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四季简单的衣裳,几件还算拿得出手的首饰,以及娘亲留下的一套煮茶的器具。
再有便是珙县的特产。
珙县盛产糖类,蜜饯远近闻名,老人家该是喜欢的。一样口味挑了一些,便占到她一半的行礼之多。
“云卿有心了,祖母一向喜欢甜食,见了定会喜欢的。”沈修颐心底澄澈,却也不说透。
珙县到京中至少一个半月路程,四月里天气就开始回暖,等到了京中,蜜饯怕是多半都不能用了。平素运往京中的蜜饯,都是走的官家驿站,快马加鞭连夜兼程送达的。
她费了不少心思,他不想拂了她的好意。光是这份心意,已是难能可贵,祖母欢喜都来不及。

转眼到了四月十六,家中事宜都处理妥当,便准备在明日离开。
娉婷一面收拾,一面感叹:“姑娘带的东西太少,去了那边会不会用不惯。”
孟云卿认生,有时同爹娘外出留宿,到了夜间便睡不着。后来若是再有外出,都会让娉婷戴上习惯的枕头和贴身的薄被。
娉婷免不了担心。
京中本就陌生,姑娘带的东西又不多,怕到用时又缺,一时又寻不到。
孟云卿低眉莞尔:“沈家不同孟府,我们也不知道有何忌讳,还是不要惹些不必要的麻烦,等到了京中入乡随俗,再置些也好。”
娉婷恍然大悟,沈家想来也是京中大户人家,日后要在沈家常住,姑娘若是连枕头和薄被都带了,保不准旁人还以为姑娘娇气不好相予。
再则,京中的姑娘小姐们习惯许是与珙县不同,当是到了京中才清楚,再置不迟,免得遭人笑话。
一时间,主仆欢声笑语,这一宿过得也快。

沈修颐来时就有两辆马车,正好匀出一辆给她,毕竟路上时日不断,分开马车方便些。
于是安东驾车,她就同娉婷一车。
沈修颐有时会上马车,同她说话打发时间,多半都是在聊家中之人。
也由得如此,孟云卿才错愕了解,过往她一直不曾知晓的沈家,便是京中享有赫赫盛名的定安侯府。
而她的大舅舅,也就是沈修颐的父亲,正是当今朝廷的顶梁——定安侯,沈万里。
第011章 尴尬
第011章尴尬
前一世,孟云卿大多时候都在坪州,对京中的人事并不熟悉,宋景城更鲜有同她提起。
说到底,她近乎对朝堂政事一无所知。
但定安侯府,她从宋景城那里听到过为数不多的几次——大致都是定安侯权倾朝野,与冯国公分庭抗衡种种。
沈家是京中的高门邸户,燕韩的豪门贵族,而定安侯沈万里,竟会是沈修颐的父亲。
孟云卿一时怔忪。
前一世,宋景城绞尽脑汁,削减脑袋都想要巴结定安侯府,竟然就是母亲的娘家——沈家。
而后来,因为定安侯攀附不上,又退而求此次拜入了工部尚书顾宁的门下,得了顾宁的青睐。
孟云卿忽觉命运的讽刺。
“姑娘,吃个橘子吧。”娉婷将好剥了个橘子给她,她尤其爱吃橘子。
“等过了咱们埔郡,橘子就不那么甜了。”
埔郡在燕韩西南部。
珙县是埔郡的南边的小县城,所以盛产糖类和蜜饯。
“刚才听安东哥哥说,再有两日我们便可出埔郡了。出了埔郡,京城要再往东走,穿过于江。过于江就得走水路,要坐好几日的大船呢。”
娉婷终究是小姑娘心性,没有坐过大船,便期待得很。
孟云卿就想起前世时,她晕船晕到不行,一连几日在船舱内吐得一塌糊涂。
等过了于江,还头晕目眩了两日,委实遭罪。
眼下,哪里还会有半分期望之色?
孟云卿不禁摇头:“等到了前面的镇子,你先让安东去买些晕船的药回来再说。”
娉婷噗嗤笑出声来,“原来姑娘是怕晕船呢。”
孟云卿无奈得很:“等你试过就知道了,快去,送些橘子给表兄那里。”
娉婷乐呵呵应好,“这就去。”
这几日同行,娉婷都同沈修颐也熟络了许多,一口一个表少年,甚是乖巧伶俐。
沈修颐也不过十七八岁模样,言行举止都比同龄人沉稳有礼,孟云卿料想,沈家的家风肯定严苛,循规蹈矩。
爹爹和娘亲自幼都待她宽厚,她不愿意学女红就不学,她喜欢煮茶就让她花多数的时间在煮茶上,无拘无束。此行若是去了沈家,需得谨言慎行,讨家中长辈喜欢。

等孟云卿收起思绪,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怕是到陶镇了。
孟云卿掀起帘栊,恰好见到沈修颐在同守城的士兵交涉。
陶镇又非重镇,孟云卿记得前世途径时并没有重兵设防,但那是燕平六年的事,眼下是燕平三年,早了三年,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端。
马车都在排队接受检查,过检后才能入城。
孟云卿尚在猜测,就见娉婷快步上了马车:“姑娘,听说陶镇前些日子山贼为患,朝廷派了不少官兵来剿匪,所以才在城门口设了检,怕有浑水摸鱼之徒。”
原来如此,孟云卿放下心来。
既是排查山贼的,与他们倒是无碍,以沈修颐的身份,想是很快便会放行。
思及此处,就见沈修颐往这厢走来。
孟云卿拢了拢眉头,只见方才和沈修颐攀谈之人,身高约有八尺,年纪四十上下。身材挺拔魁梧,一身戎装铠甲,目光中有军人特有的坚毅。
见他看过来,孟云卿放下车窗上的帘栊。
片刻,沈修颐就上了马车:“云卿,没想到这里遇到京中的长辈,下来打声招呼。”
京中长辈?
饶是心中疑惑,孟云卿还是应好,跟随沈修颐下了马车。沈修颐行事得当,他让见的长辈,定是在朝中与沈家交好。
“付三叔,这就刚才同你说起的表妹,孟云卿。”
沈修颐说完,孟云卿就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朝她看来。对于官兵,她向来都是有些怕的,对方这番打量她,她更有些不敢直视。
恰好沈修颐朝她开口,她顺势转头。
“云卿,这位就是神机营的付云,付将军,此番奉旨来陶镇剿匪,快叫付三叔。”
“见过付三叔。”孟云卿从善如流,低眉福了福身。
谁知半晌,都听不到对方动静,孟云卿不禁瞥目,恰好看到沈修颐也一脸尴尬,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见她抬眸,付云又忽得开口:“吓到孟姑娘了。”
这袭话一出,孟云卿直接愣住。
她是有些怕他,却不想对方如此直接,倒让她不知如何接话了。
沈修颐正欲上前圆场,付云又开口道:“侯爷夫人姓楼,是金洲知府楼大人的胞妹。楼知府只有侯夫人一个妹妹,修颐,这位孟姑娘是?”
一番话虽是对沈修颐说的,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孟云卿身上。
孟云卿不知是何缘故,但被他这么看了许多,只觉浑身都不自在了。
他既已猜到,沈修颐也不隐瞒,“付三叔,云卿是沈芜姑姑的女儿,祖母让我来接云卿回侯府。”
“你母亲呢?”付云却是直接问她的。
孟云卿低头应道:“娘亲月前去世了。”
也不知为何,又是短暂沉默。
待得孟云卿抬头,付云才收回目光,朝开口,语气里没有了些许盛气:“时候不早了,修颐,你们先入城吧。”
沈修颐道谢。
直至上了马车,孟云卿对这位付三叔都有说不出的怪异。掀开车窗上的帘栊望去,只见那道背影还杵在原地,似是没有动弹过。
等入了城,沈修颐就找驿馆安顿下来。
回京尚远,同行又有女眷,赶路也不急在一时。
大些的城镇都有驿馆,驿馆只供官家使用,比客栈来得清静,往来的人也少。
驿馆内,娉婷还在念叨:“姑娘,今日那个付将军可真是个怪人。”
孟云卿不置可否,但直觉告诉她,付三叔应是不喜欢她的。但沈修颐唤他付三叔,应是平日在京中走动频繁,怕是日后还会在京中遇到。
晚饭时候,孟云卿便随意问起。
沈修颐思索了片刻,才应道:“早年的时候,付三叔喜欢沈芜姑姑,还带聘礼求过亲。”
向娘亲求亲?
孟云卿忽然明白了为何有人会不喜欢她了。怕是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的。
“后来呢?”不觉继续问他。
沈修颐轻咳两声,尴尬道:“沈芜姑姑说,身高六尺,长得凶神恶煞,脾气还怪得很…”
话到此处,便连同孟云卿都一并尴尬了。
于是再不问了,只管低头扒饭,果然,她才是从娘亲肚子里出来的,真真如出一辙。
第012章 惊呆
第012章惊呆
出了陶镇,往北再行大半日就到了入江渡头。
入江是埔郡和郴州的天然分界,过了入江就是郴州地界。只是入江宽阔,光是渡江就需花上好几日。
因此入江上往来的大多是大型的商船和客船,甚至是镖局镖船,犹是白日里,乍眼望去,波澜壮阔。
迎面吹来的江风,更觉大气磅礴。
娉婷头一遭到入江,映入眼帘的景观实在叹为观止,欢呼雀跃伏在凭栏上远眺,裙摆就在江风里轻舞。
孟云卿想起前一世,她和宋景城逃到入江渡头,当时是夜晚,只能趁夜挑了只商船,塞了些银子给商船上的活计,寻了隐蔽之处藏身,才辗转到了郴州。
她也没见过白日里的入江渡头,竟是如此恢弘大气。
算是故地重游,心境却全然不同。
“沈公子,码头那边已经派人打点好了,最近一艘出发去郴州的客船。末将就送到这里,稍后回
陶镇向将军复命。”
说话之人叫姜之栋,是付云的副将。
陶镇有匪患,付云便派了姜之栋领一队神机营人马,一路护送沈修颐一行到渡头。
“还请帮忙转告付三叔,多有劳烦。”沈修颐拱手谢过。
“沈公子哪里的话,末将等就此拜别,沈公子一路珍重。”
付云寡言少语,难得带出来的副将却彬彬有礼,拿捏有度,孟云卿感叹。
能让自己的副将一路送他们到渡口,还打点好渡船的事宜,孟云卿对这个怪异的付三叔,竟然生出些许好感。
兴许付云便是这样的人,外表看起来沉默寡言,不好相与,实则周道体贴。
只是…那幅脸色,实在太凶神恶煞了些…
思及此处,又忽然想起入陶镇时,付云那道凌冽的目光,孟云卿果然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想是从军的人,天生都带了几分煞气吧。
***
多半是神机营的缘故,姜之栋定下的客船极为宽敞,登船的人不多,所以并不拥挤。
船舱里的客房很大,随身的行礼都可放在客房里,不用寻旁的存放之处。
她和娉婷都是女眷,住一间,正好照应。
女眷的房间和男子是分开的,沈修颐的房间就在对面稍远。
娉婷从未坐过渡船,尤其是这么大的客船,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便拉了安东去甲板上吹风。
孟云卿自然是不去的。
前一世在渡船上晕得一塌糊涂,巴不得直接倒头就睡,睡到郴州更好。
于是娉婷前脚离开,有人后脚便卷了被,窝在床上懒得起来。
入江河水湍急,等驶出的时间长些,就会颠簸,大船也不例外,她要赶在颠簸前入睡。
甲板上,沈修颐悠悠饮茶,稍许,就见到娉婷和安东前来,唯独不见孟云卿踪迹。
娉婷就上前道,姑娘怕晕船,已经捂在被子里了。
沈修颐哭笑不得。
陶镇到郴州大约需要五日,如果顺风顺水,一路又没有遇到大的波折,至少也要四日路程。眼下,上船才不过一个时辰,像她这般熬,怕是熬到郴州也是晕的。
不多时,江上起了风浪。
孟云卿简直晕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刚上船时,小厮拿来的晕船药全然没有用处才对。
若是可以,她真是今后再也不想坐船——尤其是入江上的客船。
等到半夜,风浪渐渐平了下来。
睡了大半日,孟云卿是被饿醒的。
娉婷唤她时,她正头晕脑胀,所幸连晚饭没有用。眼下饥肠辘辘,才唤了一声娉婷,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船舱外,灯光昏暗,应是夜深了。
客船不比别处,大多数的船客早早便睡了,加之本来人就稀少,整个船舱都很安静。
眼下这个时候,不知道厨房还能不能弄到些食物。
娉婷起身揉了揉眼睛,还是满眼困意,姑娘稍等,我去厨房看看。
孟云卿有些内疚。
本来随身带了些果脯和蜜饯,但只要晕船,就觉胃中不舒服,只想吃些带咸淡的。
娉婷才出了房间去寻。
约是过了一炷香时间,门口很轻的叩门声。
娉婷回来了,孟云卿正是饿得闹心时候,欢天喜地去开门,谁知推门便闻到一股熏天酒气。
原本才好些的胃中又开始隐隐翻滚,待得捂了鼻子看清,这哪里是娉婷,这不是…这不是那天在茶铺的那只鬼畜吗?!!
第013章 剧本
第013章剧本
原本才好些的胃中又开始隐隐翻滚,待得捂了鼻子看清,这哪里是娉婷,这不是…这不是…
那天在茶铺的那只“鬼畜”吗?!!
孟云卿惊愕。
由得惊愕,连人带门都僵在一侧,忘了动弹。
一身酒意的“鬼畜”也似乎反应过来,目光锁定在海拔范围内搜索一圈后,无果,才又定格在眼前——足足低了她一个半头的孟云卿身上。
她僵滞看他。
他眸间仿佛愣了一秒,继而魅惑一笑,“变矮子了?”
许是恰好酒意上头,连连舌头都捋不过来。可即便舌头捋不直,也不妨碍他忽然伸手去挠她的头。
竟然挠她的头!
孟云卿就险些将眼珠子瞪出来。
“手感还不错。”“鬼畜”挠得正欢,便舒服得眼眉一咪,嘿嘿笑出声来。
孟云卿炸毛,下意识顺手一推,直接将他推出房门。
他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扯她的衣袖,幸亏孟云卿激灵,见他伸手,当下就往身后一避,有人果然没够着她的手,却将她袖袋里的银票硬生生扯出了几张。
孟云卿目瞪口呆。
“鬼畜”皱了皱眉头,好似对手上的银票好奇得很,端端正正放在眼前,简直读得认认真真。
孟云卿哭笑不得,分明两张银票都拿反了才是。
她只得踮起脚尖去抢,他轻松便躲开,片刻,摆出笑脸盈人,唸道:“好诗!果然是好诗!”
孟云卿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是银票!
银票!!
醉成什么模样能看成诗。
奈何他不还她,她根本够不着,连蹦带跳抢了几次都无疾而终,孟云卿实在无法,咬了咬下唇,双手抓上门狠狠一关,就听到屋外“砰”的一声,瞬间安静了。
孟云卿都忍不住敛目,想想这下都应该摔得不轻。
虽然今日这只“鬼畜”和茶铺那日的判若两人,但她分明看得清楚,不会认错。
她哪里想到会在郴州的客船上遇到?
但无论如何,这只“鬼畜”就这么摔倒在她门口,终究欠妥当。
更何况,她的银票还在他手上!
倒不是她心疼银子,只是这等把柄攥在他手里,若是等“鬼畜”酒醒了,想起她“砰”得一声把门就着他的脸关上…怕是把客船掀了也要把她揪出来。
孟云卿闹心得很。
思前想后,只得拢着眉头开门,只见“鬼畜”安详得躺在门口,睡得呼吸均匀。
额头都是红的。
孟云卿百感交集。
趁他睡得深沉,去拿他手中的银票,不想他攥得倒是紧,她若是使劲撕,又怕撕成两半,到时候留了一半在他手中更得不偿失。
孟云卿焦头烂额,最后硬着头皮,一根一根去掰他的指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鬼畜”倒是没有多大反应。
孟云卿心中一顿唏嘘,没醒便好,但眼见掰到第四根时,“鬼畜”的指尖兀得抽了抽。
吓得孟云卿当即脸色煞白,险些跌坐到地上。
好在由得“鬼畜”指尖这么一抽,手心全然松开。
孟云卿如劫后余生一般,收起了银票就往袖袋里塞。许是银票上沾染的酒味浓烈,加之船身忽然猛然得晃动,孟云卿只觉有东西忽然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继而手一捂,连躲都来不及躲,吐了“鬼畜”一身。
孟云卿只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姑娘?”恰好娉婷从厨房了取了点心折回,身后还跟着厨房的小厮,就见她蹲在门口,门口还瘫着一个人。
孟云卿想死的心情更加溢于言表,下意识抽了手绢捂了捂嘴角掩饰,就见娉婷和小厮跑了过来。
还不等她开口,小厮便一脸尴尬道歉:“姑娘,对不住对不住!这是船上的贵客,先前就喝多了,想来才在客舱四处乱晃。刚才风浪又大,估计撞倒了…”
往后的话没说完,自动隐去——大约就是撞到了,才自己吐了自己一身。
孟云卿僵住。
这剧本…似是…
小厮以为她受惊,更为抱歉:“实在对不住,冲撞了姑娘,我马上让人来清理。”
娉婷也嫌弃得捂了捂鼻子,“姑娘,我们还是回屋吧。”
孟云卿就仍由她搀扶着,茫茫然转头回了屋,身后还有小厮不断的道歉声。
关上门,孟云卿腿就软了。
干脆贴着门口,不肯动弹。
娉婷不解,孟云卿便示意她稍等。
自己竖起耳朵贴着门口听,嘈杂的脚步声,应是来了些人将“鬼畜”扛走了。零零碎碎的说话声音,大致是说,醉得太厉害,眼下都没醒,还冲撞了其他客人之类。
不多时,又有人来清扫…
大约过去半柱香时间,门外总算是清静了,有人悬了半晌的心才彻底还了回来。
长长舒了口气。
她的举止怪异,娉婷是看不明白了,见她终于肯从门上下来,娉婷满脸疑惑:“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孟云卿楞楞摇头,搪塞道:“呃…方才…是被吓到了。”还不忘笑了一笑,掩饰尴尬。
娉婷也是一叹,低声抱怨道:“这人也真是的,别说是姑娘了,换了是谁突然倒这么一个人在门口都得吓住。”似是回想起刚才的场景,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孟云卿无比恳切点头。
娉婷也没多留心,见到刚才放桌上的食盒,恍然想起姑娘睡了一日,还在饿肚子,便话锋一转:“姑娘,先前去厨房,只剩下这些点心了,将就用些?”
点心?
孟云卿不由捂了捂嘴,支吾道:“那个…娉婷…你去取些水来…我漱口…”
漱口?
娉婷错愕。
孟云卿伸手指了指门外,尴尬笑了笑,“娉婷…方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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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孟云卿便起早去寻沈修颐。
所谓做贼心虚大致便是此意,能不在房间里多呆,就尽量不在房间里多待。
背靠大树好乘凉,沈修颐便是这船上的大树。
还是棵喜欢去甲板晒太阳的大树。
她不想在甲板上露脸,只能赶在他之前。
于是大清早就打发了娉婷去厨房,让厨房备好早点,送到沈修颐的房间,也算不得奇怪。
“听娉婷说你晕船,今日好些?”沈修颐的声音温和醇厚,让人如沐春风。
孟云卿点头:“好多了。”
这句话倒是不假,由得昨夜这么一惊吓,有人仿佛连晕船的劲儿都吓过去了,心中惴惴不安的只有那只“鬼畜”罢了。
沈修颐莞尔:“那一会儿用过饭,可以去甲板上看看,入江是韩燕国中的南北屏障,青山绿水,重峦叠嶂,风光很好。”
去甲板?
孟云卿险些呛住,连忙咽了口茶水,笑道:“等明日吧,今天好容易好些,怕刚上甲板又晕船了。”
一袭话面不改色心不跳,沈修颐也觉在理。
孟云卿舒下心来。
沈修颐的房间在二层东面,日出东方,晨曦里的阳光便透过窗户稀稀疏疏斜了进来。
沈修颐抬眸看她,恰好她明眸萃然,侧颜在轻舞的光束中剪影出一抹秀丽的轮廓。
沈修颐低头喝粥,唇边的笑意消融在身侧柔和的光束里。
第014章 顾家
第014章顾家
其实,孟云卿倒是多心了。
这艘客船原本就是姜之栋安排的,姜之栋是神机营付将军的副将,她同沈修颐上船之前就有人打好了招呼,船上的小厮都知晓是贵客,要小心伺候着。
出了昨夜的纰漏,船家才吓得胆战心惊。
一头是神机营。
一头是平阳王府。
两头都得罪不起!
一干人等都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息事宁人才最重要。
像这类常年往返于郴州和埔郡之间的客船,都是些老行道。
船客之间的冲突见得不少,也自然有应对之道。除去大风浪,船上呆得日子总共不过四日,让两尊大佛在几日内不碰头,也并非什么难事,留神就好。
于是船家次日便打发了小厮去处理。
小厮轻车熟路,说西边的货仓窗户有些漏水,还未修缮。这两日晴日倒还好,后两日有雨水。本就是四月天,夜间风凉,加上江上比不得陆地,怕有潮气碍着客房,感染风寒之流,就想着给西边的几间房都换换。
孟云卿正同沈修颐一处。
方才还想着如何开口同沈修颐说换房之事,前来的小厮便一语点破,倒是省得她开口了。
孟云卿抿了口茶,听沈修颐问道:“要搬去何处?”
小厮淡然应对:“西边的房间原先都是女眷,管事的让把三楼的房间收拾出来,过了晌午就可以搬了。”
一袭话说的并无破绽,孟云卿立刻从善如流:“娉婷,那叫上安东,晌午过后就把东西搬过去吧。”
娉婷机灵应好。
“小的那不打扰了。”小厮完成任务,退了出去。
孟云卿嘴角微舒。
沈修颐便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云卿,其实府里兄长不止我一个,你应当唤我一声三表哥。”
三表哥?
孟云卿隐隐有些头疼。

老侯爷膝下有三儿一女。
沈修颐的父亲沈万里是沈家上一辈的长子,依祖制继承侯爵,受封定安侯。
女儿是沈芜,早年出家了。
家中还有二房和三房两位老爷。
老侯爷虽然过世了,但老夫人健在,沈家就尚未分家,仅仅分了大房,二房,三房。老夫人爱热闹,不喜欢家中冷清,于是一家子还都同住在定安侯府中,由侯夫人楼氏操持内室家务。
定安侯没有纳妾,一房的四个子女都是楼氏亲生。
沈家是燕韩的高门大户,家中男子都按字排辈,到沈修颐这辈,便是一个“修”字。
三房一起排位。
沈修文是定安侯长子,受封定安侯世子。
沈修颐是楼氏的次子,二房的沈修明年长一岁,便排在沈修颐前头。而后还有沈修武,沈修进,沈修和…
总之,侯府上下一共有六个公子,五位小姐。
掰着十个指头都数不完,孟云卿幽幽一叹,再加上已经娶亲生子的沈修文,沈修明等等,真是偌大一个沈家…她甚至在想祖母能否认得全家中的孙子辈和重孙辈。
沈修颐不禁笑开:“侯府虽然人丁兴旺,但也将好,在京中却算不得子孙多的,你日后便知晓了。”
孟云卿轻咳。
前一世,她一人在坪州,时常想家中要是多几个兄弟姊妹走动多好。
这一世,光是听到侯府这十一个兄弟姊妹的名字都觉得头疼,更何况还有还有一堆侄子侄女。
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
孟云卿托腮问道:“家中兄弟姊妹太多,一时也记不住,不如先同我讲讲你们兄妹四人。”
“也好。”沈修颐随和道:“父亲房内没有别的姨娘,我们兄妹四人都是母亲所生…”
沈修颐上头有一个哥哥和姐姐。
哥哥是沈修文,因为挂着定安侯世子的爵位,府里都称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