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旻轩就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来。
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孟云卿这里,就连段岩进屋,都没几人留意。
段岩便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孟云卿就见段旻轩脸色一变。
她也怔住。
何时见过段旻轩这幅模样?
果然,就见段旻轩起身,朝沈修文辞别,扫了各位雅兴,这边有急事先行离开。
他神色凝重,沈修文不好多问,他都说急事,侯府也自然不多挽留。
沈修文就亲自送他出了玉轩阁,留下一桌人各自猜测。
定安侯府是高门邸户,家风还是严苛的。
沈修文没有回来,私下就都没有议论。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等沈修文回来,沈陶就率先开口问他。
“宣平侯没说,我们侯府也不便多问。”言外之意,贸然打听不合时宜,沈陶就点头。反正她也是问问,好奇而已,并非真正关心。
孟云卿就咬了咬筷子,有些不好预感。

玉轩阁出来,径直入了平阳王府。
赵世杰在书房来回踱步,见他来了,便快步上前,“是苍月来的疾书,一路走得飞鸽,老爷子病犯了,你马上走。”
第058章 少卿
“马备好了,就在前院里候着,这是通关文牒,有平阳王府的加印,可保一路畅通。”
段旻轩接过,问了句,“告诉君和了吗?”
君和是平阳王妃的闺名。
赵世杰摇头,“君和今日去圣云寺上香,还未回府。这是才收到的信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一声。殿上近日久病,愈加对太子不满,皇储之位岌岌可危,眼下燕韩国中的局势,君和与我一时半刻都怕是走不得。”
平阳王的封地在西南。
平阳王府手握重兵,是韩燕西南边境的壁垒。
平帝该是对太子心生不满,起了另立皇储的心思,又忌惮平阳王府在西南的人马,才会诏他和君和入京。
名为暂住,时为扣留,好左右京中局势。
他与君和便在京中住了半年。
“先不要告诉君和,我怕你拦不住她。”段旻轩告诫。
赵世杰也心知肚明。
老爷子若是病危,君和哪里肯在燕韩安稳待着?
就算抛下赵世杰,独自赶回苍月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什么燕韩国中局势,与她又何干?
她是商君和,老爷子袍泽之友府中的遗孤。
老爷子从小当亲孙女养大的。
脾气也是同老爷子一般的倔,段旻轩都拿她头疼得很。
君和远嫁到燕韩,老爷子一连哭了好几日,消停不得。
商君和自幼在老爷子跟前长大。
老爷子病犯的时候,经年累月在战场上积累的伤便会一起痛,老爷子也算硬骨头一个,还是嚷嚷着痛。老爷子年岁又大了,御医都说这把年岁折腾不了几次,要好生将养着。
府里的飞鸽疾书,走得是最快的途径。
老爷子这次的病应当来得重。
见他若有所思,赵世杰就道:“君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寻机会同殿上请奏。若是老爷子真有事,日后才被君和知晓,我同她夫妻也不用做了。你先赶回苍月,若是有消息就赶紧传信过来,老爷子身边就你这么一个亲人,自然希望你在身边守着,旁的事情都不要紧。”
燕韩京中回苍月要至少要一月。
老爷子虽然病重,但到底是习武之人,有些底子。
段旻轩出来的时候变嘱咐过家仆,家仆初见端倪就给赶紧这边送信,他应是赶得回去的。
赵世杰既然如此说,他倒也不担心君和这边了。
于是唤了段岩就往前院走。
段岩也不敢耽误。
段旻轩和老爷子感情极好,段岩心中也隐隐担忧。
两人并驾齐驱,临到城门,见不少身着彩妆拿着道具的人往江边去,段旻轩勒紧了马绳,忽得停了下来。
段岩就险些冲过去。
见他停下,段岩便也溜了马回来,“侯爷?”
段旻轩看了看人群前往的方向,欲言又止。
段岩也不知出了何事。
段旻轩才低声道,“有件事,我忘了请平阳王帮忙。”
看他模样像是要紧的事,先前听闻老侯爷的病重消息,应是忘在脑后了,眼下看到人群才想起来。段岩就道:“回去吗?”
段旻轩道,“不了,先走。”
段岩点头。
本是端午龙舟会,京城门口盘查都极其严苛,但看到平阳王背书的通关文牒,连阻拦都没有。
“平阳王有手函在,驿馆都备好的马匹。”段岩提醒。
“今晚不歇了,直接去靖州。”
“是。”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定安侯府并不知晓段旻轩离京消息,江边观看龙舟的位置还给他留了一个。
顾长宁是主事,又同侯府沾亲,定安侯府的位置就同顾家安顿在一处的。
“姐姐。”沈琳倒是高兴的。
沈媛前几日回了顾府,她还想念着,眼下在龙舟会就见到了。
难得见到沈家的子弟来得这般齐,沈媛也惊喜。
兄弟姊妹几人都上前来见礼,一时便热闹得很。
沈媛就问起世子夫人为何没来,沈修文就道,箐箐带了婉婉先去冯国公府接宝之和怀锦去了。
宝之和怀锦都是婉婉的哥哥。
世子夫人嫁到侯府,第一胎便生了双胞胎儿子,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名字是定安侯取的,沈昭亭和沈昭允。
宝之和怀锦是小字,就是老夫人赐的。
家中便都宝之和怀锦这般唤的。
“待会儿会来吗?”沈媛许久不见这两个侄子,真真沈家的宝贝,上次回门她也没见到,就想念得很。
沈修文点头,“会来的,位置都留好了。”
沈媛就欣喜笑了笑,搂着姗姗道,“待会儿就会见到婉婉妹妹了,还有宝之和怀锦哥哥。”
宝之和怀锦虽是哥哥,只比姗姗大不了几月,都是年纪相仿的。
姗姗就点头。
沈媛身后还跟了三个吵闹的孩童,孟云卿想,应当就是过到沈媛名下的几个儿子。
“云卿姑姑。”姗姗见到她,就挥了挥手。
在侯府几日,她同婉婉一处玩得开心,这声云卿姑姑是同婉婉一道称呼的。
“云卿妹妹。”沈媛也笑盈盈招呼她。
孟云卿福了福身,算作见礼。
沈媛身后的三个小子就怪异看她,他们早前没有见过孟云卿,但是由得母亲的原因,沈府的人他们都不喜欢。三人还不喜欢顾珊珊,顾珊珊同孟云卿亲近,他们就在身后轮流做鬼脸。
孟云卿楞住。
沈琳扯了她衣袖,轻声道,“这三个小鬼就是这样的。”
孟云卿就想起,沈琳当时说这三个小鬼要和沈媛一道回门时,就恼火得很,眼下算是明白了。
但毕竟是孩子,淘气了些,她只是初见,也并不讨厌。
沈琳拉了她去一旁坐,孟云卿就同三个小鬼笑了笑,算是也招呼过了。
三个小鬼的鬼脸就做得更浮夸,这回连带沈媛都见到了,拢着眉头呵斥了一声,三人便老实回了位置上,不吭声了。
“看到了吧。”沈琳就笑。
孟云卿也只是笑,不置可否。
龙舟会上,男子和女眷的位置是分开的,沈修文几兄弟坐得是左边的观赏席,席间都是京中的官宦和贵族子弟,免不了寒暄几番。沈修明,沈修颐和沈修武几人都同沈修文一处,沈修进却不知晓去了何处。
孟云卿等人坐得是女眷的观赏席。
龙舟会虽然热闹,终究是年轻人的热闹,各府的夫人们其实来得都很少。
观赏席上的女眷几乎都是各府年轻的少奶奶和小姐们。
“今日怎么没见到顾昀寒。”沈陶倒是稀奇了,这等出风头的场合,她顾昀寒怎么会不来?
沈琳就笑了笑,早前便听母亲提起,顾昀寒和顾昀鸿那日在家宴上被宣平侯呛得不轻,想是脸上挂不住了,今日宣平侯同沈家一起来,顾昀寒怕尴尬,便不来了。
沈陶就也笑起来。
宣平侯呛顾昀寒?她当真好奇得很,顾昀寒在京中受人吹捧惯了,她倒真想听听宣平侯是如何呛顾昀寒得。可惜沈琳那日不在,侯夫人只是提了一嘴而已。
沈陶就想起那日在东院凉亭,顾昀寒见到宣平侯那幅模样。
便难怪了。
沈陶心情就大好,吃着瓜果,就等着龙舟会开赛了。
沈琳却是频频往沈修文那厢看去的。
孟云卿就也跟着看去,方才段旻轩走得急,也不知出了何事,但眼下龙舟会都快开始了,也没有见到踪迹,该是不会回来了。
“你在看什么?”她就悄声问沈琳。
沈琳平日最未稳妥的,哪里会像当下这般,隔三差五就借着饮茶的空隙,抬眼朝男宾那头望去。孟云卿恰好坐在她右方,她一瞥目,孟云卿便自然见到。
莫不是,她在看什么人?
孟云卿就想起那日卧谈,沈琳说龙舟会上会见到的。
果然,她问起,沈琳脸色就微微一红。
孟云卿心底便拿捏了十之八/九。
“他来了吗?”就隐晦问起。
沈琳怔了怔,看了看她,微微摇了摇头。
江上的风大了,吹起了观赏席上的帘子,当当作响。
似是男宾那头又来了不少人,众人就纷纷起身相迎。
孟云卿就见沈琳端起茶盏的手凝在半空,孟云卿也循声望去,男宾那边隔得不远,她们坐得又是中间位置,离得就更近些。方才连沈修文同旁人寒暄都能听到一二,眼下,就见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
“是鸿胪寺卿李大人!李大人从西秦回来了?”人群中也不知道谁问候了一声。
鸿胪寺掌管朝贡,宴劳,给赐,送迎之事以及中都祠庙和宾客接待,简言之,就是一国的外交使臣。
鸿胪寺中各个学识丰富,见闻广博,大多是翰林学士。
其中,鸿胪寺卿就是国中最高的外交官。
沈琳的目光便停留在他身后的鸿胪寺少卿——许镜尘身上。
鸿胪寺少卿是鸿胪寺卿的副手,是鸿胪寺的二把手,鸿胪寺少卿官职只设一人,这个位置上的人往往都是日后的鸿胪寺卿人选。鸿胪寺卿李曲广年事已高,许是年后就会告老还乡。
许镜尘不到三十,就任了鸿胪寺少卿,极受平帝器重。
未来,只怕是燕韩国中最年轻的鸿胪寺卿。
女眷这边就议论了起来,孟云卿坐在前排,刚好听见:“那就鸿胪寺少卿许镜尘?听说丧妻十年,一直没有续玄,家中还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再娶?”
“可不是吗?许家也算老牌的世家,后来没落了,好些年才出一个许镜尘,又遇到这档子事。”
孟云卿蹙眉,转头去看沈琳。
沈琳果然面色微沉。
孟云卿终于知晓她为何不愿提起了。
鸿胪寺少卿许镜尘,这门亲事,定安侯无论如何都怕是不会同意的。
第059章 龙舟
孟云卿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
许镜尘是鳏夫,家中还有一个十岁大的儿子,许家又是没落的世家贵族。
沈琳却是定安侯和侯夫人最宠爱的小女儿。
即便许镜尘仪表堂堂,温文有礼,出身翰林学士,但鸿胪寺卿这样的官职手中并无实权,对左右朝局并无裨益。
莫说定安侯府,便是稍有权势的官宦人家,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嫁去许家做继室填房。
沈琳怎么可能不知晓?
孟云卿有些担忧看向沈琳,沈琳当是清楚的,就低眉饮茶也不说话。
孟云卿又瞥目看向男宾那端,只见许镜尘也在侧目望向她们,目光似是在寻找什么。片刻,目光定格在沈琳身上,眼中看不清何种情绪。
孟云卿就假装不知。
由得吉时将近,江上的号子吹了起来,霎时间众人的注意力就被号子声吸引过来。
是龙舟会要开幕了!
无论是男宾那端,还是女眷这里,都纷纷向江上瞩目。
号子声成片连起,由近处的江岸到江中每隔一处的官船停泊处,直至江中最大的龙舟上。
气势恢宏,震天撼地。
娉婷从未见过这般庄严神圣的龙舟会,看得眼睛都直了,“姑娘姑娘!你看!”
手指着江中最大的龙舟上,忽得升起了各色的旗帜,大约有十一面之多。
正中最大的是燕韩的国旗,周遭的市面孟云卿却不认得了,只见其中一面上写着“卫”字。
身侧的沈陶就道,“这次京中组了十只小龙队,这是这十只队伍的队旗。旁的你不认得,那个写了“卫”字的,就是将军府的旗帜,平日里只能在驻守的边关和沙场上见到,卫家军声名在外,今日却是能在龙舟会上见到了,倒是鼓舞京中人心的事。”
原来如此,孟云卿点头。
这市面旗帜原来是京中十只小龙队的旗帜。
娉婷就很兴奋,“姑娘,是不是卫公子也会去?”
音歌有同她提过,卫公子是同姑娘一道进京的,卫公子人很好,又不像韩公子那般油嘴滑舌,好吃懒做,娉婷对卫卫同瑞其实有好感。听说卫同瑞会代表将军府出战,就来了兴致。
是啊,卫同瑞会参加龙舟赛呢!
孟云卿就听身后的贵女们议论纷纷,譬如十只小龙队里,只有卫同瑞是亲自上场的,其余的都是组了府中的家丁和侍卫去的,今日全场的焦点只怕都是卫同瑞呢。
又有其他人道,卫同瑞出身将门,性子太高冷傲慢了些,不好相处,见着都得躲远些。
听说也到了婚配的年龄,卫将军又常年在外,将军夫人在张罗他的婚事。
将军府可是燕韩的国之栋梁,普通人家高攀不上,好一些的世家只怕又不愿把女儿嫁给卫同瑞这样性子冰冷的人。
孟云卿回眸看了看,要说卫同瑞性子冰冷倒真有些误解他。
还记得在初云寺祈福时候,他口中的天下天平便是家宅安宁,孟云卿印象极深。
而后在将军府,卫同瑞替她寻回画扇,孟云卿也很感激。
如此说卫同瑞确实有失偏颇了。
不待孟云卿多想,身侧的沈陶又开口了,“除了将军府,你应当还有认识的。”
哦?孟云卿认真去看,但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沈陶就笑,“看到绿色的那个“陆”字了吗?”沈陶指了指,孟云卿点头。
沈陶又侧目瞄了瞄斜后方,孟云卿顺势望去,被人群簇拥着的不是陆容娇是谁?
今日顾昀寒没到,陆容娇就是那群贵女的中心了。
陆容娇,姓陆,陆都统的女儿,是都统府的旗帜?
沈陶点头,“所以啊,看她那趾高气昂的模样,三甲在握了!谁让这十支队伍里,有五只都是皇家的,不过出来走走过场罢了,将军府和都统府各一只,其余的就更不用提了。”
顾家是主办方,便连顾家都有一只。
顾尚书是文官,哪里会养划龙舟的人,都是花银子在别的地方请来的帮手罢了,既是请的,就更不能同皇家争,只是来添些热闹罢了,剩余的两家也是如此。
换做将军府或都统府,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迎战。
沈陶言罢,号子声忽然变得高亢了。
江面上,陆续驶入了十只龙舟!
正是这次龙舟赛的十只小龙队,这江岸上忽然就气氛热烈了起来。
她们所在的是观赏席,都是给京中的官宦贵族观赏准备的,其实地方并不大。
真正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其实是连绵十余里的堤坝上,挤满了来观赏龙舟赛的京中百姓。这是京中的盛事,百姓们都聚来了,这欢呼声混着号子声,真真才是震慑人心。
孟云卿都隐隐有些期待了。
等到江中主龙舟上的舞旗结束,旗手手持旗帜站到特定的位置不动了,主龙舟正对江岸的一侧,便走出了二十余个手持长号角的官兵。
方才的只是助兴的号子,眼下这二十余个长号角一出声,才知何为巍峨震天!
沈楠和沈瑜就在远处手舞足蹈,“要开始了开始了!”
沈妍赶紧拉她二人坐下,她们的位置在前端,怕扰了后排的其他女眷观赏。
沈楠和沈瑜只得听话坐了回去。
长号声中,就见各个小龙队的龙舟上,主旗帜竖了起来。
龙舟的两侧就挂满了彩旗,迎风招展。
比赛该是要开始了,孟云卿放下手中茶盏,聚精会神搜寻着江上的的十余只小龙舟哪一只是将军府的,不多时就见到了那面黑色的写了“卫”字的旗帜。
“姑娘姑娘!我看到卫公子了。”娉婷就在她耳边兴奋得说。
她都还没来得及找卫同瑞呢,娉婷倒是比她眼尖。
孟云卿就想起在将军府时,他和她并肩踱步,卫同瑞问道,明日的龙舟会你会来吗?
她点头,会来,听说卫公子要出赛,还准备去给助威呢。
卫同瑞就笑,那我需得拼些。
孟云卿就也笑起来,那我就提前祝卫公子旗开得胜。
好,借你吉言,若是胜了,我们就邀上修颐和韩翕一道去庆功,京中也是有八宝鸭子的。
孟云卿乐不可支,那便说好了。

收起思绪,江上的长号声未停,岸上的呼喊和加油声起伏不断,各个龙舟上的大鼓也开始有节奏的敲动起来,开赛真是不远了。
孟云卿就托腮,看了看卫家的龙舟。
顺着娉婷指向,她果然见到了卫同瑞,卫同瑞是卫家小龙队的鼓手。
龙舟赛上一般有三种角色。
人数最多的是划手,是龙舟赛的主力,看得是整齐划一,高昂有力。
舵手,掌握龙舟方向的人,特别是有弯道的赛道,最考验舵手的实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每队的鼓手!
鼓手的角色至关重要,是战术的传递者,龙舟的节奏,快慢,冲刺,加速,调整,都是由鼓声来指挥的,还要负责振奋士气,换言之,鼓手就是指挥龙舟的灵魂。(以上有参考资料,部分引用)
卫同瑞就是卫家小龙队的鼓手。
眼下赛前热身敲鼓的,便有卫同瑞在其中。
倒是有模有样,孟云卿笑了笑。
正好身后有零零碎碎的脚步声,沈琳和沈陶等人纷纷转头,孟云卿也回眸看去,就见世子夫人牵了宝之和怀锦这对双胞胎前来,奶娘在身后抱了沈婉婉。
宝之和怀锦去国公府住了些时日,家中久不见到,沈琳和沈陶都念得很。
两个宝贝一来,口中“姑姑”“姑姑”的唤个不停,沈琳和沈陶都很欢喜。
沈媛也见到了世子夫人,就起身招呼。
龙舟赛快要开始,世子夫人怕挡住身后的人,就嘱咐众人都坐下,沈媛旁边的位置,就留了出来给世子夫人坐。
“认得这是谁吗?”沈琳就问宝之和怀锦。
两个宝贝看了看孟云卿,就摇了摇头。
“是“表嘟嘟”!”奶娘怀里的沈婉婉就开口。
应是路上听母亲说起过了,宝之和怀锦都见礼,“表姑姑好。”
孟云卿笑了笑,长得太像世子了。
沈琳也点头,是呢,都说和哥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见过孟云卿,沈琳就放他二人去玩。
孩子们都围在观赏席前方去了,个头不高,也不会挡住后面的视线,一侧的丫鬟和奶娘们都看着,不会有意外,一群白白嫩嫩的娃娃们凑在看台前,顿时喜庆了许多。
世子夫人来得玩,就同沈媛在一处说话。
沈琳几人也不打岔。
忽得,江上的鼓声和号子声都停了,人群中爆发出热忱的掌声。
“要开始了。”沈陶也打起精神来了。
果然,主龙舟上,旗手挥起了预备的大旗。
气分三种颜色,红黄绿。
先是红色,江上的鼓手就纷纷停住。
再是黄色,黄色就要开始调整。
等到绿色便要聚精会神,只待主龙舟上炮火一响,就百舸争流。
观看席上,众人就比龙舟上的参赛者还要紧张些。
娉婷咽了口口水,就见大旗换成了绿色。
孟云卿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主龙舟上一声炮响,江上的十只龙舟,就忽然如点燃一般,气势恢宏,振臂挥桨,脱缰而出。
第060章 齐王
江岸上的呼喊声瞬间震天抢地!
孟云卿的目光就牢牢落在“卫”家的龙舟上,黑色的旗帜迎风招展,观赏席上的加油声都湮没在周遭的欢呼和呐喊声中,根本听不清楚。龙舟一驶离码头,江岸上便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
观赏席离江岸近,不少贵女都捂紧了耳朵。
侯府的位置就还好。
奶娘和丫鬟们赶紧将小公子和小姑娘们抱得远些,怕被鞭炮声吓到。
数十只龙舟一起如利剑般射出,而出乎意料的是,“卫“家的龙舟却不是最快的,只排在十只小龙队的中间,竟有些出师不利的味道。
娉婷就着急道,“姑娘,你们卫公子他们排第六呢!”
孟云卿身侧的沈陶就道,龙舟的赛程还长着呢,有实力的小龙队是不会一上来就用全力的,你看排在前头的那几个都是皇家的小龙队,开局就奋勇争先,图个开门吉兆罢了。
孟云卿也点头。
龙舟赛她和娉婷确实看得少,沈陶在一旁说,她就在一旁认真听,正好补全。
另一侧,沈琳缓缓搁下茶盏,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由思凡扶着起了身。
“嫂子,方才茶喝得有些急,我去去就回。“沈琳朝世子夫人道。
世子夫人莞尔,嘱咐了句今日人多,当心些,又嘱咐思凡好生看着二小姐。
沈琳应好,就同思凡一道离了观赏席。
孟云卿正一面听沈陶说些龙舟赛的趣事,一面看比赛,看见沈琳暂离了,也没多留意。
观赏席上人多,旁人也无暇顾及。
前排的小公子小姑娘们蹦蹦跳跳,手中拿着支持的小龙队的小旗子,忙坏了周遭的丫鬟和奶娘们。
沈琳带了思凡离席,就没有多少人看见。
江面上,也正如沈陶所说,渐渐的,“卫”家的龙舟就慢慢赶了上来,先前在前面的几个皇家的船队仿佛是有些疲乏,开始后继无力起来。
“卫”家的船队索性厚积薄发,一路气势恢宏窜到了三甲。
卫家军是燕韩保家卫国的王师,深受京中的百姓拥戴,眼见着“卫”家的龙舟队冲进了前三,江岸上的呐喊声便一浪高过一浪,就连男宾的观赏区都高声叫好起来。
孟云卿便不经意瞥目。
片刻,手中便僵住,她明明记得方才许镜尘所在的位置,眼下那里却是空了。
沈琳离席也有些时间了。
许镜尘又不在。
孟云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整个龙舟会上最吸引人的部分恐怕就是龙舟赛,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江中的角逐上,沈琳只怕是特意挑这个时候出去的。
孟云卿心中就有不好预感。
沈琳速来稳妥,不应当会做冒失的事情,但想起她上午见过许镜尘后的表情,还有许镜尘投来的目光,孟云卿忽得就没那么确定了。指尖攥了攥裙衫,思索良久,才轻声唤了娉婷,“我们出去一趟。”
嗯?卫家才冲进前三,娉婷正看得起劲,姑娘却忽然说要走。
她有些意外。
还是扶她起身,孟云卿就朝沈陶道,“三姐姐,我去净手,一会儿回来。”
沈陶正托腮看得起劲,随意点了点头,也没多想。
孟云卿就拽了娉婷快步离开观赏席。
她确实去往净手房去的。
娉婷也没有怀疑,只是孟云卿眉头越拢越紧,到了净房门口,就见思凡心神不宁的站在一处。
娉婷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思凡吗?二小姐好像出来很久了。”
是久了些,孟云卿自然知晓。
思凡本就心虚,见到孟云卿上前,更是失色,只是眼见躲不过去,就主动上前福了福身行礼,“表姑娘。”
“二姐姐还在?”孟云卿佯装诧异。
思凡瞥了瞥身后,“嗯,二小姐有些闹肚子了…”
分明中午都是在玉轩阁一起吃的斋饭,孟云卿也不接话,就目不转睛看着思凡。
思凡本就心虚,眼下攥紧了掌心,就盼着能将表姑娘赶紧糊弄出去,但孟云卿却不移目,思凡手心都开始紧张得哆嗦起来,只觉得平日里的表姑娘哪里像今日这般难对付。
一双眸子,深邃幽蓝,好像要将她看穿一般。
思凡咬了咬唇,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