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动静!

  秦忆风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不觉握紧,隐隐透出几条青筋。

  原冀望她会有动静,可是据何师我暗地里传来的消息,她成日待在畅音苑品酒饮茶,对弈赏花,间或混迹于茶寮大厅散布江湖流言,照她爱热闹的性子推测,她应该会来参加他的婚礼,可怎么像是无动于衷。

  婚期一天天接近,而得到的消息却足以让他抑郁而死,难道她真的不在乎他?

  用力甩头,不,他得更沉住气,两人多年来的僵局就看这一次能否突破,抱得美人归。

  门被人推开,轻盈的脚步伴随着淡淡花香走近。

  “表哥。”白玉兰轻唤声透着点点温柔。

  “何事?”

  “婚礼事宜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粉面浮上淡红。

  “表妹,”他定睛望着她,“我们说好的。”他不想她抱太大期望。

  “我知道,如果香儿妹妹不来,你才会娶我。”低垂的眸底闪过一抹杀意,她不会让尚香出现的!

  “我并不喜欢你拿那件事来要胁我。”他剑眉微扬,眼神微冷的瞅着她。

  白玉兰抿了抿唇,“表哥可以漠视声名地位,可是,姨娘跟姨丈却不能不在乎。”

  “那又如何?”名利皆如过眼云烟,正邪之分从来便不是那么泾渭分明。

  “难道表哥宁愿天剑盟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毁于一旦?”他讥诮的扬起唇,“如果不是我那样做,恐怕早就没有天剑盟的存在了。”

  白玉兰诚恳地看着他,“表哥,你为什么一直要把我当外人呢?我爹娘死后留给我的产业其实……”

  他伸手阻止她再讲下去,“我对那些没兴趣。”

  “可盟中金钱短缺是事实。”这些年她一直帮忙姨娘打理盟中事务,对这点很清楚。

  “那要谢谢我父母的‘理财有道’。”他不无讽刺的说,那一对宝贝父母当年把一个空壳子交给未满十五岁的他便一走了之,让他不得不经而走险。

  “以后我会帮你的。”

  秦忆风没有说话,转过身去继续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她跟母亲一样不擅理财,这才让原本就捉襟见肘的帐房更加举步维艰。

  他一直不明白,明明就不擅此道,她们为什么就不肯放手让有能力的人来做?

  权力真的那么吸引人?

  即使天剑盟坐上了白道第一把交椅又如何?除了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甚至数十倍的人、财、物力外,不过落了个虚名罢了,反而将自己推至风头上,成为有心人士的活靶子。

  想到这里,眼前浮上一张娇俏的脸,若人人能像她一样活得自在快乐该有多好。

  一直以来,尚香都是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不把礼教世俗放在眼中,在她看来活得快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为了自己的快乐有时会没顾虑到别人。

  她是自私的,可是却自私得让人无法讨厌,就算做坏人也做得理直气壮,不落人口实。

  “新郎吉服我拿来了,表哥可要试穿一下?”

  “不必了。”也许那件衣服根本就不会派上用场。

  “还是试一下得好,如有不妥,我也好修改。”

  “我说不必了。”他断然拒绝,自从她用计要胁母亲,他便不再把她当成表妹,他没有料到她会这样。

  “那好吧,我先出去。”白玉兰捧着吉服转身离开,低垂的脸上浮现深浓的恨意,都是那个尚香,原本表哥的新娘会是自己,都是尚香的出现才让表哥疏离她。

  书房再次寂静下来,良久之后,一声轻叹响起。

  “香儿,你究竟怎么打算?”他真的很想知道。

   

  八卦茶寮畅音宛有客来访,人脉广布四海的尚香有友人来报,某神秘人点名买她一条命。

  “这件生意我们接下,但迟迟未成只怕会有同行接手,你自己还是得多小心。”

  他耸肩。

  “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托毒阎罗之福,她跨足黑白两道也算小有名气。

  她想碍人生意拿不到后谢会倒霉的,上道的开口再问:“对方出价多少?”

  “一千两。”

  片刻之后,来人拎着一只沉甸甸的包裹离去。

  所谓堤内损失堤外补,总不能让她当冤大头。

  所以尚香一点儿都不认为这会自己潜入别人家的金库有什么不对。

  更重要的一点,这天剑盟的金库简直寒碜得让她落泪。

  两只红漆木箱里的全部财物,勉强折合两、三万两白银,还没她自个儿藏银的十分之一。

  倒是有件事挺奇怪的,她抖开手上的衣物仔细打量。

  纯白的丝质男袍,没有绣任何图案,也没有任何特别标记,只是那银白腰带上的一只血蝙蝠很是让她惊讶。

  记得幽冥门的杀手档案中,记载一个名为“玉蝙蝠”的杀手,她清楚地记得那段描写——

  称号:玉蝙蝠。

  特征:一身白衣,银白腰带上绣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血蝙蝠。

  武功:不详。

  来历:不详。

  年龄:不详。

  性格:不详。

  生平:出道十年,接手任务从无失手,成功率百分之百。

  微微歪首,眸中浮上几丝狐疑,杀手行里有名的月夜玉蝙蝠,千里杀人不留痕,亦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这一身衣物鞋帽与幽冥门仅有的档案记载完全吻合,是巧合吗?

  天剑盟少盟主,江湖白道首屈一指的新一辈领军人物,会与玉蝙蝠有关吗?

  头上突然传来脚步声,她眼神一凛,迅速将所有的东西恢复原位,而后躲进一口空箱内。

  不只一个人的脚步声,而且目标正是这座不太大的金库。

  “表哥,你带我来这里要说什么?”

  是白玉兰!那另一个人就是秦忆风了,她的心掠过一股酸酸的滋味。明天就是他们成亲的大日子,今天这么有闲情逸致来数银子?

  “表妹,对不起了。”

  箱子里的尚香隐约听到白玉兰发出“啊”的一声便再无声息,心内不由得一寒,难道他杀了她?

  “表妹,是你逼我这样做的,我虽然不能杀你,却可以就此软禁你。”

  是他!

  这声音是她所没有听过的冷酷阴沉,同时也表示他的心情糟到极点。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算身败名裂,我也不会娶你的!”秦忆风目光瞥到一旁木箱露出的一角青衣,眼神倏地锐利起来。

  但尚香抢先一步破箱而出。

  当场三个人一起怔住。

  “小莫?!”眼前的少女竟然是天剑盟的婢女小莫,秦忆风难以置信地惊呼,明明自己刚才见她在前厅忙碌。

  “香儿。”他知道眼前的“小莫”是谁了。

  “大哥。”她自首的话应该比较容易获得原谅吧。

第十章

“姊姊怎么了?”拜托别再瞪她了,她连一两银子部还没拿走好不好。

  “我点了她的穴。”

  她绝不会笨到去问为什么。

  “你居然可以找到这里来。”他佩服她。

  尚香摸头干笑,找东西她很在行的。

  “想来箱子里的东西你都看到了。”他叹气。

  他不会连她也要软禁吧?

  “你不吃惊?”他看她的表情实在没有太大的起伏。

  “吃惊什么?”这世上许多人都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她早就已经很习惯了,连她自己也是呢。

  一抹笑浮上他的嘴角,她果然与众不同。

  “我是玉蝙蝠。”他直接点明。

  她摸着身前的长发,微笑,“杀手界里神秘的玉蝙蝠,江湖上有名的神秘大盗。”

  一旁僵立的白玉兰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难道不震惊、不害怕吗?

  “你让我惊喜。”

  “不敢当,倒是大哥让我好生惊讶呢。”她难得谦虚。

  “不害怕吗?”

  “有人向大哥买我的命吗?”她反问。

  他摇头。

  “那就是了,有人买凶追杀我,小妹都能坦然面对,更何况大哥又不是要我命的人,我又何必害怕。”

  白玉兰的眼睑微垂,追杀已经开始了吗?为什么她还能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幽冥门接的任务号称不曾失手,且不死不休。

  他的眼神锐利起来,“有人要杀你?”该死!

  “还好啦。”她并不是很介意,正所谓习惯成自然,这些年来她已经太习惯了。

  “那你还敢到处乱跑!”他吼问她,她到底有没有危机意识?“是哪路人追杀你?”

  “幽冥门。”是他们接的活儿,不过他们打算一路追杀她到寿终正寝,毕竟是不死不休嘛。

  “该死!”他咒骂一声。

  尚香委屈的撇嘴,“难道大哥认为我该死?”她有那么让人厌恶吗?

  他无力望天,她故意气他的吗?

  “就算大哥要娶姊姊了,也不能就背弃誓言啊。”心酸酸,眼眶便不由自主地红了。

  “我是说那些杀手。”一见眼泪在她的眼眶中打转,他慌了手脚。

  泪珠终是一滴一滴地掉落,她伸手抹去,强颜欢笑,“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又被抛弃了。”

  “只是来找金库?”他希望不只是如此。

  “我刚刚被人打劫了,所以就念着大哥这里的金库,跑来试运气。”

  “被人打劫后,你跑来打劫我?”他扬眉,真想敲她一记。

  “堤外损失堤内补嘛。”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其它两个人一起瞪她。

  她又红了眼眶,他们好有默契喔……

  “唉!香儿——”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

  两道怨毒的眼神同时落在尚香的身上,她疑惑的抬眼看去——原来是她!

  这一刻,她清楚感到熟悉的危险信号。

   

  秦忆风不懂她执意不能软禁白玉兰的用意,但他还是照她的话做了,只要她不介意自己的双重身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齿,他也可以一笑置之。

  “何师我说你人在茶寮乐逍遥。”

  吹着夜风,尚香平躺在屋顶,望着头上的那轮秋月微笑,“记得大哥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他问过她的问题又何止一个。

  “如果自己很喜欢一件东西,而这件东西是属于别人的,且主人也喜爱有加的话,我会怎么办。”

  想到她当时的答案,他笑了。“你说最后要看自己是否能打得过对方。”

  “是呀,人要量力而为才是明智之举。”

  “你来是为了证明什么?”他期待她的答案。

  她在夜风中闭上眼,侧耳倾听蝉虫嘶鸣,“大哥说是为了什么?”

  他该不该自信地说是为他?不,每每对上她,他便自信全无。

  “如果有人在成亲前一天发现自家金库被盗,不知会出现什么混乱?”

  她的口吻未免过于惬意了吧?但他的心却在瞬间飞扬。

  “成亲乃是人生大事,就算被盗了,也会如期拜堂。”秦忆风忍不住想打压她一下。

  “话虽如此,可是,”她顿了一下,唇畔的笑诡异了起来,“谁说我只打算盗金库就好?”

  他噎住。

  “金库被盗,新娘失踪,我不知道新郎要跟谁拜堂。”今天的风真清爽,让她舒服得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这么有把握让新娘失踪?”

  “就算新娘不失踪,没了新郎一样拜不了堂。”

  “哦——”他有意识地拖长了尾音。

  “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是必要的。”她轻松的语调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不错一样。

  她再次让他惊讶了。

  “不择手段?”

  “是呀。”

   

  天剑盟大张旗鼓地张罗少盟主的婚事,却没有看到如期举行的婚礼,那传言中的女主角想必愤怒难当,所以她有什么过激的言论和行为大家都能理解。

  可是,若说天剑盟谦谦有礼、温文俊秀的秦忆风是江湖神秘杀手玉蝙蝠的话,这就委实让人难以接受了。

  大侠与杀手,等同于黑暗与光明,一个天,一个地,无论他们怎么想,都觉得毫无可能性。

  白玉兰简直愤怒的要疯掉,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的话?明明她说的是实情啊。

  “我相信。”

  尚香的支持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照她看来,尚香根本就乐得很,似乎表哥的第二种身分让她十分满意。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到八卦茶寮去散布流言?”某人趴在窗棂上,兴奋地眨着眼睛问。

  白玉兰的脸色变了又变,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尚香这样的女人?

  “你以为我真的不能拿你怎么样吗?”

  尚香伸出一根手指摇晃着,“不,我相信最有可能拿我怎么样的人就是姊姊你了。”

  但她却明目张胆的跑到自己面前来挑衅,这分明就是看扁人,白玉兰不禁气得浑身打颤。

  “姊姊,你要知道,天下消息传播最快的就是八卦茱寮了,你若想让大哥身败名裂的话,就一定要考虑这个最佳地点。”

  白玉兰有种错觉,尚香似乎很希望表哥身败名裂!想到此,她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表哥身败名裂对你而言是件好事吗?”

  某人毫不犹豫的点头,并扬起大大的笑脸,“天大的好事哦。”

  白玉兰惊骇莫名。

  “大哥若太过正直、太过侠义的话,我反而会很为难。”现在这样很好,至少哥哥那边不会再有问题,至于父亲,目的不外乎就是将她这盆水给泼出去,自然也不会太在意。如果在意的话,也只能怪他自己老眼昏花识人不清,她甚至可以向他哭诉错选良人。

  自己竟然在无意中帮了她的忙?这个认知让白玉兰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姊姊……”她努力招手让某人回魂。

  “尚香,”白玉兰咬着牙,用一种视死如归的口气问:“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说起来好复杂,她伸手搔头,最后泄气的垂下肩,“许多事是没办法讲清楚的。”她的背景还是继续神秘下去比较好。

  白玉兰因为她的回答,差一点儿没口吐鲜血。

  要论恶劣指数,眼前的尚香绝对有资格当老大。

  “许多事情的确是没办法讲清楚。”有人对尚香的话表示赞同。

  白玉兰目露惊惧,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当那个人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时,她完全怔住——纯白色的丝质长袍,银白色的腰带上绣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血蝙蝠,这明明就是表哥化身玉蝙蝠时的行头。

  可是,她的眼睛朝远处树下的人望去,表哥分明也在场,而反那套衣服她记得明明已经销毁了……

  隔着那层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银光的银丝面巾,来人的面貌神情犹如雾里花,水中月,蒙胧而诱惑,白玉兰已经说不出话来,难道这世上竟有两个玉蝙蝠?

  “玉蝙蝠?”光天化日之下他也敢现身!

  “姑娘难道不是一直想见区区在下?所以我就不请自到,方便姑娘看个清楚明白。”

  白玉兰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陷阱,恐惧从心底一点点升起。

  秦忆风表面虽然波澜不兴,可是内心的惊讶绝对不会比自家表妹少。

  “香儿!我白天现身了,你要遵守诺言跟我走吗?”

  闻言,秦氏表兄妹皆瞪大眼。

  “你是玉蝙蝠?”尚香一脸的不相信。

  “如假包换。”

  “如果你是的话,那我大哥又是什么?”尚香困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为了能娶到你,堂堂天剑盟的少主竟然可以冒充杀手,可见他对你用情至深。”

  秦忆风眉峰攒起。

  “那又怎么确认你不是假冒的呢?”尚香拧紧眉。

  “你为什么认定他是真的呢?”他反问。

  她答不出来。

  “愿赌服输,跟我走吧。”他伸手去拉呆愣的尚香。

  秦忆风闪身劈掌,将他隔开去。

  “少盟主,君子不夺人所爱,你现在这样做,实在有损你君子的美名。”

  “小人又如何?”秦忆风冷哼,“我不可能眼睁睁看你把她带走。”

  “那便由不了你了。”玉蝙蝠忽地身影一晃,众人眼前一花,他竟已擒住尚香的手腕揽在身边。

  “放开她——”秦忆风斥喝怒瞪他。

  “好好地做你的白道大侠吧,别来冒充我们杀手,真可笑……”奚落声中,白影在众目睽睽之下挟着尚香而去。

  简直目中无人到了极点。

  不久之后,江湖中人皆知,天剑盟少盟主为了心爱女人不惜假冒杀手之名,可怜一腔痴情尽付东流水,佳人被挟离去,无处可寻。

  正所谓假做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又有谁能看得清?

  玉蝙蝠之传言,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被人遗忘。

   

  潺潺溪水在低洼处汇聚成一方深潭,潭水碧绿清澈,光可鉴人。

  一袭紫衣滑落在潭边的岩石上,一个妙龄少女双手抱膝坐在石上,望着潭水出神,秀眉轻拢,似有无限的忧伤盈满心怀。

  “咚”的一声,一块石头投入潭中,激起一圈波纹荡漾开去。

  见投石问路没能吸引潭边人的注意,莫祭酒忍不住叹气。

  “你到底要跟我生气到什么时候?”

  风吹碧潭水,漾漾生波,天地之间只有流水声,石上少女依旧不言不语的凝望着潭水。

  一声轻叹在风中散开,一袭白衫出现在少女身边。

  “大哥承认错了还不行吗?”邪美妖娆的脸上满是讨好之色。

  “你明明就是藉机整他嘛。”尚香抿着唇瞪着自己的大哥,原计画中没有让她在江湖上消失数月不见人影,可是大哥偏偏不许她离开谷中半步。

  莫祭酒笑而不答,算是默认。

  “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她有些挫败的抚额。

  莫祭酒看着妹妹一本正经地道:“因为他抢走了我最心爱的妹妹。”

  这个回答让她差一点狂笑出声,这真是她长这么大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

  “怎么了,难道你认为我说的不对?”一瞧妹妹怪异的表情,莫祭酒马上就知道有古怪。

  憋了又憋,她终是破功笑出声,“哥,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就她看来,在他的眼里毒虫毒物才是第一要紧。

  “臭丫头,敢取笑大哥了!”他伸手去拍她。

  “可是,哥,你确定他真的会找到这里来吗?”

  “他如果笨得没找来的话,这种丈夫不要也罢。”莫祭酒很慎重的表态。

  她翻个白眼,跳下岩石,懒得理他。

  “喂,香儿,你什么意思?”他是大哥耶。

  “意思就是——”她拖长音,“你跟他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男子,不需要嫉妒他到这个地步。”哈哈,说出心里话的感觉真爽!

  在她身后,潭边岩石上的邪美男人因她这句话而嘴角颤抖不止。

  “莫尚香——”有人抓狂了。

  “哈哈……”有人却乐得很。

  一入谷那串银铃般的笑声就窜入耳中,让秦忆风不禁露出这两个月来的第一抹微笑,果然就在这里。

  像一只紫蝴蝶般穿梭在花丛中,尚香一边跑一连还不忘回头张望,一个不小心撞进一个宽广温暖的怀抱。

  她抬头,“是你!”惊喜。

  “这么开心?”秦忆风剑眉微蹙有些不豫,他辛辛苦苦在外面四处奔走找她,而她在这里显然过得很愉快。

  “你见到我难道不开心?”她扬眉。

  “当然不是。”

  “莫尚香,你这个臭丫头,给我站住!”

  远远一抹白影飞掠而来。

  四目相对,一惊愕,一不爽。

  “毒阎罗?”他为什么也会在这里?明明记得未来岳丈说这里是舅子的居所,那么他和香儿两个——

  “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不能出现在这里吗?”莫祭酒很不爽了,眼前的男人虽然无论人品气质各个方面都是上上之选,可是鉴于他就要把自己从小照看到大的宝贝妹妹娶走,心里有种很酸的感觉。

  “香儿——”秦忆风决定问怀里的人好了,那人明显不想睬他。

  “莫祭酒,我同胞兄长。”她快乐的做介绍。

  “同胞兄长……”秦忆风的脸有些扭曲,天可怜见,那他之前那些日子的心酸嫉妒又是为了什么?

  尚香嘿嘿干笑,企图蒙混过去。

  “我就知道香儿这臭丫头跟我怎么看都不像同母所生,我也一直怀疑爹娘当年抱错了孩子。”但那根本没可能,爹娘住的地方人迹罕至,想抱错都没人让他们抱。

  “我对自己的脸很满意。”她嘟嘴。

  这下,秦忆风也忍不住笑了,满意?那她干么每次对着画上的美人咬牙切齿?

  “你找到这里花了不少时间哪。”她有些感叹,一度以为他根本想不起这个曾经害他中毒而与她结缘的地方。

  秦忆风的脸上闪过尴尬之色,人在着急的时候,常常会忽略一些原本该注意的事情,而他也是在不久前才灵光一闪想到这个地方。

   

  月圆人圆,人生还有何求?

  “为什么不可以?”看来人生还是很有所求的,此时无尘剑秦忆风大侠就因所求得不到某人首肯而大感委屈。

  “我是不可能去天剑盟的。”她很决绝地说。

  “为什么?”

  “只要到那里,我便会想起你跟白玉兰的青梅竹马史。”

  莫祭酒凌厉的目光马上射向秦忆风,后者一脸的冤枉。

  “那我要怎么娶你?”

  “就在这里好了,我哥可以当证婚人。”她笑着望向兄长,莫祭酒却非常适时地转过头去欣赏另一边的夜景,她不由得扁嘴,“哥——”

  “这里?”秦忆风忍不住拔高声音。

  “这里怎么了?难道配不上你秦大侠的身分?”因为自己地盘被人嫌,某个欣赏夜景的人回过头恶狠狠地说。

  秦忆风急忙摇头,现在这位大舅子万万不能得罪,他已经认清事实了,想要抱得娇妻归,大舅子比岳父大人更重要。

  “在这里太委屈香儿了。”

  暂且接受他的解释的莫祭酒继续转过头去欣赏夜景。

  “这里风景很好啊,我不觉得委屈。”她喜欢哥哥居住的山谷,清静幽雅,不过住着像哥哥这样的“毒物”,不免让人唏嘘。

  秦忆风嘴角微僵,这里风景是很好,可是成亲这么大的事,难道不用通知父母长辈?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她笑道:“我爹是不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的,他不来,我娘自然也就不会来。”

  那笑中分明闪过一抹受伤,他感到一阵心疼。所以没有问为什么,怕她会忍不住落泪。

  “我会把娘接来。”这是莫祭酒的承诺,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他会做到。

  “哥——”她不赞同,“不可以对爹下毒。”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哥怎么能把娘请来。

  对自己的亲爹下毒?秦忆风在一边呆掉。

  “那个死老头,有什么好顾忌的,总之又不会要了他的老命。”莫祭酒不以为然。

  “可是,娘会担心啊。”她还是不同意。

  “不把老头放倒,他绝不会让娘出来见人的。”莫祭酒直指重点。

  一旁的秦忆风已经彻底石化掉。

  “但这种手段真的过激了。”成亲是好事,大哥这样真的让人很无语。

  “我不像你,”莫祭酒看着妹妹,“你为了见娘,从小便致力于修习易容之术,而我喜欢更直接一点,打败老头就可以见到娘。”

  难道她精于易容之术的起因在这里?秦忆风惊讶之余,也有些对岳丈生气。

  尚香不再吭声,只是抬头去看天上的那轮圆月,情深有时最无情,爹对娘情深似海,却因为把全部的情都给了娘,而再无半点分给他们兄妹俩,对他们又是何等的无情?

   

  银色的月光落在树下那对相拥而坐的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和谐完美的画面。

  “为什么不问我?”

  秦忆风没回答,只是用力搂紧她。

  “你瞧今晚的月色是不是很迷人?”尚香伸手指着天边的圆月问他。

  他没有去看圆月,只是盯着她的眼,那眼中不见往昔的慧黠狡赖,也不见以往的灵动多情,有的只是丝丝幽怨,而他想抹去那幽怨,还她笑容。

  “其实,我爹跟娘很相爱。”爱到再也容不下其它人,就算是他们兄妹也不行。

  “你无法想象他们有多相爱,所以我算是哥哥照顾到大的。”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可是,年轻气盛的哥哥常常会惹上一些江湖恩怨,于是他将我安排到别的地方,有空时便会去看我一次。”眼中水光渐盛。

  “我原本安分的守着那一间茅屋,只想安安静静地等着哥哥远离江湖的那一天,直到有一天……”眼前似乎又浮现那片血海。

  “香儿。”秦忆风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哥哥浑身是血的倒在我的茅屋前,我害怕、我惶恐,在帮他养伤的那段日子,我作了决定,”微微顿了一下,她轻轻地说:“我要变强,要变得能成为哥哥的后盾与帮手。”

  秦忆风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小女孩瞬间长大的无奈与心酸。

  “所以我努力练武功,可是我天生不是习武的料,总是无法达到高手的境界,我不得不另辟他途。

  “是人就有弱点,只要能抓住他的弱点便占了上风,于是我开始收集那些大人物的各种消息……”

  原来她不是天生就爱八卦。

  “江湖上到处是秘密,而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不得好死,好在我的易容之术帮了我大忙,否则只怕今日我坟上的草就要比我人高很多。”她自我调侃着。

  暗处的一条颀长身影慢慢离去,原来,这些年香儿一直在努力照顾他这个大哥,而且做得这么隐密。莫祭酒不是想偷听他们谈情说爱,只是临时想到要向妹妹辞行,不料却听到这段让他窝心感动的话。

  就算爹不爱他们又怎么样?至少他有个很爱他的妹妹。

  月光照在他邪美无俦的脸上,诱人犯罪的笑靥在月下绽放。

   

  据八卦茶寮第一则镶金流言,无尘剑秦忆风一直未娶,终年四处找寻那个被人挟走的结拜二妹。

  而他最常落脚的地方便是八卦茶寮的畅音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