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不是很好色么?每次看到花魁娘子都跟急色鬼似的,怎么现在倒成君子了?难道是她不够美…秀秀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发闷,翻来覆去好几遍,才又睡着,或许是晓得薛宝琉不会进来便放开了胆子,这一觉醒来,太阳都升上了半天。
秀秀揉着眼睛懵懵懂懂往外走,待走出去才想起薛王爷在外面,忙又退回去把衣服理理好,这才慢慢地走到了屏风外面。
外面却没有人,秀秀站了一站,才见薛王爷撩开帐帘从外进来,一见她便道:“醒了啊?”跟着便笑笑地指着旁边花梨木雕花架子上那盆热水招呼她洗漱,“快去洗洗脸擦擦牙,好用早膳。”
等秀秀洗漱完毕,侍卫们已将早饭准备好,两个人对坐在小桌前用饭。
早饭颇丰盛,竟还有鲜美的鱼汤,薛王爷说那是他早起到湖边钓的鱼,特地叫人熬成汤给她喝的。
秀秀有些尴尬,她身体好好的,又没生病又没怎么的,干嘛好端端给她熬鱼汤喝?
薛王爷大概看出她的疑惑,适时地给她解释:“你太瘦了,得好好补补才行。”
秀秀摸摸自己小胳膊上的肉,心里嘀咕,也没多瘦啊!真是的,补什么补?她最不爱吃鱼了,那么多刺,一不小心就卡着喉咙。不过还好只是喝鱼汤。虽如此想,心里却是泛着甜,喜滋滋的,不由就多瞅了他几眼,见他眼圈有些发黑,颇有憔悴之色,多少都有点心疼,忍不住问:“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薛王爷支支吾吾没回这话,却道:“等吃完了饭你就跟仲明回石州去。”
“你呢?”秀秀觉出不妙来。
“我还要在这里等燕凌云的回音。”
“那干什么要我回去啊?”秀秀不干了。
“这里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儿家家的多不方便,还是回石州去好好在家伺候你爹。”薛王爷说得冠冕堂皇的,心里虽极不舍,却还是不得不把这丫头赶回去。她在这里他哪儿睡得好,整晚整晚这么熬着还真不是一回事。
“有什么不方便?我觉得挺方便啊。”
“方便?”薛王爷清了下喉咙,决定下重药,因为这重药不那么雅,他便板起脸做正经状,“别的不说,单是出恭就已大不方便,更别说洗浴换衣…你昨日出恭的时候没觉得不方便?”
其实这只是其一,他更担心的是燕凌云会拒绝招安,双方兵刃相见。那时局面一定会很混乱,城门失火总难免殃及池鱼,秀秀夹在中间,又是个女孩儿家,到时只怕会伤了她,还是早点让她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出恭?
秀秀没想他竟把这么不堪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差点没把喝到嘴里的鱼汤喷出来,手忙脚乱地一边拿帕子擦嘴巴一边红着脸啐他,却只没法反驳。这出恭一事还真不那么方便,她昨日可是跑了好几次树林,荒山野岭的总怕踩着蛇虫之类的东西,每次出个恭都提心吊胆的,真比做贼都难。
可就这么回去她又不甘心,总得捞点好处才行。
秀秀转转眼珠子,向薛王爷要求:“让我回去也行,我得顺道去看看燕凌渊。”
薛王爷倒也爽快,想一想便颔首挥手:“好,我叫仲明陪你一起去。”
用罢早饭,秀秀便收拾了东西挥别薛王爷跟阿牛、小甲、小乙等,跟着仲明上了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在一队二十来骑侍卫的保护下启程返回石州。
车子行得慢,吃过晌午饭还没到桃岭山。
秀秀心里就有些打鼓,心想别又到要黑不黑的时候才过桃岭山。结果还真给她料中了,直到傍晚时分他们这队人马才到桃岭山脚下,再吃个晚饭,暮霭烟岚就被沉沉黑夜给吞没了。
车子缓缓爬上山坡,秀秀正在车子里打盹,就发觉车子忽然不那么摇晃。她昏头昏脑地坐直身子,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不是车夫技术好,而是停下不动了。外面有人在说话,是仲明的声音,吼得还挺大声:“烦劳兄台请让一让道,我们是西山大营的人。”
秀秀心道:“完了,这还又遇上打劫的了。”忙撩开车门帘朝外看,便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横着一人一马,那山道本来就窄,给他这么一横,就完全给堵死了,别说是马车,单骑也过不去。
那人在黑乎乎的树影底下冷笑:“西山大营又怎样?”
他这一出声,仲明就松了口气,跳下马车哈哈笑道:“是子路公子呀,天黑,竟没看出是您来。”
虽说那人是子路,秀秀也还是有点儿害怕,仔细看看那马上的人影,暗自嘀咕:“他不是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想起他负气临走之时看自己的那种差不多有点恨之入骨的眼神,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别他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子路见了熟人也没半分的热络,语声仍是冷冷的。
“王爷叫我们送秀秀姑娘回去。哦,子路公子,你这是要回望江台去?”
子路没有立刻回答,仰头望了会紫蓝色的夜幕,答非所问:“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忽然一带马头纵马飞奔了下来,径直到马车前,扬起马鞭一指秀秀道,“把她交给我,你回去服侍王爷。”
秀秀借着车灯看到子路凶巴巴的一张脸,立时便吓得扔了车帘,跌坐回车里,心道:“坏了坏了,他该不是来杀我的吧?”这么一想,便越发害怕,惶惶地不知该怎么办。
仲明也觉出不对,忙道:“这可不行,王爷叫我亲自把她送回去,不然他又要踹我。”
子路霍地跳下马来,一把将仲明掀到了一边,跳上车辕揭开门帘伸手便将窝在里面发抖的秀秀拽了出来。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救命——”秀秀竭斯底里地大叫。
子路哪里会听她的,一甩手将她扛上肩,几步走到马前,把她搭在马背上,跟着便也跳了上去。仲明哪敢惹这跟活阎王似的子路,色厉内荏地张开两臂半拦半不拦,无奈道:“子路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能这样…子路公子…”
“人我就带走了。”子路一手按住秀秀的背,一手勒住马缰掉转马头,回头看一看仲明,道,“你回去告诉王爷,若想沈秀秀活命,便放弃招安,到前面鼓乐镇上的义庄来找我。”
仲明眼瞅着子路劫了秀秀飞驰而去,却不敢去追,只是在那里干着急。愣了一会才招呼几个侍卫说:“你们几个赶快跟上去,看裘公子要去哪里?放机灵点,见机行事,可别让裘公子伤了秀秀姑娘,哦,也不能伤着裘公子,不然就拿你们几个试问。”
几个侍卫左右为难,这叫什么事啊?两边都不许伤,那他们要怎么办才好?虽是一肚子怨气,还是不敢抗命,拍马便追了去。
仲明在那里搓搓手,又揉揉脑袋,只道:“坏了坏了,这可好,自家人跟自家人干上了。”越说就越觉得难办,猛地扇自己一个嘴巴子,脑子这才清醒一点,却是欲哭无泪,奶奶个腿,他怎么这么倒霉?又碰到这种左右不是人的事情。
仲明思前想后,还是觉着要赶快回望江台去禀告王爷的好,这种事最好还是他拿主意。忙带着剩下的一帮子人马调个头,风风火火就又往回赶。

 

57子路番外

又是雨夜。
雨声淅沥沥敲在耳畔。
到处都是潮的,连被子里都是润哒哒的。空气湿潮粘腻,裹挟着些许幽密不明的香,悄无声息包绕住他。恍惚中,身旁竟多了个半/裸的女孩儿,雪白手臂攀上他颈项,好似树藤般缠在他身上。
她身上也是湿的,多半是刚从雨地里跑来的,香肌玉体湿漉漉全是雨意。
他也是湿的,浑身上下也不知是水还是汗,一把一把地往下流。女孩儿温软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带着女子特有的细腻触感和温度,诱他入魔。他不顾一切抱住她,与之缠绵。
昏昧灯下,身下的女孩儿体软如棉,美好无比,只看不清脸。
他捧住她的脸低头贴得近近地瞧,女孩儿的眉目终于一点点清晰起来,柳眉细长,晶晶亮一双水杏眼,正自带着狡黠笑意滴溜溜转,竟是…
他听见自己喃喃地唤:“秀秀——”
语声出口,整个人却是一惊,他忽地睁开眼。
一场春梦就此结束。
裤子上冰凉滑腻的一片。
他觉得难受,却无法去收拾残局,两臂被绳索牢牢反绑着,他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成了且末人的阶下囚。所处之地是污秽潮湿的地牢,身下谷草散发着难闻的霉味,稍微动弹下,便咕叽咕叽往外冒水。
而那滴滴的雨声却是来自天顶,水从斑驳的缝隙中间渗入,滴答答掉个不停。
这么恶劣的环境里,他竟然能做那般香艳一个春梦。
还真够有兴致的。
裘子路无声苦笑,在这霉烂腐臭的黑牢里,他鼻边竟还萦绕有梦中幽幽的香。梦中诸般如此真切,若不是身在囚笼,他都要疑心这场欢爱真的发生过,又或者,内心深处,他是希望这件事发生的。
义庄那一晚,若是薛宝琉再晚来一刻,只要再晚来一刻…说不定她就已经是他的人了。若她真成了他的,结局又会怎样?五哥会不会真杀了他?那件事闹得很大,而圣上最终只判他流放,他心里清楚,这多少还是因五哥松了口。
囚禁在天牢时,他已不抱任何希望。
裘家没一个去牢中看他,都生怕受了牵连,倒是五哥还来看了他一遭。
他说:“我已经尽力了,子路,实在对不住!”
不管错也好对也好,从小到大,他从没对裘子路道过谦,可这一次他竟然说了对不住,而事实上,做错事的那个分明是子路,害他受伤的那个也是裘子路。
裘子路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一直以来都在为我着想,可是子路,我做不到,我不是那样的人,那个位置我坐不住。”
他沉默,也知这是事实。
薛宝琉不是杀伐决断的人,甚至可说是优柔,他将自己认得很清,所以一早便有了抉择。
“你心里其实是喜欢秀秀的,是不是?”送他出京时,薛宝琉如是问。
他不做声,却把头转向别处,避开薛宝琉的目光。
薛宝琉叹一声,重重拍他肩膀:“我知道,你终有一日会回来的,云州那边困不住你。”
他却答非所问:“若我那一夜得到了她,你会如何?”
薛宝琉脸色瞬时黑下去,眸光变得冷厉,狠狠盯了他片刻,道:“我会杀了你!”他是认真的,看得出他这一次是动了真心,若那晚裘子路真对秀秀怎样了,他一定会说到做到杀掉子路。
而他自己,又是不是动了真情?
裘子路颇有些困惑地想,或是动了,可那又如何?薛宝琉说得对,他这样的性子,不是秀秀能消受得起的。以前她只是怕他,如今呢?恐怖不单单只是怕而已了…
她恨他么?
应该是恨的吧!
如今想想,他也确是过分了,怎能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头上?她不过一介弱女子,虽然做过贼,却并无太多心机,若不是薛宝琉一早便有了抉择,仅只凭她,还动摇不了他。
“早点回来!”薛宝琉最后对他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不远处是他的香车宝马,他躬身上了马车,撩开车帘时,依稀透出若有若无的香气,甚至可以听到女子娇软含喜的语声:“你回来了!怎么那么久?人家担心死了…”
是她!
他能想象得出她现在的模样,巧笑倩兮,巧目盼兮,但终究都是属于别人的。
早点回去。
他也想,只是眼下这景况,只怕是难,说不好性命都得丢在此处。
前些时候,薛宝琉有信来,告知说而今他已求准皇帝去了石州,带着秀秀一起在那里做了个闲散王爷,倒是如愿以偿,带着美人儿过得逍遥自在。储君的位置被他让给了三哥容璟,容璟与宝琉大不同,此人城府极深,虽寡言少语,行事却沉稳干练,颇具圣祖之风。
最关键是,他有野心,早便觊觎储君之位。
这样的人,薛宝琉是斗不过的,索性便做个好人,大方相让,如此不单落个好声名不说,还可求得一世安稳。
不得不说,他真是聪明之极。
识人也精准,子路一再反对招安入朝的燕凌云,现而今正在西南为朝廷效力,连着几场硬仗,已将西番人逼出青岭以外。
燕凌云,他终是又胜了自己一筹。
人家那边凯旋回朝,他裘子路却成了且末人的俘虏,俘虏倒也罢了,偏偏擒他的那个人是个女的。
来云州五年,他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校一步步到如今的位置——云州都护史。
其中艰辛几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出生入死与周边异族周旋,无数次与各方势力短兵相接,终于收服了大多异族抗拒悖逆之心。虽说还有且末人不肯归附,仍在不停寻衅滋事,总归是将这一带混乱的局势控制住了。
他的功劳自有人看得到。
就在几日前,圣上忽然颁旨,言他戍边多年,功绩卓著,要调他回京。
他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
谁能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马失前蹄,败给了且末人。
裘子路想,他怎么就会忽然梦到秀秀,做了一个那般旖旎的春梦?
是为着什么呢?
霉败潮湿的空气里隐约又有女子的气息,淡而温软,紧紧贴住他,就像是那日混战当中,且末人那与他斗了五年的主将忽然朝他扑过来,一下子就把他扑倒在地上,然后他觉出了不对。
隔着藤甲,所有的一切都是冰凉的,充满着血腥气与杀戮。
但是对方戴了五年的狰狞面具,不知怎样掉落了下来。
这人个子并不比他矮多少,扑倒他时虽有一段的落差,额头却还是抵在了他下颌上,而她温软的唇恰恰便贴在了他的喉结上。对方额头、嘴唇的温度、还有那细腻的触感一下子就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那个雨夜。
女孩儿温软的手指…
他震惊不已,一把将对方推开半臂,便看到一张眉目浓丽的脸。
他顿时呆住,脑中有一瞬的空白:“你…你是女的?”
这冲击太大,以至他没能及时反应过来,而对方却在这时抢到了先机,反转刀柄毫不犹豫重击他后脑。
陷入昏迷之前,他依稀听到那女子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么些年,老子就想活捉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继续贴这里~~

58第五十七章

秀秀先还在挣扎嚷闹,等到那马上路驰骋起来,便再也喊不出声。
马背上颠簸的很,秀秀横趴在马鞍上,小腹被硌得生疼,又被这么一阵狂颠猛簸的,胃里面也开始不舒服起来,只觉难受之极,哪里还有力气挣扎哭闹?没多会人便蔫耷耷的,一声也吭不出来。
不知颠簸了多久,马的速度终于放慢下来
秀秀略觉好过一些,这才有点力气抬头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不看不知道,一看顿时就给吓了一大跳,他们现在是走在一条苍松古柏掩映的青石板路上,道路两边的一溜挂的全是白色的灯笼。再往里走,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院落,中间一条小路,径直通向前面那幢巍然矗立的屋舍,可怕的是,两侧庭院当中居然停放着许多副棺材。
一阵恻恻阴风吹来,秀秀打个寒颤,只觉遍体生寒,一时冷得连上下牙齿都在打颤。
那屋舍看样子像是个祠堂,子路在门前下马,顺手把秀秀也拎了下来。
秀秀两脚发软,哪儿站得稳,咕咚便坐在地上。看子路去拴马,忙爬起来便往院子外面跑,刚从马上下来,脑子还是晕的,跟个醉汉似的左摇右晃根本就跑不成一条直线,跑出去没多远又一跤摔在地上,轻而易举便被随后追来的子路揪住了后脖领。
“你放开我——啊,救命啊!”
秀秀大声呼救,可这种地方又哪儿会有人来?自然更没有来救她的人。
她只得自力更生,掉转身抬脚照着子路就踹,子路被她连着踹了好几脚,怒了:“你再敢踹,我就对你不客气!”
秀秀听他语气不善,也怕他真动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把踢出去一半的脚又收回来,跟他讨价还价:“那你放开我。”
子路冷笑道:“你以为我愿意抓着你?”
把秀秀往后一推,松开她后脖领,下巴颏往祠堂方向点了点,道:“乖乖自个进去。”
秀秀道:“自个进去就自个进去,谁怕谁啊?”
现在这个时候逃跑无异于白费力气,虽说她跑得不慢,但跟子路一比可就差太远了。秀秀把敌我形势这么一分析,也就先服了下软,瞪子路一眼,绕开他进了祠堂。
祠堂很大,神案上的长明灯亮晃晃的,上面供着些香烛,案后的墙上垂着两幅有些破旧了的说不出是什么颜色的帷幕,风一吹便飘飘荡荡。正中到两侧迤逦排着数根红色的粗大柱子,柱子与柱子之间各停着一副棺材,统共有七八副,阴气森森的,看着还真有点怕人。
秀秀站在祠堂门口把着门柱不敢进去,嘀咕道:“这鬼地方,放这么多棺材做什么?”
也不知里面有没有吃人的恶鬼?
“这是义庄,不放棺材放什么?”子路乜她一眼。
义庄?就是传说中寄放棺柩的地方!——这个该死的子路好端端带她来这地方来做什么?难道是为了杀她方便?秀秀越想就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正自惊疑不定,被子路在背心一推,便一个趔趄跌进了祠堂中。
秀秀又气又怕,回头怒视他:“你干什么推我?我又不是不会自己走,就会欺负女人!”
子路面上微红,道:“对你这样的女贼,用不着客气。”
“我…我早不做贼了。”秀秀涨红脸争辩。
“不做就不是贼了?”子路眼瞧着她,眸中满是鄙夷之色,“真不知道王爷看上你这女人什么?”难道就只是美貌?不过美貌的女子多了,也没见有哪个让他费这般大的心思讨好。可除了美貌她又有什么?行为举止没一点端庄,遇事只会大呼小叫,吵得人头疼…
根本就一无是处!
“这与你何干?”真是的,薛宝琉看上她哪点跟他裘子路有半文钱的关系没有?
“你…”子路欲语又止,一时懒得跟她计较,哼了声掉头走至正中神案前,解下腰里的佩剑往脚边一放,找了个蒲团盘膝坐下,闭目不再看她。
秀秀看他闭上眼不动,就想偷偷摸摸往门外边挪。
脚才微微一动,就听子路道:“你最好别打逃跑的主意,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你觉得你跑得过我?”
秀秀懊恼地抓抓头发,只好站住,在当地转个圈子,蹬蹬蹬几步走至神案前,拉过个蒲团也坐了下来。在这满是棺材的地方,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害怕,虽说心里极讨厌子路,却还是不敢离他太远,怎么着他也是人,总归能借点人气避一避鬼气不是?
谁知她才坐下,子路就睁开眼恶狠狠瞪住她,满脸厌恶地道:“离我远点!”
秀秀心想,谁稀罕离你近啊!拽着蒲团起身就往一边走,本想离得远远的,可心里面到底瘆得慌,走了几步便不敢再走,把蒲团一放,就坐下了。
祠堂里静下来,秀秀坐了会就有些受不住,瞅瞅子路,道:“你…你把我抓到这里来,想干什么?”
子路端坐不动,好似没听见般,根本不理会她。
“那个…咱们真要在这里呆一晚上啊?这里这么多棺材,你就不怕…有…有鬼?”
子路烦躁地看她一眼,转个方向背对她。
秀秀又道:“我听我爹说这种地方阴气重,呆久了人会生病,子路公子,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好不好?”
子路忍无可忍,转过头来怒喝:“闭嘴!再敢吵——我就把你丢到棺材里去。”
这话管用的很,秀秀立马噤声,捂着嘴看看那黑漆漆的棺材,再没说一个字。秀秀蹙眉一筹莫展,可该怎么办呢?子路公子不像薛王爷,这家伙软硬不吃,简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难道就在这里呆一晚上?
不行啊,这里太可怕了,而且还是跟子路这种可怕的人呆在一起,谁知道他发起疯来会干出什么事?每次见他,他就一副恨不能掐死她的样子,真不知道她到底哪儿得罪他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口出恶言,还打她…
秀秀想起那次在翠红楼被他打的一巴掌就觉得愤愤,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挺像个人样,谁会想到他竟是那么凶残粗暴的一个坏家伙,这种人一定得离他远点才行。还是得想个法子逃跑,也免得他拿自己威胁薛王爷,搞得薛王爷左右为难。
只是怎么逃才好呢?
这个人武功那么好,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哎!
只有等他离开,或是睡着不注意的时候才行。
秀秀脑子转了转,忽然想到上次薛王爷说的迷香蒙汗药什么的,不由摸摸腰间,却什么也没摸着。许久不做贼,身上什么东西也没带,想逃个跑都这么难。她由不住泄气,拿手撑住额头长长叹了口气。
这么又坐了会,却来了尴尬事,一晚上都没来得及入厕,她这时忽然想小解了。
秀秀烦恼了会,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对背朝着她不理不睬的子路道:“那个…子路公子…”
“干什么?”子路恶声恶气道。
“我…我想…我我…憋…憋不住了。”秀秀满脸通红地抱着肚子小声道。
“什么憋不住?”子路扭头皱眉看她,见秀秀憋红脸坐立不宁的样子,便明白过来,由不住也红了脸,站起身道,“真多事!”
走到神案后靠左侧的一处,掀起帷幕,打开一扇小门,朝里扬了扬下巴。
秀秀忙爬起身跑过去,这帷幕后竟然别有洞天哎,不知道后面通向哪里,是不是可以趁着子路不备逃出去?怀着这样的心思出门一看,还真有门儿,外面是个花园,花园一角的隐蔽处有间茅厕,秀秀心头有了数,撒丫子就奔茅厕而去。
等到茅厕前,却忽然发现子路竟也跟来了。
“你你你来干什么?”秀秀瞪大眼,说话都不利索了。
子路斜目瞅她一眼,抱着两臂转过身背对她,道:“快点,一盏茶内你若不出来,我便进去。”
秀秀欲哭无泪,他也太过分了吧?上个茅厕都要盯着。
“你在外面,我我…上不出来。”
“那就回去继续憋着。”
“很臭的啊!”
“你到底要不要进去?”
“疯子!”秀秀跺跺脚,一头冲入茅厕。
看来想尿遁是不行了,只有暂且忍耐下,另想良策。这个人现如今警惕心重得很,得等他松懈下来,麻痹大意之时再一举出击。所以她得装作很听话很老实的样子才行,不然,只能让他戒心更重。
这么一想,秀秀便又乖乖出来了。
子路看她出来,回身便往祠堂里走,继续在他原来的位置上打坐。秀秀则找了个离小门稍近的蒲团坐下,耐心等时机到来。
“你最好别想着逃跑,乖乖在这里跟我一起等王爷来。”子路沉默了会,忽然出声再次提醒她。
“王爷来了,你就放我走?”
“这便要看王爷的意思了,他若一味地固执到底招安,那可就不好说了。”
“要是…要是王爷不来呢?”
“那便说明你在王爷心里算不上什么,你的生死跟他所做的大事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秀秀心里有些不大舒服,道:“我又没问这个,我是说王爷不来的话你要把我怎样?”
子路瞄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我也不知道。”
“你该不会真的杀了我吧?”
子路这下干脆扭过头不理她了。
秀秀在蒲团上一会儿盘着腿坐,一会儿跪着坐,一会儿蜷成个团抱着腿坐,总之怎么坐都不舒服,折腾了半天,瞅一瞅子路,大着胆子问他:“你干嘛非要反对招安啊?那不是挺好的嘛!”
“你给我闭嘴!”一提到这个,子路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炸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