…为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你,你这小妖精得罪什么人不好,要去得罪人家王爷,这下可好连我家阿牛都给你连累了,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啊——阿牛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阿牛他娘哭得惊天地动鬼神。
秀秀抱着头一声不吭,许久,阿牛娘的哭声在耳边停息。她这才抬起头来,周围已没有人,可她却知道,自己已再也躲不下去。
第十五章
王爷?
秀秀反反复复琢磨阿牛他娘的最后那几句话。
难道阿牛因为自己的原因得罪了那个色鬼王爷?到底怎么得罪的呢?秀秀捧着脑袋苦思冥想,难道说他跑去王府把薛宝琉给揍了?唔,姜阿牛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不行,她得去问问清楚…
秀秀收拾收拾拎着自己的小包袱跑去府衙门前,东瞅西瞧半天,终于看到个熟面孔,却是小甲哥。
“秀秀…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小甲哥办了一上午的公,刚想出来做做运动,就看到秀秀在门口探头探脑地招手,便忙跑了出来。四下里看看,做贼似地将秀秀拉到僻静处。
“我听说阿牛哥他被关起来了,是不是真的?”秀秀直奔主题而去。
小甲哥扶额皱眉,表情很沉痛:“是被关进去了。”
“怎么会被关进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小甲哥欲言又止,“老大他跑去秦王殿下那里出言不逊。”
“啊,他都说什么了?”秀秀无语,他还真跑去王府了。
小甲哥掩住嘴小声道:“他问王爷,来石州城到底是做匪还是剿匪?”
“…”秀秀目瞪口呆,真厉害啊!虽然…虽然姜阿牛问的很切题,不得不说他胆子大的有点过分了,这话比揍薛宝琉一顿还伤人呢。
“你想啊!人家是堂堂王爷…老大也太不知高低了。”
的确很不知高低。
“这下好,王爷顿时震怒,直接治他个大不敬的罪名把他丢大牢里去了。”小甲哥扼腕叹息,表情悲壮。
大不敬!这可是个顶大的罪名,闹不好要砍头的。
“这可怎么办?得想个法子救阿牛哥出来才成啊。”秀秀都快愁死了。
“别急别急,我跟小乙正在想办法。”
“想到什么办法没有?”
“有。”小甲哥非常响亮的回答。
“什么办法?快说啊——”
“等…等王爷消气。”小甲哥的声音低了八度,几乎跟蚊子哼哼一般,秀秀差一点就没听清。
那不是废话?等那个草包王爷消气…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秀秀更愁了,万一等不到他消气,阿牛哥就给喀嚓了,那那…阿牛娘不就得杀了她吗?
秀秀非常失望,稍后眼里亮了亮,道:“小甲…我可不可以去看看阿牛哥?”看的时候顺道劫狱,把阿牛哥救出来…再把她爹救出来,然后一起逃出石州城,去水泊山…
不过这个工作量太大,风险性也相当不小,好像不大可行哎。况且阿牛娘怎么办?而且阿牛哥那个死脑筋也不会同意的。
“啊?去看老大…”小甲哥面露为难之色,“这个…这个…很难啊!”
“很难?”
“嗯。”小甲哥重重点头,一脸悲愤,“太守说谁敢去看老大,就把他的屁股打开花…”他摸摸自个的屁股,想到开花,就禁不住一阵颤栗。
“太狠了。”秀秀喃喃自语。
“嗯嗯…”小甲哥点头认同,“秀秀啊,不是我不帮你,我实在是…”
小甲哥对此十分过意不去,还想再解释几句,就听府衙内有人在喊他:“顾小甲,你在外面干什么呢?”
“秀秀,我得进去了。”小甲哥对秀秀歉意地笑笑。
“嗯嗯,走吧走吧!”
秀秀只好朝他挥挥手,看他进去了,这才掉头慢慢往回走。
怎么办?她现在该干什么?是回自个的棚子还是去大牢里救人?
劫狱——救人?
这个技术含量太高,太高难度了,不行!那还是回自个的小窝棚,等色鬼王爷消气…那也不行!阿牛哥能为她两肋插刀,她又怎能如此无情无义?
秀秀停停走走,几乎把脑袋想炸。昏昏沉沉中抬头,竟见一朱色高大门户,门前卧着两只大石狮子,正朝她怒目瞠舌。
哦——
这个地方很眼熟呀!
上次姜阿牛不就是从这道门里把她拉去府衙的?秀秀的脑袋里有道亮光闪了闪,是那个色鬼草包王爷的宅邸!她怎么走这里来了?真是的,她对路线的记忆力是越来越强了,黑灯瞎火走过一次居然都能记住。呸,记住什么不好,偏要记住这里,又不能偷…
也罢,来都来了,试试运气也好。
秀秀握握拳,平稳一下呼吸,正要迈步上阶,却见守门卫兵先她一步走了下来:“喂喂喂,你这小女子在这里乱晃悠什么?这可是秦王殿下的行馆,闲杂人等不许在此逗留。”
“哦…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来见王爷的。”秀秀硬着头皮道。
“见王爷?去去去,王爷岂是尔等草民随便见的?快走——”
“我真的是来见王爷的啊!”
居然不让见,秀秀无可奈何摇头,退下一步,不让见算了,那个草包王爷,她才不想见哩。秀秀掉头往回走,心里却又犯难,怎么才能救阿牛哥呢?
“等等!”方走了两步,那守门卫兵又在后面喊她,“你叫什么名字?”
秀秀忙转过身,略有些迟疑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等着。”守门卫兵冷冰冰丢下一句,便进去了。
等了许久,才见那守门卫兵出来,仍是板着脸没一丝笑意,道:“王爷说现如今没空见你,叫你等着。”
还…还等!
秀秀在心里咒一声,却听那卫兵又道:“别站台阶上,下去等。”
“到底要等多久啊?”秀秀压住怒气,没办法,谁叫她有求于人?
“不知道。”
“王爷今日没空的话,我明天再来行不行?”
“不知道。”
“那你今年贵庚?”
“不知道…哦,十…十八。”卫兵满脸通红。
秀秀哼一声,嘴角翘起,得意地笑了。
不过她很快就笑不出了,因为等的实在太辛苦。从正午时分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薛宝琉都没有叫她进去,其间她忍不住又去问了小卫兵几次,都被小卫兵以“不知道”三个字挡了回来。
眼见天就要黑了,忽然间起了风,风很大,吹得灰尘枯叶满天乱飞,转眼间便是一片萧瑟。秀秀觉得有些冷,中午没吃东西,肚子也饿得不得了。这天阴沉沉的,恐怕要下暴雨。
死色鬼王爷这分明是在故意折腾她。
秀秀恨得牙痒痒,跺一跺脚,决定不等了。
她一溜小跑着往回赶,心里还在担心自个那棚子撑不撑得住这场雨。雨来得很快,走了没有一半路程便哗啦啦下了起来,黄豆大的雨点又急又密,转眼间便把秀秀浇了个透心凉,偏偏四周还没有躲雨的地方。
天色黑的可怕,秀秀只能借着时不时劈下的闪电分辨前路,她记得前面不远处有个亭子的,只有再坚持一会,赶到那亭子里避避雨。
正自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忽听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响,一回头便见一辆马车飞驰而来,速度奇快,被马蹄踩踏,车轮碾转出的泥浆污水四下里飞溅。秀秀躲闪不及,登时被溅了个满身,真正是雪上加霜,裤脚鞋子里全都是水,一动就咕叽咕叽地响。
秀秀拉着**的裙子低头看看,正要对着那作孽的马车怒骂,却见那马车掉个头又驰了回来,有人叫道:“沈秀秀!”
“啊?”谁在叫她?秀秀抹抹糊住眼睛的雨水,就见马车内探出个人影来,还没等她看清,便被人一把抓住,只一扯她人就飞了起来。
“救命——”秀秀惨叫,等回过神来,她已不再大雨里,而是四仰八叉地倒在刚才那辆马车里。
借着马车里悬着的小灯看去,便见裘子路端端正正坐在旁边。
他的衣着向来是很讲究的,干干净净不见一点尘埃,只头发丝上沾了点水珠,却也不影响观瞻。与湿漉漉脏兮兮的秀秀相比,那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子…子路公子…”秀秀有点结巴。
“王爷叫我带你回去。”子路不看她,语声淡淡。
“哦。”秀秀爬起来抱着两臂哆哆嗦嗦缩到马车另一侧的角落里,可惜这马车了,被她弄得到处都是泥。不过,秀秀心里很畅快,活该活该,要把那子路公子推到泥水里泡泡才更好呢!
她才这么想着,那马车身忽然间便是剧烈地一晃。
秀秀还没反应过来,人便咕噜噜滚了出去,她被滚得七荤八素,昏天黑地中抓住一样东西就再不肯放,这是谁在驾车啊?怎么这么没水平?她嘟嘟囔囔地唠叨,感觉马车稍微平稳了些,这才松开两手,找了个能放手的地方把身子撑起来。
只是…忽然不那么对劲。
有什么东西立了起来,硬硬地顶在她手心里。
“哦…”秀秀眯起眼往那放手的地方仔细瞧瞧,然后再抬头看看上面,终于发现自己的手放在哪里了——子路公子的两腿之间,那里原本是平的,这时候却忽然鼓起一块,也不知塞了什么,看起来像是搭了个帐篷。
秀秀咻地一下就把手收了回去。
原来她刚才滚到了子路公子的怀里…倒是真的如愿以偿,把他弄脏了。不过咋这么…这么冷呢?秀秀一阵恶寒,颇有些惶恐地抬头看去,昏暗的灯光下,子路公子的脸也好看不到哪儿去,那一张清秀的脸像是被人打过耳光一般涨的紫红,额上青筋都涨起来了,蹦蹦不停地跳。
最可怕是他那一双眼,眼睛里通红,正朝她放出凶狠仇恨的光。好像是一头暴怒的狼,随时都会扑上来将她撕碎。
秀秀不由自主就想往后退,只稍稍移动了一下,便被子路抓住衣领一把揪了过去。
“啊——”秀秀尖叫,只叫了一声便不敢再叫。
眼前的子路公子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秀秀不敢盯着他的眼睛看,可是眼光移下来,看到的却是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两个人贴的很近,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沉重而急促,紧抓住秀秀衣领的手指骨节捏得噶蹦蹦响,像是在极力忍耐。
秀秀吓慌了神,只怕他下一步就出手打她,这个子路可是练过武的,打起人来可不得了,忙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子路深喘了口气,瞳仁紧缩了下,抓着秀秀领口的手松了一松,然后缓缓放开。
“滚开,离我远点!”他说。
第十六章
秀秀心道:“滚开…肯定得滚开,你不说我也要滚的。”
于是她连滚带爬又滚回方才她呆的那个角落里。
雨声哗哗不绝于耳,间或可闻到子路公子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这呼吸声令秀秀感觉瘆得慌,整个人就越发缩成个团儿,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来。可是她越是憋着不肯发声,鼻子就越是痒,很想打喷嚏,可是不能打…坚决不能…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嚏…”最终还是没忍住,一个不够,还来了一连串。
秀秀掩面悲怆无比,老天啊,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她从手指缝里偷偷朝子路那边瞄,不瞄还好,这一瞄正碰上子路公子杀人般的目光,吓得秀秀差点没灵魂出窍。稍后一样东西忽地飞来,正好罩在她身上,暖乎乎软绵绵的,却是件厚绒大斗篷。
秀秀不由呆住,还没转过神来,便听子路冷冷道:“穿上。”
这是命令的语气。她为什么要听他的?秀秀愤懑了,正想把那件斗篷丢回去,一低头瞅到自己胸前,顿时面红耳赤。这场该死的雨把她的衣服浇得湿漉漉,眼下全都紧贴在身上,那个曲线毕露啊,就跟没穿似的,春光差不多都外泄了。她忙不迭把斗篷裹在身上,使劲裹裹裹…
该死的老天…
该死的子路…
该死的色鬼草包王爷…
马车总算到达,子路先一步下车,对撑着伞前来迎接的一个老婆子吩咐道:“吴妈,带她去洗洗,找身干净衣服给她换上。”
秀秀在心里连连点头:“是得洗洗,是得换身衣服,这个子路好像还不错…”
她这个念头才一闪,就听子路道:“脏死了…实在是臭不可闻…”语声里大有厌恶之意。
秀秀闻言差一点没窘得钻到地缝里去,刚刚对子路有的一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老天啊,你就发发慈悲,快把这个毒舌男收走吧!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方才带她进来那吴妈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面。居然还有吃的,这日子过的…啧啧。秀秀一边狼吞虎咽地吃面,一边拿眼角左瞄右看,雕着花鸟的灯架台上红烛高烧,把屋子里照的亮堂堂的,那陈设那布置无一不雅致精美,到处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便连地上的砖都是锃亮锃亮的。
跟她家那几间终年都暗沉沉的屋子一比…那是没法比。
秀秀十分之不平,奢华**的纨绔子弟啊,可怜她这穷人家的女儿累死累活一天,还不够…还不够他们吃碗面的。秀秀一边扒拉碗里的面,一边仔细研究,还以为只是普通的一碗面,跟外面卖的也没什么两样,谁知一吃才知不是那么回事。
太好吃了,简直是太好吃了啊!平生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面,香滑浓郁到让人浑然忘我,差一点让秀秀就把舌头吞了下去。秀秀吃得泪流满面,由不住仰天长叹:“有钱人家就是花样多啊,一碗面都能好吃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令人发指啊!”
“姑娘慢点吃,不够吃的话,老身再去煮…”吴妈笑眯眯的。
秀秀忙摇头:“不用不用…够…够了。”她又不是猪…这么大碗面还不够吃啊?呜,好像真的不够啊,她居然连碗底剩下那一点渣子都吃了,眼下碗里很干净很干净,干净的都不用洗。
“姑娘一定没吃午饭,饿成这样…”吴妈怜惜地看着她,那眼光让秀秀感到一阵温暖。
真是太善解人意的老妈妈,她就是没吃午饭呀,都是给那色鬼王爷害的。她现如今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怜流浪儿…可怜的无家可归的孩子…秀秀拖住吴妈一只胖手,感动的两眼泪汪汪。
吴妈摸摸她还是半湿的乌发,道:“头发再晾晾就睡吧!”
“咦,王爷不见我吗?”
“王爷说你累了,头脑肯定不清楚,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
秀秀气得想踹墙,他才头脑不清楚呢!这个死色鬼王爷,他到底想干什么?
承那王爷恶言,秀秀第二日真的头脑不清楚了。她生病了,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啥都不知道,就是把她抬去卖了,她都不晓得,只知道说胡话。
“死色鬼…打死你打死你——哈哈哈,草包,你被打倒了,阿牛哥…爹,草包王爷被我打倒了,咱们快逃,逃…啊呀,不好了,草包王爷追来了,救命——”
薛宝琉王爷在旁边听得眼角一抽一抽的。
好嘛,这死丫头原来一直当他是死色鬼,还…还草包?他爷爷的,他哪里草包了?啊啊啊啊——
就见秀秀从枕头上滚下来,抱起那只素烧如意山枕,抬手,扔——
还好她没力气,枕头只在手边滚了一滚,没有摔下来砸到薛王爷的脚。
“爹——你别赌,别再赌好不好?呜呜呜…”她开始大哭,“我的阿花…阿…阿白…”
这下薛王爷不止眼角抽,连心尖尖也开始抽抽,抽的酸溜溜怪不舒服。多可怜的孩子,摊着这么一爹,也够难为她的。看来得把那两只兔子还给她,她倒是挺会养,把那两只兔子养得肥嘟嘟圆滚滚的。他原本还想今晚让吴妈给他做烤兔子肉吃的,那丫头要是知道他吃了她两只兔子,不定得在心里怎么很他,不会也想把他扒光给烤了吃吧?
薛王爷想想那烤王爷的场面…冷不丁打个哆嗦。
哎…薛王爷没精打采在廊檐底下转来转去,外面还在下雨,哪都去不了。这几日以来薛王爷觉得自己失败透顶,居然给个小捕头质问是来做匪还是剿匪?还有那个死丫头,她居然骂他是草包…色鬼也就罢了,居然还草包!
这实在是天大的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要他要…
薛王爷恨恨在栏杆上砸了一拳,吓得旁边跟着的仲明抱头就是一缩,想要躲一边去却又不敢。正自惶惶不安,便见王爷缓缓转过头来,一双宝光流转的眼恰恰便落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