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明拿起茶盏盖,轻轻敲了敲杯缘,唇线轻抿,适时的道:「恕下官斗胆直言。」
二皇子心中一喜,忙道:「大人有话请说。」
玉子明叹口气,才又续道:「皇上的情况不太好,近来偶有提及被眨的三殿下,雷飞云又在此时被召回京城,只怕…」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二皇子心中已是悚然一惊,莫非父皇真的属意三弟?
上次没能一举击杀三弟,果然是留了祸患。
「多谢玉大人直言相告。」
「下官也是有所忧心啊。」
二皇子当即表示,「玉大人不必忧心,一切有本宫。」
玉子明起身向二皇子行了一个深揖。「下官多谢殿下。」
二皇子起身扶起他,道:「如此,本宫也不多叨扰大人了,这便告辞了。」
「下官送殿下。」
「为免引人注意,还是不必了。」
玉子明也不强求,转而吩咐道:「顾墨,替我送殿下。」
不知几时回来的顾墨在外头应了一声。
二皇子的人一离开院子,玉子明也转回了内院,去见妻子前,先去换了身衣服。
此时叶秋萍仍未醒来。
玉子明挥退小米,坐到榻上,将她揽进怀中,他喜欢抱着她的感觉。
被他这么一揽一抱,叶秋萍也就醒了,看到是他,又闭上了眼,老实地窝在他怀中,有些迷糊地道:「去见谁了吗?」
他一笑,即使是刚刚睡醒,对于他身上的变化她倒是一眼便看出来了,心中只觉暖融融的,在她耳边低声道:「二皇子来过了。」
叶秋萍不是很感兴趣,淡淡的「哦」了一声。
玉子明却径自续道:「我往火里加了一把柴,没有意外的话,二皇子大约是要有所行动了,也许很快京里便会发生变故。」
她揉揉太阳穴,有些厌烦地咕哝道:「我一点儿都不想听你这些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
他抱着她,笑得欢快。「可是为夫想告诉你啊。」
叶秋萍转过头,恨恨的瞪他一眼。
玉子明哈哈大笑,他如果在水里,又怎么会让她清爽地站在岸上呢?
八月十五,团圆佳节,宫中设宴,百官偕家眷同行。
叶秋萍按品阶着命妇冠服,显得雍容华贵。
玉子明看她梳妆完毕,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
她回以一笑。
他对一旁的小米吩咐道:「你今日跟好夫人。」
小米点头。「奴婢知道。」
玉子明转过头,又对妻子低声道:「你也要小心。」
叶秋萍微微睁目。
他轻轻点头,肯定她的猜测没有错,变故就在今晚。
她不由得扬眉,嘴唇微张。
玉子明伸指点住她的唇,微微摇头。
叶秋萍哼了一声,拉下他的手。「真乱。」八月十五都不能让人好好过一过。
他轻轻一笑。「走吧,别误了时辰。」
「嗯。」
玉子明一路小心护着妻子出府,小心的扶着她上了马车。
两人在车上坐稳,马车开始缓缓前行。
他将手放在她的小腹,她无声地看着他。
「小心顾好自己的身子。」
叶秋萍拿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道:「哦,身子啊。」
玉子明失笑,伸手搂住她。「这是故意跟我闹脾气呢,你当然才是最重要的,有你才有…他。」最后一个他字,他说得极轻极轻。
叶秋萍这才笑了。
玉子明一见她笑,就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唇上吻了一口,惹得她挥手就打。
「虽是宫宴,但宴上菜肴多半已失其味。」
叶秋萍已然心领神会,点头表示知道了,绝对不会动宴上菜肴。
「宫宴上的人多吗?」
「京中五品之上的官员都在。」
「这么多?」她有些吃惊。
玉子明道:「以往中秋倒不曾这样大宴群臣,此次是皇上破例。」
「这样啊。」果然是要出事的前兆呢。
「你若与别人无话说,就不说,不需为难自己。」
「可以吗?」
他笑道:「可以,我的夫人不必委曲求全。」
「那好。」
玉子明忍不住伸手捏她的下巴。「果然是不喜欢的。」
叶秋萍蹙眉道:「你们这庙堂之上,终归不如江湖之远来得逍遥自在。」
他却笑道:「娘子不懂这与人对弈的乐趣啊。」
她当即没好气地回道:「我没你的恶趣味。」
玉子明抓过她的手把玩,闲话道:「几时得暇,娘子倒是该好好练练棋艺了。」
叶秋萍赌气似地道:「再不要跟你下棋。」
他瞅着她,好笑的问:「为什么?」
她白了他一眼,道:「你那是下棋吗?」
玉子明不放过她,坏笑再问:「不是下棋又是什么?」
叶秋萍回想那日某人一双眼仿佛要在她身上生根似的,哪里是下什么棋,分明就是用目光在调戏良家妇女。
可偏偏又不能说他没用心,他步步为营,杀得她是节节惨败,不用心尚且如此,用了心更不必说了。
「哼!」最后,她回了他这么一声。
玉子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带了点自得地道:「当日为夫若不手下留情,夫人焉能陪为夫对弈一下午,夫人怎可无半点感激之情。」
「感激?」叶秋萍瞠目结舌。「我还要感激你?」
他一本正经地道:「感激为夫不曾嫌弃你的棋艺啊。」
叶秋萍道:「你哪有不嫌弃?」
玉子明坦承道:「叶府的茶确实不太好。」
她气得不想搭理他了。
就在此时,外面人声也逐渐多了起来。
玉子明伸手微微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又坐了回去。
叶秋萍无声询问。
他笑了笑。「大家都在往宫门赶。」
她没好气的小声咕哝道:「赶集啊。」
「这个形容倒也不错。」
叶秋萍伸手扶了一下头上的发髻。
玉子明忙问:「怎么了?」
她受不了的抱怨道:「当富贵人家的夫人真的很辛苦啊,我这头上沉甸甸的,跟顶只石缸似的。」
他不免失笑。「萍儿,你真是个活宝,你这身衣物、佩饰,全是在彰显你的身分,多少人想要还要不来,偏你如此嫌弃。」
「哼,幸好不是天天这么折腾我,要是天天这么折腾我——」
玉子明笑问:「你要如何?」
叶秋萍掷地有声地道:「我肯定不会再待在这个破京城的。」
他搂着她,笑得开心,他很高兴她不是说不再做他的夫人。
「看来夫人是为了为夫才勉为其难留在京城的啊,为夫真是受宠若惊。」
她捏住他的双颊往两边扯。「自作多情。」
玉子明在她耳边吹气。「真的是我自作多情?」
「嗯。」叶秋萍肯定地点头。
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坏笑道:「那这里头的小东西,也是我自作多情出来的?」
「呸!」她直接啐他一口。「咱们成亲都还没满一个月,即便有了,日子也浅,就是大夫也未必能看得出来,你倒是十足肯定了。」
「为夫就是这么肯定。」从七月十五那日他们有了夫妻之实开始,他几乎就没再独睡,每夜最少也得要上一回,欢爱之浓、情欲之烈,他就不信全无成绩,再者,她的小日子一直没来,更让他的臆测多了几分笃定。
叶秋萍虽然也有些狐疑,但是嘴上就是不肯附和他,「别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玉子明跟她小小声的咬耳朵,她羞得直接下狠手拧着他腰上的肉,他痛得「哎哟」一声叫出来。
马车突然停下来,同时外面响起顾墨的声音——「何人?」
「下官赵承刚求见玉大人。」
叶秋萍转眸看向玉子明。
玉子明原本慵懒戏谑的笑意多了一抹讥嘲,手却仍温柔地抚着妻子的小腹,淡漠地道:「原来是户部的赵侍郎啊。」
「正是下官。」
「赵侍郎找本官何事?」
「下官欲与大人面谈。」
「想与本官面谈?」玉子明突然来了兴趣,这么个时间、这么个地点,有趣!
「正是,求大人允见。」
「萍儿,你自己待会儿。」
叶秋萍扯住他的衣襟一角。
玉子明以目光询问。
她低声道:「小心些。」
他心头一暖,留恋的轻抚了下她的脸,笑着点了下头,便提袍矮身出了车厢。
车外有人惊奇的喊了一声,「玉大人——」
「一边说话。」
「是是。」
叶秋萍眉头微拧,她是真的难以理解某人对玩弄权术的热衷。
而下了车的玉子明领着赵侍郎走到一处死角偏僻之处方才停下脚步。
「赵大人找我何事?」
赵承刚直接撩袍跪下了。
玉子明不动声色,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地道:「赵大人这是何意?」
「下官求大人救命。」
玉子明玩味地道:「救命?」
赵承刚肯定地道:「救命。」
「莫非赵大人犯了什么事?可即使赵大人犯了国法,也不该求到本官头上来啊。」
赵承刚的身子微微发抖。「下官、下官…」
「赵大人,本官的时间可不多。」也没太多空闲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赵承刚心一横,道:「下官觉得今日宫宴恐生变故。」
玉子明兴味地扬眉。「哦?赵大人何出此言?」
赵承刚从地上起身,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臣的妻舅任职金吾卫,向臣透露了一些消息。」
玉子明仍是一脸淡然。
赵承刚此时已然豁出去了,继续道:「二皇子欲行逼宫。」
玉子明眼眸微眯,上下打量着他。
赵承刚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他找上玉子明,本就有些孤注一掷,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逼宫之事太过重大,稍有差池,下场堪虞。
玉子明淡淡地道:「怎么会想找本官救命?本官一介文臣,便是知道了此事,又能如何?」
赵承刚恭声道:「大人谋断非常人,下官此时只能求助于大人。」
「求助我?」玉子明的语气颇有些耐人寻味。
「是。」赵承刚再次跪下。「下官此后唯大人之命是从。」
玉子明笑了,折扇轻摇,不疾不徐地道:「赵大人要知道本官的性子。」
「下官知道。」决定傍上玉子明这艘船,他就已经做好了与船共存亡的打算,有时候选皇亲贵戚站队,甚至不如选权臣谋将来得万无一失。
他最怕的反倒是自己此时才选队,玉子明不见得会收容,可他已经没有选择。
玉子明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起来吧。」
赵承刚心中的大石落下,从地上起身。「多谢大人。」
「你既如此心诚,一会儿便不要入宫了,见到雷大将军跟人打完架后,去把你刚才对我说的事告诉他。」
赵承刚心中一凛,恭声道:「是。」
「好了,本官还要进宫。」
「下官送大人。」
玉子明手中的扇子往后摆了摆,人便走开了。
他一回到马车厢,就收到叶秋萍望过来的询问眼神,他微微一笑。「无事。」
接着他对车夫道:「继续赶路。」
「是。」车夫轻应一声,马车继续前行。
玉子明半倚在车中引枕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坐直了身子瞅着他看的妻子。「有话想问我?」
叶秋萍轻启朱唇,吐出五个字,「别多问,没事。」这是他的标准答案。
他呵呵一笑,赞许地点头道:「娘子学得倒有为夫六分相像。」
「哼!」
玉子明低头笑,却没有向她解说分明的意思,有些事他确实不希望她知道,而她也未必真想知道,不过是对他的态度不满意。
叶秋萍当然不想知道什么,伸手又摸了一下头上发髻上的金珠银凤,腮帮子忍不住鼓了起来。
玉子明正好看到她这样可爱的模样,笑声渐大。
皇家夜宴,歌舞升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权贵名门齐聚一堂。
却不料,风云一夕突变。
上一刻天上人间,下一刻修罗地狱。
兵士蜂拥而入,刀枪剑戟凛凛寒光,让这团圆之夜的明月也失了美好,只剩惊恐。
前朝、后宫一同遇劫,百官哗然,君王失色。
二皇子悍然发兵逼宫,叛军劫持百官内眷逼百官就范,君失其臣,焉能为君,也只能落得个墙倒众人推的下场,此举真可谓釜底抽薪。
百官和羽林卫护卫着皇上与二皇子率领的叛军对峙,龙庭之上刀兵出鞘,若有不从,便尸横就地。
内阁首辅慨然无惧,疾言厉色痛斥二皇子无德败行,首辅老妻旋即血溅五步。
巨官家眷顿时惊惧不已,那刺目的血红、直面的残暴,都让她们无法承受,不少人顿时失声痛哭。
首辅急火攻心,一时昏厥,人事不知。
紧接着便是次辅。
他与其妻很快地便站到二皇子的阵营,显见是早已有了首尾。
内阁三大辅臣,两个已立场分明,只剩下最后一名。
白发苍苍的阁老眼见新娶的小妻哭得梨花带雨、无比可怜,心中一软,便失了立场。
三大辅臣之后,便是当朝天官玉子明,他这位置本就是个关键所在,进一步便成阁辅之臣。
天官原就是当今皇上对他的恩宠,因他年纪太轻并未让他入阁,但为弥补他便赐下了这天官之位,位在六部之上,阁老之下。
玉子明的立场需要猜测吗?
二皇子觉得他既然先前有向自己投靠的意向,现在肯定不会有什么变故,可是,变故却真的出现了。
「殿下如此行事,有失君臣之道,更有失父子之情,(即便侥幸上位也名不正、言不顺,百年之后难免遭人诟病。」
怎么个意思?玉大人这是要做忠臣?百官瞠目结舌。
二皇子有败德丧行到让谗佞之臣都不肯为其所用的地步吗?若果真如此,那可要仔细衡量一番了。
「玉子明,本宫劝你三思而后行。」二皇子心中暗自磨牙,实在想不到此人这种时候会做起忠臣来。
玉子明负手而立,淡笑道:「下官忠于王道,不需三思。」
「你便不为尊夫人的性命考虑吗?」
玉子明看着妻子身旁的持刀兵士,微笑道:「她生是吾妻,死为吾亡妻,总归是我的妻。」
叶秋萍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要当我的亡夫吗?」
玉子明笑道:「俗话说,女人有福死夫前。」
叶秋萍道:「或许梅开二度福气更大。」
二皇子不想看这对夫妻斗嘴斗气,不耐烦的抬起手。「本宫数到三,三声之后手落刀落。」
玉子明神色未变。「殿下请便。」
「一。」
「二。」
「三!」
音未落,刀已落,钢刀砍在血肉之躯上的声响和惨叫同时响起。
叶秋萍右手边的持刀兵士在瞬间便砍翻了就近的几个叛军,护着她冲到了对面的阵营。
兵士到玉子明身前复命,「属下幸不辱命。」
「起来吧,护好夫人。」
「是。」
兵士不是别人,正是玉子明的贴身侍从顾墨,他在宫乱一开始便乘隙混入叛军之中,再伺机来到叶秋萍身边近身保护。
这也是玉子明见妻子被人刀兵架颈却不慌乱的原因。
二皇子一见人被救走,怒不可遏。「玉子明,看来你是执意要与本宫作对了!」
玉子明直言道:「下官说过,下官遵循王道,皇上在位,正统所在,臣义无反顾。」
皇上难掩激动。「玉爱卿真忠臣也。」
「微臣不敢当,微臣只是尽人臣本分罢了。」
「玉爱卿不必自谦,危急关头方显忠臣本色。」
叶秋萍的逃脱让百官家眷们一阵纷乱,但很快便被冰冷无情的刀兵镇压了下去,但也有极少数乘乱跑到了百官一边。
血慢慢浸染龙庭,百官的情绪也都受到了刺激。
宫外传来的喊杀声让二皇子图穷匕现,他有些疯狂地命令属下砍杀百官家眷,反而让百官更是铁了心抵抗。
武将与羽林卫拚杀在前,文官以血肉之躯做皇帝的肉盾,必要的时候犠牲自己。
宫外援兵已至,立场此时断不可再有所动摇,跟叛军的一条路准备走到黑,护皇上的忠君爱国到底。
最后,领着援军冲进宫里的,是回京述职、尚未离开的边关守将雷飞云。
众人这个时候才知道雷大将军早就领了西山健卫营的官印,却迟迟未去上任。
原来,皇上早有谋定,过早站队的大臣们悔之晚矣。
清剿完了叛军逆臣,犹若惊弓之鸟的朝臣和家眷们离宫归家。
到了宫门口,本次救驾的大功臣雷大将军,叫住了此次令众人刮目相看的天官大人。
玉子明很给他面子地停下了脚步。
结果,雷大将军大步过去,挥拳就打。
百官瞠目结舌,这是唱哪出?
顾墨脚才动,却被人叫住了。
「待着,别动。」
顾墨看看出声的自家夫人,再看看被人暴揍的自家大人,权衡了一下,乖乖地站住了。
雷飞云捶了玉子明好几拳,又踹了几大脚,心中这口恶气才算是勉强发泄了。
这个混蛋找人绊着他不让他准时进宫赴宴,又让他知道宫中有变,不得不去城外搬兵,这个混蛋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肯提前告知皇上,害他如今就是心里想明白了,也不能给说出来,这口气憋死他了。
叶秋萍看差不多了,这才往前踏了两步,道:「这位大人,差不多就高抬贵手,饶了拙夫吧。」
雷飞云看到说话的是某人的妻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身退开几步。「本官失态了。」
叶秋萍一边伸手扶起某人,一边道:「无事,大人做了我想做的,失态得好。」
雷飞云一脸愕然,非常怀疑自己听错了。
玉子明一手揉着被揍得生疼的脸,一手搂住妻子的柳腰,嘶嘶地倒抽冷气。
「娘子,你这是报复啊。」
叶秋萍也不讳言,「嗯。」去他的亡妻!
「夫人,夫人——」
突然,一道带着哭音的女声传来。
叶秋萍嘴角扬起,循声望去。「小米。」
玉子明顿感不是滋味,不过就是看到个小丫鬟,她做什么这么开心?
小米扑到夫人跟前,紧抓住她的手。「夫人,你没事太好了,我刚才才知道宫里发生变故,可害怕死了,可是我进去也帮不了忙,只能等在外面。」
「没事,咱们回去吧。」
「嗯。」
玉子明宣告所有权般用力箍住妻子的腰,不让她跟某个小丫鬟手勾手。
叶秋萍嘴角微抽,有些受不了他的幼稚举措。
小米看看姑爷的脸,又看看姑爷的手,再瞧瞧自己的手,赶紧松手,往后退了两步。
玉子明捂着嘴角,有些含糊地道:「回府。」
雷飞云目送他们走向玉家停在宫外的马车,突然有种诡异的感觉。
第十章
宫变之后的一个月,京城笼罩在一股看不见的阴霾中,持续有人因逼宫之事被捉拿下狱,严刑追责,可谓风声鹤唳。
然而这样的气氛却没有影响到天官府,更没有影响到已经被确诊身怀有孕的叶秋萍。
因为她又被某人给圈养了起来,还打着「让她专心安胎」的大旗。
哼!
叶秋萍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怕是某人在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怕她知道了不高兴。
跟某人做夫妻,她早已经有了难得糊涂的觉悟,否则定然是没个好结果的,小则夫妻斗嘴置气,大则夫妻反目。
所以某人已经连睡了一个月的书房,也正常得很。
「夫人。」
叶秋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就见小米又挨到她身边,俨然又是私谈的表情。
「你今儿个跑出去了?」
一说到这个,小米就耷拉下脑袋,闷声闷气地道:「没成功。」
言之下意,她的确又去尝试了,不过依旧失败告终。
「那你想和我说什么?」叶秋萍不免有几分好奇,难不成是天官府里一大帮老爷们有情况?这么一想,她顿时精神一振。
小米左右看看,确信不会有意外,才道:「夫人,你就让姑爷一直睡在书房啊?」
叶秋萍两眼一瞪。「你有意见?」
「奴婢哪敢有意见,可是奴婢以前就听人说过,这男人得攥紧了,太放松容易出事。」
叶秋萍好奇了。「你都听谁说的?」
「就我们家隔壁的王大娘,她把王大伯管得可严了,十里八乡都知道王大伯惧内。」
叶秋萍歪头瞅着她。
小米不明所以。
「小米。」叶秋萍的口气有点儿怪怪的。
「啥事,夫人?」
「你想撺掇我当母老虎?」
小米懵然,特别诚实地道:「小姐,姑爷那么奸诈,你怎么可能成功。」
啪的一声,叶秋萍一掌直接拍向她的额头,好让她清醒清醒。
「哎哟!」小米委屈地撇嘴。「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叶秋萍没好气地道:「收起你的实话。」
小米仍然不肯放弃之前的话题,续道:「夫人,奴婢的意思是,你的身子现在不便,又把姑爷撵到了书房,万一姑爷耐不住寂寞…」
叶秋萍略带嘲讽地掀了下嘴角。「难不成现在我们俩就不是瞎子和聋子了吗?」
小米赞同地点点头,姑爷这事儿做得是挺过分的。
叶秋萍将小米拉到自己眼前。「不对,说吧,这话是谁让你说的?」
小米吐了吐舌头,讨好地抱住她的胳膊,道:「夫人,你都猜到了,还问什么啊。」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丫头!」
小米振振有词地道:「奴婢可没有,奴婢这也是为夫人着想啊,咱家姑爷那么出挑,不知道多少女人如狼似虎地盯着,抓紧且还来不及,哪有夫人你这么往外赶的?」
叶秋萍白她一眼。
小米继续道:「夫人,都一个月了,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谁任性?」
一见夫人的表情,小米立刻没骨气地道:「奴婢任性。」
「哼!」
「姑爷那儿还等着奴婢传话儿…」小米可怜兮兮地望着夫人。「姑爷舍不得伤你,可他不会心疼奴婢这个小丫鬟,夫人,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好不好?」
叶秋萍还是不松口。
小米继续发动哀兵攻势,姑爷说了,夫人肯定吃她这一套。
最后,叶秋萍被她缠得头疼又无奈,只好妥协道:「好了、好了,今晚让他回房睡。」
「耶,夫人最好了!」
「去,该干么干么去,别烦我了。」
「奴婢给夫人炖补汤去。」
「嗯。」
打发了小米,叶秋萍才终于觉得耳根清净了,轻轻地叹了口气,手支着榻桌,看着桌上的茶盏有些出神。
突地,一双大手搂上她的腰,紧跟着便是一具温热的身体。「萍儿…」
叶秋萍看都没看他,不看茶盏,改而看向窗外院中的花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