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里面的声响终于停了,周李氏手中的帕子也快要被绞烂了,她这才走了进去,严厉地唤道:「煜儿。」
周佩煜这时正在提裤子,听到母亲的喊声,心头一惊。
被破了身子的小丫鬟一手紧抓着衣裳,狼狈地从榻上滚落,哆哆嗦嗦地伏地跪倒。
「煜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周佩煜很快就恢复冷静,他挑衅地挑了下眉,边系腰带边道:「不过收用了一个丫头罢了,还能做什么。」
周李氏的心痛到不行,低头冲着丫鬟骂道:「你个下贱蹄子,还不赶紧滚下去!」
小丫鬟不敢反抗,只能屈辱地踉跄往外退。
周佩煜却道:「这丫鬟我要了,娘让她留着伺候我吧。」
周李氏按按眉心,「好吧,就收了做通房吧。」
周佩煜脸上这才带了笑,走过去扶着母亲往外间走,在中堂椅子上坐下,「娘,你要把儿子拘到什么时候?
儿子还要回书院继续读书的。」
「书院不去了,以后你就在家中攻读。」
闻言,他不豫地紧皱起眉头。
周李氏拉过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道:「煜儿,娘也是为了你好,那起子坏良心的是存心要带坏你,你就好好在家读书,到时候金榜题名,光宗耀祖,才是正经。」
周佩煜悻悻不语。
她也知道一时要让儿子收心不可能,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来,不如先放两个丫头到他房里,先拢住了他的心再言其他。
她心里暗暗将主意打定,决定从府里挑两个好颜色的出来,若是府里实在挑不出,用买的也行。
就这么刚好,周佩华差人买下的瘦马被安排进了周府,做了周佩煜的通房丫头。
可想而知,打着攻读诗文、红袖添香招牌的周家少爷,跟那被精心调教过的扬州瘦马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整日被翻红浪,极尽欢爱之能事罢了。
只不过在瘦马有心暗示下,他懂得了迂回作戏,做了些表面功夫应付母亲,免得她总要叨念。
这名唤小柳的瘦马日日勾着周佩煜声色犬马,小柳不知这周家得罪了什么人,但她被人买下送入周家要做什么,她却是知道的。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周家要怪,就怪他们少爷私德不修,给了人可乘之机。
原本她只要引坏了周家少爷的性情便能功成身退,但她也是个有良心的,买她的人给她的报酬很丰厚,又替她安排好了退路,她索性暗中对周佩煜下了虎狼之药,加速弄败他的身体。
反正在小柳看来,这周家的主母和少爷小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不需要对他们客气。
江南周家的是是非非对身在北疆的周佩华没有什么影响,把马送进周家后,其他的事情她就不管了,结果是好是歹,得看继弟自己了。
有些报复,她只做一次,能否避过,端看当事人自己的心性。
周佩华现在关注的重点是她家相公,人都已经离开三个多月了。
唉……
八月十五,二皇子发动宫变,她家相公及时领兵进宫救驾。
随着京中邸龚一起送来北疆的还有一封家书,某人在信里说了,他虽然接下了新的任命,但只恐圣上是一时权宜,要再看看情况才好决定是否接她入京。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从邸龚上看,京中形势似是已稳,可她家相公的任命到底是什么样她却不知道,那家伙也不知道多写几封信来。
周佩华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荷香掀帘子进来,将手里的茶盏放到小几上,忍着笑道:「夫人可是又想将军了?」
周佩华没好气地道:「我想他干什么?人家大将军现在可是乐不思蜀,哪里会记得北疆还有个人。」
荷香忍俊不禁,「这可不就是想了吗,想得都怨起来了。」
周佩华瞪了她一眼。
荷香从袖子里抽出一封信,在自家小姐眼前晃了晃。「夫人,这可是姑爷的信喔,要不要看?不要的话婢子就拿去扔了。」说完,她作势就要把信往窗外扔。
周佩华顿时眼楮一亮,啐了她一口,伸手把信抢了过来。
趁着自家小姐拆信的当口,荷香笑嘻嘻地道:「说不定这封信就是让夫人进京的呢!」
周佩华飞快将信看了一遍,忍不住将荷香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行啊,荷香,你可以摆摊算命去了。」
荷香一脸惊讶,「真的是让夫人进京的信?」
「嗯,这几天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准备进京。」
「哎,婢子这就去!」
看着荷香像阵风儿似的刮了出去,周佩华不禁摇头失笑,怎么她比自己还着急啊,这丫头真是!
她一边笑,一边拿起炕几上的茶盏,轻啜着茶汤。
好在她的嫁妆和当初的聘礼都提前送回了京城,省了不少功夫,只是这些年雷飞云镇守边疆,行辕里的东西仍是不少。
更何况,她自江南嫁来,便一直在这里生活,对这里的感情不是说说就罢了的,这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突然之间要离开了,心中涌上浓浓的不舍。
另一边,荷香一路跑到外院,把消息跟老管家雷山一说,雷山马上吩咐人手开始收拾。
这一老一少、一内一外开始忙了起来,打定主意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箱笼,上路回京。
如今已是十月中旬,天气渐凉,早一日上路,早一日回京,也免得天气一日一转冷,路上受罪,再说,将军离开了几个月,肯定对夫人很是想念,他们必须加快手脚才行!
不得不说,这一老一少对雷大将军的心思吃透了个十成十。
京中的雷飞云是真的很思念远在北疆的娇妻,信一发出去,每日没事就看着北方叨念,恨不得妻子下一刻就出现在面前。
想到妻子,就想到他那个岳父,周文瑞目前官任四品,在大理寺任职。
他回京的这几个月,跟岳父来往不多,仅有几次来往也是将别人送他的女人一股脑地全转送给岳父,他就是想替妻子报点小仇,觉得送女人给岳父肯定能给周李氏添堵,就算添不了堵,岳父只要把人收了,也算是替他处理了大麻烦,毕竟妻子警告过他不可以有别的女人,岳父受用,他也得利,一举两得,甚好。
对于自家相公对父亲那满满的「孝心」,远在北疆的周佩华自是不知道,这事没人告诉她,她现在只有一件事要忙,就是整理行李。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东西要装箱,零零碎碎、大大小小,最终装了六辆大马车才算装下。
然后,还得有一辆大马车负责装她这个女主人,两辆青布马车,一辆归老管家,一辆归荷香,方便他们乘坐休息和放置随身的行李。
还有一辆较大的马车,是给随行的亲卫们路上轮流休息用的,因为总有一些亲卫需要值夜。
一行光大小马车就有九辆,护送她回京的亲卫更有一百名,和当初下江南迎娶她的数目一模一样。
镇国公麾下总共有五百亲卫之数,雷飞云回京时带走了三百,这次周佩华回京带了一百,还剩一百则留在北疆护卫三皇子。
雷飞云信上没有提及这留下的一百名亲卫,周佩华心领神会,亦不曾理会。
当马车辘辘驶出边城,周佩华忍不住掀起车帘回首。
不知不觉,她竟然在这座城里生活了快一年,她以为自己受不了北疆的清苦严寒,可事实上她过得相当开心。
人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夫人,是不是舍不得?」
周佩华放下车帘,向后靠在引枕上,看着放下另一边窗帘的荷香,反问道:「你呢,舍得吗?」
荷香很认真地道:「虽然比不上江南繁华锦绣,婢子却很喜欢这里。」
周佩华微微一笑,「我也是。」
「夫人,京城是不是很繁华?」
「京城嘛……」周佩华陷入回忆,说话速度慢了下来,「我在京城生活过一段时间,可是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没什么印象。」
「这样啊……」荷香有一点儿失落。
见状,周佩华不由得低声一笑,「傻丫头,这次进京,若无意外,咱们便是要在京城定居的,京城什么样,多住几年你不想了解也了解了。」
荷香却没有被自家小姐说服,皱皱鼻子道:「那可难说,婢子被困在内宅之中,对外面的事知道的也不会太多。」
周佩华笑着闭上眼楮,云淡风轻地道:「我们离开周家已经有一年多了吧,你在北疆城内难道被困在内宅了吗?」
被小姐的这番话一噎,荷香有点不甘心,忍不住重用旧日称呼,道:「小姐,回到京城,姑爷真的不会拘束你,还会由得你自由吗?在北疆时,哪次小姐出门不是从头被遮到脚?」
「咳……」周佩华不自在地清了下嗓子,啐了口,「坏丫头!」
荷香得意地笑起来。
不过周佩华没有让她得意太久,紧接着又道:「便是从头遮到脚,也是能出门的,不是吗?」
好吧,还是她家小姐赢了。
【第八章】
枝头的黄叶被寒风吹落,天地景色日渐萧索。
行人都换上了冬衣,马车也换上了厚厚的车罩。
在进京的队伍中,有一支最为醒目。
马车数目不是最多,但随行的护卫却是最令人侧目,那一身的铁血凶悍之气,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头一凉。
有一群这样的护卫,一路行来,当然没有人敢打车队的主意,所以他们一路平安地距离京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们到达京城的时候,天上飘下了细碎的雪。
荷香兴奋地将手从马车车窗伸出去接雪,「下雪了!夫人下雪了!」
周佩华淡淡地道:「我看到了,你也不嫌冷。」
目光不经意一瞥,荷香的声音变得更加兴奋,「夫人,是将军,是将军!」
车帘猛地被人从内掀起,一张美丽娇俏的脸庞探出,却被扑面的冷风一冻而微微侧首,另一只手下意识在脸前挡了一下。
前方马蹄声骤疾,很快便来到马车前,一只大手从马背上向她探去。
周佩华莞尔一笑,将手放到那人手中。
一身常服,身罩雪青色的裘皮披风,骑在那匹红色的火焰驹之上,向她探手而来的英俊男子,不是雷飞云又是谁。
「你终于到了。」雷飞云大手一施力,便轻易将她拽上马背,搂在自己身前,用披风将她仔细包裹住。
周佩华笑着仰头看他,「相公是专程在这里迎我吗?」
「嗯。」雷飞云箍着她的腰的一只大手紧了紧,压低声音又道:「一灯想你。」
她低头含笑,粉面微烫,身子又朝他蹭了蹭。
「咱们回家。」
「好。」
雷飞云拉转马头,马鞭一挥,胯下战马立时四蹄飞奔,沿着官道向前直奔而去。
路过十里长亭,马蹄不曾停顿半分,径直奔入大开的东城门,一路直往城北镇国公府而去。
高高矗立的国公府第,门前蹲坐的石狮十分威严,朱漆大门上铺首饺环狰狞。
火焰驹在府门前收蹄,雷飞云飞身下马,然后将妻子抱下马背,转身拾级而上,大步往里走。
一路行来,府内仆役纷纷行礼。
雷飞云一路抱着妻子进了内院,入了夫妻俩的起居小院。
屋前廊下的青衣婢女伸手将帘子掀起,好让他们进房。
雷飞云进屋前顿了下脚步,冷声吩咐,「都在外面候着,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是。」
屋内的热气扑面而来,周佩华觉得整个人都舒展了。
雷飞云进到内室,将她放坐到床边,替两人褪去了大衣。
周佩华打量着这陌生却又熟悉的房内摆设,眨了眨眼,「跟北疆行辕的好像。」
「当然像了,我尽量让他们照着北疆咱们的屋子收拾的,娘子可还满意?」
她一巴掌拍开他解她衣裳的手,杏目微瞋,「做什么?」
雷飞云不屈不挠继续伸过手去,一边道:「你说还能做什么,你现在进了京,我茹素的日子就该结束了,先开开荤再说。」
「呸!你能想点别的事吗?」
「现在我只想这件事,别的事暂且顾不上。」他为了接她,今天都特意到吏部递条子告假。
说话间,周佩华的上衣已被脱得只剩下樱红色的抹胸,她羞红了脸,微侧转身,低头去解下裳,算是默许了他的请求。
雷飞云见状笑了,快手快脚地把自己扒光,将她扑倒在床,用脚勾落了床帐。
他进入得急切,她一时无法适应,疼得她紧咬着牙,拍了他胳膊好几下。「雷飞云……」
周佩华被这样那样不知道折腾了多久,身上的人才渐渐停了下来,她背过身去,手抓着枕边,半闭着眼,急急地喘着气。
雷飞云从后头握住她的两座玉峰,在她耳边欢畅低笑,「华儿,有没有想我?」
她懒懒地「嗯」了一声,整个身子都累极了,久不行房,刚才实在是被他要得狠了,现在都觉得没落到平地。
「娘子……」
她不想理他了。
雷飞云翻过她的身子,将她搂在怀里,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严实,手抚在她的背上,轻声道:「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在熟悉温暖的怀抱中,周佩华渐渐睡了过去,像一只温驯的猫儿安稳地伏在他怀中。
院外突然有了响动,雷飞云猛地睁开了眼。
「国公爷,老管家他们回来了。」
雷飞云低头看了眼怀中熟睡的人儿,回道:「让他们先收拾吧,晚饭时我再出去见他们。」
「是。」
院子里又恢复宁静。
雷飞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她回到他身边,他才算是完整的一个人。
周佩云觉得自己没睡多久便被叫醒了,她扶着头被人拽坐起来,却顺势往前扑倒在那人身上,咕哝道:「人家好困。」
雷飞云笑着扶住她,道:「先起来洗漱一下,吃过晚饭咱们再睡,要不夜里该饿了。」
她伸手揉了揉脸,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楮,一对上某人那张正直英俊的脸,她就忍不住先啐了一口。
他笑着亲了她的唇一下,拿过衣物帮她穿上,一边吃点香甜嫩豆腐,两不耽误。
穿好了衣服,周佩华被抱到妆台前坐下。
荷香站在内室门外,眨巴着眼楮怯怯地道:「姑爷,还是让婢子帮夫人梳头吧。」小姐第一次在国公府亮相,姑爷那梳头的手艺真的不值得期待。
她以人格发誓,是真的非常不值得期待!
雷飞云想了想,最终放下了拿在手里的玉梳,老大不情愿地道:「还是你来给夫人梳头吧。」
荷香赶紧进来了。
周佩华透过菱花镜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低头抬袖掩口轻笑。
荷香咕咕哝哝地走到自家小姐身后,拿起玉梳,仔细地帮她顺发。
雷飞云就坐在一边看。
梳好了发髻之后,荷香打开妆台上的妆盒,顿时被一片珠光宝气闪花了眼。
似乎是知道她们主仆会有什么反应,坐在一边的某国公爷适时开了口,「京城不比北疆,门面还是要紧的。」
荷香咂咂嘴,咽了口唾沫,对自家小姐道:「夫人,咱们入境随俗好了。」
周佩华伸手揉了下额际,道:「别听你家姑爷乱讲,我脑袋又不是珠宝匣,随便挑两样先凑合着就好,不过是吃个饭罢了。」
「怎么可以凑合!」某国公爷不满了,起身走上前看着自家娘子,「娘子,这都是为夫替你精心挑选的。」
周佩华明白地点头,「所以说你挑首饰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
雷飞云尴尬得一时无语。
荷香低头窃笑,小姐这话可是戳到姑爷的痛处了。
「荷香,别磨蹭,赶紧先帮我戴首饰,插两支宝石簪子就行。」
荷香应了一声,挑了两支瓖宝石的簪子,小心地插入发髻中。左右看了看,又从妆盒里挑了朵紫玉雕成的芙蓉花簪入发髻正中。
「好了吗?好了咱们就出去吧。」周佩华摸了下鬓角,从绣墩上起身。
荷香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雷飞云已经牵起了妻子的手往外走。
荷香偷偷翻了个大白眼——这种总是被人忽视的感觉真的好憋闷!
晚饭当然不是在两人院子的外间吃,否则周佩华不需要精心妆扮。
晚饭摆在国公府的正厅,府里上上下下,内外大小管事、婆子都要在饭后前来拜见当家主母。
呃,据说这是国公爷亲自下的命令。
许多人都闹不明白,明天正式再见不可以吗?
譬如老管家雷山这样的老仆人就可以私下问原因,他们家国公爷特别诚恳地告诉他,明天他们家国公夫人肯定起不来,还是趁着吃晚饭的机会先认识大家一下好了。
活得够久的老管家心领神会。
正厅里被烛光映得亮如白昼,好方便主母能看清楚答话人的模样。
周佩华看得很清楚。
但是她得承认,国公府上上下下的管事、婆子加起来也没太多,看来人口还是比较简单的。
但全部的人认一遍,听他们讲各自分管的事务,时间也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接近酉时末,一切才总算结束。
周佩华的腰本就被雷飞云折腾得酸痛,现在又端坐了这么久,腰都快不能弯了。
下人一散,她就没形象地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对荷香道:「过来扶我一把。」她的腰啊!
荷香先朝自家姑爷看了一眼,确定用不上自己后,就老实地站着了。
雷飞云将周佩华抱了起来,她的头靠着丈夫的胸膛,双手环住他的颈子,轻轻地闭上了眼,嘴里抱怨道:「好累。」
雷飞云柔声道:「我们回去休息。」
「嗯。」
然而等回到卧室,周佩华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她昏睡过去之前,只有一个念头,她的腰已经不是她的腰了。
等周佩华的腰终于能够正常使用的时候,赦免三皇子的圣旨也送出京城了。
一手轻捶着后腰,一手拄在引枕上支着头的周佩华,眼眸半眯,轻轻地吐了口气。
三皇子到底还是等到了,或者该说她家国公爷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见的局面?
珠帘轻响,有人走了进来。
「夫人,周家夫人进京了。」
周佩华睁开眼,看了过去,「嗯?」
荷香伸手替她掩了掩搭在身上的薄毯,道:「周府送来拜帖,夫人要过府见您。」
周佩华粉唇轻启,冷冷地吐两个字,「不见。」
荷香有些迟疑,「这样……好吗?」
周佩华轻笑,「有什么不好?」
「那可是老夫人。」
周佩华嘲讽地扬起嘴角,「不过是白担了个名头罢了。」
荷香却仍然有些担忧,「但孝字却压住了您。」
「你只让人回她,国公府最近有事,不便见客。」
「知道了。」
周佩华重新闭上了眼楮,眉心微微蹙起,继母突然要来看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周家出了什么事?
不过话说回来,周家就算出了什么事,又和她有何关系?
真是好笑了,周家的人既然从来不把她当成周家的人,难不成她出嫁后还会把周家当成娘家?
「夫人,王太医入府了。」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
「王太医?」
婆子在廊下回道:「是国公爷替夫人去太医院请来的。」
「我知道了,请太医进来吧。」
「老奴这就去。」
周佩华从炕榻上坐起,穿鞋下榻,掀帘走到了外间落坐,等太医到来。
王太医很快便被人引了进来。
这是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模样正直和善,看着就让人觉得十分可信。
未曾说话,周佩华先就对这位老太医有了几分不可言说的好感。
请王太医坐下后,周佩华便将右手递了过去。
王太医仔细将她的双腕都把了把脉,心中便有了八、九分肯定。
「敢问太医,我的身体可要紧?」
王太医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年轻的国公夫人,从她淡定的表情语气隐约猜出了一点儿端倪,想了想,开口道:「夫人宫寒之症有些严重,近年恐怕于子嗣上不容易,还需仔细调养为上。」
周佩华点点头,泰然自若地道:「麻烦太医开方子吧。」
果然,这位是心里有数的。
王太医心里肯定了,在下人拿来文房四房后认真写下了调养的方子,然后起身告退。
周佩华让人送老太医出去,自己又回了内室的炕榻上歪着。
知道她喜欢北疆的炕榻,雷飞云回京后便又照原样在窗前让人给她盘了一床火炕,冬日里躺在上头着实舒服。
而出了内院的王太医却没有直接离开国公府,而是转道去了国公爷的外书房。
雷飞云在那里等着他。
「老朽见过国公爷。」
「太医快别多礼,快请坐。」
知道他心里着急,王太医也没有打花腔,开门见山地道:「夫人确有宫寒之症,依老朽把脉来看,是多年积攒下来的病灶,恐夫人年幼时受了些折磨。」有些内宅阴私之事,光知道都觉得背脊发凉。
「夫人身体可要紧?」
王太医提醒道:「夫人如今的症状,近年恐无法受孕。」
雷飞云叹了口气道,「这不要紧,我只想知道她这身体还能否调理好?」
「调养得宜,子嗣上无碍,身体自然更无碍。」
雷飞云对着王太医行了大礼,「还请太医帮拙荆好好调理。」
「这是老朽分内之事,国公爷不必行此大礼。」
「费些银钱药材事小,太医只管开方,府里没有的,我让人去寻、去买。」
「国公爷不必太过心急,夫人的状况正在慢慢好转,老朽观夫人自己心里是明白的,国公爷若想知道内情,不妨直言问夫人,或者夫人身边近身服侍的人。」
雷飞云沉默了片刻,声音微有些涩,「我知道了。」
送走了王太医,雷飞云又让人从内院叫来了荷香。
他原以为有些事他可以不问,可是他突然发现,有些事不问真的不可以。
他不问,他媳妇儿可能根本就不会告诉他。
荷香一进门就察觉气氛不对,偷偷看了领自己来的老管家一眼,老管家低下头,视而不见。
「荷香,说说吧,夫人以前在周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形?」雷飞云的声音很沉闷,负在身后的手也不自觉地攥紧。
荷香眼眶微红,咬了咬下唇,双膝跪地,低着头将小姐以前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受的是什么样的折磨,仔仔细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她说完之后,书房内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窒闷的气氛让老管家的额头都冒了冷汗。
雷飞云的十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好个周李氏!这样对待他的妻子,竟然还有脸上门递帖子!
「管家,以后周府的帖子不许接,周李氏再上门,直接打了出去。」
「是。」老管家应得格外大声。
「荷香,你回去伺候夫人吧。」
荷香迟疑了一下,还是吶吶地道:「夫人要是问……」
雷飞云挥手,「你照实说。」
「是,婢子告退。」
荷香离开后,老管家上前道:「国公爷,别生气了,咱们帮夫人好好调养身子,等夫人的身子调养好了,迟早会有小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