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三四丈的距离,两个男人默默的对视着,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已不存在,天地万物只余他们两人。
所有人屏息,这两个最近在江湖传闻中关系匪浅的男人现在遇上了,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情景?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等着看。
“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了。”秋离枫笑着扬眉,“没想到再次见面会在此时此地。”
“真的没想到。”老人呵呵笑了起来。
“莫教主也来参加武林大会?”
“既然是武林大会,莫某自然要来。”他眼一眯,“不过,莫某以为不会遇到秋大侠。”
秋离枫轻笑,“莫教主也说了这是武林大会,秋某又怎么会不来。”
“可是,她要出嫁了。”
他脸上的温文笑意顿时僵住,“她?”
“对,她。”。
笑容完全消失。“不可能。”
“天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莫无垠笑得很随意。
“她只是回家。”
“回家嫁人没什么不对。”他很同意的点头如捣蒜。
阴谋,他发誓绝对有阴谋的味道。“为什么你会知道?”
“你忘了她是我徒弟吗?”
秋离枫死死的盯住他,半晌之后才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真的?”
“骗你是小狗。”
再不多做停留,秋离枫转身就朝来路而去。
“就算你现在赶回去也晚了。”莫无垠凉凉的放话。
秋离枫疾奔的脚步顿住,缓缓回身,“她故意的?”
“哦,因为我传消息给她说今年的武林大会要在沙漠开。”
他真痛恨对面的家伙以那种无辜加无所谓的表情面对他,但是除了隐忍没别的办法,因为他该死的是紫嫣的师父。
“我还告诉她,如果不赶紧嫁人就等着来当天魔教的新任教主。”莫无垠的口气益发轻快起来,甚至很有闲情的拨了下发,然后满意的收回手。
清晰的骨骼活动声传人众人耳中。
难得哦,一向温文斯文的玉剑公子要当众发怒了!
大伙万分期待的注视着大街上对峙的两人,紧张得手心都忍不住沁出汗来。
“这就是你报恩的方式?”
嘎?众人雾煞煞。
莫无垠哈哈大笑,“那小丫头不是已经报过恩了吗?”
“她有吗?”他怎么不知道?
“没有吗?”
接下来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很好。”秋离枫咬牙切齿,终于明白未婚妻为何甘为人仆的原因。
“谢谢夸奖。”
他们究竟在讲哪国话啊,听得众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但看当事人似乎已经达成共识,表情更像话已说尽。
然后——
让人泄气的是,根本就没有然后,因为玉剑公子没有一怒之下跟莫无垠大打出手,也没有再掉头而去,而是心平静气的进到小酒馆点了一壶酒、两碟菜,跟天魔教教主把酒言欢。
第九章
江北闲王府。
鼓乐喧天,宾客盈门,门外看热闹的百姓更是人山人海。
前厅热闹,后宅内室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不信?到后庭看看在如烟小榭伺候的奴仆表情就明白了——简直没有一个称得上“喜”字,自然也不大可能是“悲”,大多数是哭笑不得,与饱含同情的眼神。
同情?
没错,席紫嫣觉得她是最值得同情的新嫁娘,因为她有十二位娘热心的关切着她。
“这件嫁衣没有我的款式新。”十二姨娘嘟起嘴。
“没我的绣工精。”
有人不服气了。“谁说的,明明我才是绣庄出身的顶级绣娘。”
“嫣儿啊,还是穿七娘做的好。”
“嫣儿啊……”
在耳畔充斥着莺声燕语的混沌之际,席紫嫣以生平罕见的决绝,刷刷地将摆在绣榻上的十二件嫁衣全部穿上了身,嘈杂声立时中断。
“这会不会穿太多了?”有人忍不住问出心头的担心。
“反正我只嫁这一次。”幸好只有一次。
说的也是,离夏日还有段日子。
“头上插这枝金步摇。”
“这枝紫玉簪也很名贵了。”又有人出声。
然后立刻有人反应,“我这枝金凤钗才最好。”
坐在妆台前的新嫁娘面对着菱花镜,默默无语的扫过桌面上的十二件头饰。
“小蛮梳头,十二件发饰全部戴上。”
新娘一声令下,小丫鬟来不及拿起梳子,就被二十四只手扫到边缘去凉快。
终于,在闲王十二位夫人齐心协力之下,新娘头梳好了,十二件发饰也一件不留的全部插上头,果然是珠光宝气不可遮掩。
“现在该手饰了。”
新娘在心头呻吟。
之后十二对款式各异,做工同样精美的镯子也全部戴进了同一双皓腕,这才阻止了新一轮的嘈杂与争执。
席紫嫣开始深刻的自我反省,她究竟算做人太成功还是太失败?
怎么那么多出嫁的姐妹们只有她遭遇到如此的“厚爱”?
至于新娘的红盖头——那绝对是一件绝世佳作啊!
凡是亲眼目睹盖头面世的闲王府奴仆都有此体悟。
那方举世无双的盖头集合了十二位夫人的心意,由十二方红巾拼揍而成,也幸亏有五夫人这神针绣娘在,否则肯定惨不忍睹。
终于终于——闲王府最得宠也最可怜,最受下人同情的十三小姐成功着装完毕,由丫鬟小蛮扶着,十二位夫人陪着,浩浩荡荡的出了如烟小榭。
阿弥陀佛,总算是要上轿了,尽管日头已经偏西,不过晚霞满天的景色也不错。
在乐手的卖力鼓吹,与十二位夫人送女儿出嫁的哭声中——那真是哭声震天啊,简直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尤其新娘更是嚎啕大哭,哭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之,迎亲队伍终于顶着星星月亮上路了。
为什么顶着星星月亮上路?
你以为十二个娘每人交代一句就完了吗?你以为闲王府其它小姐少爷就没有临别赠言吗?
能顶着星星月亮上路已经很庆幸了,总算没有错过良辰吉日到第二天再上路。
只是迎亲队伍一出城,就弃轿换车,原来随行的乐班也给银子打发掉,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继续踏着夜色离去。
寂静的山林里,马车辗路的声音格外清晰。
银色的月光照亮了道路,也照亮了探出马车车窗的那张俏脸,脸的主人有一双很大很漂亮的眼睛。
“今天的月亮很圆呢。”小蛮朝车里说。
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的人眼皮动都没动,只是轻描淡写的回了句,“今天十五。”
十五月自圆,千古不变。
“我们还要走多久?”
“不知道。”
“难道我们不需要投宿吗?”小蛮蹙起眉。
“新姑爷在车外,自己去问。”
“小姐——”
真吵。“如何?”
“你冷不冷?”
“你试试穿上十二件嫁衣看看会不会冷?”
小蛮噤声,现在可以很肯定小姐心情极度不爽中。
此时,车厢上突然传来轻叩声。
“什么事?”
“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小姐,是新姑爷哦。”小蛮眨巴着大眼瞅着主子。
席紫嫣缓缓睁开了双眼,勾起一抹浅笑,“小蛮下车,请他进来说话。”
小蛮顿时一愣,然后照吩咐乖乖下车。
车帘掩得密密实实,里面人说什么外面的人连只字片语都听不到。
清秀的脸庞有着满意,“都处理好了?”
“是的,少教主。”
“不会有事吗?”
“不会,中了迷魂香的人,当药力消散的时候根本不会记得自己曾经做过什么。”
“你想得很周到,让一个男人易容成你的样子扮你拜堂,这样便万无一失。”她不得不承认柳叶考虑得很周全,一个女人即使扮得如何像男人,在那样宾客云集的场面也难保不会有露馅的可能。
“应该的。”柳叶低低回话。
“连夜赶路,明天傍晚应该可以赶到断魂岭吧。”
“是。”
抬头看了看车外的月色,席紫嫣笑了笑,“断魂岭,可别真的断魂才好啊。”
嘴上这样说着,心头竟突的生出一丝不安来,她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人。
“少教主多虑了。”柳叶低垂着头,让人见不着她脸上的神情。
“是呀,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
“那属下先出去了。”
“好,我也有些困了,想睡一会。”她秀气的打了个哈欠。
但当柳叶一离开车厢,她的眼神顿时清明了起来。
一壶浊酒,一轮圆月,面对着浩瀚苍漠,男儿满腹的豪情都化作那入喉的烈酒。
嘴角的淡笑依旧,俊颜斯文如故,任谁都看不出秋离枫能跟坐在对面的大魔头有什么恩怨情仇。
“来来来,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今天。”秋离枫突地说道。
“……”
“你已经缠着我喝了三天酒。”他将话说得更白。
莫无垠豪气万千的想拍向他的肩,却被他闪过。“我跟秋大侠相谈甚欢、欲罢不能,简直恨不能对天结义,自然要多多相处了。”
“免了。”
“哦。”不要拉倒。
“跟你结拜的后果我承受不起。”
“难道秋大侠也在意正邪之分?”莫无垠好不讶异。
“嗯哼。”再玩啊。
“难道是因为嫣儿?”
“你说呢?”
莫无垠忽然叹了口气,将秋离枫面前的酒杯斟满,“正所谓一醉解千愁,心爱的女人别嫁他人,这种心情我能体会,喝吧,我们不醉不归。”
秋离枫眼角微微抽搐,终于明白为什么跟莫无垠相处过的人都说他是大魔头,他简直就是魔中之魔!
星目之中闪过一抹光亮,他好整以暇的端起那杯满得就要溢出来的酒,以云淡风清的口吻道:“想来教主跟嫣儿相处是十分融洽了。”
莫无垠的嘴角几不可察的抽动了两下,低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那是当然。”
“嫣儿一定尊师如父。”
“是呀。”嘴角抖动的频率加剧。
秋离枫嘴角上扬弧度扩大。“想来教主一定非常开心找到这样的衣钵传人。”
“咳咳……”很不幸的,莫无垠被口中的酒呛着了。
“像嫣儿那样天资聪颖、根骨奇佳的练武奇才百年难遇,教主好福气。”
努力平复着咳嗽声,莫无垠无暇去反驳,脸色忽青忽紫。
没错,那丫头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不过也极可能是百年难遇的怪才,所有的领悟方向都古怪非常。
“不过呢,嘿嘿,我老人家怎么也比她多吃几十年白米饭,这回不就算计到她了嘛。”
“算计?”心陡的一紧,星目半眯。
“谁都知道我们天魔教刚刚经过内讧,元气大伤,就连我本人的功力也折损五成左右,外人不知呀,左右护法在本教早就形同水火,明争暗斗不休,因为我无传人,教主之位势必会在两人之中择一而传,要不是我后来被楚小子暗算得逞,柳叶也不会知道我还有传人在世……”
秋离枫越听剑眉皱得越紧。
“所以如果那丫头不能搞定柳叶,依旧无法担当起承继教主之位的大任。”
“她根本就不想要这个位子。”
“就如同她当初不想拜我为师一样,可最后她不是还是拜了嘛。”老人说得随意。
“她会有危险。”
莫无垠挥挥大手,笑得很放心,“那丫头是个鬼灵精,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就看她如何化解——”他的话未说完,面前已没了人影。
轻叹声,他慢条斯理的替自己再续满一杯,举杯对月,“何必如此心急呢,好歹也陪我喝完这一壶啊。”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望向远处的一座帐篷,目光变得怨怼起来,“姓萧的,红儿死了,这次我们两个总能决斗成功了吧。”脑中不期然浮现一张恬静的秀面,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十五年前那个飘着雨的江南小镇。
一个月后,江北闲王府。
越接近闲王府,秋离枫心头不祥的感觉越升高,这让他忽忙的脚步变慢,到最后几乎是踱步过去。
门槛之上依稀可见曾经的喜气盈门,可是守门人的表情却十分哀愁,好像人人欠他十七、八万两似的。
“在下要拜见闲王大人。”
“王爷最近闭门,不见任何人。”
“为什么?”
“王爷尚在丧女之痛中。”守门人是新来的家仆,不认得他。
“丧女之痛?”他一震。
“我们十三小姐半月前出嫁时坠崖亡故了。”
秋离枫顿时傻在当场,“她死了?”
“十三小姐真是命薄啊,好不容易出嫁,却遇到惊马狂奔坠落悬崖。”真是天妒红颜啊。
他的眼神渐渐回复光彩,向守门人道过谢,转身离开。
假的,一定是假的,他不相信。
可是,当他打听到闲王府的十二位夫人到倚翠庵为女儿斋戎茹素,祈祷她灵魂安息,早日投胎转世的消息后,他的心开始动摇。
他甚至还见了小蛮一面,听她哭诉着事发经过。
“小姐……”小蛮眼眶充满水光,哀恸不已,“小姐是为了救小蛮才死的,是小蛮笨……”
悬崖边的风很大,吹得站在崖边的人衣袂翻飞,长发纷乱。
如海般深邃的双眼定定的望向崖底,云遮雾绕的山崖下看不清任何事物。
秋离枫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天,细雨如丝,冷风如刀,可他始终没有动过,好似人已石化一般,任凭风吹雨打。
缓缓阖上双眸,想象着那日飞沙走石之际,马受惊狂奔于山道之上,而车中的她在千钧一发将随身侍女抛出车外,自己却随着马车一起滚落这万丈深渊,心陡的抽紧——
“嫣儿……”无尽的痛苦掩藏于紧闭的双眸之中。
耳畔回响着小蛮带着哽咽的声音,“小姐……小姐她只来得及扔我下车……马车奔得太快……我们站都站不稳……”
尔后,柳叶带着内疚与自责的脸浮现。
“天气突变与马受惊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是的,是老天开了一个大玩笑,开了一个攸关生死的大玩笑。
她安排的山贼劫财戏码来不及上演,就掉落了这万丈深渊,掉落的那瞬间她可有后悔?
紧闭的眼角有水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闷雷由天边响起,眨眼已到头顶,一道闪电劈下,映出俊颜上的决绝。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冽冽冷风中,秋离枫毅然向崖底跃身而下,眨眼间云雾已吞噬了他的身影,再难寻觅。
伸手艰难的攀着峭觐上的岩石及树木向下飞纵,当目光在大雨中看到一株苍松枝丫间的衣襟时,他的眼睛一亮。
那是被树勾扯住的一角嫁衣,苍松一截粗枝被重物冲折而断——他抬头向上看去,只看到山间云岚飘浮,他的眸色为之一黯。
今日与那日的天气十分相似,再低头下看,更是云深不知底,抓着衣襟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越往下,秋雕枫的心益发下沉。
散落的车体,偶有几片挂在山壁间突出的岩石之上,最后让他看到已经开始腐烂的马尸。
车厢翻转,里面的东西没有一件是完好的,但是没有人,这让他的心重新燃起希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站到崖底,在他的身前,是车厢零碎的残骸。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右前方的草丛中一道银光亮过,他一个箭步冲过去。
雨水冲刷过的草叶显得青翠鲜亮,而那枚嵌着三颗拇指般大小圆润光洁珍珠的凤形钗则静静躺在草丛中。
将凤钗握入掌中,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踏着满地的雨水与泥土继续寻着蛛丝马迹,他该庆幸这百丈深崖之下人烟罕至,如果她还活着,必定会留下痕迹。
那是一处很隐蔽的山洞,要不是一只兔子跑过去,他还无法注意到。
洞内很暗,他燃起了一枝火把,小心谨慎的往内走去。
山洞很深,蜿蜒曲折,却可以清楚的看出有人住过的痕迹,这让秋离枫的心雀跃了起来。
当看到洞底干草堆上那件遗落的鲜红嫁衣时,他悬了半天的心终于回到原位。
“你果然还活着。”他喃喃自语。
扫过洞内只剩灰烬的火堆与角落的一些兽骨,星目忽的一睁,走过去捡起了几条染着暗红血渍的布巾。
她受伤了,看布上晕染的血迹,伤得似乎还不轻。
“活着就好。”他微微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时,眸底一片清明。
“闲王又来了啊。”
“可不是嘛,这是第九次了吧。”
“哪啊,第十次了。”
“闲王也真可怜。”
“可怜?”
“虽然有十二个老婆,可是十二个老婆都不在身边。”
“是最近几个月不在。”有人补充说明。
“不管几个月,总之是不在身边。”
“你们说,王妃回自己的娘家情有可原,怎么其它夫人也是老将军的女儿吗?”
“怎么可能,老将军只有一个独生女而已。”
有人好奇的问:“那怎么闲王所有的老婆都跑到将军府来省亲了?”
“好像是陪着王妃回来的。”
“你们还不知道啊,老将军的外孙女在出嫁的第二天死在路上了。”
茶馆里闲言碎语讨论得如火如荼,甚至还有人在下注赌闲王此次能否顺利接一个老婆回家去。
“客倌,您要的瓜果点心上齐了,您慢用。”
“谢谢。”
坐在角落的紫衣书生一边饶富兴味的听着茶馆内的八卦,一边很悠闲的吃着点心,啜着香茗。
听到有人下注,他也感兴趣的起身来到庄家桌前,“兄台,我下注一百两。”
庄家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儒雅的紫衣书生,客气的问:“赌什么?”
“我赌今天闲王可以接回一位夫人。”
“下手不悔?”
“不悔。”他笑得笃定而温文。
“这位公子,想好了再下啊,依我瞧,闲王短时间内别想接回任何一位夫人的。”有人好心提醒他三思而行。
他却信心百倍,“何妨看看再说。”
“你输定了啊。”
“晌午之后我来拿赢的钱。”笑着说完,他转身出了茶馆。
抬头看看飘着几丝白云的湛蓝天空,他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负着双手,慢条断理的向前走去。
天气好,心情就好,心情好,那看什么都顺眼。
“鬼、鬼——鬼啊——”
可是当碰到这种情况,无论天气再如何好,心情也难免会低落。
“我长得像鬼吗?”紫衣书生状似受到打击。
“鬼、鬼……” 、
他的眉头皱得死紧,恶声恶气的瞪着不住发抖的一名男子。
“再说一遍?”
“诈死啊——”
很好!已经懂得换词了。
“发生什么事了?”随着话音。一个人从轿中探出了头,先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家仆,再看向他害怕的根源,然后呆愣,继而怒吼——
“席紫嫣——女扮男装很好玩吗?”以为他没见过她穿男装啊!
“我像女人吗?”她很不爽的皱皱鼻子。
“你就算化成了灰我都认得!”
“哦,”席紫嫣若有所思的偏了偏头,“那你认得这个东西原来是什么吗?”,她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打开。
淡淡的茉莉茶香扑入鼻翼,李云腾怒骂,“拿胭脂耍父亲很好玩吗?”
“您都说了就算化成灰也认得出啊。”她调皮的眨了下眼,小女儿娇态不经意流露。
“我早就猜到一定是你这臭丫头诈死,今天总算给我证实了。”他虽然在怒吼,但是划过眸底的却是无法言喻的抂喜。
“爹,你这是要去哪儿?”
“明知故问。”
“爹来看外公吗?”
“我想见他,他也不一定愿意见我。”他忍不住从鼻子里哼出声。
她摇头晃脑的道;“那爹来这里拍蚊子玩啊?”
“接、你、娘。”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咦?我娘在外公这里吗?”
“嗯哼?”再装。
“爹,您不要这样瞪我了,我也是今天刚到,连外公家的门槛都还没跨进去呢。“她好可怜啊,爹不疼她。
“是吗?”
“当然是真的了,不信你去问守城门的大哥,我两个时辰前进的城。”
“那你这几个月死到哪裹去了?”忍无可忍便毋需再忍,李云腾认为自己已经忍耐到了极点。
耸耸肩,她轻描淡写的打开折扇掮风,“我从鬼关门前转了一圈啊。”
微微的呆愣之后,闲王爷倏地冲出轿子,抓着女儿就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检查一番。
“有没有怎么样?哪受伤了?”
“爹,很难看、真的很难看……”
一顶轿子停在距离将军府五丈远的地方,一个中年人抓着一个跟他相貌十分相似的年轻男子上下其手——画面真的很难看。
“咳咳……”有人善意的提醒。
“伤好了没有?有没有后遗症……”大手继续检查,理也不埋吵死人的咳嗽声。
“王爷!”有人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谁——”李云腾睁大了眼,“是你?”
“是我。”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秋离枫伸手指了指被他抓在手真的人,“她在这里不是吗?”顿了一下,“而且王爷,即使她是您的女儿,即使她现在穿着男装,王爷您这样的举止依旧是不大成体统。”
“哦。”如梦初醒的李云腾马上放开了手,但依旧有些紧张的看着女儿,“真的没事了吗?”
以往女儿就算再如何顽皮,攸关生死这样的事她总不会拿来开玩笑的,就算她不怕自己担心,也要考虑她娘的身体是否能承受,会这么久才出现,一定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虽然她表面看起来很正常,但是他担心啊。
“噢——”
席紫嫣想呻吟了,才一个闪神,她又开始被另一个男人上下其手了。
李云腾跟王府的奴仆全部呆望着眼前这一幕。
良久,李云腾才找回声音,带着一丝的困惑,“那请问秋公子,你现在这样是否合适?”自己总算是她爹,他又算什么呢?
“我怕王爷检查得不够仔细。”秋离枫回以无辜的表情,俊美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过一抹诱人的魅惑之色。
第十章
晌午过后,茶馆依旧热闹。
从门口进来的两位公子,一进门就引得里面的人张颈相望。
除了上午来过的紫衣书生,他的身边更多了一位清俊出尘的白衣公子,就是这位新出现谪仙人一样的白衣公子让原就人多的茶馆很快便人满为患。
“早叫你不要跟着来了。”席紫嫣不免有些抱怨。
“怎么了?”
“你这张脸太招蜂引蝶了。”
一张过度英俊的脸马上凑到她眼前,戏谑的扬眉,“吃醋了?”
伸手将他推到一边去,她哼了一声,“我用得着吗?”
俊脸再次凑过来,“说的也是,我都跑来垂涎你了,你实在犯不着再吃我的干醋。”
面皮微微发热,她再次推开那张靠得过近的脸,“庄重些。”
“说了让你换回装束的嘛。”秋离枫小有抱怨。
真敢说!席紫嫣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来这里有事。”
“拿你赢的钱?”
她讶异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下注的时候我在。”
“不可能。”
“你忙着下注,当然没注意到我这个闲人了。”
“不可能,你这样抢眼的人出现,总是会引人注目。”她一口咬定。
“在我眼中,只有你的身影才是最抢眼的。”
她瞪着他,双颊益发红润。
他握住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直望入她的心底,“天晓得这几个月我有多盼望见到你的身影,有时候看到身形相貌差不多的,都不知认错几回。”
“对不起。”除了这句话,席紫嫣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些什么。
若不是知道她怕羞,此刻他真想紧拥她入怀,一解相思。“我不希望你再有这样的道歉。”
“相信我,我也不希望。”
看到她眸底一闪而逝的惊惧,秋离枫的心为之一揪,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是他知道当时的情景必让她受到了惊吓。
“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发生了。”他向她保证。
她笑了笑,“我相信你,可是世事难料,总会有些事是我们无法预料得到的,所以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世事无常,人算不如天算,坠崖的事让她充分明白了这个道理。
发现两人的举止惹来更多的注目,她忙抽手起身,“我去取钱。”
望着她有些逃避的背影,他陷入沉思。
“瞧,大丰收。”她开心的将赢来的银票放到桌上。
他从沉思中回过神,笑问;“你这样会不会胜之不武?”
“会吗?”
漫不经心的扫过那张银票的面额,他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一下子赢了一万两,你拿钱时庄家的脸一定快绿了。” 。
“敢做庄,就得有胆承担输钱的后果。”
“有道理。”
“我们走吧。”率先举步离去。
眼见绝世美男起身离开,茶馆内的人也顿时散了一半,让掌柜叹气不已。
“王爷为什么能携带一位夫人离去?”一边走,秋离枫一边问出疑惑。
“因为八娘的侄女要出嫁,她得去喝喜酒。”
“难怪八夫人走的时候有些不太情愿。”
“哪有。”
“众位夫人都很疼你。”她的人缘好得不像话。
席紫嫣在一处面人摊前停下,笑盈盈的看着架上几个栩栩如生的面人,“你看这面人捏得好逼真。”
他二话不说就把架上的面人全部买了下来,递给她。
“她们疼我是因为我刚好排十三。”她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哦?”
她很耐心的为他解释,“我爹一共有十二位夫人,而我却恰好是他的女儿中排行十三的,所以从我娘到十二娘,都忍不住就疼我了。”
“我看未必。”他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王爷所有的子女中,只有你最像王爷。”所谓爱屋及乌,她才会在众多子女中独受专宠。
席紫嫣想了一下,不由得点头,“这样讲好像也有道理。”
“你出来其实是为了躲众位夫人吧。”
她的肩顿时垂了下来,“被你看出来了。”
秋离枫笑开了嘴,伸手揽上她肩头,“你来这里的时候是不是没想到她们都在?”
她用力点头,“我以为只有我娘在。”
“噢?”
“我从崖底上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通知外公告诉我娘我没事,所以娘在外公这里等,我毫不奇怪。”
秋离枫的星目半眯,扳正她的身子,很危险的看着她,“只通知了王妃!”
“我娘身子一向单薄,我怕她以为我真的死了,会一病不起。”所以就算当时她比死人强不了多少,也咬着牙爬上崖。
“那我呢?”
“什么?”她眼睛开始心虚的四处瞟。
他恨自己爱上了这个没良心的小女人。“为什么没有让人通知我?”
眼珠转了几转,她的表情理直气壮了起来,“如果你知道的话,就一定不会有面露憔悴的事情发生对不对?”
“……”看他落魄很过瘾?
“如果你不难过,柳叶怎么会相信我真的死了?”
难道他就那么不会演戏?谁好心告诉他,最近几个月传遍江湖的那个痴情玉剑公子是谁假扮的好不好?
“她不信我死掉,我怎么回头去整她?”越说越理直气壮。
“你确信整到了?”他严重怀疑,据他得到的江湖消息,柳叶目前活得十分健康快乐,甚至已经成功的当上了天魔教的新任教主。
“要整人,就一定要先了解被整的人最怕什么。”
“继续。”他很有兴致听听柳大教主的弱点。
席紫嫣露出一抹狐狸般的微笑,“她一直想要天魔教的教主之位,也一直想除掉我这个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个众所周知,说我不知道的。”
“为了让她在当上教主之后,头上还日日夜夜的悬上我这把随时可能掉下来的尖刀,所以我千辛万苦的跑到苗疆——”
“等等,苗疆?”他没听错吧,武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
“是苗疆。”
他紧张的抓紧她的双肩,“你跑到那里干什么?”
“找人下蛊。”
“蛊?”他俊颜惨变,“什么蛊?”他真想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些什么,难怪会被莫无垠那样的怪人选中当弟子。
莫无垠为了跟上任武林盟主同归于尽,将这次武林大会所有可能影响到他这个计划的高手都想方设法的引开了,虽然最后他跟武林盟主是两败俱伤,大家现在也还都在少林养伤,但是不能不说他的行事风格确实非常人所能理解。
而如今——
看着眼前这张清秀的脸,秋离枫想叹气。
“命蛊。”
“命蛊?”他的脸顿时青紫一片。
“我求人在我跟柳叶的身上下命蛊,我的是母蛊,也就是说,如果我死的话,柳叶也必死无疑。”
“很好。”他只能苦笑以对,这种恐怖的方法也只有她想得出。
“当然好啊。”她洋洋得意。
“这样就算柳叶知道你仍活在世上,却不能动手杀你,你的命跟她的命是连在一起的。”
“对。”笑颜如花般绽放,笑得很放肆。
“如果你很不幸的比她命短呢?”
“那就是她活该。”
活该!
柳叶最最不该惹上的就是一个姓席名紫嫣的千金小姐,她报复人的时候一直都是双倍甚至数倍的回敬,打从那次看到她整柳叶侍婢的手法他就已经了然于胸,这次看到闲王数月独守空房更是记忆深刻,至于今天听到的,已足够成为他毕生的借镜了。
“嫣儿。”
“怎么了?”他的表情怎么古古怪怪的?
“如果我不娶你的话——”
“你死定了。”简单干脆的给出唯一答案。
“当我没说。”
某一夜的某王爷嚣张及庆幸的表情蓦的浮现在他的脑海,当时的话还言犹在耳,“哈哈,货物既出,概不退货。”
红鸡蛋,真是刺眼啊。
“那鸡蛋惹到你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全部震烂?”
“失手。”抵死不认。
“明明就是故意的。”
“没有。”继续抵赖。
席紫嫣将目光从那篮碎成一堆的红鸡蛋收回来,看着身边明显有些别扭的美男子,“这是蓝公子八百里快马送来的喜蛋,你没有去参加他儿子的满月酒就已经很不对了,怎么连喜蛋也这样糟蹋?”
“你也知道他儿子满月了?”
“喜蛋都送来了,我能不知道吗?”
“可你还不肯嫁给我。”秋离枫开始愤愤不平。
“着什么急,下个月我就生日了。”她送他一记白眼,继续将精力放到手上的的绣布上。
“下个月?”俊脸开始泛黄。
“是呀。”云淡风轻的回应。
“这个月才开头。”他不满的叫。
“可是下个月初三是我生日。”
“咦?”他眨了下眼,“初三就生日了?”
“不行吗?”
“行,要是今天就生日就更好了。”岳父跟外公当年为什么要无聊的订什么双十之约嘛,害他现在想娶个老婆也这么麻烦。
“呀——”席紫嫣从绣布上抬头,捏着针的手顿在半空,“今年好像是闰八月,这样算来我的生日要再下个月呢。”
“……”
“才隔一个月,没什么,正好在入冬前来得及出嫁,天也不会太冷。”
一片黄叶从树顶缓缓飘落,正如某人此刻的心一般萧瑟。
今年为什么会闰一个月?
“天——”
“怎么了,你?”
“天——”
“你到底怎么了?”她侧头看着他。
“天理何在——”
她很认真的打量着他的神情,半晌之后才以极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的表情像是要哭?”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应该不会吧。
秋离枫回望着她,心头无声地回答,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现在他的确很想哭。
“好了,心情不好就到园子里走走,或者去陪昱儿读读书,我绣花你待在一旁确实很无聊。”她理解他的郁卒,好言宽慰。
“不要。”语气无比的坚定,神情万分决绝。
她困惑的眨眼。
“每次我一离开,再回头你就被不知哪位夫人叫走了。”他又不能闯到未来岳母的院子里去,真是无限伤心无从说起。
“这很正常啊。”
“哪里正常?”
“我从小就是这样在娘跟姨娘的身边打转啊。”她早就习惯了。
“……”他还是快点祈祷她的生日早点过完吧。
腊月初八,白云山庄。
今天是喝腊八粥的好日子,也是江湖美名传遍的玉剑公子成亲的大好日子,所以江湖上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五湖三江的失意侠女全都齐聚白云山庄共喝一锅腊八粥。
新娘于是天魔教上任老教主的弟子,所以她虽然没有继任教主,却冠上了圣姑的名号,在天魔教一样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她出嫁更是由天魔教的四名坛主抬轿,教主亲送。
当花轿迎门,众宾客一哄而出,差点把新郎挤离喜轿旁。
“掀轿帘,掀轿帘——”
喜娘将新娘背出轿子,一路背进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等一下。”
此话一出,一向温文对人的秋离枫立刻目光森冷的瞪了喊停的人一眼,那眼神真是入骨的寒啊!
无视某人的瞪视,柳叶迳自对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说道:“虽然少主不肯接任教主之位,但是属下想将少主的第一个子女指为下任继承人。”
喜堂顿时一片哗然。
名门正派的白剑山庄与魔教中人结亲已是江湖异数,如果他们未来的少爷小姐还有一人要成为天魔教的一教之主,这简直无法想象。
“柳叶。”新娘的声音有些无奈。
“在。”
“其实我一直就觉得回敬给你的并不是十分令我满意。”
柳叶的眼角隐隐抽搐。
“这也是老教主的意思。”
新娘一阵沉默。
“少林寺是谁在替师父疗伤?”
“智鸠大师。”
“那你去杀了他。”无视于礼俗,她直接说出吓人的话。
“少主——”
不只柳叶,所有听到这个答案的人——不,其中不包括新郎官,他是看起来唯一表情正常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平时受到的惊吓太多,早就把胆子磨好了。
“杀了他不就一了百了,皆大欢喜。”
“咳……嫣儿,今天是我们大喜之日,还是不要讲打讲杀的好。”
“又不是我去杀。”喜帕下的人儿满不在乎的哼了声。
“智鸠大师身为少林七大长老之一,不是我能击杀得了的。”柳叶实话实说。
“那把我师父杀了好了,反正他当日火并武林盟主原也是只求一死,既然结果是一样,那么由谁结束他的命便不是十分打紧的了。”
“少主——”柳叶的太阳穴开始发疼。她错了,她一开始就不该惹上这位麻烦的人物。
“嫣儿。”秋离枫的头也有些大了。
“我的主意打不成,就把目光放到我未来的子女身上,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不是还没有吗?”
“就是这样才令人发指。”她恨恨的跺了跺脚。
在场的许多人心有戚戚焉,是呀,果然是令人生气,连人家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子女都算计上了,也难怪新娘子发火。
“少主,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讲过,继续拜堂吧。”柳叶突然觉得去说服老教主成功的可能性还比较大。
“秋离枫,我突然觉得我嫁给你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秋离枫睁大了眼,一脸防备的盯着她,“嫣儿,三思而后行。”
沉默了片刻之后,她终于再次开口,“要不是我实在不想再嫁一次……”两次出嫁经历都不是很好,如果再有第三次,她已经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她的未竟之语许多人都明白,深刻的明白,并给予最真挚的同情。
“送入洞房。”
司仪宏亮的嗓音穿透亭台楼阁,重新带起满堂的喜气。
成亲是好事,不管黑道也好,白道也好,总之来者是客,见面三分笑。
所以就算有些人是生死对头,在喜筵之上只能斗斗嘴,互相冷嘲热讽一番,动刀动剑只是想象。
今年的腊八粥果然是江湖难得一见啊!
水气氤氲,肤色红滑,纤细的十指间捏着一张素笺,双手微微的颤抖着,薄唇紧紧的抿在一起,就连原本清澈的杏眼也开始冒起点点火星。
“又是谁的信?”秋离枫很小心的打量妻子的神情,她看起来就像随时会爆炸一样。
信笺被揉成团,再狠狠的被当废纸扔到角落去发霉。
“我爹。”
“岳父?他信上说什么?”
席紫嫣突然转过头瞪着新婚丈夫,“上次我外公来信说什么?”
“外公说希望将来有个曾孙姓席。”他如实回答。
“我爹跟他的要求差不多。”
嗄。
秋离枫先是茫然,然后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他们约好了吗?”
“他们一向不用约都想得刚刚好一致。”这才最令人痛心。
她叹了口气,一脸无限哀怨,“我嫁人了对不对?”
“是呀,你现在是白云山庄的少夫人,我秋离枫的妻子。”
“他们难道不懂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道理吗?有什么理由我人都嫁了还理他们的要求?”
“有道理。”他点点头,虽然老人家的要求可以让他多生好几个孩子……
“更何况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干什么要听他们的。”
摸了摸鼻子,他犹豫再三,还是抖着胆子说了句,“嫣儿,你在家真的有从过父吗?”
“姓秋的——”火山喷发中。
某人不知死活的继续追问一句,“出嫁后到现在为止好像也没从过夫。”
“你——”才吐了一个字,她那亲亲美夫婿已化成一道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有轻功了不起啊,要不是她现在正在沭浴,不便起身相追,他以为她追不上吗?
本来午后无事,想洗个澡休息一下,现在被那封信一扰,她的好心情全部飞走了,狠狠的拍打了几下水面,她离开了澡盆。
只是中衣刚刚披上身,一双毛手就摸上了腰,席紫嫣毫不犹豫的抬脚就踩下去。
“哇,嫣儿,真狠啊。”
美目一瞪,“你不是跑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少林又有人送信来了。”
“要我去拜祭他吗?”
秋离枫的嘴角抖了几抖,“嫣儿,莫大教主还没死呢。”
“我没兴趣知道师父说什么。”密密实实的穿好衣服,再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长发。
“他也说了知道你一定不会有兴趣,不过他说最近给你写信已经成了习惯,而且也不太想改。”
擦头发的力道加大了一下。
“而且他还说现在给你写信就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从今天开始,以后再有少林寄来的信一律回绝。”
秋离枫一忍再忍,终于喷笑出声。
“很好笑吗?”
“哈……嫣儿,当初你遇到莫无垠一定是老天的恶作剧。”
“不是。”席紫嫣的表情突然难得的严肃起来。
他被她的表情弄得一怔,“不是?”
“对,不是。”
“哦?”
“我答应替师父报恩才是老天最大的恶作剧,而且一定是我上辈子作孽太多的报应。”她一本正经的说出答案。
“嫣儿——”他受到打击了。
“干么?我是说真的。”
“我真的很受伤。”他做捧心状。
席紫嫣很想继续板着脸,不过要面对天下第一美男的做作表情而不笑那真的太辛苦。她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少来了。”
“岳母来信说想你了。”
“我娘——”她上扬的嘴角垂下,“她的身体还是一直不太好啊。”
“你又要回去?”他开始紧张起来。
“不行吗?”她挑眉。
秋离枫委屈的咕哝。“你出嫁了。”
“出嫁的女儿不能回娘家吗?”再瞪。
“也不是,而是你每次回娘家,我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接人。”
“谁让你当初陷害我入江湖的?”
“相信我,我早就把肠子都悔青了。”只恨天下没有卖后侮药,否则他一定买上五百斤。
“我今天就动身。”
俊脸立即结上苦瓜,“天已经快黑了。”他要老婆啊!
“连夜赶路。”
“嫣儿!”他使出哀兵绝招,“你忍心每次一扔下我就一两个月不见人?”
她眨了眨眼,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对他说:“相公,我好像常常会在半夜时被狼人压上,难道是鬼压床?”
秋离枫白皙的脸皮微微一窘,“嫣儿,你也知道守空房很辛苦的。”所以他只好随她东征西讨的换床嘛……
“嗯哼?”漂亮的杏眼微眯。
“为了你,玉剑公子已经快在江湖上绝迹了。”整天追着她跑来跑去就好,这绝对是他原来没有想过的,是不是应该叫为爱走天涯?
“后悔了?”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设计你成为江湖人。”
席紫嫣偎入他的怀中,抱着他的腰低声道:“其实现在这样很好,如果是闲王府的十三小姐嫁进白云山庄,麻烦会比现在更多。”
“我明白。”他环住她,这才发出满足的喟叹。
“明天动身吧。”
他状似可怜的将头埋进她肩窝,趁机汲取属于她的气息,“为什么每次岳母来信说想你,你都会不顾一切的回去?”
“我娘每次想我就会生病,我讨厌看娘病恹恹的躺在床上。”
岳母会不会有恋女情结?他疑问在心,却下敢问出口。
“其实我娘生我的时候差点死掉,所以一直以来对我就比较偏爱。”
摸着她光滑如缎的长发,淡淡的皇临感盈满心房,秋离枫抱着她躺在床上,听她讲那些儿时往事。
渐渐的声音变低,终至消失,进入睡梦的两个人嘴角都挂着淡淡的笑。
幸福呀,有爱人的地方就是充满幸福的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