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东西,真他妈的缺心眼!叫他滚得远远的别来打搅自己,他便真的滚得远远的。也不知滚去了哪里鬼混?直到大天亮才想起来看他,就任由他这尊贵的王爷被那些贼匪欺负了一遍又一遍,还在硬邦邦的地上睡了一晚,害得他如今浑身的骨头疼。
仲明被踹得呲牙咧嘴,自知有错却也不敢呼痛,只抚着胸口硬挺着。
因为事情闹得有点大,石州城太守于安旺连同捕头也来了。看到仲明挨了踹,于安旺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时不时拿袖子抹一把额上的冷汗。昨晚可是他做东,原想投其所好,谁知竟会惹出这样的祸事来。
这事情…可真麻烦呀!
那位捕头姓姜,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岁开外,不高,但很敦实。大概是壮实了点,人就显得有点呆,有点憨憨傻傻的。他本是跟着于安旺来问案的,谁知这位薛王爷竟因下巴脱臼无法开口说话,便只得在旁等着。好不容易见太医帮那位爷治好了伤,没想他只开口说了两个字便又不能说了。
这不是白白浪费人的时间吗?虽然他只是一个小捕头,连个绿豆芝麻官都算不上,手头事情却是不少,怎比得上眼前这位贵人这么悠闲?衙门里还有不少事等着他去办呢。
“哦…王爷,现下能说话了么?”姜捕头实在忍不住,便不知死活地地问了一句。
薛宝琉显然不高兴,横眼瞪他,想要骂又不敢张嘴。
于安旺替他斥责小捕头道:“没看到王爷还不能张嘴吗?”
“可卑职要去查案,总要把此事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吧。”
薛宝琉一想,也是啊,他要小捕头去抓人,总得要人家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吧。人家在这里站这么久,他可都没说话,小捕头什么都不知道,难道抓鬼去?
这么一想,薛宝琉便连连点头。
于安旺一看他点头,便道:“王爷如今说话不方便,还是我来说好了。事情是这样的,昨日下官陪王爷在城中各处巡视,路过…路过翠红楼,便到其内小坐了片刻,后来那花魁娘子说仰慕王爷书画,自家刚好作画一幅,想请王爷前去指点一二,这般,王爷如何好推脱?便随她去了她房里看画,之后…哦,之后…”他再是能编,这后面的事情却是编不下去了,只好眼巴巴看着薛宝琉,“这之后下官不知,还是…还是王爷您来说吧。”
无奈何,薛宝琉只好又去征求太医的意思。
太医看他连指自己的嘴巴,便道:“王爷可以轻轻儿说。”
至此薛宝琉方开始诉说昨晚的悲惨遭遇,说着说着就难免激动,幸而太医在旁不时提醒,他的下巴方没有再掉。
“这么说王爷是一进房中便被打昏,之后便人事不省?”
“不不不…”薛宝琉摇头,“后来我醒来过…醒来后看到有人,以为是花魁娘子…因为孤王当时浑身无力便想要她扶我一把,谁知…谁知她竟踢我…我一个不妨被她踢中下巴…便…便…”
薛宝琉说到这里,不免心有余悸,下意识又抱住下巴。想到自己竟被一女流之辈踢昏,便无地自容,同时还有些恼羞成怒。
“奇怪…”姜捕头皱眉道,“那贼既已打昏了王爷,劫走花魁,怎地却不走?又等王爷醒来再将王爷踢昏一次,这贼莫非脑子有病?”
薛宝琉道:“错,错——”他竖起两根手指头,“孤王若没料错,昨晚应有两个贼才对,前一个贼是男是女孤王不知,可这第二个…必是女贼无疑。”
姜捕头呆了下,略有些诧异地看着薛宝琉,如此看来,这位风流名声在外,据说百无一用的王爷却也并不是个蠢人,他这脑子清楚的很呢。
“两个?王爷确定…”
“绝对是两个。”薛宝琉毫无迟疑地道,“而且这第二个贼只怕还在屋里呆了不少时候,捉住她说不定便会知道第一个贼的底细。”搞不好那花魁娘子也有问题。都怪他一时大意,才会吃这么一个大亏,日后可不能再这般贸然行事了。
“王爷说那贼留下了只鞋,可否把那鞋给卑职看看么?”小捕头很严肃很认真地听完,听说有只鞋便要求看证物。
“鞋…鞋…鞋呢?”薛宝琉转来转去,四下里找,却没见那鞋的影子。
仲明小声插嘴道:“王爷…鞋被您扔外面去了。”
薛宝琉这才想起,抬脚又踹仲明一下:“去拿。”
“是是是。”仲明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转眼捧着一只黑鞋奔进来,“王爷,鞋子在这…在这。”
姜捕头上前将鞋子接过,翻来覆去细看。薛宝琉瞪着眼珠子也跟着看,这个鞋子就长短肥瘦来说,应该是只女鞋。但是做工很粗劣,用料很低劣,上面沾着泥巴,隐隐还有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简直脏死了。
薛宝琉想起那味道就忍不住皱眉。咦,那么恶心,亏他还抱了整整一晚,还把嘴贴上面。
个贼婆娘,敢让他吃她的脏鞋,看他日后不叫她脱一层皮。一边想一边又摸摸腰间,这贼婆娘,还偷走他的玉佩,当真是贼胆包天。虽然那玉不算什么,却是破案抓贼的线索,他迟疑了下,便把这事也说了。
姜捕头闻言,又就那块玉细细询问了一番。
王爷担心下巴,不敢多说,比比划划又表达不清,干脆拿了笔墨将那块玉画了出来。却也是有才,画的惟妙惟肖,几可逼真。姜捕头再次对薛王爷侧目。
于安旺在旁安慰道:“王爷放心,不要多久姜捕头定能将那贼匪捉拿归案。”
薛宝琉抬眼看看他,咕哝道:“你倒是取的好名字,安旺安旺,可你这石州城却一点也不安旺哩。”
于安旺碰了一鼻子灰,面红耳赤退到了一边,对姜捕头道:“马上贴告示出去…”
“大人,依卑职看此事却不易张扬。”
“为何?”
“这个…事情毕竟是发生在青楼之中,传了出去对王爷对大人都不好…虽说是巡视,可百姓们只怕不这样想,议论起来难免影响王爷大人的声誉。”
薛宝琉闻言斜于安旺一眼,心想,还是这小捕头想得周全。
姜捕头道:“王爷看这样如何?那贼既偷了玉佩,想必早晚是要出手的,便叫人给各玉器古玩店铺,还有当铺等处先知会一声,但有可疑之人立刻收押盘问。”
薛宝琉不出声,略思索了下点头道:“也好。哦,对了,姜捕头,你久在石州办案,这石州一带的大小惯偷,想必你心里都有数,孤王就把此事交给你了,你可要尽心查办此事,不要让孤王失望啊!”
姜捕头听闻此话,面上略有几分不自在,道:“这个…这个,惯偷…大抵都被下了狱,便是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却也没这般大的胆子…”
敢在王爷脑袋上动土…会是什么人呢?
姜捕头看看手里的鞋子,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脑中摹地闪过一个影子,该不会…是那个死丫头?
第四章
直到从薛宝琉的宅邸出来,姜捕头还都是心神不宁的。在门口站了下,衙门也不回了,急匆匆便往城西赶。
没走几步,却见自己手下的两个弟兄迎面走了过来,隔着老远便喊他“老大”。
姜捕头站住,冲他俩点点头,道:“回来了…说说,翠红楼那边如何?可都查到些什么?”
捕快小甲哥:“老大,我们已经把翠红楼里里外外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翻来覆去查了个遍,大大小小的屋舍厢房没有一丝遗漏,终于给我们发现了蛛丝马迹。”
姜捕头抬头望天,喃喃道:“你们怎么不干脆把翠红楼给拆了?”
捕快小乙哥侧目睨视小甲哥:“就是,废话真多,说了半天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咳——”姜捕头清了清喉咙,正色道:“说正题。”
“老大,我们在花魁娘子房里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花魁娘子绣床之下有人藏匿过的痕迹。”小乙哥不理小甲哥的白眼,抢先一步道。
“还有吗?”看来那位薛王爷猜得不错。
“有有…我们还在翠红楼的后墙根底下发现这个…”小乙哥递上一个证物袋。
姜捕头打开袋子在里面扒拉两下,脸色越发不好看:“贼拉东西了。除了这些还有什么没有?”
“好像没有了。”小乙哥有点蔫吧,摇头。
“有有有…”听到小乙哥说没有,小甲哥立刻便跟打了鸡血般兴奋,哗地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来,“就是这个。”
姜捕头凑近看看,圆圆的一颗,隐隐有香气袭来,原来是颗香丸。
小乙哥道:“不就是个香丸子吗?”
小甲哥:“你可别小看这香丸,你知道这是什么香吗?”
小乙哥撇嘴:“什么香啊?”
“不知道了吧!这叫做‘蚀骨情香’。”小甲哥得意洋洋,“这可是翠红楼一等一的催情迷香,可令男人龙腾虎跃,便做一夜拼命十三郎也可金枪不倒,堪比天竺神油,藩国原装万艾可…”
“天竺神油?”
“万艾可?”
小捕头姜跟小捕快小乙哥四目相视,那是什么东西?
“哦,当然你们是不懂的,用通俗点的说法来说呢,就是春/药,春/药懂吧?总之呢,这‘蚀骨情香’就是一种很烈的春/药。”
“嘁,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春/药嘛,翠红楼那种地方要没有这种东西倒稀奇了。”小乙哥抱臂斜睨他。
“当然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昨晚上花魁娘子房里燃的不是这种香,而是…这种。”小甲哥唰一声,变戏法般从身后又拿出一丸香。
“不还是一丸香?”
“虽然都是香,可此香却非彼香也…”小甲哥鄙视地撇撇嘴,“昨晚上花魁娘子房里燃的香叫做‘十香软筋散’,跟‘蚀骨情香’不同,这是让人骨软筋酥,全身无力,什么也干不了的迷香。”
姜捕头同小乙哥看小甲哥的眼神有了那么点不同。
“这两丸香不是一模一样吗?”小乙哥半信半疑,“你是怎么分出来的?”
“闻香呀!”小甲哥越发得意,“当然这个你们也是不懂的。”
“行啊!”姜捕头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小甲哥,“长学问了,连迷香迷药你都说得头头是道。”
“那是啊,我是谁啊?我可是千手药王第一百八十八代嫡传弟子。”小甲哥傲然抬头,而后垂首低眉羞涩一笑,“区区迷香迷药而已,实实算不得什么。”
“千手药王?”这谁啊?小乙哥一脸茫然,转头问他家老大,“老大,你知道是谁吗?”
姜捕头木然摇头:“不认识。”将手里的证物袋塞还给小乙哥,道,“把这些证物都送回衙门吧。哦,对了,花魁娘子还没有找到,你们俩回去后再带些人去找找花魁娘子。”说罢伸出两手握住两人肩膀往旁一分,让出条道来,自顾朝前而去。
“哎哎…老大,花魁娘子不是已经有人去找了吗?”小甲小乙哥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不解追问。
“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多些人找,总是好的。”
“老大…喂,老大,你去哪里?”
“西城。”姜捕头仍然不回头,只丢下两个冷冰冰的字。
小甲哥与小乙哥相对无言,回头一想,老大的家不就在西城吗?哦,敢情是他要回家逍遥,却叫他们两个去找花魁娘子…哎,这年头,连小捕头都会以权谋私了。
姜捕头的确是往回自己家的路上走,只是到了家门口却并不进去。继续往前又走几步,到了隔壁。隔壁那家穷得很,大门上豁着个大洞都不修一下。
不过有洞也好,正好可以透过这洞看看屋子里的情形。他凑过去觑了下,并未看到有人,便又轻轻拍了下门板,还是没有动静,本待喊两声的,又怕隔壁他娘听到,便只有忍住。琢磨了下,干脆伸手到洞里去拉门闩,谁知那门里却没上闩,他拉了个空,缩回手来就势一推,门便开了。
姜捕头也跟做贼似地四下望望,眼见左右无人,这才轻手轻脚走进去,回身把门轻带上,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声唤道:“沈大叔?秀秀…秀秀…”
没人应,秀秀家就那么几间屋,姜捕头几下便转完,确实是没人。他既失望又担心,在脱了墙皮的墙上轻捶一拳,自语道:“死丫头,又跑哪儿去了?”也不知她急着去干什么,竟然连家门都不锁。
没找到要找的人,姜捕头也不好在此久留,可这人不找到,不把事情问清楚了,他又不能放心。思想了一番,还是决定四处找一下,她既然连门都没锁,想必没走多远,说不定是去河边洗衣服,或者是去买家用了。
一向料事如神的姜捕头这次猜得不那么准。因为秀秀既没有去洗衣服,也没有去买家用,她去找她爹了。
但是她把整个西城的酒楼茶肆赌馆都转遍了,也没找到她爹的影子。后来她干脆不找了,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受不住,便趁一家饼摊老板不注意,顺了个大饼勉强充了下饥。
这人啊,什么都可以没有,还就是不能没钱。
看来还是得弄点钱才行,想到钱,秀秀便又有了精神。将她爹平日用来算命占卜的行头往身上一披,再往嘴巴上贴两撇小胡子,支开摊子往街角一坐,便开张大吉了。
开张后生意勉强还算可以。虽说费了不少口水,到底还是赚到了十来个钱,估摸着能买十来斤的糙米糊个个把月的口。看看天时,差不多也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了,秀秀便准备撤了摊子去米行里买点米回家做饭。
才要收拾东西时,忽一抬头,看见前面悠哉哉行来两人。却是两个富家公子,想是专门来这边街市上采买东西的,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的买。后面还跟着个从人,怀里已抱了老大的一堆,杂七杂八,什么都有,堆得小山一般,眼见就要抱不住了。
秀秀看得咂舌,摸摸自己荷包里可怜巴巴的十几个小钱,就不由叹气。当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就是好啊,花钱如流水也不心疼。
思想间就见那两个富贵闲人已到了她摊子面前,前面那一位冲秀秀脸上瞄了瞄,人便凑了上来,问道:“小哥,你这里是卖什么的?”
后面那个顿足道:“五哥啊,这是个算命的摊子。”
抱着一大堆东西的从人也哀叫:“王…爷啊,你不会把算命摊子也让我搬回去吧?”
前面这位“唔”一声,抬头看看招牌,恍然道:“果真是算命的!”转头冲着那从人一瞪眼,喝道,“王什么王?再嚷嚷便让你把这西城整个儿搬回去。”
秀秀吐一下舌,啧啧啧,好大的口气哇!
只是这个五哥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奇怪,难道他们以前打过照面?不可能,这人长得这么出色,若见过的话怎可能没有丝毫印象?
不过送到眼前的生意不做,那不是傻子?便忙展了笑颜道:“这位公子高广学堂,上停长而丰隆方而广阔,必是贵极之人,可惜印堂略有晦色,想来近日运气不佳,不如卜个卦吧!”
那五哥见这摊子是算命占卜之处,便没了兴致,本都要走了,听到秀秀这番话,便又站住了,微偏了头半眯着一双桃花眼盯住秀秀看。秀秀虽然是胡诌,却还是没太离谱,眼前这贵公子虽面上带笑,看来和气无比,眉间却有戾气,分明有恶气没出。他这般发狠地乱买东西,买的东西偏多是无用的。秀秀眼尖,瞄到后面从人手里捧着几个胭脂水粉盒子,这西城卖的胭脂就没什么上品,也难为他看得上?
“你说我近日运气不佳,何以见得?”五哥扬了扬眉梢,眯细眼笑了,这一笑左颊上便现出一个深深的酒窝。他长得好,不笑就很招惹人了,这一笑便如晴空里忽然劈下的一道闪电,劈得人魂都掉了。
幸而秀秀见多识广,定力自然非比常人,心肝儿颤了两颤,面上却是毫不为所动,正色道:“小人绝非胡言乱语,公子下巴上似有淤青,近两日应是受过皮肉伤吧?”
说这话的时候,秀秀脑子里突地打了个闪。
下巴,好像昨晚她踢过什么人的下巴呢!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后面那位穿赭色绣袍,腰系蓝田玉带的公子爷听不下去了,眼见他家五哥摸着下巴脸色一忽儿黑一忽儿白,便上前冲秀秀喝道:“去去去,我们不卜卦,滚一边去。”
秀秀摊手道:“公子,这可是我的摊子,你让我滚哪儿去?”
五哥噗嗤一笑,将赭色绣袍的公子推到一旁,道:“子路,别吓着人。”拉过摊子前面的凳子撩袍坐了下去,颇有兴味地瞅着秀秀道,“左右无事,便请小哥为在下占上一卦,若说的准,这银子自是少不了你的。”
秀秀一听银子便有些激动,捧着签筒递到五哥面前,道:“公子请抽签。”
五哥从善如流地抽了一签出来给秀秀,秀秀接过签煞有其事地又开始胡诌。这五哥运气不错,抽了个上签,其实她的签筒里装的差不多都是上签,不过别人不知道而已。
秀秀说得天花乱坠,什么有贵人相助,柳暗花明,否极泰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五哥托着下巴带笑不笑地瞅着她,这个算命先生还真好玩儿,柳叶眉樱桃口,睫毛弯弯翘翘,分明是个俏生生的小丫头,偏还留着两撇不伦不类的小胡子。眼看那小胡子随着那张粉嘟嘟的小嘴一上一下,他心里便有些发痒,很想把这俏丫头一把摁倒,然后将那两撇小胡子揪下来。
他忍着冲动心不在焉地听完秀秀一番高谈阔论,打个哈哈道:“嗯嗯,不错,小先生解得不错。看来我这坏运气快过了,子路,不如你也来占一卦?”
子路把头一扭,很不屑地道:“不了。”
五哥便也不强求,目光顺着秀秀下巴一溜到了她胸前,不怀好意地盯着看了会,又瞄到她捏签子的手上,白生生的一双小手,叫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他将手缓缓伸出去:“小先生再帮我看看手相如何?”
“哦…”秀秀呆了下,这个人还算个没完了,“看手相可是…可是要另外算钱的。”
“钱嘛,孤…哦,本公子多的是,给你便是。子路,拿银子来。”
第五章
子路不大情愿地摸出个银锭重重搁在桌上。
秀秀看到这么大锭银子,简直心花怒放。毕竟太多,看这大小应该不少于十两,算一百个命也要不到这么多钱。所以她忍了忍,没有贸然伸手去拿,抬眼瞅瞅脸拉得老长的子路,道:“小的事先挑明,小本生意,金锭银锭,概不找零哦。”
子路在旁冷哼:“还小本生意,你这根本就是无本生意。”
秀秀哂笑,这个子路公子,眉清目秀的长得好像还不错,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这么硌牙呢!分明就是一颗煮不烂炒不熟的铜豌豆,嘁,懒得理会他!秀秀当没听到,只拿眼看面前坐着等她看手相的五哥。
五哥显然大方的多,轻轻淡淡一笑,道:“都给你了,不用找。”
子路再次翻白眼,在一旁狠狠跺了下脚,气的。不过没人理他。
看在孔方兄的面上,秀秀便勉为其难给五哥看了下手相。而五哥也如愿以偿摸到了秀秀的小手。
所以当姜捕头找到秀秀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情景。不伦不类不男不女的沈秀秀正欢天喜地地抱着一个男人的手,那亲热劲儿简直不啻于黄狗捡到猪蹄膀。而那个男人就有那么巧,竟然便是今早才跟他见过面的秦王薛宝琉。
姜捕头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个人会碰到一处,惊得差点没把眼珠子掉下来。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怎么会这么巧?莫不是薛王爷他发觉了什么?知道昨晚上的贼是秀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薛王爷他初来乍到,哪里就神通到这个地步,不会不会…一定是他想多了。
姜捕头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给自己吃定心丸。只是定心丸也不顶事,他这一颗心还是跟十五个吊桶打水般难受,眼瞅住秀秀那算命摊子,想过去又觉不妥,但不过去又怕秀秀有什么闪失,这么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挨挨蹭蹭地凑到了跟前。
只是他终归还是有些许顾忌,见附近有个杂货摊,便拿这摊子做了掩护。
他一边觑眼往那边看,一边凝神细听二人说些什么。倒没听到薛王爷说些什么,一直就是秀秀在喋喋不休:“公子地纹长而深,可见是高寿之人,人纹地纹同源重叠的部分长达寸许,末端往上几乎触及天纹,甚得祖上庇荫呀!呵呵,公子福分大,官运亨通不说,日后定还有一桩好姻缘,极好…极好啊。”
哦,原来是在算命。
这丫头,又在招摇撞骗了。
姜捕头叹气,她就不能好好在家干点正经事,整日介就只会偷蒙拐骗,长此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想起这些烦心事,他便觉头疼,筹思着等薛王爷他们走了,便去把那丫头逮住,仔细审她一番,好问清昨晚之事才对。只是这死丫头话怎么就这么多,总也说不完,而那个薛王爷也不觉得烦,竟还听得津津有味。
姜捕头皱眉苦恼不已,正等得不耐烦时,忽听有人大声叫道:“啊呀,姜捕头。”
他猛吃一惊,转头看时,便见一人抱了一大堆东西朝自己走来。
“姜捕头姜捕头,来来,快帮我一把。”
姜捕头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人便已把怀中几个大盒子递了过来,眼见盒子要掉,他忙不迭接过来,一边却又纳闷。
“总算找着个人搭把手,可累死我了。”那人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全塞进他怀里,捏着酸胀的手臂长出一口气。
姜捕头这才认出他是薛王爷的近身侍卫仲明。
这个仲明嗓门大的不得了,几声喊把那边的薛王爷也惊动了。转头朝他们这里瞅瞅,命也不算了,起身同那叫子路的公子一同走了过来。
“是姜捕头啊,这么巧,你也来采买东西?”
姜捕头抱了一堆东西弯不下腰行礼,只道:“王爷,卑职是来此办公务的。”
“姜捕头辛苦了。”薛宝琉对这姓姜的小捕头蛮有好感。
“哪里哪里?这都是卑职该做的。”姜捕头连忙表忠心,只是抱着一大堆东西不那么方便。
薛宝琉看着也觉不像话,斜眼冷看仲明一眼,道:“谁让你麻烦姜捕头的,把东西给我抱回去。”
“王爷,让我歇一会吧!我的两只膀子都要断了。”仲明苦着脸道。
“抱回去。”薛宝琉板了脸冷声道,“若不抱回去,今晚便让你端着院门口的石墩子睡。”
“王爷啊!”仲明欲哭无泪,看薛宝琉完全没有松动的意思,便只得将东西一样样从姜捕头怀里拿回来。
剩下不多的几个盒子时,姜捕头起了怜悯之心,道:“这几个我来吧。”说着话,却不忘去盯着秀秀那边。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那个算命摊子便不见了,连同那死丫头一起平地消失了。
姜捕头登时大惊,将手里的盒子往仲明那边一送,道:“王爷海涵,卑职忽然发现飞贼,事出紧急,就此别过。”一转身飞奔而去,仲明来不及接那些盒子,手忙脚乱之下,满怀的东西稀里哗啦撒了一地。
“笨蛋。”薛宝琉气得踢他一脚,眼看姜捕头的背影瞬间消失在一条巷道中,不由蹙眉,再一转头,才惊觉方才那算命丫头也不见了。真是见鬼了!薛王爷左看看右看看,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冲子路扬扬下巴,道,“跟去看看。”
“是。”
话音刚落,子路已经嗖地一声不见了。
薛王爷抬起手拿到眼前看看,想到方才捧着自己手掌的那一双软绵绵的小手,有几分意犹未尽,怎么就叫她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