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羞一笑。

  红衣盛装,粲然而笑,端的是勾魂夺魄。

  玉子明的呼吸陡地一重,哑着嗓音道:「不过我现在只想脱掉你身上的嫁衣…」

  叶秋萍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打横抱起,她惊呼一声,「喂!」双手却已环住他的颈项。

  他冲着她妖孽一笑,轻声道:「我们再洞个房吧。」

  「我可以说不吗?」

  「当然不可以。」

  「那你又何必问。」

  「礼貌上问一问罢了,娘子,你想多了。」

  「呸!」

  分隔内外间的珠帘发出碰撞的悦耳声响,外间已不见两人踪影。

  七月二十二,天官府张灯结彩迎新人。

  这一日,不管素日关系是否亲近,大部分在京朝臣都到天官府贺喜,即便不来,也有贺礼奉上。

  花轿由城外而入,锣鼓喧天,鞭炮一路长鸣。

  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长长地排了一溜,这头入府,那头尚在半路,真可谓是红毯铺街,十里红妆。

  队伍所经之处,百姓围观,议论纷纷,打听新娘究竟何许人也。

  最后有人表示新娘子乃是辞官离京前御史叶志天的大女儿,也就是那个被同父异母妹妹顶了婚约的叶大小姐。

  众人真心觉得老天对人是公平的!

  叶二小姐处心积虑要谋夺别人的婚约,结果却落得身败名裂,命丧黄泉的下场。

  林公子心志不坚,等不到叶大小姐进京履行婚约,便难经妻妹引诱与之私下媾合,继而背弃前约,另结新盟,终至恶果自尝。

  今日,叶大小姐端端正正、名正言顺成了一品天官夫人。

  那丰厚的嫁妆据说全是天官大人所备,足见对其怜爱有加。

  轿外人声喧哗,乐声喧闹,轿内之人也是心潮起伏,难以平静。

  本是为解除婚约上京,结果却仍是在京城嫁了人。

  一直知道玉子明不是个好人,也一直不欲与他有纠葛,怎料两人却越纠缠越深切,终至无法分离。

  叶秋萍交握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紧了紧,不知道成亲之后的日子会是怎样?

  她不禁感到惴惴不安。

  没多久,花轿在天官府前轻轻落下。

  新郎踢轿门。

  新娘下轿,过火盆,踩瓦片。

  被人一路牵着走进喜堂,夫妻交拜,行完大礼,而后被送入了洞房。

  盖头之外的一切不得见,看得到的只有脚下这块四方地。

  「姑爷。」

  小米的声音打断了叶秋萍的思绪,她心头忽地紧张起来。

  听得那人的脚步一步步接近,叶秋萍的心也跟着跳个不停,她未料到在两人有过夫妻之实后,竟还会这般紧张,像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般惶然与无措。

  听到他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随即叶秋萍眼前一亮,遮蔽她视线的盖头被挑了去,抬头,便见一张含笑望着她的俊颜。

  玉子明轻唤道:「娘子。」

  叶秋萍垂下头,娇羞的回道:「相公。」

  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眼前这张宜嗔宜喜的小脸,只觉一颗心都被涨得满满的。

  最爱素面朝天的她,此时胭脂轻扫,娥眉淡描,樱唇微点,美得让他移不开视线。

  叶秋萍被他越来越火热的眸光看得心头小鹿乱撞,微微垂下眼帘,不自觉轻咬红唇。

  「别咬。」他伸指抹过她的唇,如呓语般呢喃。

  她怕他又不管不顾,拉下他的手,轻声道:「不是还有宾客在前堂。」

  玉子明笑了,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道:「为夫稍坐片刻,就去应酬他们。」

  叶秋萍捶了他一记。

  他低头轻啄了下她的唇,然后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立时惹得她双颊飞霞,羞恼地用力推他,想挣脱他的怀抱。

  玉子明用力将她抱住,陪笑道:「不恼,不恼啊。」

  叶秋萍哼了一声,扭过身不理他。

  他跟她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在自己尚能把持得住的时候,离开了新房,去招呼那些宾客。

  真是群不讨喜的家伙!

  他一离开,小米这才又回到了喜房。「夫人,我伺候你卸妆吧。」

  「嗯。」

  叶秋萍坐到铜镜前,让小米帮着拆卸头上的钗环与发髻。

  看到铜镜内小米低头窃笑,叶秋萍的双颊不免发烫,没好气的问道:「笑什么?」但这话其实是白问了,她也看到自己的妆被某人弄得有些花,尤其颈间被某人无赖地留下了许多的印迹,小米肯定是看到了。

  小米边帮夫人拆去头上的发簪,边笑道:「奴婢是觉得姑爷对夫人真好。」

  叶秋萍低头抿唇笑了下,微垂的眼帘却掩住了眸底的心思。

  情越浓,情越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小米将夫人的长发全部放下,又帮她宽去嫁衣,换上家居服。

  「奴婢去给夫人拿些吃的来。」

  叶秋萍点了点头。

  小米一边朝外头走去,一边嘟囔道:「姑爷也真是的,府里怎么都不肯用个女人呢?」

  叶秋萍回到床边坐着,忽然忍不住笑了,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外祖父和娘常说她有时想得太多,不好,可是从小看多了人情百态,体会到了悲欢无常,她只是不自觉替自己多想一想罢了,人之常情。

  很快的,小米便举了些饭食进来。

  叶秋萍慢条斯理地用了些。

  之后,小米就拿了一封信给她。

  叶秋萍有些讶然。

  小米老实地道,「奴婢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是姑爷吩咐奴婢交给夫人的。」

  叶秋萍狐疑的拆开信封,展开信纸,当母亲娟秀而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泪水瞬间便涌上眼眶。

  娘说她已是出世之人,红尘中事便不再理会了,自也不会前来出席她的婚礼,只嘱咐她一切随缘,善待自己以及身边之人。

  信末,母亲还是忍不住斥责了她泄漏自己去处的行为。

  叶秋萍看完信,含着泪笑了。

  娘或许不会还俗与父亲重叙旧情,但若是父亲执意守着,她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无论何种相守,总是相守。

  红烛高燃,替人垂泪。

  红罗轻纱软帐低垂,隐约可见帐内之人正安稳入睡。

  在门外,玉子明便将顾墨挥退了,伸手揉了揉额头,扶着门走了进去。

  今日虽是他的大喜之日,但有些人就是选中这样的日子想看他出糗,他被灌了不少酒。

  他脚步踉跄,好不容易才将房门关上,他先朝内室望了一眼,低头笑了笑,转而去了净房。

  简单梳洗一下,换了干净衣物,这才摇摇晃晃地进了内室。

  浓郁的酒味窜进鼻息,叶秋萍皴着眉头,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了?」

  看他一脸醉容,她直觉想坐起身,替他倒杯热水、替他擦擦脸也好。

  玉子明按住她的肩,道:「不用起来。」

  「你醉了。」

  他坐在床头将自己扒光了,然后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

  叶秋萍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微微躲了躲。

  玉子明伸手将她拽进怀里,在她身上一摸,笑问道:「怎么没有都脱了?」

  「胡说什么呢!」

  他将她仅着的抹胸、亵裤都扒下,扔下了床,随即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你身上的酒味儿好重。」

  玉子明扳回她躲开的脸,眉目微敛。「嫌弃我了?」

  叶秋萍蹙眉拍他。「酒味太大,我闻着难受。」

  他扶着她的脸,缓缓低下头,一字一句地道:「无论怎样的我,你都得接受,懂吗,萍…」最后的话音消失在她的红唇内。

  她只觉一股浓郁的酒味冲入口内,被迫全盘接受,眉头不由得拧在一起。

  等他的唇舌下移,她方才能正常呼吸。

  只是这罗帐之内未能幸免也弥漫上那股酒味,幸而薄透的纱罗让帐内的空气不至太过令她难忍。

  虽然她勉强能忍受他的酒气,但他在她胸前的肆意吮吻,却让她情不自禁地扭动身躯,嘴里也逸出令人面红耳赤的细碎娇吟。

  撩拨得身下的可人儿情动,玉子明又重新吻上她的唇,同时分开她的双腿,将火热顶进她的幽谷。

  叶秋萍瞬间便被下身的充盈刺激得花心一紧,一下抓紧了他的肩。

  「喜欢吗?」他咬着她的唇问。

  她眼角盈润,搂紧他的颈子,让两人更贴近,无言地给了他答案。

  伴随着满意的低笑声,玉子明开始深深浅浅的抽/送。

  床帐内的温度越渐升高,炽热的春情让他们踢开了被子,在大红锦褥上纵情。

  叶秋萍迷乱难耐的将头向后仰,双手紧紧抓着玉枕两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玉子明的背脊、胸膛皆是热汗,手箍在她的腰上,神情已是到达临界的癫狂,随着一声低吼,他瘫软在她的娇躯上,帐中只余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她睁着一双眼,迷茫地看着帐顶,手慢慢松开玉枕,慢慢在身边摊开。

  他在她颈边笑了,笑得异常满足和得意,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压在自己身上。

  叶秋萍乖巧地伏在他胸口,闭目不语。

  玉子明轻抚着她的背,道:「累了就乖乖睡。」

  她有些纳闷,今日洞房,这人倒如此节制了?但她可不会蠢得问出口。

  他仿佛猜出她的心思,微闭双眼,主动解释道:「为夫一会儿还有事,今日就暂且放过你了。」

  「有事?」叶秋萍不解反问。

  玉子明捏捏她的下巴,带了几分戏诸地道:「传言中,为夫一往情深的那个人来了。」

  她一脸讶然。「雷将军?」

  他有些嫌弃地道:「就是他。」

  「这个时候来?」

  玉子明不满地哼了一声,道:「他前不久才奉旨回京述职,大约是觉得此时找我能避开所有人耳目吧。」

  叶秋萍深以为然,任谁也想不到他的洞房花烛夜会去见传言中的男主角嘛,就是她都觉得难以置信。

  她又重新伏回他胸前,那些朝外朝内的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理会。

  玉子明静静地等她睡着,小心地将她放躺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又俯身看了她片刻,这才起身穿衣下地。

  去净房洗漱一番,换过衣物,他走出新房。

  屋外,顾墨正静静站立,见主子出来,微微欠了欠身。「大人。」

  玉子明点了下头,道:「去书房。」

  「是。」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内院书房。

  书房内,有一人沉默地坐在黑暗中。

  玉子明一进门,雷飞云就霍地站起,语含怒气地道:「玉大人好大的架子,让人这般好等。」

  玉子明一手负后,一手随意搁在身前,云淡风轻地道:「挑了今天这么个日子上门,活该你等。」

  「你——我不与你这奸邪之徒做口舌之争。」

  「那你又来见我。」玉子明好整以暇地选了张椅子坐下。

  「你当我想来见你啊?」

  「那我就不多留你了,正好我娘子还在新房等我呢。」

  「我不与你废话。」

  「那你说正事吧。」玉子明一副可有可无的口吻。

  雷飞云突然有些别扭地道:「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什么?」玉子明明知故问。

  雷飞云咬着牙道:「多谢你上次替我们引开追兵。」帮他掩过他当日无旨偷偷潜回京城一事,又帮他救了三皇子,他又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玉子明笑了一声,道:「我可没那等好心,只是长途跋涉的,你们也不选辆好车,害得我差点儿把命都丢在那山上。」当然,事后他也没放过在马车动手脚,以及半路等着伏击却空等一遭的那群人。

  「总之,我们承你的情了。」

  玉子明掩着嘴,打了个呵欠。「说正事吧,废话就给我省起来,我今儿耐心不好。」

  「当今朝局你是知道的。」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雷飞云又激动起来。「身为人臣,岂能不顾江山社稷安危,这岂是为臣之道?」

  玉子明呵呵一笑。「江山社稷与我何干,谁坐江山不是坐?我这奸佞之臣,给谁做不是做,你说是不是啊,雷大将军。」

  「你——」

  「说吧,你此次入京的主要目的。」

  雷飞云沉默了片刻,才略显沉重地道:「圣上龙体可是…」

  玉子明没什么地挥了挥手。「还行呢,不管谁想要(提前登基,恐怕都得做些手脚。」

  雷飞云大惊。「有人想夺位?」

  玉子明不以为然地道:「这很奇怪吗?」

  雷飞云不由得朝他走近一步。「你就眼睁睁看着?」

  玉子明不明所以,反问道:「不看着,要做什么?」

  「你简直——」他明明就这般聪明绝顶,胸有文韬武略,却不肯用在为国为民上,朝堂之上翻云覆雨只凭心情喜好,全不念苍生民计,实在是无比混帐。

  玉子明凉凉地道:「我这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日子,不是被你这么拿来浪费的。」

  雷飞云忽然叹了口气。「不瞒大人,自五年前太子意外离世,储君之位空悬至今,几位皇子明争暗斗不止…」

  玉子明忍不住看着他摇头,这么多年了,这人始终没个长进,这是又被谁给撺掇着要冒头了?

  有点儿意思!

  「此次进京面圣,你想跟皇上提立储的事?」

  「是。」

  「怎么会专程跑来同我说?」

  雷飞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家娘子让我来问大人一声的。」

  玉子明「咦」了一声,「你成亲了?这次这个没被你克死在娘家啊!」真不容易,难道真是事不过三?

  「玉大人…」雷飞云没说的是,你这被传得言之凿凿是纯断袖的都成亲了,我怎么就成不了亲了?

  玉子明起身,绕着他转了一圈。「看来你这次是娶到贤妻了,恭喜啊。」

  「你看我,还未恭喜大人新婚之喜呢,恭喜大人。」

  「你娘子让你来问我,那你想听我的建议吗?」

  「请大人赐教。」

  「言多必失。」玉子明说完,转身便往外走。「顾墨,送客。」

  「是。」

  玉子明离开书房却没有回新房,而是独立在新房院中仰头看天。

  顾墨送完人回来,来到主子身后。

  玉子明对着天上弦月自语般地道:「这天啊,快要变了。」

第九章

  秋风日盛,天渐转凉。

  夏衫换秋裳,荷塘景日衰。

  伏在窗边看着不远处的一池荷莲,叶秋萍莫名有些伤春悲秋。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嫁给某人都快一个月了,在除了她和小米全是男人的天官府,也住得越发习惯了。

  在软榻上坐直了身子,手在腰后捶了捶,某人对于夫妻之事极是勤勉,她不患少,却忧太足。

  许多杂思聚集,惹得她不由得叹了一声,「唉…」

  「怎么好端端地叹起气来了?」坐在另一边书案后方看书的玉子明,分神看了她一眼。

  「只是突然看着这满池的荷莲有些伤感,落花流水春去也,夏也去了,马上便是金桂时节了呢。」

  「怎么没来由有了满腹的感伤?」玉子明放下书册,朝她走去。

  「我本是山野中自在飞翔的鸟,如今却生生被你养成了金丝雀,怎么不令人感伤?」叶秋萍似真似假地说。

  他在她身后坐下,将她揽入怀中。「在天官府待得烦闷了?」

  她向后靠着他,嘴角含笑。「嗯,有些呢,你要怎么帮我解闷?」

  「倒是越来越调皮了。」

  「不行吗?」

  「行,你爱怎样便怎样。」

  叶秋萍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抓着腰间的一条丝绦随手甩弄,不是很认真地道:「怎么不看书了?」

  玉子明的手轻轻抚揉着她的小腹,眸光深深。「书哪有夫人活色生香。」这般让他上瘾,欲罢不能。

  她好笑的娇瞋他一眼。

  他靠着软榻的扶栏,低声调笑道:「看来为夫还不够努力,要不你现在就不会觉得如此无聊了。」

  叶秋萍反手打了他一下。

  玉子明笑容不减,继续道:「岂能不怪为夫,若是为夫够卖力,娘子只会整日昏昏欲睡,哪里还有机会这样无聊烦闷?」

  她啐道:「不要脸。」

  他坏笑道:「我在你跟前要脸做什么?不要脸才对,我必须对你做尽各种不要脸之事,才能让你我夫妻和谐圆满。」

  「滚!」

  「娘子怎么爆粗口了?」他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

  叶秋萍懒得搭理他。

  玉子明仍缠着她道:「萍儿,你说我如此努力,你这里会不会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

  「去。」

  「你是怕有,还是怕没有?」

  「你真混蛋!」

  玉子明闷声笑,手却一直老老实实地覆在她的小腹上,并没有什么不规矩。

  「告诉我啊,娘子。」

  叶秋萍扭头看他,反问道:「那你是怕有,还是怕没有?」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妙,妙极了。

  他们都有怕,都有不怕。

  她怕的,他不怕;他不怕的,她害怕,不过是努力与能否努力的区别。

  哈哈,他家娘子真真是个惹人心痒难耐的玲珑人。

  叶秋萍红着脸捶了他两下,便又转过头去,依旧靠在他怀中,看着窗外明朗的天空。「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玉子明对天气倒没什么兴趣,只道:「天气这样好,不如我陪你到园中走走。」

  她摇摇头。「天气是不错,可我却是懒得动呢。」

  他宠溺的笑道:「那就这么歪着吧。」

  叶秋萍觉得有些困,闭上眼道:「我有点儿乏了。」

  玉子明轻点了下她的鼻尖。「想睡便睡吧,有为夫在呢。」

  她拍了他的手一下,警告道:「你不许打扰我。」

  「不扰,睡吧。」他伸手拿过一旁的薄毯替她盖上。

  不知是身后的人带给她的安心感,还是因为实在太过困倦,她很快便睡熟了。

  玉子明轻轻抚着她的小腹,眼中满是深切的期盼,他希望她能怀上两人的孩子,让彼此的生命得以延续。

  他这么努力,说不定已经有小东西在她的腹中扎根生长了呢,想到这儿,他的眸光益发柔和。

  期盼之余,亦有些悻悻,一旦有了孩子,他就得过回清心寡欲的日子了,想想真是有些不甘心,可又觉得很幸福。

  幸福的不甘心,很奇妙的感觉。

  在玉子明也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外传来顾墨的声音——「大人。」

  玉子明的双眼猛地睁开,低头看看怀中人,轻手轻脚的让她躺在软榻上,然后下地出去。

  将房门拉好,玉子明朝顾墨使了个眼色,主仆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小楼。

  「什么事?」

  「二皇子私服来访。」

  「是吗?」玉子明伸手,顾墨将一柄折扇递过去,玉子明缓缓展开扇面,道:「这是坐不住了啊。」

  顾墨问道:「大人要见吗?」

  玉子明摇了摇扇子,道:「难得的休沐,也不让人清闲。走吧,咱们去会会他。」

  顾墨沉默跟上。

  玉子明的外院书房是处幽静雅致的院落,院中草木扶疏、郁郁葱葱,一派勃勃生机,庭中更有两棵苍翠松柏挺拔高耸,墙角遍植爬山虎,将花墙变成了绿荫之地。,书房内满满两柜书籍,书案上的美人瓶内插了一朵盛放的蔷薇,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搭,倒也不是特别违和。

  玉子明走进书房的时候,目光先落在瓶中的蔷薇上,眸光轻柔,带着一点儿笑意。

  萍儿近来对蔷薇极是偏爱,闲暇无事便拿来插瓶。

  「下官见过二皇子。」

  听到他的请安声,在书案前负手而立的锦衣男子才恍然转过身来,笑道:「玉大人无须多礼,本宫来得唐

  突,还望玉大人不要计较。」

  「殿下言重了。」

  二皇子已近不惑之年,却保养极好,且面白无须,显得更是年轻,一双灼灼桃花目,像极了他的母妃。

  此时,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带着点点灼人的笑意,伸手往一旁相让,道:「玉大人快请坐。」

  玉子明毫不介意他的反客为主,从善如流地在一旁落坐。

  二皇子也随即在主位坐下。

  玉子明等他坐定,才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不知殿下来访所为何事?」

  二皇子眸光微闪,若无其事地笑道:「不瞒大人,本宫此番前来确是有事,就不知大人是否肯相助一二了。」

  玉子明云淡风轻地一笑,道:「但不知是怎样的事?」

  二皇子伸手拿起高几上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茶水已温,喝来有些苦涩,他眉头轻皱,尔后快速平复,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出口之言却完全与正事无关,「茶有些凉了呢。」

  玉子明当即意会,朝屋外扬声道:「换新茶来。」

  闻言,顾墨便转身离去。

  二皇子收到门外侍卫的暗语,确定没有其他人,放下手中的茶盏,神色微微一正,道:「父皇身体近来每况愈下,本宫每每思及,便忧虑不已。」

  玉子明叹了一声,附和道:「是呀,如今皇上的身体确实不太好。」

  二皇子低垂的眸底闪过喜色,但神情语气都是满满的担忧。「可惜父皇不允我们入宫侍疾,我等兄弟无不为此焦虑。」

  玉子明心中不屑,面上却是一片赞赏。「殿下纯孝,皇上定会明白的。」

  二皇子叹了口气,满是忧愁地道:「原本三弟最得圣心,可惜他忤逆父皇,如今被眨至边庭,我等兄弟却是再不敢造次。」

  玉子明心中冷笑,三皇子不就是被你和四皇子联手陷害才遭眨的吗?

  当日他不过是为了替雷飞云那个一根筋遮掩行迹,却阴差阳错顺便搭救了三皇子,他虽不是刻意,但毕竟三皇子承了他的恩,于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自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玉子明从来不怕多做准备,在这种权力倾轧中,想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必得有非常之手段。

  两人的对话至此,他已然明白二皇子今日前来还是为了皇上立储之事。

  当皇子的最怕的便是遇到身体康健的父皇,好比太子殿下,没等熬倒皇上,自己倒先去了。

  如今宫里宫外都道皇上身体有恙,可其中真假都人人忐忑,这就免不了要有些打听试探了。

  而他身为皇上近臣,经常随侍御前,进出宫苑,二皇子会来找他,倒是很容易理解,只是关于立储一事,他从不发言,而今关于皇上的病情,朝臣私下猜测纷杂,有些人再无法坐得住。

  玉子明状似沉吟,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表情也多了几分为难。「三殿下之事,下官不好表示。」

  二皇子心中有些着急,可他总不能大刺刺地说自己想问皇上到底是不是病重,究竟欲立谁为太子,偏偏玉子明却光明正大地跟他打机锋,避重就轻,就是不肯顺着他的话来。

  着实可恶!

  他以为靠着皇上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吗?等到有朝一日他继承大位,一定要让他好看。

  二皇子努力压抑怒火,道:「本宫实是挂心父皇龙体安危,想在玉大人这里讨个心安,也好有个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