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风将头埋在妻子的胸前,哀怨地叹了口气,“我当年也不过就是很诚实的叫了她一声前辈罢了。”

  明白了,他是真的太诚实了,诚实得很蓄意!

  不要问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因为她觉得那就是他会做的事。

  “小姐小姐,武林大会好有趣啊。”小红兴奋的跑进屋子,一看到凌云风在,马上收敛了行径,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姑爷。”

  沈小策用一种感激的目光看着贴身丫鬟,伸手摸摸她的头有些遗憾地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像云风说的那样被小左藉机吃掉了呢,幸好。”

  “小姐,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小红笑眯了眼。

  她沉重的摇头,申辩道:“我的意思是,幸好小左的清白还在。”

  “小姐……”小红立时扁了嘴,无比委屈地看着她。

  “咳咳……”左清寒从门外走入,朝着沈小策抱了抱拳,“多谢夫人对属下的关心。”

  “不用谢,我只是习惯打压欺侮小红罢了。”沈小策笑眯眯的说。

  于是,左清寒为之失声。

  小红揪着自家小姐的衣袖,无声地表示抗议。

  “既然你们也回来,就去歇着吧,明天还要上山。”凌云风下了逐客令。

  左清寒马上拉着小红闪人了。

  凌云风叫小二提来洗澡水,在沈小策一如既往的坚持下分开沐浴之后,上床歇息。

  床帷在无风的屋内摇曳了大半夜,终至平复。

  疲累至极的沈小策沉沉睡去,就在凌云风也即将睡去时,突然听到暗器破空声,然后两条人影破窗而入。

  眼光一沉,他从帐内扑身而出,不让他们靠近床榻,瞅准时机将战场拉至屋外,以免吵到熟睡的妻子。

  不远处陡地传来左清寒的怒吼声,似乎还有小红的一声惨叫,凌云风心中一凛,手上提劲,打算速战速决。

  就在这时,又有一条人影窜入屋内,片刻后抱着一床被子飞身而去。

  凌云风大怒,他知道,来人劫走了沈小策,可是这缠斗的两人拼了命拦阻他,等到他将他们毙于掌下,已经不见那人的身影,而此时左清寒也从另一个院子跑了过来。

  “小策被人劫走了。”

  “小红被人重伤。”

  两人同一时间说话,然后同时沉默下来。

  这是一个计划周密的偷袭,目的在于掳走沈小策。

  “分头追人。”凌云风飞身而去,很快没入茫茫夜色中。

  左清寒也随后飞身而去,却朝反方向而去。

  天明之前,两人重新回到客栈,相顾摇头,神情凝重起来。

  药谷谷主夫人被人掳劫的消息很快传递扬州城,各方震动。

  武林大会召开的第三天,离扬州城不远的天下第一庄被人打上门去。

  “砰”的一声,纤细的身影撞上廊柱,像一只残破的布娃娃般重重地落到地上。

  化身修罗的凌云风依然俊美得让人惊艳,只是周身散发出来的强烈的肃杀之气,让所有人退避三舍。

  血从他手中的长剑上一滴滴地滑落,他原本雪白的衣袍上满是鲜血,仿佛踏着血海从地狱走来的索命阎罗。

  在他身后,天下第一庄的扁额被劈成两半,凄凉地散落在地,更有无数庄内护院的尸体倒卧在地。

  招惹凌云风是不明智的,招惹身后有药谷的凌云风是呆子,招惹身为药谷谷主的凌云风,简直就是白痴才会去做的事。

  蓝静雪不是白痴,但是她做了白痴才会做的事。

  爱一个人欲其生,恨一个人欲其死。

  她爱凌云风,所以她恨不得沈小策死无葬身之地。

  杀红眼的凌云风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了始作俑者替妻子报仇,所以谁挡他的路他就杀谁,绝无二话。

  天下第一庄的主人终于赶在女儿被人一剑穿心之前出现了,看着狼狈不堪的小女儿和宛若地狱修罗的凌云风,蓝老庄主的心也忍不住抖了下。

  “凌谷主,这到底是这么回事?”

  凌云风手中的剑朝蓝静雪一指,阴冷无比地道:“问你女儿。”

  “雪儿,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凌云风一路追杀进庄?

  蓝静雪在侍女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嘴角的血不住地往下淌,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簌簌发抖。

  “爹……”眼泪成串地滚落。她只是不想看到那个女人那么幸福,不想看到凌大哥身边的人不是自己,难道她爱一个人也错了吗?

  “说,到底什么事?”蓝老庄主声音不知不觉严厉起来。虽然江湖传闻凌云风为人行事素来只凭个人喜好,但是这样不计后果的跟天下第一庄杠上,事情绝对不单纯。

  “沈小策真的不是我杀的,我只是请胭脂海的宗主帮我掳她出来……想逼凌大哥娶我罢了……”蓝静雪的声音在父亲的逼视下越来越小,“可是,我不知道他们是想要她的命……”

  “锵”的一声,双剑相撞,迸出一片寒星。

  “凌谷主,手下留情。”蓝老庄主不由得暗暗心惊,想不到凌云风年纪轻轻内力已如此精纯,心里更加清楚今日之事若处理不妥恐难善了。

  凌云风一阵狂笑,吐出的声音又冷又硬,“你不知道?整个武林道上谁不知道胭脂海的宗主夫人是因为我拒绝救治而亡的?在你找上胭脂海合作的时候,你会没想到这一点?”

  他往前踏一步。

  蓝老庄主不禁后退一步。

  凌云风眼中迸射出的那股阴森狠戾,让在江湖打滚数十年的老庄主也胆战心惊。

  “你会不知道近来胭脂海的人一直在想方设法杀了小策?你没看到当日在酒楼他们的暗杀?”凌云风凄厉的大笑,“蓝静雪,你把天下人都当傻子吗?”

  “雪儿,你简直太胡来了!”蓝老庄主恨铁不成钢。这摆明是胭脂海的借刀杀人之计,让天下第一庄和药谷对上,其坐收渔翁之利。

  凌云风长剑斜挑从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刺出,蓝老庄主不得不闪身以游其锋。

  长剑去势下减,直奔蓝静雪而去,侍女挺身相护,一声闷哼,长剑挥开,应声倒地,血淌了一地。

  蓝老庄主及时又挡住那把鬼魅一般的剑。

  就在这时,安置好小红的左清寒也到了,拔剑在手,加入战圈。

  “谷主,这里交给我。”

  凌云风抽身直奔目标而去,天下第一庄的人为护主再次挺身而上,又是一场厮杀。

  凌云风狠,如果当日不是同住一家客栈的蓝静雪做手脚,不是她差人掳了小红导致小左没能及时出现,他不会错过追击的时机,以至于妻子被人掳劫而去。

  天下第一庄和胭脂海他都不会放过,如果不是他们双方合作,他的妻子不会死,这笔血债必须由他们偿还。

  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凡是挡在蓝静雪身前的人,他毫不留情地下杀手。

  最后,人人胆寒,蓝静雪更是面无血色,直至那柄剑穿透她的心口,仍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剑身离体,鲜血喷涌而出,她退了两步,最后砰然倒地。

  “雪儿——”蓝老庄主嘶吼一声。

  左清寒过去扶住凌云风,低声道:“谷主,回去办理夫人的后事吧。”

  阳光照在凌、左两人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映着满地的尸骸,情景凄惶无比。

  消息很快传开——看到妻子尸体的凌云风直接杀上天下第一庄,当着老庄主的面杀死蓝家四小姐,蓝家兄弟从武林大会赶回去为时已晚,只余遍地的鲜血。

  而导致这一切的胭脂海成了天下第一庄和药谷的共同仇敌。

  今年的武林大会充满了腥风血雨。

  在扬州城处于一片喧闹混乱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静的驰出城门,朝着胭脂海的所在地百花谷而去。

  沈小策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紫色的床幔,身上盖的是锦绣罗被,房间里飘着淡淡的桃花香。

  房间的摆设优雅而素净,显得主人的品味并不庸俗,屋外是大片大片的花海,让人目不暇给。

  这个地方很美,这个房间很雅!

  可是,她为什么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沈小策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一大片花海沉吟着。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云风人呢?小红和小左呢?

  一身月白色的曳地长裙,及腰长发垂落在身后,纤细柔弱而又雅淡秀美的她站在花海前,轻轻淡淡的,反而比百花更妍丽。

  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水儿那样的人,却在看到沈小策的第一眼时恍似被雷击中一般。他的水儿回来了!

  “水儿……”轻轻的呢喃逸出性感而单薄的唇瓣,他不敢走近,生怕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沈小策对着花海想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想出来,不由得轻叹一声,缓缓转身。

  然后,她被离自己几步远的人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清俊而冷漠的男人,让人不由自主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是他看她的目光却是温柔而又痛苦的,甚至还夹杂着患得患失……

  沈小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思急转。

  “水儿……”

  原来他认错人了。沈小策恍然,朝他轻施一礼,道:“敢问公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水月小榭。”

  “虽然冒昧,但是请容我再问一句,不知公子可知我是如何到这里的?”

  郑文月看着眼前这张脸,似乎与记忆中那张重叠,他用力闭了下眼,猛地转身。不,他的水儿已经不在了,而这个女人是凌云风的妻子。

  “你只管待在这里便好。”

  沈小策看着他冷热转身而去,不禁有片刻的愕然。这个人好生奇怪!

  接下来的日子,每日有人送饭菜来,可是她从来没有见到人,仿佛偌大的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但暗处里似乎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她,这让沈小策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没事的时候,她就坐在一大片她叫不出名字的花海前发呆。

  后来有一天,一大叠书平空出现在屋里。

  于是,她终于有了事可干。

  焦躁烦闷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终至一片宁静,犹如一平如镜的湖面水波不兴,水下却隐有波涛汹涌。

  既来之,则安之!

  沈小策知道,现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不是那个掌握主控权的人。

  直到一天晚上,她自睡梦中惊醒,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在昏暗的烛光下,映出他带着冷意的俊颜。

  沈小策不由自主将被子挡在身前朝床前缩了缩。他深夜来此,意欲为何?

  她不说话,他更不说话。

  两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一个惶恐,一个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就这么对峙着,直到天边泛白。

  当郑文月离开的时候,沈小策整个人瘫倒在床上,身上被冷汗浸透。

  凌云风,你到底把我带到怎样的恩怨中?

  她已经明白这个冷硬的男人是江湖人,又联想到之前所遭遇的事,以及小左说的话,事情的大概她隐约有谱。她家那个妖孽而禽兽的男人,果然是个祸胎!

  如果还能再见到他,她一定会狠狠地踹上他几脚,如果还能见到他……心毫无预警地痛起来。她还能见到他吗?

  泪无声无息地滑落,落在锦被上,晕染开来。

第九章

  一轮圆月高悬天际,将银辉洒落大地,在清冷中给人淡淡的温柔。

  风中带着丹桂的香气,月到中秋,丹桂飘香,中秋虽过,丹桂依然香气袭人,而她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沈小策站在门外抬头望月,心中滋味复杂难喻。

  没有人,只有自己,那个男人常来,却很少说话,只是站在不远处一直看她。

  久而久之,她便也习惯了。他来,他看,她不闻不问,看自己的书,发自己的呆,连话也懒得说,因为她说了,他也不会回应。

  自说自话,是件很无聊的事。

  “想他吗?”

  身子一震,沈小策衣袖中的手狠狠攥成一团。

  郑文月清冷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他在找你。”

  “是吗?”用尽全身力气方才吐出这两个字,他仍旧保持着赏月的姿势,眼中却湿成一片。

  “你跟水月很像,”仿佛在回忆什么,他的声音很慢,“你们长得很像,气质也很像,但是水儿没有你坚强,她像水一样柔弱……”

  沈小策的感觉很奇怪,一个男人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在她身上找着他自己丢失的东西。

  而她一个人被掳劫而来的人,就这么心平气和地站在他面前,听着他讲述他们的故事。

  仿佛……仿佛他们是多年的朋友一般。

  她被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吓到了。朋友?如果他的妻子是因为她的丈夫而亡,那么他们怎么可能是朋友?

  “为什么不杀了我呢?”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如果真那么恨凌云风,杀了她,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不是吗?

  郑文月沉默了一会,声音再响起时带了一丝压抑的痛苦,“我没有办法看着水儿在我面前死第二次,就算你不是她。”

  一句话,道出人世间最深情与最痛的心。

  沈小策不由得轻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恨我吗?”他问。

  她摇头,有些苦笑道:“恨不起来。”

  “想回到他身边去吗?”

  沈小策身子为之一颤。

  郑文月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就陪我演一场戏吧。”

  她转身,脸上难掩讶然之色,“演戏?”

  “对。”

  沈小策第一次看到他的笑,他的笑不同于凌云风那般魅惑引人痴迷的笑,而是轻轻淡淡的,仿佛被云雾缭绕的远山,缥缈而又虚无。

  然后,她看着他噙着那样的笑转身离开。

  演一场戏。

  只是,却不知道竟然是要演一场出嫁的戏!

  看着身上红颜的嫁衣,听着侍婢们唤着夫人,沈小策只觉得一切仿佛是场荒诞不经的梦。

  成亲这一天,她才知道自己所在地方叫百花谷,自己要嫁的人是胭脂海宗主。

  又一次蒙上红盖头,又一次被喜娘牵着走进喜糖,耳边仍然是喧闹的人声,司礼的声音像自天外响起。

  前来观礼的江湖朋友看着站着不动的新娘,不禁面面相觑。

  喜堂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作戏有必要这样真实吗?沈小策觉得自己上当了。这堂岂是能随随便便拜的?

  她已嫁为人妻,怎能再嫁第二次?

  “策儿,发什么呆?”

  清冷的声音钻进她耳中,她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下一刻,她便被人重新拉回到原位。

  “继续吧。”郑文月朝着司礼吩咐。

  “一拜天地。”

  沈小策心中叫苦不迭。这场戏是演给谁看的她心知,可是这堂都要拜了,那个人怎么还没出现?

  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按下她的头。

  “二拜高堂。”

  膝盖一软,她跪落尘埃。

  “夫妻对拜。”

  膝盖酸软的她还来不及反应,人已被扭转,头再一次被按下。

  “郑—文—月—”一声暴喝自外传入,宾客一片哗然。

  沈小策长吁了一口气。他终于来了。

  蓦然眼前一亮,她的红盖头已被揭去,抬头对上的是郑文月那张清俊而带着笑意的脸,就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童一般。

  “强娶人妻这样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沈小策扭头去看,却被所见吓了一跳。

  曾几何时那张妖孽一般魅惑世人的脸清瘦颓废至斯,那周身温润如月的气息变得如此阴寒慑人?

  她呆呆地看着那满是青色胡渣、身形消瘦的人,眼泪夺眶而出,嘴唇颤抖地轻唤出他的名字,“云风……”

  凌云风看着一身刺眼嫁衣的妻子满脸泪水地被人轻揽在怀,心中绞痛的同时,暴戾之气自体内奔腾而出,手中带血的剑再次划落。

  “云风,不要啊……”

  一身嫁衣的新娘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个白衣染血,犹如地狱索命阎罗的男人,男子挥出剑硬生生移开三寸,在花岗岩铺就的地面上落下一道深及一尺的剑痕。

  “小策——”他用力搂住妻子,生怕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郑文月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冷然道:“凌谷主,当年你见死不救,又强闯喜堂,夺我妻子,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观礼宾客明智的把空间让给这两个积怨今日你很深的男人做战场。

  药谷与胭脂海,凌云风与郑文月,两个一样出色的男人,一样让江湖风云变色的一方之主,为了一个女人,不,两个女人,闹到今天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

  女人果然是祸水!

  “小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掳劫而来强逼成亲,竟然还有脸来指责我?”

  凌云风忍不住吐了口带着血渍的唾沫,以示自己的鄙夷之情。

  郑文月从容不迫地道:“我与她亦礼仪齐备,她如今也是我的妻子。”

  “放屁!”凌云风忍无可忍,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云风,小心。”沈小策看向一脸哀伤幽怨,心痛得身形摇晃的新郎官,心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戏演得太逼真了,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对不起郑公子,我是云风的妻子,一辈子都会是他的妻子。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介入不了,也化解不了,但是,我替云风向你说声对不起,尊夫人之事,我十分遗憾。”

  凌云风搂紧妻子,朝着那个装模作样的男人吼道:“少惺惺作态。”然后低头对怀中人柔声道:“娘子,不用对他说对不起,他夫人根本就不是我害死的。”

  沈小策愕然。

  凌云风继续说:“当日他带着妻子找到我时,为时已晚,根本回天乏术,我当然不会去做无用之功。”

  但你竟然连解释也懒得去做?她望着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情绪。

  他回望着她。我为什么要去向不相干的人解释?

  果然是他会做的事。沈小策叹了口气。

  郑文月的身形摇晃了下,后退两步,伸手扶住桌角,喃喃地道:“回天乏术……”

  凌云风朝他冷哼一声,“凌某又不是神仙,不可能起死回生的,她当时只剩一口气,你要我如何施救?”

  “水儿……”郑文月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只是呓语着爱人的名字。

  “娘子,我们走。”

  沈小策不由得朝那个再次受到打击的男人看了过去。

  凌云风用力扳过她的头,一把抱起她,大步朝外走去,咬牙切齿的道:“永远不许你再见这个男人。”她竟然同情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在他的胭脂海住了一个月之久,竟然……

  沈小策伸手环住丈夫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回到这个熟悉的怀抱,她终于安下心来。

  幸好,他来了,而她还活着。

  幸好,她长得像那个水儿,幸好……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闯胭脂海?”

  “那个该死的郑文月告诉我,如果我不只身前来,只能看到你的尸体。”

  “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死?不是看到我的尸体就闯到天下第一庄去了吗?”

  “杀完人之后,回到客栈,就看到苏凤琴那个老妖精打开你的棺木,在扑过去杀她之前,她肯定地告诉我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

  “她说她给你下了驻颜蛊,而那个人身上没有死去的蛊虫。”

  “蛊?”沈小策忍不住抖了下。

  “是,那个老妖精。”至今一想到竟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对自己的妻子下蛊,他就觉得满腔怒火无法遏制。即使那人只是出于喜欢小策才为她下驻颜蛊那样的蛊中圣物,他仍然很火大。

  看着眼前夹带着无边怒火的男人,沈小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她忽然觉得禽兽也比暴龙好。

  现在,他们正在奔驰的马背上,身后是离他们越来越远的百花谷。

  而马,是郑文月替他们准备的。

  江湖人真的很奇怪,郑文月更是个奇怪又矛盾的男人!

  凌云风紧紧地搂着怀里的人,然后突然像想到什么,伸手去剥她的衣服。

  “云风,你干什么?”

  他一脸阴霾,手上毫不停顿,咬牙道:“这身嫁衣我看了碍眼。”

  沈小策于是只能乖乖任他脱,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那我穿什么?”

  某人动作一滞,然后扭头朝着百花谷的方向吼了一句,“郑文月,你这个混蛋!”

  一进客栈房间,沈小策身上的嫁衣就被人剥下,眨眼间化成无数布屑飘落。

  她不禁有些呆愣地看着落在脚下的布屑。真暴力!

  然后,她被人扔进床帏,而扔她的人则交代小二提热水进来,说要沐浴更衣。

  梳洗过后的凌云风虽然消瘦依旧,但眉眼之间已无暴戾阴冷之色,又变成她所熟悉的温文尔雅。

  “云风。”她扑进他的怀里。

  凌云风眼神一热,搂着她倒在床上,顺脚勾落床帏,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双手急切地剥落她身上碍事的衣物。

  “云风,你有伤在身。”她被他撩拨得气息不稳,无力招架他的热情。

  “死不了。”他一鼓作气没入,舔着她的唇,满意地喟叹一声,“现在不要你才会死。”话音未落,他一个挺身又深深埋进。

  沈小策揪紧身下的床单,承诺着他狂暴的爱欲,只能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

  “小策,我的小策。”他狂乱地吻着她的眉、眼、唇,想用占有来证实她的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在她体内尽情释放之后,他紧紧地揽着她的腰,头埋在她透着幽香的的肩颈,轻轻地啃咬着。

  “疼。”她忍不住轻轻推挤着他。

  “娘子,你活着真好。”他抬头给她一记轻吻。

  她环住他的颈项,主动送上一吻带着不自觉的妩媚笑意,“风,能做你的妻子真好。”

  凌云风满足地笑起来,低头又是一阵难分难解的唇舌嬉戏。

  夜晚悄悄逝去,黎明在不知不觉中走来,而响了彻夜的床脚仍在规律地晃动着。

  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床帏,传来女子心慌的轻呼,“云风?”

  他抬手拭去嘴角的血渍,无限诱惑地朝身下人笑着,“我没事。”

  沈小策带着不满地瞪着他,“有伤在身还这么不知节制。”

  “我怕一切只是南柯一梦,幸好不是。”他搂紧她。

  “对不起,吓到你了。”她能感觉到他的恐惧,他用急切而狂暴的占有来填补那种失而复得又惧怕一切是空的微妙心思,让她的心隐隐揪疼着,不忍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