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月里真要离京?”她是认认真真问起,既然来了,终归是想问清楚的。手捧着茶盏,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看着她,好似清水潋滟。
孟云卿点头,“是,二月二十就走。”
韩翕咬唇,启齿道:“那卫同瑞怎么办?”
孟云卿若是真去了苍月,卫家和定安侯府的婚事怕是聊聊无期了,卫同瑞会如何?
她心中担心。
孟云卿手中微滞,凝眸打量她,只见她捧着茶盏出神,连茶水溢出到了指尖都浑然不觉。
“韩翕。”她轻唤一声。静慈庵回来,她就不唤她韩公子了,唤的是她的名字,韩翕。
韩翕愣愣回头,有些仓惶得看着她,“卫同瑞很喜欢孟妹妹,要不也不会和卫叔叔起争执,被卫叔叔禁足。现在陈家的事情也澄清了,你和卫同瑞的事情也没有阻碍了,你去苍月前…”
她话音未落,自己都觉得有些逾越,孟云卿一直淡然看她,脸上带着浅浅地笑意,韩翕便全然语塞。
“那你呢?”趁她滞住,孟云卿悠悠问起。
韩翕一头扎进杯里,拼命吞了几口。
“你也说卫同瑞平日里少有同旁的女子亲近,我们几人事一同从郴州回京的,他觉得我好相处,不过是因为一路上熟悉罢了。韩翕,你从小和卫同瑞一起长大,感情才是最要好的,他知晓你是女子吗?”孟云卿轻声问。
韩翕木讷摇头。
孟云卿便莞尔不言了。
她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心里只会怀揣着满心的憧憬和幻想。卫同瑞兴许真的有些喜欢她,情窦初开,感情懵懂。但顶多因为他和卫将军争执,禁足在家,却不会因为她去忤逆卫将军,做出出格的举动。心中会担心她的近况,让韩翕来给她送信,却不会冒险翻出将军府,一定要来见她,当面让她宽心。
喜欢是喜欢,喜欢同喜欢却不同。
譬如许镜尘会为了沈琳破釜沉舟,逼得走投无路…
又譬如,若是陈家之事是落在韩翕头上,卫同瑞许是会铤而走险的…
这些,她自然不会同韩翕说起。
韩翕也许会想不透。
没有陈家一事,卫家和定安侯府可能真会结亲。
但有了陈家一事,兴许对她和卫同瑞都是好事。
她送韩翕到侯府门口,韩翕还有些错愕,“你真要二月二十走?”
“你要来送我?”
韩翕点头。
孟云卿嘴角微微勾起,她虽然不知道韩翕为何要男扮女装,却是希望她能好的。当初他们一路进京,韩翕还担心她在京中呆不习惯,安慰她定安侯府的人都好相处,还说等她休息几日,再带她去逛逛京中。
前一世在清平,周边除了大伯娘的三个孩子,她连多的玩伴都没有。
这一世,临到要离开京中,她是真心有些舍不得韩翕,卫同瑞,还有侯府中亲近的几个兄弟姊妹…
弥足珍贵。
…
等到二月初六,便到了沈琳出嫁的日子。
第113章送嫁
沈琳出嫁,是定安侯府的大事。
提前三日,侯府内外就忙得团团转,加上礼部的官员进进出出,府里都凭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原本该是侯夫一人操心,但二夫人那头想着四月里有沈陶的婚事,沈陶嫁的还是齐王,大小的流程许是比沈琳的还要繁琐些。二夫人向来又是个急性子,便想着趁沈琳婚事时全程跟下来看看,也省得到时候女儿出嫁,京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二房那头若是手忙脚乱出了差错,平白遭人笑话和口舌。钱家是商贾人家,她的眼界自然比不上侯夫人楼氏,但能为沈陶多做些,便是累些也无妨的。
二夫人也就沈陶一个嫡亲的女儿。
于是沈琳的大婚,上上下下有侯夫人看着,还有二夫人在一旁帮衬,礼部的繁文缛节虽多,流程又繁琐了些,定安侯府还是处理得紧紧有条。
二夫人本也是个能干了,沈琳的婚事也多亏了二夫人从旁帮衬。
侯夫人也对二夫人不小改观。
二月初五,当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侯夫人也想松了口气般,就等着明日风风光光将女儿嫁出去,二夫人就在房中陪她。
侯夫人温和笑道:“这些日子真是多亏你,我一个人哪里看得过来?”
二夫人便道,“妯娌之间说什么客套话,都是一家人,琳姐儿可是咱们侯府的姑娘,能帮得上忙,我这个做婶婶的心里自然也高兴。四月里又是陶姐儿的婚期,到时候嫂嫂也得多帮我看着些。”
侯夫人点头道好。
明日就是女儿大婚,女儿要出嫁了,定安侯和侯夫人全然没有困意。
内屋点着灯火,侯夫人看着明日给沈琳备好的嫁妆,定安侯拿着书,其实两人都半分没有看进去。
还是侯夫人率先忍不住:“琳姐儿也出嫁了,今后府中更冷清了。”
定安侯也放下书:“女儿大了,自然要嫁人了,嫁得又是她喜欢的,许镜尘人品和才华尚佳,算得上好归宿,该为女儿高兴。”
“说是这般说…”侯夫人眼中隐隐泛起氤氲,“我总想起琳姐儿小时候,好似还是昨日的事情,围着你的膝盖转悠,要你抱,如今一晃就要嫁人了。”
侯夫人平日主持中馈,家中的人料理得妥妥帖帖,外人看来都是精明能干的模样。
也只有定安侯在一侧的时候,才会如此伤感。
定安侯心中一软,伸手握了握侯夫人的手,轻声暖语道:“家中不是还有修颐,宝之,怀锦和婉婉吗?女儿要出嫁,做父母的自然操心,以后日子还长,你还得养好身子,替她张罗。”
侯夫人颔首。
“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定安侯替她放下手中的聘礼单,牵了她的手往床榻那边去。
听雨阁那头,还是灯火透亮。
明日出嫁要赶吉时,许多东西早早就要在苑中准备好,虽然提前了三天就在张罗,但明日就是大婚之日,今晚万万马虎不得。
“姑娘,能睡就睡一会儿吧,天不亮就得起呢!”思凡扶她起身。
听雨阁里,人来人往,吵得沈琳睡不着,但喜娘说如果不睡些时候,明日的妆便不好上了,新娘子可是要好好装扮的。
原本她还想让孟云卿来陪陪她说说话,明日就要出嫁,她心里其实有些仓惶。但喜娘的话都如此说了,孟云卿就道,“你先睡,我保证明日一早就来。”
沈琳只得照做。
屋外忙忙碌碌,沈琳也不知迷迷糊糊何时入睡的,只知道一宿无梦,睡了不久就被思凡唤了起来,说姑娘该起了。
当真只眯了不长时间,眼圈都有些泛红。
思凡便打了水来给她简单洗漱,醒一醒。厨房那端水是彻夜烧着的,稍后还要给她重新沐浴更衣。
喜娘早早就到了,沈琳觉得自己像木偶一般,旁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不敢马虎。
再晚些时候,她沐浴出来,侯夫人和孟云卿都到了。
原本还好好的,见到侯夫人,她眼中便盈盈泛起了些许泪光:“母亲。”
就似触及心中柔软之处,侯夫人也叹了一声,将她揽入怀中:“我的儿!”
孟云卿在一侧都看得动容。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母亲都没有等到她出嫁时候,她终究遗憾。看侯夫人和沈琳母女情深,她也忍不住心中感慨,但凡做母亲的,女儿出嫁该是有多不舍。
喜娘上前:“侯夫人,二小姐,要早些上妆了。”
喜娘是礼部安排来的,伺候了不少皇子和公主的婚事,心中也是有数的。
侯夫人就松手,擦了擦眼睛:“也是,不耽误时间了。”
喜娘就朝思凡道:“侯夫人去前院看看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吧。”
言外之意,请侯夫人先行离开,若是侯夫人再待在此处,母女二人生了感慨,不知会不会耽误到时辰。
侯夫人自然明白,让韵来在屋内帮衬着,自己先行离开。
孟云卿就在屋内陪着沈琳。
喜娘多是福厚之人,上妆之前先说了不少夫妻和睦,大吉大利之类的吉祥之语,才扶了沈琳在梳妆镜前坐下,正了正身。
沈琳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三千青丝散下,脸上既有羞涩的笑意,鼻尖却又是微微带着红润。
“云卿…”她唤了声。
孟云卿便上前:“我在呢,二姐姐。”
她心中仿佛才踏实些。
“新娘子是最漂亮的,姑爷看了定是要惊艳的。”喜娘会说话。
孟云卿和思凡,音歌应景笑了起来,沈琳也破涕为笑。
屋内的喜娘有四五人。
给沈琳上妆的就三人之多,思凡和音歌就在一旁打下手,递些东西和传话,总之,闺房之内也算得忙碌,孟云卿就在一旁陪着沈琳,她心中不安稳时,陪她说说话解闷。
晚些时候沈陶和沈妍也来了。
姐妹几人一起长大,沈琳先出嫁,她们都是要来的。
人多了,沈琳心中的不安便似少了许多,还能不时同她们几人打趣了。
喜娘们也不说什么,只是她有时说的高兴,偏过头去看旁的地方,喜娘就道,姑娘别偏头,坐直了,否则头梳歪了怎么好。
沈琳赶紧正襟危坐。
新娘妆讲究喜气浓艳,妆容画得比平日都重,上妆时候沈琳都不敢看,觉得粉扑得太重了些。
喜娘们都笑,二小姐别急,就好了。
等真正画完,沈陶,沈妍和孟云卿几人都怔住。
难怪都说新娘子是最漂亮的!
肌肤莹润白皙,眸间秋水潋滟,脸颊稍红唇若涂脂,皓齿蛾眉,轻颦浅笑时又略显局促,羽睫倾覆下,双眸清波流盼,绕是女子也觉得惊艳。
几人这幅模样,沈琳才敢抬眸去看镜中——容颜便全然滞住。
浓妆艳抹里多了几分妩媚动人,却是和平日里大有不同。
“啧啧,这新郎官怕是一眼就要被迷住了。”沈陶先开口。
沈妍和孟云卿带头,屋内都噗嗤笑开。
沈琳羞涩低了低眉头,似是也顺着沈陶话,在想许镜尘挑起盖头时,会不会也有那般呆滞的举动,脸颊便有微微泛起一抹绯红,更是娇羞好看。
屋内笑声更浓。
而后便是套上层层喜服,礼部做好的大红嫁衣,流苏云霞披肩,富贵又明艳,和今日妆容相映益彰。
屋外,喧闹声和鞭炮声不绝于耳。
侯府内都鼓瑟吹笙,好不喜庆热闹。
闺房内,还没带上凤冠,也不需盖上红盖头,到了此时此刻,吉时渐渐临近了,即便屋内这么多人陪着,沈琳还是紧张得攥着指尖,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不多时,世子夫人来了。
身后的丫鬟拎着食盒,食盒里放着点心,世子夫人道:“先用着些,还得等好些时候。”
世子夫人想的周道,许是拘谨的缘故,沈琳本就有些饿了,便让思凡开了食盒,挑了些爱吃的点心对付了几口。
世子夫人也不让她多吃,怕她腹中难受。
总之,众目睽睽下,她心猿意马吃了不多。
思凡递了丝巾给她擦了擦嘴角,喜娘们又开始给她补妆,先前唇上的涂脂都被她多多少少吃掉或抹掉了。
不过新娘子在闺房用点心是常有的事情,喜娘们已经轻车熟路。
再过些时候,一切准备妥当,老夫人,侯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等等,家中的女眷都来了。沈琳再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得往下落。
“哟,小祖宗。”二夫人赶紧上前,掏了丝巾替她擦拭。
“不哭不哭,是喜庆的事!”老夫人笑容温和。
“外祖母,母亲…”沈琳也知晓不能再哭了,否则眼妆画起来才是耗时耗心力的。
喜娘们又赶紧围了上去。
一屋子都看她,多是宽慰和赞叹,新娘子真美等等。
临到吉时,韵来跑来内屋:“到了到了,新姑爷到门口了。”
霎时间,只觉鞭炮声和唢呐声震耳欲聋,再往后的话,沈琳只觉都听不清了,心扑腾扑腾得跳着,下唇咬得更紧了。
“二小姐,唇妆都花了。”喜娘提醒,沈琳才作罢。
“快些快些,要迎新娘子了。”另外一个喜娘催促,众人便退开,喜娘们给她带上凤冠,又披上了红盖头。
屋内的女眷们不能再多带了,除了侯夫人,旁人都统统退了出去。
带上红盖头,沈琳便看不见了。
只知道母亲的手拽着自己,那股暖意,柔和得令人动容。
“娘亲…娘亲今日真替你高兴。”
她看不见侯夫人的表情,听到这句,喉间却是哽咽了。
“夫人,要去前厅了。”韵来提醒,新姑爷要到了,夫人是要去前厅的,侯夫人才松了手。
沈琳心中怅然若失。
等到屋外一声吆喝,“吉时到,迎新娘!”
最近的喜娘便搀着她起身,她深呼吸一口,任由喜娘搀扶着出了内屋,别过父母和长辈,就要嫁作许家的媳妇了。
忽的一刻,沈琳僵住,她要离开侯府了,心中万般不舍。
身边的喜娘道:“二小姐,姑爷在等了。”
她滞了滞,又微微垂眸。
…
府中的女眷送嫁只能送到侯府门口,看着新人在厅内辞别父母,沈琳便由许镜尘领着,出门,跨火盆,上轿,再看着迎亲的队伍慢慢走远。
孟云卿眼眶也微微湿润,沈琳出嫁了。
本是喜庆的事,她又稍稍莞尔。
抬眸,正好见到身侧高大挺拔的身影,低眸打量她。
段旻轩伸手,指腹划过她的脸颊:“想哭就哭吧,有什么好掩饰的。”
第114章离京
依燕韩国中的习俗,最快出嫁三日后,新娘子和新姑爷就可以回门。
许镜尘和沈琳挑了二月初九,最早客户以回侯府的日子。
于是二月初六刚过,老祖宗和侯夫人就开始翘首以盼了。侯府上下布置得很是喜庆,新娘子和新姑爷可以在侯府呆上三日,住得还是沈琳出嫁前的闺房,听雨阁。侯夫人让丫鬟都提前收拾出来了,床榻上铺了新的床褥和被子,苑里贴满了囍字和喜节。
二月初九清晨,老夫人早早便起来了。
秦妈妈给老夫人梳了整齐的发髻,除却每年初一进宫拜谒,老夫人好些年没有这般正式了。
今日要迎新姑爷,老夫人满心欢喜。
早膳后,养心苑堆了慢慢一屋子女眷,各个脸上写满笑意,喜气洋洋。
世子夫人抱着婉婉,婉婉摇着拨浪鼓,欢喜道:“姑姑回来了,还会走吗?”
童言无忌!
世子夫人笑道:“姑姑嫁人了,自然是要走的,日后还会有弟弟妹妹和婉婉一起玩。”
这便是孩童心性,前一秒听说姑姑还要走,扁着小嘴不高兴,后一秒听说日后还有弟弟妹妹一起,又忽得笑了出来,搂着世子夫人脖子道:“什么时候有弟弟妹妹?”
一句话将屋内逗乐。
世子夫人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侯夫人笑。
侯夫人抿唇饮了口茶,天色尚早,也不知道沈琳他们出门了吗?
许府不在鹿鸣巷,过来需要些时候。
初为人妇,回门还要好好打扮,当是要晚些的,只是她有些等不及想见女儿和女婿了。
今天是沈琳的大日子,便连沈媛也回了侯府,一道等沈琳回门。
顾昀鸿便也来了侯府。
只是养心苑内都是女眷,其余的人都在西院同定安侯一处。
按照习俗,新婚夫妇会先来拜了老夫人,才会去拜见定安侯,顾昀鸿就同定安侯一道在西院。
过不多时候,丫鬟匆匆跑来偏厅:“老夫人,姑奶奶和新姑爷半个时辰前出府了,该是不久就会到了。”
老夫人激动得从座位上起来,秦妈妈赶紧去扶。
二夫人是个激灵的,“谁在大门口迎呢!”
姑奶奶回门,要走侯府的大门,是要家中的男丁迎的。
世子夫人就道:“二弟同三弟去迎的。”
二夫人便点头,沈修明同沈修颐,那礼数便是够了。
“云卿也去了。”世子夫人又道。
老夫人颔首,“她们姐妹两感情好,去便去吧。”
老夫人首肯的,旁人也不说什么了。
方才丫鬟说的是姑奶奶和新姑爷半个时辰前就出府了,那眼下差不多也该到了,老夫人便让翠竹也去院门口候着,翠竹得令照办。
侯府正门,沈修明和沈修颐就披着大麾候着,一侧是披着披风的孟云卿。
二月初九,京中天气还是天寒地冻,呵气成雾。
燕韩地处偏北,要到三月中旬才会回暖。
“冷吗?”沈修颐看她在搓手,怕她着凉。
孟云卿笑着摇头,“不冷。”
沈琳的婚事,沈修颐本是要赶回来的,结果路上遇到风雪,在路上困了三两日,将好错过了沈琳的出嫁当日。
沈琳和许镜尘回门,他是要来迎的。
片刻,马蹄声作响,正是往定安侯府的方向来的。
“是许家的马车。”沈修明开口,沈修颐和孟云卿对视一眼,三人便并肩迎了上去。
马车停了下来,果然是许镜尘先下来,向几人点头致意。
孟云卿笑了笑,便伸了伸脖子去看马车那头。
马车里,沈琳伸手撩起帘栊,许镜尘便回头扶她从马车上下来,细致处体贴入微,眼神里也含着浓浓呵护之意。
孟云卿替沈琳高兴。
“二哥,三哥!”沈琳见是见到沈修明和沈修颐两人,然后才见到他们身后的孟云卿。孟云卿个头小些,又是冬日里,刚才恰好被沈修明挡住,“云卿!”这一声便唤得更欢了些,还激动得险些脚下打滑,幸好许镜尘牢牢接住,眼中却丝毫没有责备之意,反是温和道:“都到侯府了,着急做什么?”
沈琳面色微红,朝她回眸笑了笑。
许卿和也从马车上露出头来,他不用许镜尘接,自己下了马车。
孟云卿也同他招呼。
“二哥,三哥。”许镜尘巡礼问候,他也唤的是二哥,三哥,随沈琳。孟云卿便福了福身,大声道:“表姐夫。”
许镜尘笑了笑,沈琳耳朵都红了。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许卿和便也上前喊人,今日倒是听话得很。
“三哥何时回来的?”沈琳许久没有见到沈修颐了,最先问起。
“本是前两日要回来的,结果路上遇到了风雪,连你的婚事都没有赶上,三哥内疚得很。”
“那有什么的!谁不知道三哥平日最疼我了。”沈琳言笑晏晏。
“祖母和母亲她们在院中等,我们先进去再说吧。”沈修明做了相迎的姿势,许镜尘却之不恭。
新婚夫妇回门,小厮们赶紧点起了鞭炮,震耳欲聋。
一路上,孟云卿同沈琳走在前头,说着悄悄话,不时欢声笑语,还回头过来看他们几个。
许镜尘则带了许卿和,同沈修颐和沈修明走在身后,听不清她们姐妹二人在说什么,她们偶尔回头笑笑,几人也只得跟着赔笑。
好在东院离得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翠竹远远见到几人前来,唤了小丫头先去偏厅通传一声,自己赶紧跑上前来:“姑奶奶好,姑爷好!”
秦妈妈也迎了出来。
老夫人和侯夫人都在偏厅中,新婚夫妇要给老夫人和侯夫人敬茶,还要陪着老夫人和侯夫人说会子话,然后才会去西院见定安侯和府里的其他男丁。
回门三日说长也长,但说短也短,新婚夫妇有老夫人,侯夫人,定安侯要陪,还有各类繁琐的礼节,孟云卿不耽误沈琳的时间。
等到第三日上头,才有时间同她细细说话。
这几日,他们夫妻二人和和睦睦,相敬如宾,大家都看在眼里,自是不必问了。
姐妹二人的体己话便放在日后。
沈琳喜滋滋道,下月,许镜尘会出使西秦。
孟云卿有些意外,许镜尘虽是新任了大理寺卿,却还在新婚中呢,朝廷不给许镜尘假期,下月就要出使吗?
沈琳悄声道,我与他同去。
真的?孟云卿记得她同许镜尘结缘便是一本西秦的游记,沈琳早前便说过喜欢各类游记,还羡慕沈修颐可以四处游学。新婚里,两人能一道去西秦,沈琳应是欢喜的。
“日后一同去看白案堂里的风景,伏天行迹里的古迹,我写字,你抄书,走到何处,便看到何处,如何?”彼时,许镜尘如是说,如今似是都要一一实现了。
孟云卿也替沈琳高兴。
“云卿,你也早些回来,若是有机会去苍月,我就去宣平侯府看你。”沈琳挑着果脯,脸上笑眯眯看她。
孟云卿应好。
转眼三日过去,沈琳和许镜尘也要离开侯府,老夫人自然舍不得。
侯夫人也亲自送到侯府门口。
“好好照顾琳姐儿。”她这句话不当说,却也忍不住。
许镜尘便鞠躬行大礼,“女婿谨记在心,只是日后若是出使他国,还请代为照顾沈琳。”
言外之意,他出使时,就让沈琳回侯府住。
侯夫人微怔,继而欣慰点头,许镜尘确实体恤琳姐儿,她也放心了。
沈琳回门后几日,便到了二月十六。
二月十六是娘亲的忌日,外祖母早前就让秦妈妈约好了寺中相应事宜,舅舅同她一道去的。
定安侯去并无不妥。
外祖母年事已高,舅舅是娘亲的兄长,一应事宜由舅舅出面合情合理,她便诸事听从舅舅安排。
叩拜,点灯,听经文,磕头送排位,一直从清晨到黄昏。
段旻轩也一直陪着她,用他的话说,舅母的忌日他应当陪她去的。
她叩拜,他也跟着叩拜,言行举止,虔诚至极。
见他额头上的青色印痕,孟云卿指尖微滞,心底却似涌起莫名暖意:“今日,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给你娘亲扣头是应当的。”应得风轻云淡。
孟云卿莞尔。
二月十六一过,音歌和娉婷便开始给她收拾行李。
此去苍月,比回珙县还远,少则要带上一年半载,姑娘好些东西都要随身携带的。
苍月离燕韩京中路程又远,不便这么多同行,按老夫人的意思,让音歌和娉婷陪孟云卿去苍月,安东就留在侯府里。
孟云卿没有反对。
只是临行前,私下见过沈修武:“四表哥说日后有事可以找你帮忙,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是否方便?”
“说。”她难得开口,沈修武没有回绝的道理。
“安东是随我从珙县来京中的,此去苍月,少则一年半载,安东不方便跟在身边。安东虽然结巴,但为人憨厚老实,又会些简单拳脚功夫,我想请四表哥帮忙,谋些简单差事,代为照顾。”
她一直觉得对不起安东,她能想到的就是请沈修武帮忙,哪怕在禁军中谋个跑腿的职务,他日后也不必只做个侯府的马夫。
沈修武便笑:“知道了,交给我。”
孟云卿感激福了福身。
当日陈家传闻在京中传得风风雨雨时,沈修武便一直叮嘱过她,帮衬过她,她一直没有好好道谢过。
“苍月不比京中,好好照顾自己。”沈修武难得笑笑
孟云卿乖巧点头。
…
转眼就是二月二十,离京的行李都收拾妥当。
马车也在侯府门口候着。
老祖宗搂她在怀中,一口一个舍不得,孟云卿也忍不住眼中氤氲。
来京中半年有余,处处有外祖母照顾,同前世截然不同。
她最是舍不得外祖母。
“你爱吃的野味,我给秦妈妈说了,都让庄子上留着,等你回来吃。”老夫人也一抹眼泪,秦妈妈上千劝,“老祖宗,表姑娘又不是不回来了,您可别哭伤了身子。”
孟云卿也擦了擦眼角,嘴角勾勒道:“我还要早些回来,同外祖母吃独食呢!”
“这丫头!”老夫人破涕为笑,心中还是浓浓的不舍。
她要走,侯府中女眷都来送,老夫人在养心苑,便都来了养心苑这头。
“到了宣平侯府,记得给家中来信,报平安。”二夫人提醒。
“一个人在苍月,好生照顾自己,要有什么不习惯的,也在信里说,让家中给你捎过来。”三夫人补充。
“好好孝顺老侯爷。”侯夫人则是叮嘱。
孟云卿一一应好。
只是沈陶和沈妍的婚事都在四月里,她赶不上了。
姐妹几人便在一起拥了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