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舌头!真太暴力太残忍了,秀秀激灵灵打个哆嗦,立刻把嘴紧紧闭上,稍后却又低声求饶:“几位大爷,我家什么都没有,你们要打劫也要去东城那家最大的宅子才好。”
“谁说我们是打劫的?”那人冷笑,一边指挥人道,“把那鞋子拿来,给她穿穿看。”
鞋子!?
秀秀尚未回过神来,一人便抢上前来,凶巴巴从怀里摸出只黑鞋来,扒掉秀秀左脚上那只小花鞋,便往上给她套。“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被人扒了鞋子握着脚折腾,秀秀简直羞愤欲死,但她怎么踢怎么踹也反抗不过几个大男人,最终还是被人往脚上穿上了那只黑鞋。
别说,还真合适,不大不小刚刚好。
给她穿鞋子那大汉起身禀道:“刚好合适。”
那人颔首道:“嗯,既如此,便请王爷过来吧!”
秀秀只觉脑子里一片混乱,鞋子…王爷…这鞋子怎这么眼熟呢?天啊,这这不就是她在翠红楼丢了的那只吗?脑袋里“轰”地一声,秀秀霎时明白了过来,那晚翠红楼的案子到底是被人翻出来了,可那鞋子不是在姜阿牛手里么?
那人眯眼打量了一下秀秀,挥挥手示意手下放开她,问道:“你就是沈宏昌的女儿沈秀秀?”
秀秀听到她爹的名字,心头更如油滚,心知她爹那里定也出了大麻烦,这可真是屋漏偏又逢夜雨,什么都赶到一块去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被勒得火烧火燎的手腕,色厉内荏地哑着嗓子道:“管你什么事?青天白日擅闯民宅,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那人皱了下眉,扯着嘴角不以为意地笑笑,从袖子里拿出张纸抖开,道:“哦,是这样的,你爹拿你家这几间屋子做抵押了赌注,如今输了,我们是来收这房子的。”
秀秀听了这话,险些没晕过去,勉强扶住桌角才没倒下去,道:“你们胡说,你们胡说,我爹在哪里?我爹呢?”
“小姑娘,这可是你爹的亲笔手书,白纸黑字明明白白。”那人将那张纸往秀秀眼前扬一扬,“看到没有,这底下落款可是你爹的签名,呶,还有手印。”
确实是他爹的字迹,秀秀很想扑过去把那张纸抢来撕了,那人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先一步就把那张字据收了回去,道:“小姑娘,我们也是受人之命,你还是收拾收拾赶快搬走吧!”
什么?这是她的家,他们居然要她搬走!秀秀浑身发抖,颤声道:“你们凭什么要我搬走?”
那人看她一眼,略顿了下,道:“对了,你还不能走。我大概估算了下,你家这屋子顶多值十五两,你爹那里欠了我们赌坊足足五百两银子,离还清赌债还差得远呢!”
五百两!
秀秀咕咚一声就坐到了地上,五百两,就是把她自个卖了也还不起啊!她捂住脸,欲哭无泪,这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这五百两就像是一道霹雳劈中了她,令她好半天都喘不过气,脑子里嗡嗡嗡——嗡嗡嗡,好像有无数马蜂在振翅飞舞。
“小姑娘,小姑娘…”那人俯身唤她,“你没事吧?你可不能有事,这钱还等着你去还呢!”
还钱…五百两!
杀了她吧!
秀秀哽咽着说不成句:“我不还,不还,凭什么要我还啊?”
“你不还?”那人冷笑,“父债子偿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你敢不还,马上抓你见官,到时你可就不止一条罪了。”
秀秀的哽咽声登时止住,默了半晌忽然一骨碌爬起来,擦一擦眼泪,道:“我爹呢?先让我见我爹再说其他,不见到我爹我什么都不信。”
那人不紧不慢道:“着什么急?你爹那里不止欠赌坊钱,另外还跟一桩玉佩失窃案有牵连,如今正被秦王殿下盘问,待事情问清楚了还要他回来拿房契。”
秦王殿下,失窃案,方才那鞋子…
秀秀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某个人的影子,思绪尚未理得太清,便听门外传来声音:“王爷慢点,这边这边…小心,别撞着头。”
然后秀秀就看到了薛宝琉。
秀秀这时才发现他的身形很是高大,她家的门楣太矮,进门的时候他得勾着头才不至于碰到头,而且他一进来就把门口的光完全挡住了,屋子里因此为之一暗。秀秀现在知道什么叫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了。什么王爷,他就是一个小人,为了达到目的,他竟然…竟然连她爹都不放过。
他如今打扮得齐齐整整地站在门口,发束玉冠,身穿绯色窄袖短袍,脚蹬乌皮长靿靴,虽说脸上有道血痕,却是瑕不掩瑜,也足够耀眼夺目的。
秀秀被他耀眼的光芒刺的两眼生疼,差一点没落下泪来。
薛宝琉进来后只往秀秀脸上扫了一眼,目光便移到了地上,盯着秀秀脚上那只黑鞋瞅了半天,哼一声道:“果然是你。”方才冲进来那五六个人一个个忙不迭向他行礼鞠躬,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
“如何?”薛宝琉问那管事的,一边左右上下环顾秀秀家这几间鄙陋的小屋,这么破的屋子,除了张烂朽朽的八仙桌和几把摇摇晃晃的椅子,就什么都没有。
真穷,难怪要偷。真想不出堂堂大夏国居然还有这么穷的人家,穷则思变,说得一点也不假。薛宝琉心里有点不好受,一时间却也不知是为什么。
“回禀王爷,小的方才看了看这屋子,大致估了下,至多只值十五两银子,还差得远呢!”
“十五两,照我看十两都嫌多,就按十两折算。”薛宝琉及时将他那份怜悯之心收了回去,又变得冷冰冰。死丫头敢打他的脸,这下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吧?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秀秀想冲上去指着他的鼻子尖大骂,却见她爹沈宏昌两手锁着铁链被子路仲明推了进来。
“爹——”秀秀的眼圈顿时红了,几步走上前拉住沈宏昌的手道,“爹,这不是真的,你说这不是真的。”
沈宏昌整个人都颓了,头几乎没垂到胸口去。听到秀秀的声音他总算抬了下头,眼光一落到秀秀脸上,他两颊上的肉就抽搐起来,抖着两手道:“秀秀啊,爹对不起你…可是那一把明明是五点的,为什么最后竟会变成二点?只错了这一局啊这一局…”
他说着就嚎哭起来:“我的银子啊,我赢了那么多钱呀!秀秀啊,爹真的赢了很多很多的银子…”
秀秀含着泪咬住嘴唇完全说不出话来,原以为他是被人栽害,没想他竟真又去赌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不知悔改,居然还想着赌,赌赌赌…赌赌赌,这下赌出大麻烦了吧!
她想不到的是自己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沈宏昌这一次确是中了人家的圈套,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子路公子便是诱他去赌的罪魁祸首。沈宏昌那天原本没想赌的,他是真的只想要回玉佩,然后过几天安稳日子的。可惜事与愿违,如意坊的小主人实在太难等,当等得百无聊赖,子路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空小赌一把”时,他还是没忍住。
于是跟着子路上了楼,在那里与眼前这位脸上即使有疤都英俊的无与伦比的王爷一赌就没个完。起先他都是赢的,以少赢多。因为他下注的筹码都很少,而这位薛王爷每下一注却是大手笔,不知不觉我们沈老爹面前就堆满了银子。当他赢到一千两时,薛王爷不干了,非要跟他赌个大的,要他以面前所有的银子做赌注,当然人家薛王爷也不含糊,直接叫人搬来了一箱银锭,与沈宏昌那一千两相比,只多不少。
沈宏昌赢得多了,胆子便大了,他被那一箱银锭晃花了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姓啥。就是这一局,他栽了进去。之后他完全昏了头,输红了眼的人怎肯甘心?所以当赌坊老板提出以他家房子做抵先支他五百两做赌注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可惜时运不济,老天不长眼,他还是输的一败涂地。
沈宏昌蹲在地上老泪纵横,悲切不已。
子路不耐烦地踢踢沈老爹的鞋子:“住嘴,王爷还有话要问你。”
沈宏昌立刻改蹲为跪,对着薛宝琉抱手作揖不止:“王爷,您就饶了小老儿吧!五百两银子…小老儿就是还一辈子也还不起啊!”
薛宝琉皱眉摸摸下巴,道:“那五百两与孤王无关,你要求就去求如意坊的肖公子。我只问你,这玉佩你打哪儿的来的?”说着话已将腰里的那块羊脂玉佩解了下来,提溜到沈宏昌眼前晃悠。
“我…我捡的。”沈宏昌结结巴巴道。
子路怒道:“还敢胡说,方才问你时,你不是说偷的么?”
“我…是我偷的,是小老儿偷的。”
秀秀气得两眼发红,既然之前问过,那如今还问什么?他们把鞋子都给她穿上了,还明知故问,这不是在故意戏耍着人玩吗?
薛宝琉顿了顿,目光在从如意坊借来的那几个打手身上一转,道:“你们几个先都下去吧!”
将那几人打发到门外,薛宝琉这才又问:“是在哪里偷的?”
“哦…是在是在…街上。”看到薛宝琉脸色不对,忙又改口,“不对,是在茶楼里…不是不是…是在…”也难怪,秀秀根本就没告诉过他,这块玉是从哪儿偷的。
秀秀再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她爹一把拉起来,愤然道:“是我偷的,有什么话问我就是,别再戏耍我爹。”
沈宏昌大惊,他虽不成话,却还知道护着女儿,连忙推开秀秀,一径道:“王爷,是我偷的,不管我女儿的事。”
秀秀道:“是我偷的,我在翠红楼偷的。”
“好,不用再说。”薛宝琉抬手制止她,微闭上眼静了片刻,道,“念在你有几分孝心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马,你也不必再拿那张字据来要挟我,这桩事我不与你计较便是,不过当日有些事我还是要问个明白。”
秀秀没想到他会这么自觉主动地提到那张字据,倒愣住了,呆了下道:“你要问什么?”
薛宝琉冲仲明抬一抬下巴,指住沈宏昌道:“把他先带出去。”待两人出去,子路关上门才又问:“是你将我打昏的?”
第十三章
对于这个问题,秀秀非常迅速而坚定地否认了:“不是,我当时在床下躲着,什么都没看到。”
“果真?”
秀秀举手发誓:“若有假话,我沈秀秀便被天打五雷轰。”
薛宝琉略有些诧异地看看她,咕哝道:“你也会发誓…还真是稀罕。”
子路问:“既没看到,那你可有听到什么?”
“听到…”沈秀秀想起那晚在翠红楼花魁娘子房里听到的那些不雅声音,由不住微微红了脸,鄙夷地斜了薛王爷一眼,直接便跳到了后面的情节,捡紧要的说了个滴水不漏。
“你是说那打昏王爷的是个男人?他叫燕凌云?”子路面无表情地继续盘问。
“嗯,我听花魁娘子这么叫他,他还想杀那个色…王爷来着,被花魁娘子拦住了。”
薛王爷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额上不自觉间已渗出冷汗,原来他差一点就被人杀了。
子路也变了色:“后来呢?”
“后来那个人就带着花魁娘子走了,就是这样。”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子路思索了片刻,又接着问。
“没说什么了…”秀秀努力回忆着,“哦,好像还说到水泊山什么什么的。”
水泊山?薛王爷跟裘子路交换了下眼神,秀秀所说跟二人之前所料大致不错,只不过没想到这事情还真跟水泊山的贼匪有关。这些贼匪们当真是胆大包天,可恨可恨!看来是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了。
“就这些了?”子路又问。
“嗯,就这些了。”秀秀点头,“我什么都说了,王爷,子路公子,你们可以放我和我爹走了吧?”
“那块玉佩的事情你还没说呢?”子路冷笑。
“哦这…”秀秀垂眼看自个脚上那只黑鞋,结结巴巴道,“他…他们走了之后,我听外面没动静,就想离开,谁知…谁知王爷忽然抓住我的…的脚不让我走,扭来打去的那块玉佩不知怎么就到了我手里。”
秀秀也知自己这番话的信服力不大,颇有几分心虚地偷瞧了薛宝琉几眼。
“哼,不知怎么就到了你手里?”子路果然发飙了,“你当王爷是傻子么?”
“我我我没这么想。”秀秀连忙申辩,无可奈何又道,“我看那东西亮晶晶,一时好奇便忍不住拿来瞧瞧,原想看完就还的,谁知…谁知就给忘了。”
“你倒是很有眼光呀!”子路讥讽道,“随便一瞧就是样稀罕物,可惜你爹不识货,这块玉佩虽不是价值连城,却也是千金难买,他居然二十两银子就押给了赌坊。”
秀秀懒得跟他斗嘴,这个子路真讨厌,少说一句他会死吗?
“王…王爷…”秀秀觉得王爷这两个字怪拗口的,“民女那日多有得罪,还请王爷恕罪,您是尊贵的人,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们吧!”
薛宝琉黑着脸不做声,一双眼紧盯秀秀看了半天,几乎把秀秀盯得炸毛,才一字一顿道:“你,踢,掉了,我的下巴。”
“我…我不是故意的。”
薛王爷打鼻子眼里哼了一声,没接她这话茬,转头对子路道:“好了,余下的事情就交给如意坊处置,我们走罢!”
子路看看秀秀,迟疑道:“这个丫头…?”
“我答应要放她一马,君子一言,玉佩之事今日就此了结。”薛宝琉顿住脚步,剩下的话分明是说给秀秀听的,“至于其他,与孤王并不相干,该如何那都是如意坊说了算。”
“如…如意坊要把我爹怎样?”秀秀才松了口气,听他这样说,这心便又悬在了半空。
“你爹欠的赌债太多,府衙已判他在如意坊做苦力,一年十二两银子,也不知多少年才还得清。”薛宝琉慢吞吞说道,“他若是命大,或可有熬出头的那天,只怕他那身子骨熬不住,等不到还清赌债便一命呜呼,如此,如意坊可就要自认倒霉了。”
他一边说一边看秀秀的脸色,可真好看啊,一时红一时青一时白一时黑。薛王爷心里暗道:“求我啊,跪在孤王面前求我,求我替你爹说情,求得孤王高兴了,说不准可以帮你说两句。”
可是这时的秀秀好像是傻了,完全没那个意识,只是呆呆瞅着他。
薛王爷甚是失望,这死丫头平日不是很机灵么?怎么这个时候竟像只呆雁,还是她根本就不愿求他?好啊,不肯求是吧?都到了这种地步还跟他拿乔装样,那就叫她知道知道厉害,便道:“至于你是不是也要被如意坊拿去做苦力还你爹的赌债,那便要看如意坊的意思了。”
秀秀并不是傻了,她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薛宝琉说这桩事我不与你计较时,她一直以为指的是她爹欠赌债这件事,却没想到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明摆着是被人耍了。
如今这个该死的色鬼王爷是称心如意了,撒手说不关他事其实分明就等着看好戏。想看她跪倒在他脚下奴颜婢膝毫无尊严地哀求,秀秀愤愤盯住薛宝琉,这个人长了一张好脸,眉飞逸,眼流盼,一笑倾城再笑可倾国。他如今就这么要笑不笑看着秀秀,仿佛笃定她会低头一样。
她偏不。
秀秀咬住唇,气得肠子都快断了,她就不要求他。
薛宝琉等了一阵,仍旧没见秀秀有任何低头的举动,不由皱眉。目光朝秀秀脸上瞄瞄,对上秀秀那双焚着烈焰像要吃人的黑眸,心里的火便上来了。好,不求,不求算了,小爷难道还舔着脸给你糟践不成?立马掉头走人。
薛王爷气冲冲奔外面去了不多时,如意坊的人便进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混乱了,如意坊的打手们如同匪盗般拉走了沈老爹。秀秀虽没有哭天抢地,却也哭了个半死不活,几次想冲上前把她爹抢回来,却哪里能够?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是那膀大腰圆的男人们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她爹被人像拉一头牲畜似的拉走。
大约嫌秀秀是女子,这些人并没把秀秀也带去如意坊做苦力,只把她扔出了门外,跟着又丢出几件破衣烂衫,还算没有做的太绝,给了她几件换洗衣物。
秀秀低头收拾那几件衣服,虽一再跟自己说别哭别哭,还是禁不住掉泪。
那个该死的薛王爷还没走,好整以暇地坐在高头大马上继续看她的笑话。
秀秀恨死他了,想看她的笑话是吧?看吧看吧,反正她如今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也不怕他看。秀秀抹抹眼泪将那几件衣服收好,打成一个小包袱拎手上站起来。
如意坊的管事在跟子路商量秀秀的事:“这个女子恐怕做不得苦力,卖去翠红楼只怕还值几个钱。”
“能卖几个钱?顶多十两银子…”子路尚未开口,骑在马上的薛宝琉便出声了,“你们如意坊很缺这点钱吗?”
“哦…那就算了。”那管事听薛王爷语气不是很好,也就不再坚持。
秀秀心头翻江倒海,面上却是木然,低着头只当没听见。左邻右舍各个都扒开自家门缝探出脑袋来瞅她家热闹。
“你们听着,谁都不准收留她。”如意坊管家趁机对这些本就对秀秀父女俩避之不及的乡里乡亲发了话。
登时所有探出来的脑袋都缩了回去,所有的门都咣咣咣关上了。
秀秀埋头拎了包袱待要离开,却忽想起她的阿花跟阿白,便顿住了脚。看门还开着没封,便一头冲了进去,事发突然,打手同志们没有拦住。正要追进屋里把人逮出来,却见秀秀抱着一只兔笼冲了出来。
没想脚还没站稳,就被该死的色鬼王爷俯身一把抢了过去。
“还我的阿花阿白。”秀秀的眼圈霎时红了,可人家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抢是抢不回来的。
“阿花阿白…这两只兔子?”薛王爷愕然失笑,拎着兔笼伸指进去逗弄里面那只小白兔,“大管家,看看什么价,也折算折算,回头叫仲明付钱给你,这兔子孤王带走了。”
如意坊管事哈哈笑道:“就一两银子吧!王爷不必客气,两只兔子而已就当是如意坊孝敬您的。”
薛王爷微笑,斜目瞅一眼秀秀,道:“沈秀秀,你又替你爹还了一两银子。大管家记得在账上记上这笔。”
秀秀攥紧两拳,咬牙再咬牙,总算忍下这口气,只在肚里大骂:“死色鬼死色鬼,叫你下辈子变个大王八。”
正在腹诽,忽听有人道:“王爷…她一个姑娘家,封了这房子你要她到哪儿去,如今这房子左右卖不出去,不如先缓一缓,让她再住些日子吧!”
却是姜阿牛的声音,秀秀一抬头便见姜阿牛从街口走了过来。
“是姜捕头啊!”薛王爷笑道,“姜捕头今日不当值么?”
“哦,当值。卑职正四处巡查,方巧过来这边。”
“那姜捕头还真是恪尽职守。”薛王爷脸上的笑渐渐敛去。
“王爷,这房子…”
“这房子如今属于如意坊,姜捕头要做好人也要找对人才是。”薛王爷冷着脸打断姜阿牛。
“王爷。”什么如意坊?根本就是薛王爷自己的意思。姜阿牛急了,待要上前理论,他娘却忽然如风般从家里冲了出来,拽着他的胳膊便往屋里拖。
“回去,阿牛你快跟我回去。”阿牛他娘一边拉姜阿牛,一边向薛宝琉赔礼,“王爷您别介意,这孩子傻不懂事。”
“娘,你放开我。”姜捕头不好推开他娘,只是挣扎,没想他娘力气还挺大,一时半会竟挣不开。
薛王爷宽宏大量地笑了下:“无妨,原来姜捕头也住这里。嗯,邻里相帮也是应该的,不过姜捕头是府衙公差,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清清楚楚。既然府衙将沈家这几间屋子判给了如意坊,如意坊要怎样,孤王与姜捕头都无权干涉。这女子早有案底在身,如今不追究不等于以后不追究,谁若逞英雄做好人相帮,那便等同同谋,姜捕头,你可别说孤王提前没打过招呼。”
说完拽了缰绳掉转马头,提溜着秀秀那只兔笼,头也不回地去了。
第十四章
不管怎么说,自怨自艾那是没有用的。
秀秀深知这个道理,虽然事到如今,看起来好像真的没了活路,她还不是得活下去。只不过活的更辛苦一些,蝼蚁尚且偷生呢!何况她还是人,有手有脚能跑能跳,没房子住找地方搭个棚子还不行吗?
当然,能找到现成的不用自己动太多手就能栖身的地方,那就更好了。
石州城西南方有座山,山上某处有个废弃了的山神庙,秀秀拾掇拾掇便在此处暂时安了身。山神庙虽年久失修,比秀秀家的房子却也差不了多少。秀秀把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在角落里铺上厚厚的干草,权作是床。又支起三块石头做了个灶,架柴点上火,找了只破瓦罐当锅煮上野菜,这一晚的晚饭便解决了。
夜渐深,山风呼啸。
秀秀抱臂缩在草垫床上,不得不承认山神庙不那么好住,到处都是风,明明有墙挡着,可就是感觉有冷风往骨头缝里钻,也不知是从哪里吹过来的。真冷啊!秀秀把所有衣服都披在身上,哆哆嗦嗦去给火堆里添柴。
老天呀!她这是犯了什么错,要被这个样子惩罚?
既没有伤天又没害理,不过就是偷点小东西,至于这样狠吗?所以说老天一点也不长眼,它为啥不让那个色鬼王爷受这个苦?他一个人居然住那么大的宅子,屋子里哪怕是个小凳子都比她家的好百八十倍。
他家里有那么多间空屋子住,可她家里就只有那么两三间破屋子他还要让人霸占了去。这个坏蛋,坏蛋!老天保佑,就让他坏到脚底流脓头顶生疮,最好有人去烧了他家宅子。
嗯嗯,放把火,烧了他家宅子。
不好不好,最好——对!是水泊山的山贼忽然杀进色鬼王爷家,抓住他,绑住手脚,拿鞭子抽抽抽。抽的他痛哭流涕,痛不欲生。
秀秀这么想着,仿佛真的已经看到薛宝琉被人捆住拿鞭子抽一般,而她就是那山大王。薛宝琉跪在她面前不停哀求,向她求饶,可她就不饶,一定不能饶他,不但不能饶,还要把他踩到脚下。哼哼,死色鬼,叫你横,叫你欺负我和我爹,叫你抢走我的阿花阿白!
哈哈哈——
得意忘形中,秀秀竟笑出了声。这声笑让她回到了现实世界,冷冰冰到处都是风的山神庙。
“哎!”秀秀叹气,一口气没叹完,却忽发现被她好不容易关上闩死的山门在动。
动静还挺大,不像是山风吹的,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推。
老老老天爷…秀秀本来就在哆嗦,这下哆嗦的更厉害,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野兽?听说山上有狼的,狼可是会吃人的。娘亲啊,可千万不要是豺狼虎豹…
秀秀一边祷告,一边颤着手往地上摸,摸着根大粗木棍握在手里,幸亏准备了这个大木棍。那东西要敢进来就就打死它,打死它!秀秀在心里放着狠话,站起身慢慢往门口处挪。
才刚挪到门后,那门就“哐”一声被推开了。
一只穿半旧黑布靴的脚从外跨了进来。
咦,是人,不是狼哎。
脚很大,是个男人。不过,就算是人也一定不会是好人,不然他为啥不问问里面有没有呢?
秀秀高举起大木棍,在那人第二只脚迈进来的一霎,忽地便跳了出去,一棒敲下去。
“哎哟!”
来人咕咚一声倒地。
秀秀举起大棒还准备再敲,却忽发现这人的后脑勺很眼熟,怎么有点像阿牛呢?
“秀…秀秀…”来人摸着后脑勺抬头朝秀秀看,一脸委屈痛楚之色,“我是阿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