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女儿啊?”薛王爷乜了于安旺一眼,拿起块芙蓉糕咬了一口,回味了下,点头道,“嗯,味道还不错,以前怎不曾听你说过你有个女儿?”
“哎呀,公子你有所不知啊,于…于大爷那女儿可真是才艺双绝的美人啊,大爷爱女如至宝,等闲不与外人知晓…这也就是当着公子的面,若换了别人他哪里肯说?”于安旺身边的一个小吏适时插了句嘴。
于安旺把老鼠眼一瞪,斜了那小吏一眼,转过脸对着薛王爷只是讪讪地笑,心想,这不是因为头上这顶乌纱帽快不保了吗?他总得要搬个救命的人出来才是。只是眼下王爷身边有这个小丫头,也不知有没有机会?
薛王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于安旺的女儿他并不是太感兴趣,毕竟这位于大人长得太丑,想必生出来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儿去。何况他如今气性大着,这芙蓉糕绿豆酥的味道再好,他也没心思吃,索性便全推给秀秀:“饿坏你了,多吃点…”
秀秀欢天喜地地照单全收,一边还分出些给旁边桌上的侍卫们。
侍卫们都道:“多谢公子,多谢秀秀姑娘。”
却没一个谢于安旺大人的。
于安旺气得胡子一翘一翘,当着薛宝琉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忍着。
天晓得他是中了哪门子的邪?竟会带着薛王爷来这狗屁的澄阳湖做什么劳什子的暗访…这下好吧!羊肉没吃着还惹来一身骚。这茶寮里也不清静,那说书的先生说什么书不好,偏要说那水泊山的燕凌云。
最可恨是他竟把个山贼头子说成人人敬仰惩恶扬善的大英雄。
而那被惩的恶人居然是他于安旺的儿子。
虽然人家没明说,只说是石州太守的儿子,太守太守,石州有几个太守?不就只他于安旺一个太守?这不是说他是说谁啊?可他于安旺的儿子才七岁不到,如何去强抢民女?这群可恶的刁民,怎能这般无中生有害人呢?
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发,却忽有一个茶客从他身边过,莽里莽撞的,也不知怎么在走路,差点没把他那张桌子掀翻了。
于大人这股子火腾地就窜了上来,瞪眼厉声道:“这么宽的路不走端端往人桌子上撞,你是没长眼还是眼瞎了啊?”
“你才眼瞎了…”那人也不是好惹的。
“你——”于大人几乎要跳脚了。
店家慌忙上来解劝:“算了算了,这位客官别生气,乡下人不懂礼数,您多担待。”
“哼。”于安旺瞥眼瞅瞅薛王爷,也不好太嚣张,顺着店家的话低下声道,“算了,我不与这等刁民计较。”
“刁民?哟呵…还刁民,敢情你是官府的走狗来着?”那茶客耳尖,听到这话更是不依不饶了。
薛宝琉见此,就知道坏事了。正想喝止于安旺,却忽听有人冷笑道:“何止是走狗,他可不就是石州城的太守于安旺么?”
空气仿佛骤然冻结,热闹非凡的茶寮一霎那间鸦雀无声。
稍后有人嚷道:“他娘的,这伙人原来是官府的探子,赶他们走…”
“赶他们走!”
“狗官,快滚…”
一时群情激愤。
薛宝琉有些傻眼,怎会如此?官民矛盾居然激烈到这个地步?他尚未想通这个问题,旁边秀秀已拽住他的袖子,小声催促他道:“快快,快躲桌子下面去。”
他一时也来不及多想,随着秀秀这一拽便矮身钻进了桌底。
接下去的情况十分混乱。
“保护王爷。”
侍卫们纷纷大喊。
噼噼啪啪——当当——锵——
砰砰砰…
各种声音响成一片。
好像在下冰雹,头顶上的桌面被砸的咚咚有声。
什么石头了,臭鸡蛋、烂菜叶啦好像下雨般落在桌子四周,一转眼,原本干干净净的地面上便是一片狼藉。
片刻后,各种声音忽然间消失,只剩下侍卫们在喊:“王爷…王爷…”
薛宝琉拉着秀秀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的时候,于安旺也正顶着满脑袋的烂菜叶晃晃悠悠站起来。于太守目下的形象大是不堪,满头烂菜叶便也罢了,还被砸了许多的臭鸡蛋,黄黄白白的蛋液正顺着头发丝和两腮流下来,看着颇是恶心人。
“我在这儿。”薛宝琉皱了下眉,也没心思笑话他,先出声回应侍卫们。
这些村民们溜得可真快,打砸完毕即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那茶寮主人都不见了。
为防村民们追来另生枝节,薛王爷下令连夜返回石州城。
天已经黑透,外面黑乎乎一片,除了憧憧树影就是连绵不断的山脉。就着车上风灯昏暗的光,秀秀看到他们正行驶在一条蜿蜒盘旋的山道上。
“这是到桃岭山了吧?”薛宝琉也凑过头来跟着她看。
秀秀嫌他挨得近了,瞪着他一脸很不友好的表情:“我怎么知道?”
薛宝琉也不以为意,笑眯眯道:“你倒是挺机灵的,知道要先躲起来。”
秀秀跟看傻瓜似地看着他:“明摆着情形不对,不躲起来难道要给他们砸啊?”
薛宝琉给她说得有些窘,尴尬地笑了下,伸手去捏秀秀的脸:“你这机灵鬼。”
秀秀捂着脸忙往一边躲,动作幅度大了点,撞在车厢壁上。
方巧车子剧烈地颠簸了下,薛宝琉趁机取笑道:“小心点儿,可别把车子撞翻了。”说什么就来什么,这句话才说完,马车就又剧烈地颠簸起来,而随着颠簸,外面也开始有些不对头,像是山崩地裂般,忽然间震天响了一记。
秀秀跟薛宝琉均被这响声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正纳闷是怎么回事,外面就已乱成了一团。
车鸣马嘶人吼,刀剑相碰,火光乱晃。
“这…这莫不是遇上山贼了吧?”秀秀才这么一想,驾车的马儿便凄厉地叫了一声,而后马车就跟疯了似地飞驰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马车左摇右晃如同大海中正在遭受狂风暴雨洗礼的一叶小舟,翻来覆去炒豆子一般将车里的东西来回折腾了许多遍,秀秀跟薛宝琉也不例外,夹在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中间一会滚到这边,一会又一头撞向那边。
滚了几圈后,秀秀已然晕头转向,混乱中只觉一只手臂勒住了她的腰,薛宝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住我。”
秀秀瞪大眼,啊,抱住他?想得美,她才不要抱他。
可是就在这时车子又是一阵猛烈地晃动,她“啊”地一声,已是身不由主跟薛宝琉抱了个满怀。
还好薛宝琉一手紧把住车窗框,如此两人才没至于再乱滚一次。
“秀秀,我们得出去。”薛宝琉道。
那是,肯定得出去。如今马车是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边是峭壁,另一边却是悬崖,万一那两匹疯马一个失足落入深渊,他二人可就跟着呜呼了。
秀秀连连点头:“嗯嗯,咱们快跳下车去吧!”
“等等,你抓着我的手,我先靠到门边上去。”薛宝琉在剧烈的颠簸里朝着车门走去。虽然他们的位置离门不远,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根本连站都站不稳,何况是走,所以就算是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想要到达也是非常困难的。
几次尝试后,薛王爷终于一把扳住门框,艰难地到达了目的地。
“秀秀,过来。”他拽着秀秀的手用力拖到自己身边。
秀秀现如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紧抓着薛宝琉的胳膊,跟他紧紧靠在一起。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他是色鬼王爷也好,不安好心也好。都先一边呆着去吧。眼下还是性命要紧!
好像…这个薛王爷也并不是那么讨人厌,而且也不是特别草包的嘛。
秀秀想着,就见薛宝琉抬手将门帘扯了下来。
蒙蒙夜色里已不见车夫的影子,马车仍旧在疯狂往前奔驰,前面…
薛王爷在心里哀嚎一声,前面哪里还有路?分明就是悬崖啊!
马车转瞬间便已冲至崖边,眼见便要性命不保。千钧一发之际,薛宝琉跟秀秀从车上一跃而下。
轰隆——
直冲下悬崖的马车发出一声巨响。
滚成一团的薛王爷跟秀秀从杂草丛中探出头来朝着马车坠落的方向呆望半刻,心头均是惶惶,犹有余悸。这条路不单崎岖不平,还很狭窄,数尺之外亦是深渊,还好他们跳的方向是朝内,滚到了靠峭壁的一边,不然可就跟那辆马车一样轰隆隆——死翘翘了。
“秀秀,你没事吧?”
“没事。”秀秀摇头,深吸一口气,心想真险啊,只差那么一点点…
薛宝琉皱眉推推秀秀:“那你…起来好不好?”
“啊?”秀秀这才发现自己坐在薛王爷一条腿上,她再是脸皮厚,也禁不住红了脸。秀秀连忙起身,谁知方才受了过分的惊吓,全身竟有些发软,起到一半,膝盖一软,便又坐了下去,恰恰就又坐在薛王爷腿上。
薛王爷“哎哟”叫一声,拧着眉毛,脸显痛苦之色:“我的腿…死丫头你也轻一点呀!”
“腿…腿怎么了?”秀秀忙不迭从他腿上挪下去,低头去看。
“不知道…痛得很。”薛王爷抱着腿直抽冷气,“一定是方才跳下来的时候被你压断了。”
“不…不会吧!”秀秀半信半疑,他也太不经事了,就那么压一下下就断了?“给我看看。”
“怎么看?”薛王爷哼道,“黑漆漆的,看得见什么啊?”
“…”秀秀难得地被噎住了。
“要看也成,找个亮的地方,我脱了裤子给你看。”
“你…”秀秀再度涨红了脸,恨不得踹薛宝琉一脚,这个不要脸的色胚。亏她方才还对他有了那么一点点改观。
“扶我一把。”薛宝琉不但没一点羞愧,还理直气壮把手搭在了秀秀肩上,“我腿疼,起不来。”
秀秀原本想甩开他的,想了想,还是忍着气把他给扶了起来。这可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黑灯瞎火的,又是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谁知道等着他们的还有什么?为今之计还是快点离开这里,想办法回到石州才是。
薛宝琉倚在秀秀身上站起来,抬起那条伤了的腿踢了两踢,出了口长气:“还好,没有断。”
这个混蛋,居然耍着她玩!秀秀气得不得了,霍地一把推开他。
“哎哟哎哟,我的腿。”薛宝琉一手拽着秀秀不放,一手摸着腿哎哟连天的呻唤。
“骗子,你的腿好好的。”秀秀柳眉倒竖。
“谁说的?还是很疼…只是万幸没有断。”薛王爷一脸委屈。
“呸——”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开开玩笑而已。”
秀秀顿足:“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那能怎么办?事情反正已经成了这样,总不能哭是吧?开开玩笑找点乐子有什么?”薛宝琉不以为然道。
这是什么人哪这?
“你一个人留这里找乐子吧!”秀秀道,“我可走了。”
“哎等等…秀秀,要走也得一起走,你一个女孩儿家深更半夜孤身一人多危险。还是让我来保护你吧!”薛宝琉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过,咱们如今去哪儿呀?”
笨!秀秀翻个白眼,“当然是想法子回石州城啊!”
“哦…”薛宝琉嘴角边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附和道,“正是,还是秀秀聪明,那你知道回石州的路怎么走?”
“当然,哦,不过还得看看,这马不知道把咱们拉哪里来了?得回原路去我才知道。”
“回原路?”薛宝琉愕然,“那里有山贼呀,你打算回去送死?”
这个…
秀秀不作声了,耳根下微有些发烫,想来脸也红了的。还好是在连月亮都看不到的晚上,黑漆麻麻的,薛宝琉看不到。别看这个色胚平日吊儿郎当的,遇到正事还是不糊涂,他说的这个事还真是个问题。
“哎,不知道于太守他们怎样了?”薛王爷的语气很凝重,似乎是真的在担忧。“也罢,咱们就回去看看。”
啊?秀秀的眼睛不由自主瞪圆了,他还真的要回去。
“回…回去?”
“是啊!”薛王爷说话的口气很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不是怕送死?”
“那个,咱们可以见机…”
后面的“行事”二字尚未从薛王爷口中说出,情况又有了突变,不远处的来路上忽然有火光闪动,随后便有人声,吵吵嚷嚷地和着杂沓纷乱的脚步声。
一片混乱里“追”“抓”“杀”这样的字眼分外刺耳。
“不好。”薛宝琉暗叫一声苦,拉住秀秀便往前奔,“快快快,山贼追来了。”
秀秀虽然不齿薛王爷这种窝囊的“胆小如鼠”的行为,却还是跟着他就跑,事到如今除了跑还有什么办法?难道站在这里等着山贼来抓?只是——
“喂喂,前面没有路了。”秀秀想到最最重要的那一点,不由惊呼。
“没路那就跳崖好了。”
“你——我才不要跳崖。”秀秀使劲甩手,想从他手里挣脱开来。
“笨蛋。”薛王爷任她怎么甩就是不放手,“没看见这里有个弯要转么?”
可不是,路的尽头真是道弯,先前隔得远天又太黑所以大家都没看到。秀秀松了口气,想到之前自己骂薛王爷的那个“笨”字落回自己头上,便有些气鼓鼓的。但现如今生气不宜,便只有忍回去,闷头跟着薛王爷往前逃命。
转过山弯,便全是下坡路,两个人跑得疯快,不多时便到了山梁底下。
只是他俩跑得快,后面追的人也不慢。秀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一阵喊打喊杀声,原本黑漆漆的道路被身后追来的火光漫到,四周景物一瞬都清晰起来。
“进林子。”薛王爷又在关键时候出声,果断地拉着秀秀奔入右首那一大片树林。
树林很大,也更黑。薛王爷本打算借着树林的掩护暂避一时或者逃遁,不过山贼们显然比他跟秀秀更熟悉这一带的地形,俩人没跑多远,便被前后左右围了个密不透风。
也不知有多少火把明晃晃地照着,秀秀跟薛王爷在这明亮的火光里自是无所遁形。
眼看山贼手里亮闪闪的刀剑枪戟,薛王爷摸摸空空的腰间,居然连把剑都没带。怎么跟人家斗啊?他由不住叹口气,低声对秀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秀秀,他们人多,咱们还是先认输好了。”
秀秀当然只能点头。其实她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还是不要硬拼的好。何况低个头认个输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保住了性命再见机行事,这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于是薛王爷举起双手,对着一群气焰嚣张的山贼们道:“各位大侠,有话好好说,哦呵呵,好好说…”

 

第二十八章

“好说个屁咧!”山贼们完全不给薛王爷面子,其间一个头领模样的中年汉子骂骂咧咧走过来,一抬手把薛王爷扒拉地背转了身,“别什么大侠大侠的跟老子套近乎,告诉你,老子是山贼,名副其实的山贼,杀人不眨眼的山贼,你们这俩小白脸给老子老实点儿,别想耍什么鬼心眼。”
薛王爷忍气吞声道:“不会,大爷你放心,我们都是老实人,哪有什么鬼心眼耍?我们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算你识相,把手伸过来。”那头领哼一声,扬扬下巴吩咐后面跟着的喽啰,“给他绑上。”
“可不可以不绑?我们不会跑的。”薛宝琉试着跟山贼讨价还价。
可惜山贼不理会他,满脸鄙夷之色地坚持要绑他,薛王爷只好把举着的两手乖乖伸过去,见秀秀一脸不乐意,就又忍不住跟山贼打商量:“绑我就好,她就不要绑了吧?”
“为什么不绑?”
“她是…”话到嘴边,薛王爷还是没说出来,硬是把“女人”俩个字忍了回去,“哦,她这么瘦巴巴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风吹吹就倒,哪里还用得着绑啊?”
他真蠢到家了,怎可告诉山贼秀秀是女的。要知道山贼可是杀人放火□掳掠无所不为的,万一这伙山贼知道秀秀是女人胡来可就麻烦了。不过秀秀这样子,也难保人家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只是他现如今自顾无暇,若山贼真的胡来,可怎生是好?
薛王爷心里七上八下的,着实有点儿担心,这时候秀秀似乎也有点害怕,抓着他的袖子难得主动地紧挨着他。薛王爷立刻就热血沸腾了,觉着自己无论怎样都要保护她才对,容色间便带了三分凛然。
好在山贼们只是单纯的要抓人,并无什么不规矩的举动。
“我们真不会跑的,你看你们这么多人我们就是想跑也跑不了啊!”薛王爷不死心地继续跟山贼们交涉。
大概是他这句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山贼头子皱眉瞪了他片刻,也就没在捆与不捆这件事上过分纠缠。俩人就这样当了俘虏,被山贼们吆喝牲畜似地赶出了林子,然后又被赶上一辆臭烘烘的车。
秀秀紧闭嘴巴屏住呼吸,心想这八成是人家倒夜香的粪车,真臭死人了。但总这样也不是个事,人总归是得呼吸的,所以大多数时候秀秀跟薛宝琉还是得被熏着,差不多快熏晕过去的时候,山贼们总算让他们下了车,却又将二人押上了一艘船。
在船上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总算到达目的地。
离天亮还早,四外黑麻麻一片,只大约知道他们是被带到了一座山上。
这应该便是传说中的水泊山了?
薛宝琉转目四看,待要打望一下周边景况,却被一群山贼推推搡搡关入一个充满了霉味的所在。里面黑咕隆咚,好像是间密不透风的石室。秀秀上前使劲摇晃那已经关得严丝合缝的铁门,摇了许久,铁门也不见松动。失望之余抬头四望,却只见石墙上只有个小小的四方气窗。
秀秀估摸了下,那么小的窗子,怕是只有猫儿才钻得出去。
她这里急得团团转,薛宝琉那里却是一点也不着急,打个呵欠一屁股坐在墙角边的稻草上,跟着躺倒,一转眼竟呼呼睡起大觉来。
秀秀呆住,蹲门边盯着那睡得完全不知东西南北的薛王爷,握着两只拳头,咬牙切齿地非常想冲上前去给他一脚。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睡得着!他怎么就能睡得着?居然一点也不着急,也不想个法子逃出去,难道就在这里等死?
之前跟山贼交涉的时候他不是挺本事的吗?
跳车的时候也很果断呀!现如今怎么就这样了?他怎么一时能干,一时又这般窝囊?那他到底是不是草包呢?
“唉!”秀秀叹口气,觉得头有点疼,看来指望别人是没用的,尤其是薛宝琉这样的…这样不大稳定的家伙,那就更没有指望头。还是得自己想法子。她从头上拔下束发的簪子,对着门缝往外送,捣鼓了许久,门是纹丝不动,倒把她累的手酸脚软满头是汗,只得悻悻作罢。
秀秀垂头丧气坐在地上,托了腮转动脑筋又继续琢磨别的招数。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正是养生修息之时,头脑明显不如白日时灵光,况且折腾这半夜,还耗费了那么多体力。秀秀坐着坐着,脑袋就耷拉下去,往下一点一点地也进入了睡眠状态。
毕竟身处险境,秀秀睡得并不那么踏实,睡一会便努力睁开眼,这么睡睡醒醒,后来听到外面有公鸡打鸣声,便惊醒了过来。
高墙上的小气窗透进一抹白来,外面隐约有脚步声响动。
秀秀一骨碌爬起身来,转头看时,薛宝琉竟还在睡。真是…头猪!秀秀在心里把薛宝琉骂了个体无完肤,越骂便越生气,一个忍不住上前便踹了薛王爷一脚,不过没敢用太大劲。
薛王爷在发霉的稻草垫子上翻个身,哼哼了声,方才慢慢睁开眼,有些迷瞪地望住秀秀道:“什么时辰了?”
“天都亮了。”秀秀没好气道,“睡睡睡,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睡得着?”
薛王爷眯眼笑笑,慢吞吞道:“既来之,则安之。秀秀啊!着急也没用,不如倒头睡大觉,我腾点地方给你,你也睡会?”说罢展臂伸个懒腰,果真往里面挪了挪,竟又闭上眼睛要睡。
秀秀气不可抑,抓着他的胳膊便一阵猛摇,叫道:“睡你个大头鬼啊?你不准睡,你给我起来,听见没有,你给我起来!”
“起来做什么啊?”薛宝琉不耐地甩开秀秀,“被关在这么个地方,什么也不能干,你说我起来做什么?”
“你——”秀秀一时无语,但心里又着实气的慌,一转头在稻草垫边坐下再不言语。
“秀秀…”薛宝琉看秀秀不说话,又觉无聊起来,半撑起身往秀秀跟前凑了凑,软声哄劝,“别生气了。”
秀秀瞪他一眼,干脆掉转身子背对他。
薛宝琉瞧她那别扭模样,忍不住轻笑了声,倾身过去道:“你不是让我起来?我这不是起来了…”
“哼,起来干什么?左右无事,王爷您请继续睡。”
“怎么没事?”薛宝琉涎着脸继续往秀秀身上贴,“我怎么就忘了身边还有你这样一位美人,秀秀,不如…咱们找点什么事来做做?”
“做什么?”秀秀蓦地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你想到办法了?”
“没…”薛王爷着实郁闷着了,这还真是个不解风情的蠢丫头。
“既然没想到办法,那又有什么事做?”秀秀泄了气,没精打采转过头去不搭理薛王爷了。
薛王爷心想,做什么?亲个嘴儿,抱一抱,总之这里没人,这样那样也不是不可以,这些难道不叫做事?他还没试过在石牢里做那风流韵事呢!也不知有多**…薛王爷想到这些就有些心旌摇荡,眼瞅着秀秀白皙的后颈颇有几分心痒。
“秀秀…”薛王爷的声音都有些喑哑了,伸手扳住秀秀的肩膀待要将她摁倒,才挨着个边,便被秀秀一把将他那只手打落了下去。
“干什么啊?”秀秀转回头来瞪他,一脸的不耐烦。
“哦…”薛宝琉给她弄得好生没趣,无奈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天已然完全亮了,薛王爷站在小窗里透进来的那一缕晨曦里,整整衣衫,展开两臂一边松筋骨,一边将这石牢上下左右看了个遍。
石牢里除了墙角边那堆稻草,就再没有其他东西,还真够简陋的。
薛王爷走到铁门前把住门框边摇了下,却是纹丝不动。
“打不开的。”秀秀瞥他一眼,忍不住开口提醒。
薛王爷摇不开门,便不再白费力气,回头冲秀秀笑了笑,将耳朵贴在铁门上凝神听外面的动静,听了片刻,皱眉问秀秀道:“外面有人没?”
“我怎么知道?”秀秀奇道,这才怪了,他不是在听外面的动静,怎么倒问起她来?
薛王爷顿了下道:“外面没动静。”
说的全都是废话,整一个废话王爷。秀秀把脸埋在膝盖上装没听见。
她不理人,薛王爷却不打算放过她,稍沉了片刻,缓缓走回秀秀身边,蹲下身拍拍秀秀肩膀道:“秀秀…你爬到窗户上看看,外面到底有没有人?”
秀秀蓦地抬起头来,看看石墙上那高高在上的小气窗,睁大眼道:“那么高,你叫我怎么爬上去?”
“笨。”薛王爷指指自己的肩膀,“踩在我肩膀上爬啊!”
“哦这,不好吧!”
“我不嫌你脏的。”薛王爷低头盯住秀秀的鞋看了下,微微皱起眉,“不过你这鞋子还真有些脏,脱了再踩吧!”
秀秀红着脸将脚往后缩缩,可惜今日没穿裙子,身上这件青布短袍无论怎样也遮不住在那粪车上踩脏了的鞋子。
“你的鞋子不也很脏。”她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