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抱个琴都抱不好,若是摔坏了,一百个你都赔不起。”梅君舞居高临下看着她,月色下,他的脸仿佛被蒙上了层薄纱,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一双眼却是极亮,冷冽如冰。
叶莲不服气地撇撇嘴,就这么值钱?她才不信。
她将手拿到眼睛跟前看了看,还好还好,没有出血。
想来梅君舞还是怕她摔了他的琴,把琴拿过去后便没再支使叶莲抱了,自顾抱了琴又往前走,一边道:“你以为我白叫你走这些路么?难道走路不是练功?你可真是一点也不开窍…”
叶莲听了这话,颇是羞惭了一番。虽是如此,心里仍免不了疑惑,这是在练功?该不是在哄人吧?
继续又走了一段,眼前出现一大片桃林,已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这里的桃花却依然开得妖艳,满树芬芳。
梅君舞走到桃林中的一大片空草地上盘膝坐下,将琴横在膝上调音。
叶莲吃吃道:“师父…我…我干什么啊?”
“练功。”
“那…那我要练什么?”
“随便你,倒立,扎马步,跑步任选一样便可。”梅君舞应得漫不经心。
叶莲大失所望:“就没别的么?”为什么不教她练气吐纳调息?
“别的什么?你根基如此差,我却也不敢教你别的什么,万一走火入魔,岂不是要害了你?”梅君舞头也不抬,自顾抚琴,十指如水在琴弦上抚过,叮咚作响。
叶莲好不气闷,盯着他看了一阵,还是走到一边,道:“我就练倒立好了。”
“嗯,随你。”梅君舞在琴弦上轻拨慢捻,铮淙有声,宛如流水潺潺,一边却缓缓道, “不论练什么都要集中精力,务必做到心神合一,方能有进境,若只是拘泥于形式,便练十年、二十年也没有用。”
叶莲头下脚上,身子笔直,一边按他所说凝神,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他仿佛是在有意打扰她,琴声忽而激昂,忽而低迷,辗转飘渺,叶莲的神思早随着琴声飘飞而去,哪里又能集中精神练倒立?
虽然他的琴技不错,哦,应该说很高超,倒真算是个风雅的人物。
后来好不容易可以不受干扰,一双胳膊却是酸疼无比,只是他未喊停,叶莲也不好自行停下,原本想等他一曲奏罢,问他一声。谁知他这一弹,便是一曲跟着一曲,中间略做停歇,便继续弹下一曲,叶莲竟连插嘴问他的机会都没有。
到他开始弹第五支曲子的时候,叶莲再也支撑不住,咚地倒下去,也不管是不是会打扰他,有气无力地问:“师…师父,我可以休息一会再练吗?”
“我有说过不让你休息吗?”
“…”叶莲瞪大眼睛,却辨不清他这话的真假。
梅君舞又道:“你若累了,自己休息便是,问我做什么?”
叶莲嗫嚅道:“我以为…”以为他是有意想累死她。
他摇头,嗤地冷笑:“真是笨蛋。”
叶莲瘫软在地上,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依稀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只是脑中昏沉,竟是怎样都想不起来。
月兔西沉,天空渐渐发白,应是破晓时分。
叶莲却觉困倦无比,眼皮子不知不觉中耷拉下去,竟睡着了。
睡梦中琴声仍然忽高忽低地响着,好似一只温柔的手轻拂着她的面颊,那只手在她面颊上摩挲,缓缓往下滑,一直滑到她脖子上,而后慢慢收紧…
等叶莲快喘不过气时,却又一点点松开。
就这样,收紧——松开——再收紧——
反反复复。
后来,琴声停了,那只手便也飘离而去。
叶莲沉沉睡着,再没有梦。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听身旁有人在低声叹息:“真能睡,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叶莲蓦地一惊,睁眼坐起身来,却见太阳已高悬天空,竟已是浩浩白昼了。
“啊——”叶莲惊叫,“我睡过头了。”
教诲
“小城主说你勤勉,你就是这样勤勉的?”梅君舞唇边是讥诮的笑意,“我看你睡觉倒是勤勉的很。”
他就坐在叶莲身旁的草地上,近的可以看见她映在他眼眸中的影子。他微向上挑的双目中有光波在荡漾,好似春水一浪一浪,叫人的心也跟着漾动,轻飘飘浮在半空,总也落不了地。
叶莲的脸顿时发热,狼狈不堪地转开眼去:“我…我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不是,偏做了我的徒弟便这样,看来你是不满意我这个师父。”
“没有没有…”叶莲连忙否认,“我对师父您那是五体投地的佩服,又怎会不满意?”
梅君舞定睛看她,目光变得晦深幽暗,含着些捉摸不透的笑意:“想不到你这张小嘴还挺会说话。”忽然伸手过去,在她那粉嫩的腮上捏了一把。
叶莲脸上顿有红云飞出,捂着脸直往后躲。
“你的脸红了,嗯,害羞了?”
“没有。”
“喜欢我是吗?”
“没有没有。”叶莲红着脸梗着脖子否认,越来越不像话,这是个师父该说的话吗?
“那你脸红什么?”
“我热…”叶莲很没有底气的低声嘀咕,两手撑地往后挪,想要离他远一点。
谁知梅君舞却倾身跟了过来,他自上而下俯视着她,满头黑发从两肩倾泻而下,一绺发丝便垂落到了叶莲微敞的领口里,在她脖子上扫来扫去,痒酥酥的,弄得叶莲紧张不已。
“我到底是不是好人?”
“不是。”话一出口,便见梅君舞一张俊脸变黑,叶莲立刻惊觉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补救,“是是是…师父是最好最好的好人。”
他还记着鼎会上的事,真是…真是个小肚鸡肠的家伙。
叶莲心里虽这样想,嘴上又哪敢说出来,见梅君舞眼眸中总算渗出点笑意,便道:“师父,你…你能不能让一下,我好起来。”
“小叶莲,你这定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差。”梅君舞“嗤”地笑了一声,一把捉住叶莲手腕就势一拉,将她拉站了起来。
小叶莲!叫得可真亲热,他叫她小叶莲…叶莲被他这一声叫得有些懵了,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梅君舞仍盘膝坐着不动,抬手摸一下头发,道:“帮我梳一下头吧!”
又是梳头,叶莲回想起几月前帮他梳头时发生的事情,禁不住脸上发烫,在怀里摸了下,为难道:“我没带梳子。”
“你一个女孩儿家,居然出门不带梳子。”
叶莲呐呐无语,肚里却道:“难道是女孩子就非要带梳子?”再说,没带梳子还不是他闹得,若不是他催得那么急,她也不至于忘带。
“走吧!时候也不早了,你师兄、师姐还等着我们回去呢!”梅君舞颇为扫兴,意兴阑珊地抱起地上的琴起身,仍旧把琴往叶莲怀里一塞,道,“好好抱着。”
叶莲居然也就心甘情愿地抱着,大概是因他那一声“小叶莲”作怪,竟不觉这是在压迫奴役她了。
到小墨轩时,梅君舞因为要把琴送回房去,便晚叶莲一步到练武厅。
叶莲才刚走到门口,墨菊便迎上前来,探头朝她背后瞅了瞅,没见着梅君舞,即刻便变了脸色,问道:“师父呢?”
“师父一会就过来。”叶莲听她语气不善,忙指指后面侧身让过她。
墨菊赶上一步将她拦住,气势汹汹道:“我问你,今早师父带你去哪里了?”
“哦,师父带我去练功…”
“练功?师父教了你些什么?”
叶莲不由愣住,磕磕巴巴道:“没…没教什么。”的确也没教什么,尽练倒立了,说出来都丢人。
墨菊满脸不信,酸溜溜道:“怎么?还要瞒着藏着?”
叶莲道:“我没有。”什么都没教,她有什么好瞒着藏着,真是好笑,也不想想梅君舞当初还不肯收她呢,又怎么会格外开恩,教她什么绝技。
“谁信?”墨菊转头问丁冽、肖惠熙,“你们信么?”
丁冽正在练剑,听她问这话,手下略停,瞥眼看了看她跟叶莲,也不搭话,便又冷冷转过头去,自顾练他的剑法。看那眼神,似极为不屑,只怕也是不信的。
肖惠熙似乎与墨菊极熟,不好不给面子,便笑了笑,道:“墨菊师妹,这并不是我们能管的事。”
墨菊甚是没趣,却仍不肯罢休,拉住叶莲愤愤道:“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小城主照顾你便也罢了,连师父也这样…”
“墨菊姐姐,我是没什么好,你放开我好不好?”
“还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墨菊还待再说些难听的,却忽看见梅君舞自外面走进来,便忙便放了手,撇开叶莲拱手作揖朝梅君舞行礼。
梅君舞皱眉看她一眼,道:“你不练剑,跟叶莲在这里拉拉扯扯做什么?”
墨菊变脸比翻书还快,马上笑道:“师父,我已经练了一早上了,刚看到叶莲衣服上有点草沫子,所以帮她掸掸。”说着话便伸手在叶莲肩膀上连连拍打,竟果真给她拍下些碎草屑来。
叶莲也不好拆穿她,只不作声,不动声色躲开她那只手,转身走到一边。墨菊快手快脚地拖过一把椅子来,道:“师父请坐。”
梅君舞点点头,撩了袍子坐下,道:“我今日要看一下你们三个的剑法如何,叶莲,你呆一边好好看着。”
四人中丁冽年纪最长,是大师兄,所以第一个出场是他,只见他手腕一抖,长剑霎时变成一片光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梅君舞看他舞完一套剑法,挥手示意他停下,道:“你这一套是逐云剑法,虽然招式上没什么错,却只得其形,并未得其真髓,只顾耍威风,却不知这套剑法贵在轻灵飘逸…我看,你并不适合练这路剑法,还是换一套剑法练好了。”
丁冽给他批得满脸通红,直听到最后一句话方冷静下来,道:“多谢师父指点,但不知弟子要练什么剑法才好?”
“嗯,这个先不着急,等我回去琢磨一下再说。”梅君舞道,却抬手指肖惠熙,“你来。”
肖惠熙走了一套剑法给他看过,梅君舞显然更为不满,嫌肖惠熙太过懒散,道:“你心中根本无剑,若不能做到心中有剑,你倒不如就练练拳脚功夫,却做什么大剑师?”
叶莲在旁看他绷着脸训人,心里也打起小鼓,想不到他还真有一本正经的时候,这番气势,却叫人不得不心生敬畏。
最后轮到墨菊,这次梅君舞似乎还比较满意,却仍挑出刺来:“你这套剑法大体上没什么错,只是太过于追逐姿态美妙,便使剑招威力大减,练剑最重要是击败敌人,却不是为了好看,明白了么?”
“多谢师父教诲,弟子以后一定改掉。”墨菊垂头认错。
叶莲难得见她出糗的时候,正在心里大乐,却听梅君舞唤她道:“叶莲,你别只是看,要好好用心记着,你比你三位师兄、师姐可差多了,日后要好好向他们求教才是。”
墨菊闻言,那头便抬了起来,眼光瞥到叶莲身上,满满都是轻视。
叶莲顿时泄气,低头答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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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
等下了早课,墨菊、丁洌、肖惠熙三人离开,叶莲瞅着梅君舞没注意,便也想溜回自己房里去。
还没等她脚迈出门槛,梅君舞便拎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揪了回来。
“你又不用回百花阁去,跟着跑什么?”
“我回房去。”叶莲被他像抓小鸡一样拎着,急着想要挣开来,奈何他人高力大,竟是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试了几次想要掰开他的手,却都不能,只是在他手底下打转而已。
“急什么?我肚子还饿着,去给我煮饭。”梅君舞眼看叶莲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不由好笑,却还是抓着她不放。
“啊——”叶莲惊道,“煮饭,我不会。”
梅君舞脸上笑容顿敛,颇有些不悦,道:“那也得煮。”
叶莲哀声道:“会煮的很难吃,师父你会吃不下的。”
梅君舞眉头微皱,总算松手放开她,却道:“不会,那就去学,左右无事,你这就去小厨房跟厨子们学。”
叶莲捂着脖子好一通咳嗽,半晌方道:“我…我不是来学煮饭的。”
“我是你师父,我叫你学什么就学什么,你不愿意那也可以,我去请城主来,叫他另外给你选师父。”梅君舞冷着脸道。
叶莲一下子便没了声音,抬眼瞅瞅他,到底还是屈服了,缩缩脖子一路小跑着去了厨房。
在烟熏火燎的厨房学了足足十天,叶莲终于主厨做了一顿饭。
白米粥,酱牛肉,麻婆豆腐,外加一盘炒青菜。
梅君舞虽不满意,却还是赏脸端起碗来挟了片酱牛肉放在嘴里,谁知嚼了半天都没能嚼烂,可嚼了那么久又不好吐出来,只好囫囵个儿地吞下去,气道:“你这到底是牛肉还是牛皮?咬都咬不动。”
叶莲心里一抖一抖,垂着眼睫看自己满是血口的两手,牛肉咬不动?那也没办法,她可是第一次主厨啊。
梅君舞愤愤地瞪她一眼,举筷转去挟豆腐,才刚入嘴便“噗”地吐出来,捂着嘴要水喝。
叶莲一手挡着脸不敢看他,另一只手却端了水递给他,小心翼翼问:“是不是很麻?”
“你…”梅君舞来不及骂她,先灌了几大口水下去,过了好一会才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到底放了多少麻椒进去?”
“不多…”叶莲拿手比个拳头,小声道,“就这么一小包。”
“你真是…”梅君舞咬牙切齿,筷子往那盘青菜跟前伸了伸,到底没敢吃。
想了想,还是放下筷子,却端起面前的粥碗瞅了良久,叹道:“你总不至于连粥都熬不好。”
虽是如此说,心里到底还是不大放心,便只喝了一小口。入口香甜糯滑,竟是意想不到的好滋味,梅君舞不禁有些意外,盯着叶莲看一眼,道:“这粥还不错,是你自己熬的?”
叶莲吁出一口气,连连点头:“嗯嗯,是我熬的。”
“总算还有样能吃。”梅君舞继续低头喝粥,心里却在冷笑,若是连这粥都不能吃,那他今日非叫她把这几样东西一点不留的全部吃光了不可。
大概那天的几样菜将梅君舞吃怕了,自此后他竟不再逼着叶莲去学厨了,却又改逼着她去种后花园那一园子里的花,可怜叶莲起早贪黑,又要忙着练功学武,又要当花匠种花,晚上还要给他磨墨,看他写字画画,他若是不睡,那是绝不能让叶莲睡的。
叶莲毕竟年纪还小,哪里经得住他这般的折腾,没多少日子便给累得奄奄一息,整天只想着睡觉,却偏偏还不能睡。
这一日赶上金牡丹夫人在百花阁授大课,叶莲才得以脱身,好似逃命一般逃到百花阁,强打着精神听完,便一头钻进莫小桃屋内倒头补眠。
正睡得香时却又被莫小桃推醒,她半睁开眼,只觉烦恼不堪,哀声央告道:“好小桃,让我再睡一会好不好?”
莫小桃骂道:“快起来,青天白日睡什么睡?你晚上都做什么去了?好不容易回百花阁一次,也不陪我说说话,就知道睡睡睡。”
叶莲趴在床上欲哭无泪,直捶床板,呜呜咽咽道:“晚上…晚上师父不准睡啊。”
“什么?”莫小桃讶然失色,“他为什么不准你睡啊?”
“他说我根基太差,每天不到四更天就叫我起来去练功,抱着大石头一样重的琴走二三十里路到城西桃花林。上完早课也不准休息,不是叫我做这样就是做那样,一刻也不能停,晚上不到亥时末不准我睡…我每天就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啊!呜呜…再这么下去,我非给他折磨死不可…”
莫小桃听得直咂舌,啧啧道:“你师父…他真是好怪啊!”
“他…他就是个…”虽只是对着莫小桃,叶莲还是没好将“怪物”两个字说出口,梅君舞再怎么也都是她奉了拜师茶的师父,这样说实在是有些不敬。
莫小桃同情地看着叶莲,道:“唉,难怪你黑了,也瘦了…这脸上的肉都没有了。”说着便嬉笑着去捏叶莲的脸。
叶莲没好气地一把将她的手打开,跟着又愁眉苦脸地不停叹气。
莫小桃道:“好啦…别唉声叹气了,你师父也是为你好。”
“我还是困,小桃,今晚我不回去了,就在你这里睡。”叶莲有气无力地扬扬手,将床帐拉下来。
“不行吧,你师父不会罚你吗?”莫小桃很是替她担心。
叶莲闭着眼咕哝:“不管了…罚就罚,左右他都是要拿我出气的。”
莫小桃还待再劝,她已经就睡着了,两手举在头顶,睡得极香甜,娇憨可掬的一副俏模样。
莫小桃久未见她,好不容易见上一面,正有许多体己话要与她说,见她不肯回去,虽觉不大妥当,却还是很乐意。也就任她继续睡着,坐在半开着的窗旁等她醒来。
没坐多久,却见墨菊朝她这屋走了过来。
莫小桃微微一怔,墨菊已经走到窗前,透过开着的窗户朝屋内四下看,一边问道:“莫师妹,叶莲是不是在你这里?”
“哦…”莫小桃心下迟疑,也不直接回答,却反问她道,“墨菊师姐找她什么事?”
“我师父在找她呢,下学这许久她都不回去,师父在那边都发火了,你快叫她出来吧!”
她说得煞有介事,不由莫小桃不信,呆了呆,忙道:“墨菊师姐请稍等,我这就叫她起来。”转身跑到床前,两三下便将叶莲拍醒了过来,道,“快起来快起来,你师父找你呢!”
叶莲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师父找她,登时便坐了起来,跳下床套上鞋子便往外跑,口里道:“小桃,我改日再来找你,你有空也要来找我。”
莫小桃撇撇嘴道:“行了,快走你的吧!回去晚啦,可又该给你师父骂了。”边说边跟着将她送出门来。
叶莲一开门看到墨菊,心里便有些发怵,勉强朝她挤个笑脸道:“师姐。”
墨菊眼瞅着她上下打量,看她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惺忪的模样,便嘲讽道:“真会偷懒,居然跑到这里来睡觉。”
莫小桃在后面道:“不就是睡会觉,怎么就算偷懒?”
墨菊懒得理会她,只对叶莲道:“快走吧!师父等着呢。”扭身率先走了。
“小桃,我走了啊!”叶莲只得向莫小桃告别,极不情愿地跟在墨菊身后出了百花阁。
墨菊在前面走,叶莲在后面跟着,走了一程,忽觉不对,便刹住了脚步,道:“师姐,你走错路了吧?”
“谁说走错了,这是小路,我一直走这条路,又怎么会错?”
叶莲满腹狐疑,但见她坚持往前走,便只得跟上。
又往前走了一段,那路便越来越偏僻,左首古榕参天,右边却是一个大池塘,池面上残荷枯叶,一片衰败景象。池水深碧污秽,想是许久都无人清理,竟是臭气熏天。
中间一条窄窄的道,只容得一个人过路,若是下雨路滑,只怕会滑到池塘里去。
叶莲只觉古怪,心道:“墨菊平日最是爱洁,怎会挑这条道走?”正疑惑时,却听身后有女子唧唧呱呱地说话。
“看她走路那样子,缩手缩脚,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怎么不是好东西?人家可是小城主眼中的红人…”
叶莲蓦地警觉,霍然便转过身去,定睛一看,却是那日在鼎会上与她有龃龉的秋琪同杜鹃二人。其实那日鼎会中秋琪最终还是进了夺梅组的前三,如今与这杜鹃都在百花阁中。只是前仇已种,这两人便一直敌视于她,难怪今日在课上她总觉有人盯着她,原来是她们两个。
“你们…”叶莲由不住后退一步,转头再去找墨菊,路上却是空无一人。
她霎时便明白了过来,努力镇定下来,问道:“二位姐姐想干什么?”
“不做什么?就想跟你聊聊…好久没见你,听说你又本事了,都哄的你师父私下授你武艺了。”秋琪缓步逼近前来。
叶莲想了想道:“秋琪姐姐,我知道…”
“闭嘴!”旁边的杜鹃抢上来指着她的鼻子道,“秋琪姐姐,何必跟她废话,先出了气再说。”
说完这话,一步上前,扬手便是一记耳光。
叶莲慌忙侧脸避过,只因心里有愧,竟不知逃跑。那杜鹃一记耳光落空,已是勃然大怒,伸手便去抓她领口。叶莲只是后退,不妨秋琪从旁来袭,猛地伸手在她腰上一推,那道路本就狭窄,她这一推又用了十分的大力,顿时便将叶莲推得一个趔趄,身子一歪,便滚下了池塘。
池水恶臭扑鼻,叶莲整个人溺在浑浊的池水中,衣服头发一瞬湿透,好半晌才挣扎着游到池边,耳听得岸上秋琪、杜鹃二人大笑不止,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待要爬上岸去,却被她二人阻着上不去。
“还想上来,你就在这臭池子里呆着吧!”
叶莲只好朝远处游,想从另外一边上去,谁知秋琪、杜鹃马上便跟过来,转了几个圈子,总是无法上去。
正无计可施,却忽听池塘右边的树林里有人大声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叶莲仰头朝那边一看,便见有两个人自树林里走了出来,是一男一女,男的一袭黑衣,英气飒然。女的则是天青色衫裙,身姿袅娜,秀美绝伦,却是莫谦同小青二人。
秋琪与杜鹃也吃了一惊,她二人见过莫谦,识得他是内城黑卫统领莫使执大人,早吓慌了神,转身便想要溜。
还没跑出几步,便听莫谦怒声道:“站住,你们两个不许跑。”
两人只得乖乖站住,见莫谦走过来,禁不住浑身发抖。
莫谦走至她二人面前站定,眼光如电,在她二人面上扫来扫去:“是你们两个把她推下池子的?”
“不…不是,是她自己不小心…滑…滑下去,我们正在想…”杜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秋琪要沉着一些,见她语不成声,忙接口道:“我们正想办法要拉她上来。”
“还敢骗人?”莫谦大怒,“我亲眼看见你们两个推她下去,你二人竟还敢谎话连篇。”
秋琪噤声,低首与杜鹃交换个眼神,再不敢说话。
莫谦冷冷道:“说,你们是谁的弟子?叫什么名字?有话到你们师父那里再说。”
秋琪、杜鹃再也扛不住,“咕咚”两声跪倒在莫谦面前,连连作揖认错:“莫大人,是我们错了…我们以后再不会这样了,求您给我们一个机会…求求您了。”
两人痛哭流涕,再不复方才的骄横,却是真吓到了。
莫谦见她二人哭的可怜,便也不好太逼她二人,且他也不想此事闹得太大,若给人知道他与小青在此处私会,对他也不利,便道:“你们既知道认错,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日后若再看见你们欺辱同门,别怪我不客气,走吧!”
秋琪、杜鹃二人兀自瑟瑟发抖,爬起身狼狈离去。
叶莲这时却已被小青拉上岸来,湿漉漉坐在地上,满身的泥水臭气,熏得人直犯恶心。
小青捂着鼻子笑:“怎么每次我见你,你都活像是个落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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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锥
已将入冬,风虽不大,却是寒意浸人,吹在浑身直往下滴水的叶莲身上,直如在冰雪中一般。
小青看她面青唇乌,抱着两臂抖得牙齿咯咯作响,不由摇头叹气,道:“你这丫头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就被人欺负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