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哥叹口气,举起木枷往秀秀头上戴。秀秀当然不好明目张胆地反抗,只得满眼含泪任由他行事。
戴到一半时忽听门外有人嚷道:“戴什么枷啊?别戴别戴…”
这声音于安旺最是熟悉不过,却不是薛宝琉王爷又是谁?回过头去,便见薛宝琉带着子路仲明还有几个侍从走了进来。
“王爷。”于安旺没想到薛王爷来得这么快,一时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脑子转得快,听到薛王爷喊别戴,便知这事情不那么简单,连忙喝令小甲哥给秀秀取下那戴了一半的枷锁,一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迎到薛宝琉跟前,躬身一鞠到底,“下官参见王爷。”
“起来吧。”
于安旺听命起身,见薛宝琉定眼望住秀秀,便也跟着看,看来王爷对这位昨晚入室偷盗的飞贼并不是特别记恨,不但不记恨,好像还很喜欢。于安旺的一对眼珠子在秀秀身上打着转,到底是看出点端倪来,这个小飞贼身形瘦小,颇有几分女子的娇弱之态,一张脸儿白生生,细皮嫩肉眉娇目媚的。
这个这个…哎呀,他真是不长眼啊,怎么就没看出这是个小丫头?原来如此…
于安旺恍然大悟,嗯,明白了,这个事情呢一定是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后来小美人不知为何得罪了王爷,王爷一气之下便将小美人丢到衙门来想要吓唬吓唬。
他一转眼间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既是人家王爷的家务事,他又如何好乱插手?还是站一边凉快吧!
秀秀脖子上的枷锁虽然被卸下,却并没轻松多少,因为接下来她就听见色鬼王爷说道:“你们都出去,孤王要单独审她。”

 

第十章

于安旺很知趣,立刻带着自己手下的一干人呼啦啦退了出去。
秀秀趁乱跟着小甲哥也往外跑,走没两步便被子路横臂拦住:“大胆人犯,竟敢于衙门之中,王爷面前堂而皇之地逃跑。”
“啊?”秀秀浑水摸鱼不成,只得乖乖站住,道,“不是叫我们都出去么?”
“是叫别人出去,可没有叫你这个人犯出去。”
“我…我不是人犯。”秀秀红着脖子叽咕道,“是你们冤枉我。”
“冤枉你?”子路朝她凑近一些,语声忽然放低,低得只有秀秀才听得到,“人证物证俱在,冤枉,就算是冤枉你那又如何?”
秀秀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面红耳赤地瞪着他。真没看出来这个子路有这么坏,太可怕了!简直比那个色鬼王爷还要可怕。
色鬼王爷适时走了过来,道:“子路,别吓唬她。”
子路不置可否,木着一张死鱼脸走到一边,给薛宝琉腾地方。
薛宝琉咳了一声,见子路仲明及几个随从都还站在屋里不动,便道:“你们几个也都出去吧!”
仲明同几个侍从自是惟命是从,二话不说便到了门外,只有子路站在当地不动。
薛宝琉皱眉瞅他,语气里颇有几分不快:“裘子路,你站在这里很好看么?”
子路僵了半晌,方面无表情地抬脚往后退,一边却道:“五哥,我是担心您的下巴。”
“你——”薛宝琉脸上微赤,愤愤地一甩袖子,“孤王再是荒唐,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子路无言,薛宝琉所说不错。虽则他姑母是薛宝琉的母妃,二人是姑表兄弟,但毕竟君臣有别,他这做臣子的又怎能教训未来的储君?实在是自不量力。只是…
他怅怅叹了口气,想到临来石州城时皇帝的嘱托,大有无力之感。
秀秀虽觉子路可怕,但子路当真走了,她却又着急了,直声喊道:“喂喂喂…你们别走啊!喂…”她拔脚往门口处冲,竟然真的就跑了出去。薛宝琉没拦她,不过她到门外后也没敢再跑,那么多人虎视眈眈望着她哩!她可不想被乱刀剁成肉酱。
薛宝琉随后跟了出来,皱着眉头连连揉他的鼻子:“这屋子太脏…换…换一间…啊啊…阿嚏——”
于安旺忙道:“好好,马上换。”
惜乎衙门非王府,寻个干净屋子也不容易,找了好大一阵,才找着间薛宝琉勉强满意的屋子,却是审案的公堂。大倒是大,就是没什么看着顺眼的地,床也没有,只有公案后那把太师椅铺的还算软和,凑凑和和能坐。
一时清退众人,堂上只剩了薛王爷跟秀秀二人。薛王爷高高在上坐着,秀秀低眉垂眼在下面站着。
“咳咳…”薛王爷清清喉咙,发觉有些话在这肃穆的公堂上不那么好说。
“咳咳…”他又咳两声,转而开始嫌公堂过于空旷,咳个嗽都这般大声,居然还有回音,一点声来回在堂里晃荡个半天。薛王爷甚是烦恼,干脆从公案后走了出来,负手踱着四方步儿慢慢地朝秀秀跟前走去。
“哦…王…王爷…你好…呵呵…”秀秀大着胆子挥手朝薛王爷露出个笑脸,心里却着实打起小鼓,咚咚咚响个不休。看他逼近,由不住便往后退。
“不好…一点也不好。”
“哦,这个…要要…看大夫吗?”
死丫头说什么呢?看什么大夫?薛王爷眉头拧成个疙瘩,道:“你胆子不小啊!居然连孤王都敢戏弄。”
“哦…哪里啊?”秀秀摸摸自个的小心肝,“民女怎…怎敢戏弄王爷?”
“不敢?”连他的字据都骗,还说不敢?他活了二十年就没见过敢骗他的人,这死丫头是第一个!薛王爷十分之愤懑,“把字据还给我,不然我就…”
就怎样?薛王爷咬咬牙,恨恨道:“不然我就把你扒光了挂到城头上去。”这话有点无耻,尤其对一个女子,那简直就是□裸的侮辱,他薛宝琉平生头一次对个女子说这么无耻的话,羞愧啊!不过那字据无论如何也不能流传出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字据成为举国上下交相议论的笑话。
秀秀的脸顿时煞白,连小嘴唇都变成了苍白色:“你…你说话不算数,你说了不会对我怎样的…”这不是废话吗?这个该死的色鬼王爷要是说话算数,又怎会出尔反尔硬是逼着姜阿牛把她带到这个地方来?
“这都是你逼的。”薛王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不然,你也履行诺言立个字据给我。咱们交换,那便一了百了。”
“可我…我真的不会写字啊!”
“我写…你盖手印。”
“写写写…写什么?”
“就写沈秀秀自此以后万事听从秦王安排,绝无悖逆…”
“不——”这不是要她卖身为奴?秀秀摇头,猛地朝后一退,谁知后面已是紧闭的大门,退无可退,她这一下便结结实实撞上那厚厚的铜门,“咣”地发出一声巨响。
就听仲明在外惊声询问:“王爷,没事吧?”
薛宝琉略有几分尴尬,想不应吧,又担心这伙人一着急就破门而入,只得应道:“没事,没事。”到底动了几分火气,伸手揪住秀秀领口将她从门口拉了过来。
秀秀后背生疼,脑袋也像是被撞晕了,被他轻而易举便拉了过去,一个趔趄扎进薛宝琉怀里,吓得尖叫:“啊——救命!”
她喊救命,外面的人自是谁都不理,白喊。
不过薛宝琉还是有点挂不住面子,讪讪松了手。可怀中这具身体温温软软,抱着实在舒服,叫他十二分的不舍。
“别怕别怕…”薛王爷怜香惜玉之心又起,轻拍着秀秀肩头安慰,“我不会待你怎样,送你到衙门都是子路的意思…我可舍不得,昨晚我想着你,一晚都没睡,这不一早就来接你了?”
接她?秀秀有些糊涂了,她跟他很熟么?这才见了两…哦,应该是三面而已,他就跟她熟成这样了?还想着她一晚没睡,呃…秀秀捂住嘴,很想吐两下子。
“秀秀…”薛王爷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也觉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只要能把这小妞拐到床上,那是说什么都行。只是这丫头似乎并不那么好哄,得要费点心思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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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极是温柔地捋一捋秀秀额前乱发,柔声道:“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可有要我帮忙的地方?你说,无论是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哦,不…不用了。”秀秀被他这忽如其来的狎昵动作吓慌了神,一径地躲闪不迭,小脸儿涨的绯红。除了她爹,她还从来未被男子这般亲近过,眼下她差不多就是被薛宝琉抱在怀里,陌生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和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香包绕住她,叫她无处可逃。
“别跟我客气,有什么为难之事就说出来吧!”
“没…没有。”秀秀又气又恼又羞又恨,忍了又忍才将动手打人的念头压下去,只别着身子小心翼翼躲避着。
秀秀越是惊慌无措,薛宝琉就越觉得她可爱。眼见她眼眉一转连同两颊泛起酡红,娇艳不可方物,一颗心便由不住荡漾。一双手臂不知不觉间已环上了秀秀的腰肢,触手只有盈盈一握,隔着一层粗糙的布衣也能感觉到她绵软细滑的肌肤。
薛宝琉禁不住呻吟出声,便有些动火。虽心里一再地告诫自己,不可操之过急,得慢慢来,然而身不由心,他那一双手早乱了分寸,卯足了力气只管按着秀秀那小腰往自己身上贴。
“啊——死色鬼,放开我,滚开滚开…”秀秀的魂差一点没飞掉,尖叫一声,终于忍无可忍,手脚并用朝他身上招呼下去。
饶是薛宝琉躲得快,脸上身上还是挨了几下,头上的紫金冠也歪了,煞是狼狈。幸而没打着下巴,要不然的话他那可怜的下巴就又要遭殃了。脸上想是被那死丫头的指甲划伤了,火辣辣地疼。这都不打紧,最令人气愤的是她竟然骂他是“死色鬼”。薛王爷的自尊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好色,可再怎样也不会是她说的死色鬼吧?
话说回来,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不好色?不好色的那多半都是有隐疾的假男人。
薛王爷摸摸脸颊,将手指拿到眼前一看,出血了。死丫头下手还真够狠的,他一肚子火腾地就上来了,瞠目冷声责问:“你说谁是死色鬼?”
“你——”秀秀惊魂未定,颤声指着他咬牙,“就是你。”
“你再敢说一遍?”
“死色鬼。”秀秀还真不怕死。
薛王爷气得直发抖,死色鬼?!他要是色鬼,早便把她就地正法了。好嘛,费心费力扮了这许久的正人君子,却被她骂成死色鬼。他哪里像色鬼了?色鬼能是他这般英俊倜傥的人物?啊啊…色鬼能跟他比吗?
真不知她眼睛怎么长的?不知好歹…
他恨恨跺了下脚,指住秀秀道:“好好…咱们走着瞧。”
这句话之后,薛王爷愤愤拂袖而去,带了他的原班人马气冲冲离开石州城府衙,回家去了。
鉴于薛王爷临走时没有任何交代,于太守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秀秀。放了吧?薛王爷回头问起该怎么办?关起来吧?万一哪一日薛王爷想通,又宠起这个女子,知道他的心尖肉被他于某人下过大狱,不得恨他一两个包?
麻烦…麻烦,这真是件棘手的事情啊!
于太守在公堂门前来来回回踱了十来个圈子,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派去请示的小甲哥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回来,问他王爷说什么?小甲哥嘟嘟囔囔半天都说不出个所以然:“王爷说…说…滚…别来烦我。叫她滚…随便滚到哪里去…”
“叫谁滚啊?”于太守硬是没听明白。
“可能是叫秀秀滚吧!”小甲哥胡乱猜测着。
于太守愁眉苦脸想了半天,看看那被秀秀又捶又打的公堂大门,长叹一声:“哎…那就放她走吧!”
就这么着,秀秀被放回了家。

 

第十一章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秀秀的意料之外。
直到走出府衙大门,她都还有些不敢相信,上下左右环顾,总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出府衙大门的时候,秀秀遇上了姜阿牛。
“你爹已经回来了。”姜捕头大人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一脸疲惫地对她说。
秀秀“哦”了一声,知道又是他帮的忙,正要开口道谢。姜阿牛却道:“你好自为之。”
他的神情微冷,带着几分疏离之色,分明不想跟她多说话。略顿了下,他便低头绕过秀秀走进了府衙。
秀秀呆了下,擦肩而过的那瞬,她甚至感觉他身周的空气都是冷的。也罢,他是捕头,她是小贼,道不同不相为谋,人家不想理她那也是情理当中的事情,何况他还定了亲,避嫌也是应当的。
虽这么想,心头却终究不是滋味,鼻子酸溜溜,想起往日他对自己嘘寒问暖的情景,眼里就一阵潮热。
秀秀心绪异常低落,好像是朵开颓了的花,蔫巴巴无精打采。
她爹沈宏昌果然已在家中,正在乐呵呵地数银子。桌子上摆了几个冒着尖的大碗,又是鸭又是鸡又是鱼的,想来老人家昨晚收获颇丰。
“秀秀。”沈老爹眉飞色舞地招呼女儿,“饿了吧,快洗洗手吃饭,好久没吃肉了,今日咱们吃个够。”
“赢了不少哦!”秀秀冷冷瞄一眼他爹,并没有丝毫欢喜的意思。
“嘿嘿…”沈老爹捋着山羊胡子道,“昨晚运气不错,足足赢了二十两,够咱父女两过一年的生活了。”
“二十两。”秀秀叹一声,“就是不知这二十两能在咱家呆几天。”
“哎,你这孩子。”沈老爹瞪起了眼,“口无遮拦地乱说什么呢?你这是存心咒我么?”
秀秀一听这话就知他还要去赌,由不住急道:“爹你…你这是还打算去赌啊?”
“爹还不知道,原来东城那边那么好上手…”沈老爹笑眯眯地,“真正是块风水宝地,以后爹就去那边挣家用好了。哎,你还站着干什么?过来吃鸡翅,你不是最爱吃鸡翅么?”
秀秀无语,噎了好半晌,冲到他爹面前伸手道:“我那块玉佩呢?你如今有银子了,快把玉佩还我。”
“玉…玉佩…”沈老爹面色变了变,支吾起来,“什么玉佩啊?”
“你…”秀秀看他如此,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就是前晚上你看到的那块。”
“前晚上…没有啊,我没有看到。”沈老爹咬死不松口。
秀秀简直要哭了,想到那块玉佩是从薛宝琉身上拽下来的,便觉头疼,抓着她爹的袖子哀恳道:“爹…我求您了,把玉佩还给我,那那…那块玉佩会惹出大乱子的。”
“什什么大乱子?”沈老爹见秀秀这般模样,并不像是在吓唬他,心头就禁不住发虚。
秀秀连忙把那玉佩的来历说了一遍,听说那玉佩是王爷的,这几日衙门各处正在着人查找。沈老爹一双手便打起了颤,把个咬了一半的鸡腿也抖落在了地上。
“你说真的?秀秀…你不会是在骗爹吧?”
“我怎么会骗你?全是真话,爹,你就把玉佩还给我吧!眼下风声紧,万不能拿去换钱使,若是被人知道报了官,咱父女二人可就都要吃牢饭了。”
“哦这…这这这…”沈老爹“这”个半天,就是没下文。
“您老人家倒是把玉佩给我呀,这什么这啊?”
“哦…”沈老爹站起身,在怀里摸了半天,就是不见拿出玉佩。秀秀这颗心就像是掉进了水潭里跟着他的动作落下去又浮上来,就是到不了实处。
“你你到底把玉佩放哪儿了?”
“秀秀,你先别着急。”沈老爹安慰秀秀道,额头上却有汗水淌下,忽然疾步往外走,一边道,“我出去下,待会就回来,别着急,别着急哦!”
“爹…爹——”
秀秀看她爹这番表现,就知道这事情大不妙。瞧这情形,只怕那玉佩真是被他拿去换了银子,秀秀登时就觉头大了一圈,唯恐再出什么乱子,忙也跟着出去,匆匆把门锁了,便去追她爹。
就这么耽搁了下,她爹已经跑得没影了,秀秀只能照着东城的方向去追。
秀秀还真没料错,那块玉佩确是被沈宏昌拿去赌坊押宝了,当时押得纹银二十两做赌注,不想手气不错,竟又赢了二十两。沈宏昌这个欢喜,本打算再赌几把大的,谁知却被姜阿牛找到,硬是将他从赌桌上拉了下来。当时走得急了点,竟忘了把赌注换回玉佩。
沈宏昌心急火燎地赶回昨晚那家如意坊,一进门便去找昨晚给他兑银子的执事。也是不巧,那执事方好回家休息,替班的那位却是个小厮,只说自己不管事,无法给他抵换玉佩。
老人家无奈,只得空着两手转回去。
他这里出门,那头小厮转身便进了里头的隔间,昨晚给他兑换银子的那位执事并没有走,此刻正端端坐着,与他家主人头碰头观赏沈宏昌拿来押宝的那块美玉。
“打发走了?”执事问道。
“走了。”小厮道,“他说改日再来。”
“也好,昨晚他赢了不少,改日叫他吐出来便是。”如意坊主人徐徐言道,美玉如今搁在一只精美的木匣子里,下面铺着上等丝缎,两相映衬,莹润生辉。“这块玉倒像是前几日于太守说的秦王殿下丢失的那块…真是好运气,原本还在发愁怎么攀上秦王这座大山,这一下不用愁了。”
当晚,这块玉便被送到了薛宝琉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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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佩送至秦王府时,薛宝琉正在抱病养伤,那伤未见得有多深,只是一个小小女子抓破的血痕,原本算不得什么,可他的心情还是十分之不好。所以当仲明进来禀报说有人求见时,他口气很不好的拒绝了:“不见不见。”
“哦,那人说是来送还王爷所失玉佩的。”
“玉佩?”薛宝琉好像想起了什么。
“就是王爷在那什么楼丢了的那块。”仲明小心地把“翠红楼”三个字避开,他知道自从王爷在翠红楼遇袭,就似乎有了心理阴影,特别不喜欢人提起这个名字。
薛王爷怔了怔,道:“那就叫子路去看看吧!”
仲明道:“裘公子已经去了。”
薛王爷便不吭声了,翻个身对着榻里雕花小桌上的铜镜照自个的脸,好好的一张脸,被那死丫头抓成这样,从左眼角一直到左腮,好大一道血疤,简直难看死了。
完了,破相了!他这么英俊的一张脸…这么英俊的一张脸…
薛王爷越想就越觉难过上火,“啪”地一声将铜镜倒扣在桌上,蒙头躺在床上生闷气。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子路携着那块玉过来见他。
薛王爷因为脸上的抓痕有些别扭,半掩着面孔待理不理。
子路也不以为意,将那盛着玉佩的木匣子呈上去,道:“五哥,玉佩找着了。”
薛王爷还是提不起情绪,恹恹道:“找着便找着了呗,该如何你看着办便是。”
子路道:“五哥不想知道这块玉是怎么找回来的?”
薛王爷看子路一脸神神秘秘,知他必有紧要下文,虽没什么兴趣,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点面子,便假意配合了下,问道:“哦,怎么找回来的?”
“有人带着五哥的这块玉佩在如意赌坊押了二十两银子做赌注,那个人叫沈宏昌,听说也住在西城。恰好被如意赌坊的主人看到,因之前于太守携图到坊中特意交代,他便留意了下,没成想真还就是,知道事情重大,便紧赶着送过来请五哥示下。”
薛王爷先还是漫不经心的,听着听着便坐了起来,道:“等等…你说那个人叫沈宏昌,姓沈…沈…嗯,他跟那个沈秀秀有什么关系?”
子路道:“眼下还不清楚,我已请如意坊主人回去盯着,相信不要几日便会水落石出。”
“好好。”薛宝琉噌地从榻上站起,搓着两手来回不停地走,“是要查个水落石出,沈宏昌…沈秀秀…”提起沈秀秀这个名字,薛王爷就忍不住咬牙切齿。沈秀秀啊沈秀秀,你最好祈告上苍,不要跟那个沈宏昌有任何关系…
且说沈宏昌,他自离开赌坊后就没回家,因怕面对秀秀,便找了个偏僻的茶馆去喝茶听书。到了晚上还是不敢回去,索性寻了家客店喝了点小酒闷头在那里睡了一夜。
等到第二日一早,他便匆匆赶到如意赌坊,指望今日能够赎回玉佩。
到了赌坊转了一圈,还是不见那执事的影子。昨日招呼他的小厮还在,见了他倒颇客气,说是执事这几日生病都来不了,不过他家小主人方巧在楼上,可以替沈宏昌通禀。说着话将他引到一间耳房请他稍候,端茶递水伺候得极为周到。
沈宏昌诧异之余不免有些得意,看来有钱就是不一样,他琢磨着等要到玉佩后再寻个机会赌一把,赢了银子好给自己和秀秀添置几套光鲜衣服,也免得老是被隔壁那姜老太瞧不上。
过了一会,那小主人果然来到,却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公子,行动举止间一派清贵之气,望之脱俗。且知书达礼,对人也很谦和,一进门便与沈宏昌拱手施礼,连连赔礼道:“沈老爷久等了,快请坐,请坐。”
当下二人对坐,沈宏昌将那玉佩的事情说了,道:“还请小主人将玉佩抵换与我,感激不尽。”
那少年公子笑道:“沈老爷误会了,我并非此间的小主人,不才只是坊中管家,小主人还在楼上,劳烦沈老爷再等些时候。”
沈宏昌闻言不禁微微失望,心道:“只是个管家便这种气派,却不知那小主人是何等样人。”
那清俊的管家怕他等得不耐烦,便与他闲话混些时间,一时说得熟了,便问他家中都有什么人。
沈宏昌道:“家中并无旁人,只一个女儿。”
那管家听闻他有个女儿便很热心,又问起年纪,是否许配人家?说到后来竟还要替他保媒寻个当对的人家。沈宏昌一直为秀秀的婚事烦心,因着他家这等情形,媒人都不肯上门,听得这等好事自是喜出望外,一股脑儿便都说了,这其中自然包括秀秀的名字。
“秀秀…沈秀秀…”那管家含笑将那名字重复一遍,道,“好名字。”
说罢起身,道:“小主人怎地还不下来,我再去催催。”

 

第十二章

秀秀几乎把整个石州城翻过来找了一遍,腿都跑断了,还是没找到她爹。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右边眼皮一直一直地跳,秀秀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她爹沈宏昌已经两天两夜没回家了,这两天两夜他在干什么?赌么?他输了还是赢了…如果赢了又怎会不回来?难道…难道是输了?
这样的猜测只能让她更加惶惑不安,她不希望他赢,也不想他输,只盼着他不欠人一分银子安安稳稳地回来。
提心吊胆的等待令她耗费了过多心神,人也疲倦到了极点。她望着桌子上那一堆她爹带回来的鸡鸭鱼肉,一点胃口也没有,想要休息一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后来终于睡着了,却一直在做噩梦。
梦里她在幽暗的密林里艰难行进,总也走不到头。
身周似乎有绿幽幽的眼睛窥伺,是虎豹是豺狼?她分不清,只是恐惧,这种恐惧一直持续到她醒来那刻。
醒来的时候,有人在大力捶门,咣咣咣——
秀秀刚跑到堂屋中间,便见大门被撞了开来,不等她反应过来,五六个如狼似虎般的大汉便一窝蜂涌了进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秀秀按住心头惊慌,怒睁两眼待要发飙,才说两个字便被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反扭住手臂按住,一下子就把她按坐在了地上。
“救命啊!”秀秀只当遇上了强盗,吓得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