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脱了鞋子踩你肩膀上去看看。”薛王爷嬉皮笑脸的一点正形也没有。
“才不,你那么重,非压死我不可。”
“你怎么知道我重?我有压过你?”薛王爷唇边笑意更深,笑得很不怀好意。
“你这么大个个儿,不重才怪…”秀秀说着说着就没了声,只面红耳赤地狠狠瞪住薛宝琉。
薛王爷笑得越发欢快,伸手将秀秀拽起来道:“快点,我不嫌你脏了,快上去看看,有什么动静咱们也好随机应变。”
秀秀略微犹豫了下,虽觉这样不那么妥当,但为了能及早脱离牢笼,也就答应了。
就这么着,秀秀踩着薛王爷尊贵的肩膀爬上气窗,探头往外瞅。
“看不出你这小丫头还有点分量。嗳,看到什么没有?”秀秀虽然娇小,踩在薛宝琉肩头却也让他不那么轻松,怕她掉下来,双手扶着她两只脚踝一刻也不敢大意。
“没有呢!”秀秀竭力把脖子伸的长一点,“都是树…”
入眼就一片绿影,绿影下面似乎是有人的,秀秀睁大眼,正想看得更清楚一点,就听那铁门“哐啷”一声响。
这个时候居然有人来!
秀秀大惊,只觉薛宝琉在下面一动,顿时晃得厉害,整个人往下便倒。

 

第二十九章

倒地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秀秀摔得很狼狈,差一点就成狗啃泥的标准姿势。
本来秀秀可以不用摔得这么难看,以她往日做贼的身手,反应迅速的话,根本就摔不着。可是两只脚踝偏偏被薛王爷紧紧攥住不放,所以秀秀有本事也施展不出来,只能摔下去了。
薛王爷好心办坏事,却也不是毫无功劳,因为他的好心,秀秀下落的势头就稍微缓和了下,扑下去与地面做亲密接触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受伤,除了膝盖有点儿疼。但是她下扑的劲力却是不小,一下子把薛王爷也拖翻了在地。
于是山贼们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
秀秀两手撑地趴在地上,薛王爷却是四脚朝天,头枕秀秀的香臀,仰倒在秀秀腰部以下。
他还挺会摔,拿秀秀做肉垫子了。
“这是…二位这是…这是在练什么功夫?”当先那山贼头子不是别人,正是在石州城跟秀秀有过三面之缘的燕凌云。
说实话,燕凌云长得一表人材,气度不凡,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山贼。
“哦…”薛王爷一骨碌爬起来,笑道,“早起没事,摔摔跤做做运动。”
他一边面不改色地应付忽然前来的山贼,一面伸手去拉秀秀起来,可惜秀秀羞恼中不给面子,把他的手给打开了。
“哦,是吗?”燕凌云挑挑浓眉,嘴角抽了好几下,总算忍住没笑。可他旁边站的那个半大小子却没他那么好耐力,早就咧着嘴哈哈笑个不停了。
这家伙嗓门还很大,那笑声特别的响,差点没把这间石牢给掀翻了。
秀秀竖起柳眉狠狠瞪住这不知死活的半大小子,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也就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嘴上没毛,一张脸黝黑发亮,是个不折不扣的黑炭,也不知是从哪个炭炉里滚出来的。五官嘛还算端正,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跟燕凌云有七八分像。
秀秀转目看看燕凌云,心里有几分疑惑,暗想:“这该不会是他的儿子?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大概是这小子笑得太大声了,燕凌云也有些不满,板起脸很严厉地看了那小子一眼,道:“别笑了!”
“好好,我不笑了。”那小子举起两手应得很快,可是两只手一放下去,立刻就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于是所有人,连同燕凌云带来的其他手下,都愁容满面地看着他。
“滚出去。”燕凌云到底发飙了,抬腿就要给他一下,可惜这小子反应极快,忽地一下便闪开老远。慑于燕凌云威仪,没再笑出声来,只捂着嘴在那里耸着两肩不停地抖抖抖,显而易见还是在笑。
就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
“阁下就是这水泊山的大当家?不知请我们来此有何贵干?”薛王爷趁这功夫已在先发制人了。
“秦王殿下?”燕凌云微微颔首,浓眉底下那双锐利的眼如鹰一般盯着薛王爷。
“嗯。”薛王爷也不怵他,面带微笑毫不回避地与他对视。
气氛不那么轻松,秀秀紧张的不得了,眼见燕凌云目中寒气森森,一度以为他会冲过来直接拔刀把薛王爷给劈死。
正在担心之时,却听燕凌云道:“久仰秦王殿下大名,燕某早有结交之意,故此贸然请王爷来水泊山做客。”
“做客?”薛王爷“嗤”地笑了,“我说大当家,水泊山的待客之道也不是这样的吧?不说款待便罢,居然把我们关在这么个鸟都飞不出去的石屋子里,连水都不给一口喝,是想渴死还是饿死我们哪?”
秀秀愕然看他一眼,这个莽撞的傻王爷,他脑子没抽吧,还真以为人家当他是客?哪里是客?他们分明就是人家抓来的人质,是阶下囚呀!
“哦,这是水泊山的规矩,初到水泊山的客人通常都要在这石室里呆上一呆的。”燕凌云一本正经地道。
“这规矩稀奇,薛某今日算见识了。”
燕凌云自然不会听不出那话里的讥刺之意,却只是无谓地笑笑,并不做解释。
“不知大当家打算让我们在这里呆多久?既然是客,无论怎样也得给顿饭吃不是?烦劳给我们弄点食水来如何?”薛宝琉一天一夜都没吃什么东西,这时候确实有些饿了。
秀秀也觉得饿,关键是渴,薛宝琉不说水还好,一说便觉得喉咙冒烟。
燕凌云仍旧是面无表情,道:“燕某已在前面竹舍中摆酒设宴,这就引王爷过去,不过我担心朝廷那边会有什么误会,还请王爷修书一封予裘子路道明原委,告知石州那边王爷在此安然无虞。”
薛宝琉心里冷笑,原来这才是燕凌云来此的目的,让他修书稳住裘子路。
“这有何难?不过我现如今饿得头晕眼花的,只怕下笔有误闹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那可就大大不好了。”
“也好,刚好笔墨都备在竹舍,晚些儿写也没什么。”燕凌云眉梢动了下,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侧身将门让出来,“王爷请!”
薛宝琉这才满意,点点头,朝秀秀招个手,负手不慌不忙地朝门口踱去。
秀秀连忙小步碎跑跟上,经过燕凌云身边时,本想埋着头装不认识他,却还是被燕凌云叫住了。
“秀秀姑娘,我们又见面了。”燕凌云的声音听起来很温和。
秀秀不得不停住脚步,抬起头对着燕凌云假笑:“哦…是啊是啊!好久不见。”
燕凌云倒也没再为难她,抚着眉扯起嘴角好似笑了笑,掉转身先她一步走了出去。
秀秀松了口气正待走出去,斜刺里却忽地窜出个人抢在她前面奔了出去,注目一瞧,却是方才那笑的合不拢嘴的黑小子。
那黑小子窜出去后还特地转回头来盯着秀秀看了一会,然后噗嗤笑出声来,道:“你方才摔得还真好看。”
秀秀顿时涨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小子已然飞一般窜去老远。
竹舍在石牢东南小桥对面的那片竹林后的一个院落里,在一片绿荫遮蔽下显得清幽而静谧。内中早设好一桌丰盛酒宴,笔墨纸砚也果然备好,齐齐整整摆放于酒桌对面窗下的桌案上。
薛王爷现时饿得发慌,对笔墨那些完全视而不见,进门便毫不客气拉着秀秀坐上酒桌,对燕凌云道:“大当家,那薛某就不客气了。”也不待燕凌云说话,拿了杯箸过来,一气先喝掉了三杯茶。
秀秀虽然也渴,看见薛王爷如此还是忍不住惊得呆住,这可不是薛宝琉平日的作风,以往他吃什么喝什么不挑三拣四,他不是非霍山黄芽不饮么?这是真渴坏了?他都…不怕有毒的?
“这茶不错,秀秀你也来一杯。”薛王爷反客为主,随便得很,顺手给秀秀也斟了杯茶,“哎,喝呀!怎么不喝?一晚上没喝水你都不渴么?”
见秀秀呆呆望着他,又道:“出门在外,能吃便吃,能喝便喝。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你是担心他们在茶水饭菜中下毒么?放心,我没修书回去之前,他们暂时还不会要咱们的命。”
他旁若无人地自说自话,一点也不顾忌水泊山诸山贼的感受。
说着话已经有人沉不住气了,只见那黑小子横眉立目腾地便站了起来,一拍桌子指着薛宝琉大骂“他妈的,你说什么呢?”
燕凌云不动声色抬手制止那挽了袖子预备揍人的家伙,淡淡道:“王爷放心,水泊山还不至于做出背地里下毒害人的事。”
薛宝琉泰然坐着,自顾自夹了几筷菜吃了,方抬头来对着仍恶狠狠盯着他看的黑小子微笑道:“这位小哥也算是性情中人,不知是…?”
“这是舍弟凌渊,年纪小不懂事,还请王爷不要介怀。”
原来不是父子是兄弟,秀秀恍然大悟,抬眼瞅着这兄弟俩又在暗地里做了番比较。她这时已跟着薛宝琉吃了不少东西下去,反正酒桌上是他们男人的天下,自然用不着她说什么,只需埋头大吃便是。
接下去席间便没那么剑拔弩张,甚至可称得上是宾主尽欢。山贼头子燕凌云与朝廷代表薛宝琉还谈笑风生地共饮了几杯,气氛热烈而和谐。
只是酒足饭饱之后,双方为那所修书信的某些句词又发生了些许争执,执笔的薛王爷一连改了几次,燕凌云都不甚满意。薛王爷也忍得,虽然言辞上颇有不敬,最终还是按照燕凌云的要求改好了事。
“这竹舍甚是雅静,这几日王爷便跟秀秀姑娘在此处安置如何?”燕凌云拿了信一边用火漆封好,一边把他的决定告知薛宝琉与秀秀。
“大当家不带我们在山上各处看看?既是请我们上山做客,无论如何也该一尽地主之谊啊!”
“那是自然,王爷不必着急。”燕凌云不紧不慢将信交予手下,正待再敷衍薛宝琉两句,却见门厅外急匆匆走进一人。
来人却是面善,一部虬髯尤其惹人注目,秀秀已认出他是那位美髯公财大叔。
燕凌云微愕,才问:“怎么了?”财叔已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叽叽咕咕也不知说了什么,燕凌云顿时脸色大变,起身便往外走。燕凌渊也连忙跟上,及时追到门外拉住财叔低声盘问:“出什么事了?大哥急成这样。”
财叔急着要走,只得告诉他:“云姑娘找到了。”
燕凌渊面色明显一松,却仍抓住财叔不放:“找到便找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那种女人…”他撇着嘴角,一脸的不屑。
财叔气吼吼道:“是没什么大不了,可二夫人把她吊起来说要打死,这要打死了,你大哥不得跟你娘闹翻天啊?”

 

第三十章

薛王爷跟秀秀的注意力自然而然也跟着转到了外面那两低声交谈的人身上,只是距离隔得不够近,两人的耳朵又不够长,所以只听到似是而非的几句话。
再之后,那个财叔似乎动了气,吼了一嗓子。
两人这才算完完全全听清楚了一句话,不过这句话后,财叔就像是有人讨债似地急匆匆走远了。燕凌渊在当地站了一站,也拔腿飞也似地走了。
这么一来,院子里的山贼们也跟着走了个七七八八。
“咱们也走。”薛王爷见状,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拉起秀秀往外便走。
他走得非常之快,三步并作两步走地出了竹舍,秀秀为了不摔倒,只得加快脚步跟上。
出门之后居然没受什么阻拦,只是到院门口的时候,还是给守门的山贼给拦住了。薛宝琉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出门一游,想要来硬的吧,看到对方手上亮晃晃的尖刀,便气馁了。只得退回去跟秀秀在院子里溜达,从前院溜达到后院,又从东边溜达到西边。
然后他就明白燕凌云为什么要让他跟秀秀在这竹舍中呆着了。
这简直就是个天然的囚笼,除了正前方院门外有条竹径与外界相通外,便再无向外的通路。东西南三面均是笔直如削、危兀高耸的山壁,恰恰将这竹舍嵌在其中,若不能生出双翼一飞冲天,逃跑那基本就是不大可能的事。
薛王爷垂头丧气回到前院,站在竹舍前的鱼池子边烦闷地往里丢树叶。
秀秀看他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不免就生出几分同情之心。想他一个王爷,平日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的,眼里见的是谄媚笑脸,耳中听的无非也都是阿谀奉承之词,有谁敢忤逆他半分?如今可好,连个小小的山贼都能这么欺负他,真可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那个…”秀秀打算安慰他几句,“那个…你不要着急,既来之则安之,也许过不了多久,子路公子就会带人来救我们。”
薛宝琉转过头看住秀秀,眼里有些许惊讶之色,随后便笑了:“你倒是学的挺快的,嗯,既来之则安之。”他把手里剩下的树叶一股脑抛进鱼池,顺手亲昵地揉揉秀秀脑袋。
秀秀这一两天与他亲近了许多,对他的触碰已然不生反感,便也就没有躲闪。
薛宝琉拉着秀秀走到廊下找了个地方一起坐下,问道:“方才燕凌渊他们说的话你听清没有?”
秀秀蹙眉想了片刻摇头道:“只听到最后那句,说是谁跟谁闹翻了!”
“我想这个事一定很要紧,不然燕凌云兄弟俩也不会走得那么急,连个招呼都不打。”
“会不会是子路公子他们来了?”
“应该没有这么快。”薛宝琉托了腮认真思考,“不过我不希望子路他们贸然前来,这个水泊山地形看起来很复杂,别一不小心弄个全军覆没,得想法子弄张地图送出去才成。”
“哦。”秀秀实话实说道,“这个恐怕没那么容易。”
“嗯嗯,我知道,不着急。”薛王爷摸摸下巴上有些扎手的胡子茬,忽然低头嗅了下自己身上,道,“先不管这个事了,我得弄点水洗个澡,太难闻了。秀秀,你也洗洗…”
他把鼻子凑秀秀脖子上也闻闻,皱眉道,“啊呀,你个女孩儿家也这么臭。”
秀秀立刻窘红了脸跳起来离他三尺远,跺脚道:“讨厌!”
薛王爷哈哈笑着起身,从这间竹舍进去,又从那间竹舍出来,把这院子里的几间竹舍转遍了也没找到洗澡的地方,只在西边那间小屋门前看到一大缸冷水。小屋里有灶台柴火,是间简陋的厨房。
“什么破地方,连个洗澡的池子都没有。”薛王爷愤愤地发泄心中不满。
秀秀道:“这里不比王府…要不还是用木桶洗好了,那边屋里有个大木桶的。”
薛王爷讪讪地摸摸额角,点头:“那就用木桶好了,只是没有热水啊。”
“烧呗!”秀秀白他一眼,心道:“这又不是你家,要什么就有什么,你现在是人家的俘虏,还指望人山贼来伺候你啊?没给你继续关石牢里算好的了。”
“那…你帮我烧?”薛宝琉涎着脸挨到秀秀跟前,这烧水的事情他还真不在行。
“给钱么?”秀秀本想答应来着,心思一转想到她爹欠如意坊的钱,就趁火打劫了一把。
薛王爷愣了愣,道:“给,你要多少?”
“十两。”秀秀狮子大开口。
“十两!”薛王爷撇撇嘴,“太少了,我给你五十两。”
“真的?”秀秀欢喜地蹦起来,一转身往厨房便跑,“我这就去烧。”
薛王爷无奈摇头,这死丫头,实在是太财迷了。才这么想了一想,就见秀秀风风火火又跑了出来,拽着他袖子便往正中厅里走。
“不行,我怕你反悔,你得先给我立个字据。”
薛王爷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要他立字据。可不立不行啊,他等着秀秀烧水给他洗澡呢!于是乎薛王爷只得跟着秀秀走回厅里,借用燕凌云留在那里的笔墨给秀秀写了个字据,还被逼用墨盖了个黑手印在上面。
“沈秀秀,你这根本就是落井下石。”薛王爷一边盖手印一边抗议。
“嘻嘻…”秀秀做个鬼脸给他,“我这是趁火打劫。”
“死丫头!”薛王爷恨得牙痒痒,差一点就把她抓过来按在膝盖上打屁股,可一想到前几次掉下巴等等的不幸遭遇,就硬是忍住了。
秀秀收好字据,心满意足地跑去厨房烧水去了。
薛王爷没甚事做,只好也跟过去看秀秀烧火。那丫头想来是干惯这种事的,烧起火来顺手的很。薛宝琉眼看她不慌不忙把干柴塞进炉膛,又卷了一小捆草叶,打燃火石点着,放在干柴下特意留出来的空隙之中,不一会干柴也被引燃,只是燃的不大旺。
秀秀怕火熄了,鼓起两腮对着灶膛里使劲吹气,吹一下火势便旺一点,再吹又旺点。
薛王爷看着有趣,跃跃欲试地上前:“秀秀,让我也来吹吹。”
秀秀诧异地看他一眼,一脸“你能行吗?”的表情。薛王爷给她这幅表情激的很是冒火,越发坚持一试身手。秀秀只好把位置腾给他。薛王爷是立意要在秀秀面前显摆一番的,当下蹲到炉膛前,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使劲——吹。
这一吹果然奏效,炉膛里的火霍地一声窜起老高。
薛王爷见此十分得意,正要凑上前去再加把劲,却见那火轰地一下从炉膛里倒窜出来,吓得他忙不迭朝后躲闪,多亏了躲得快,不然这张脸非给烧的一塌糊涂不可。
秀秀也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推到一边,道:“我来我来,哪里用这么大劲吹的?”看薛王爷捂着脸,忙又问,“怎么了?烧着脸啦?”
一边说就一边掰开薛王爷捂着脸的手,看他脸上是不是给烧坏了。
薛王爷那脸还是完好的,并没有被烧伤,只眼眉周围多了墨黑的一圈污渍,被他用手一抹,便成了个大花脸。秀秀“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推着薛王爷一直走到门外,舀了瓢水给他洗干净,道:“那个我说,烧火的事还是我来,你帮我盛水到锅里好了。”
“火怎么会倒着烧出来啊?”薛王爷老大不好意思,一边洗脸一边要秀秀为他解惑。
“可能是你吹过头了。”秀秀想想就觉好笑,捂着嘴乐不可支。
“还笑还笑,臭丫头,看我倒霉了就跟着山贼来欺负我。”薛王爷又是气又是窘,撩起水往秀秀脸上泼。
秀秀也不甘示弱,掬了捧水又给他洒回去。
俩人嘻嘻哈哈闹着,连有人走到跟前都没觉察,直到来人出声,二人方始惊觉。
“沈秀秀。” 来人直呼秀秀大名,竟是那美髯公大叔去而复返。
“什么事?”薛王爷把秀秀挡在身后,抢上前开口发问。
财叔瞟薛王爷一眼,将目光投向秀秀:“我家大公子请秀秀姑娘过去一下。”
----------------接上
“过去,去哪儿?”薛王爷问道。
财叔爱答不理又瞟薛王爷一眼,只对秀秀道:“秀秀姑娘,你跟我来。”
秀秀愣了下,总算明白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道:“只我一个人?”
“我说的还不够明白?”财叔的脸黑下来,豹眼一瞪,目露凶光,把秀秀吓得顿时一激灵。
“那…他…”秀秀回头去看薛王爷。
薛王爷的脸也沉了下来,抬手将秀秀指过来的手指一把握住,道:“这可不行,我们一起来的,不管去哪里都得一起。”
“你想怎么着?”财叔的嗓门大起来,“啊?他妈的,这是水泊山,可不是你那狗屁的秦王府,想在这里指手画脚作威作福,收起你那一套回家玩去吧!”
说着话他就挽了袖子直冲过来,大手一伸就把秀秀那细胳膊给攥住了。
“废话少说,老子还有急事,识相的赶快跟我走。”
“放开她。”薛王爷也怒了,上前在财叔胸口猛推一把,“拿开你的脏手。”
财叔虽是个膀大腰圆的大块头,但薛王爷那身胚也不弱,又是卯足了力气地推,竟把财叔推得朝后退了一步。
“嫌老子脏…呸!”财叔恨恨吐了口唾沫,“你他妈才脏呢!”
秀秀有些傻眼,正想劝二人不要意气用事,就见财叔挥着拳头朝薛王爷扑了过去。
就听“嘭”地一声,秀秀转过眼去,便见薛王爷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薛王爷似乎被揍得不轻,也不知道伤了哪里,鼻子嘴巴里都在往外淌血。
秀秀倒吸一口冷气,眼见财叔抢上前去,揪住薛王爷衣领还待再揍,连忙冲上去抱住他要落下去的拳头,急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跟你去还不成吗?”
“不行——”薛王爷都顾不上抹掉脸上的血渍,红着眼吼道,“不能跟他们去。”
听到他说不行,财叔挥起的那只拳头就要作势落下去,这大叔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秀秀险些就要拉不住。
“大叔大叔,这个人不经打的,打死了你们水泊山可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财叔停住手瞪着秀秀看。
秀秀道:“麻烦大了,不信就去问你们大当家。”
“哼!”财叔打鼻子眼里哼了一声,悬在空中的那只拳头慢慢松开,反手又把秀秀的小胳膊攥在手里,道,“走,大公子那里还等着呢!”
他拉着秀秀大步流星往前走,秀秀挣也挣不开,只得小跑跟上。回头看去,薛宝琉还躺在地上,那模样实在是…可怜!
秀秀心里莫名就有点难过,低声跟财叔道:“财叔,我有点重要的东西给大当家看,不过…在那个…姓薛的手里,你先等等,我马上就拿来。”
“我去,给他两拳看他不交出来。”财叔十分之崇尚暴力。
“不用,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哄他两句就拿来了。”
“嗯,快去!”
财叔总算松了口,秀秀甩甩被捏痛了的手腕,飞快地跑至薛宝琉身边。
“你…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秀秀紧张地扳过薛王爷的脸,到处查看。
“没事!”薛王爷挣扎着坐起,抓住秀秀的手不放,“你不准跟他去,这些没人性的山贼也不知道会对你怎样…你一个女孩儿家,要给他们…”
薛王爷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语声有点哽咽:“我真没用。”
秀秀拿手帕沾了点水把他脸上的血擦掉,见他鼻梁那块发青,鼻中又在不停流血,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被砸断了鼻梁骨,便问:“你鼻子怎样了?疼不疼?”一边说一边将手帕卷一卷,想要将他的鼻孔堵住。
薛王爷不答,只捉着她的手不肯放,喃喃道:“你不许去。”
“没事的,我去去就回来,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秀秀只能柔声安慰他。她猜燕凌云忽然叫自己过去多半是要这一段时间她在秦王行馆收集到的一些情报,胡乱应付下也就过去了。燕凌云这人虽说是山贼,人品却实实在在是不错的,要不然也不会在百姓中间有那么高的声望。可这些话又不好对薛宝琉说,他本来就够倒霉了,再知道她其实跟山贼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那会怎样?
虽说她当时只是为了脱身敷衍,可谁能信呢?
“我怎么能放心?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薛王爷咬着牙要站起来,“哪怕被他打死…”
“别…”秀秀忙又把他按回去,低声道,“你死了谁来剿灭山贼为民除害啊?那个,他们不会让你出去的,你放心,我机灵着,上次我落到他们手里不都安然无事?这次也不会怎样的,而且我能出去也是好事,正好可以观察下水泊山的地形呀!”
薛宝琉抬头怔怔看着她,眼中微有狐疑之色,转瞬又变得迷茫,好似困惑不解。只是这一呆的功夫,秀秀已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方巧那边财叔又在大声催促,秀秀腾地站起来转身便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