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湿衣襟,触目惊心,侯府中的侍卫闻讯赶来。她的三脚猫功夫落在旁人手中后果堪忧,只能自己将她擒下,结果她不懂他的意思,越打越拼。
他不想伤她,却频频撕裂伤口,只得越打越狠。
有他在,旁人不敢插手,他终是将她按倒在地:“刺客我来亲自审。”
秦赵宝藏到了殿上手中,殿上出尔反尔屠戮了四海阁三百余人就是不想节外生枝。若是知道她还活着,她定会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母亲是殿上的舅母,四海阁事后,殿上终究亏欠,母亲手中便握有一枚免死符。
母亲若是开了金口,自己家的媳妇就可换个身份,安然留在平远侯中。可母亲素来不喜江湖女子,他从前跟母亲提过青青,她讳莫如深。
他唯有先斩后奏,再传出消息,为了平远侯府的名声,他不娶也要娶。青青满是愤恨,他好哄歹哄,但平远侯来了刺客一事,不消半日便会传到殿上耳中。
他咬牙,只得将她绑在床柱间,撕开衣襟。她满是恐惧,他便一直吻她,不断爱抚缓和情绪。前戏做足了很多,他方才缓缓进入,其实他已经很温柔,只是第一次她难免会痛。
他感觉并不好,但她终于属于自己,他心中的幸福难以言喻。“青青”遍遍唤她名字,等她疼痛缓和,他又才忍不住再要了她一次,虽比第一次好了许多,还是顾忌她颇多。
初经人事,在他身下承欢,她累得睡过去。久违的心安和满足,他搂着她入梦,梦里依旧是缠绵悱恻。她如何恨他,却都是喜欢他的,从她的眼睛,她的身体,他通通可以体会到。
她是他的,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无人,他一惊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衣衫都顾不得披好便往屋外冲,刚出屋外便听到有人惊呼:“夫人!”他不知如何形容看到的一幕,她衣衫有些凌乱,对面却是倒下的母亲。
“娘!”他的愤怒不言而喻,而卿予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
她是他娘亲,他气得伤口迸裂,剧烈的情绪下一耳光扇去:“她是我娘,你要报仇就来找我!”卿予嘴角见血,他兀得后悔,他做了什么!而她眼中的委屈却在瞬间覆灭,化为恨意。
“是,我就是来寻仇的,我也要你家破人亡!”当时分明是气话,他为何听不出?她突然举剑,他不信,果真一剑刺穿肩膀,他先是一怔,继而愤恨,想起她方才说的家破人亡。“洛语青!”抽下剑身,扔回她面前。
卿予一脚踢开,却是愤愤掏出玉佩,眼也不眨扔向他胸前,掉落在地砸得粉碎。他没有看她,只是俯身去捡,扎得指尖尽是血迹,一言不发。他送她的定情信物,碎得一无是处。
“卓文,我恨你!”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仇恨,绝望和泯灭。他突然好似心死,她转身离去,侍从要追,他却拦下。抱起母亲,身边的老妈子都已吓呆,他痛心疾首。
…】
手中颤抖,笛声便也吹不下去。
他一直以为是卿予寻仇杀了她母亲,后来商允一袭话,他隐约猜出端倪,才找到赵妈妈知晓当年实情。耳光,折辱,毒药…她才被他夺了处子之身,她没有下手杀他,却被轮番欺辱,他不知当时卿予该是何心情。
他想起她红肿的脸和根本不予解释的神色,他却不由分说一个耳光。彻底拍碎了她心底仅存的幻想,而她的气话为何他听不出来。如今想来,她转身那句我恨你,夹杂着万念俱灰的神色,他痛彻心扉。
受了那么重的伤,自断经脉。她如何回的晋州?
大凡他当时少有理智都不会让她走!
【可惜当时他并不知晓,清醒之后想起她受了伤应该走不远。就遣人去找。不想一找就是五年,他哪里会知到她藏在商允那里,也不知晓她至今落下的病根,一到雨天就腹中疼痛难忍。
他自然该恨她。
五年后,她再次刺杀他,母亲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但他依旧对她念念不忘,唯有狠狠占有才能填满五年空虚矛盾的心理。她在身边,他是少有的安稳踏实,而每次醒来,都怕身旁空无一人。
她再次逃走,在大街上相逢,他才知道原来世上最可怕便是时间。
她在一旁安静给商允包扎伤口,商允喊疼,她就瞪眼。她从不知晓,在旁人看来,那一刻她的表情有多幸福。幸福到,无论他如何折辱她,只要面对商允,她便心安和真实。
【“青青,我若放走商允,你可会留下?”他知道当时她没睡,只是不想应他。他是期许她开口,他便可冠冕堂皇留下她。
而商允一句“卿予,我头疼”她就起身相扶,明明是他先开口。
再深的执念终究抵不过时间。】
他也不再是过去的年少轻狂,懂得如何去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护好心底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把自己写虐了,求治愈!
其实同一件事,不同的角度去看完全不一样。
后续还有商允的版本。
第十四章 返程
第十四章返程
从京城回晋州,乘马车有一月路途。
返程以来,卿予一直寡言少语,多半时候都是望着帘栊之外出神。晨间风中稀松的泥土香气,傍晚落霞流转的盛夏光景,亦或是晚风隐隐撼不动的马蹄车轮,都好似浮光掠影般,于眼帘深处消融殆尽。
约是第三日,天空开始下起绵绵阴雨,想起她雨天不适,商允将她揽在怀中护着,也不讲话。
他怀中暖意,她至少能睡得安稳些。
卿予并不上心。

第五日上头,一场暴雨下得突如其来,八月的山洪冲垮了前路。青花瓷药瓶醒来时她就扔出了窗外,眼下额头尽是汗珠,疼得难以忍受。先前粘了雨水,高烧迷糊,只觉浑身又累又乏。
“商允,我困了睡会儿。”
山洪隔断了半日,山间的湿冷之气就从底下窜了上来。这个时候睡,根本不是好事。商允就不停和她说话,她隐约听着,身体忽冷忽热。到晚间的时候,却突然多了几分力气,开始抱怨这破雨不知要下多久。
商允慌乱,都说回光返照的人才会说胡话。
“卿予,你给撑着!”顾言没拦住他,马车陷在泥泽里,他冒雨抱起她就往回跑。商允本就身子不好,淋了雨之后也大病一场。
返回定州,一呆就是十余日。
商允高烧不退,她守在身旁换水,喂水。他有意识清醒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要喝药。卿予惶恐,不知他是不是高烧烧坏到脑子了,亦或是味蕾出了问题?
竟然会主动喝药?
他默不作声,她便疑惑看他。
“我要把身子养好些,稍稍淋了些雨就这样…”以后如何照顾她?这一句便隐在喉间。
“只是你日后别使这些小性子了,好端端的把药扔了做什么?若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你说与我听就是。你这几日难受,我看着你也难受!”商允果然是置气的,时至今日才说。
卿予微怔,继而莞尔点头。
商允关心她,她这一路频频让商允担忧,是她思虑不周。
脸上就多了一分柔和笑意。
看他一口气喝完没留底,这回竟连蜜饯都戒了,还嘱咐多开些药备在身上。卿予叹为观止:“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侯爷,要不咱们走到哪里,现抓现熬好不好?”
知她有意稀落,他也不搭理,只缓缓从床榻上起身。犹记得彼时卓文嘴角掠过一丝凉薄笑意,但无论如何若非卓文,他早在沈运文出事之时就会受牵连死在宫里。
马车上的几日,他也想通,若不想处处捉襟见肘,就要在几年之内做到一方诸侯。
离开定州前去搜罗了些书籍置于车上,商允平素是好看书,却大都是闲书。譬如诗词歌赋保持小清新,各色话本小说增加些想象力,正统的书却是一律不看的。
他不需要驭下,亦不需要治国。
晋州偏安一隅,他过得自在得很。
而如今,华帝心思越发诡秘,阴狠多疑,想要置身事外只怕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还会牵连他人。
回眸间,卿予就跟在身后搬书,梨涡浅笑。先前大病一场,现下似是宽心了许多,许是闷在心里的结解开?她不提,他也不多问。路上的吆喝声起,商允就兴致勃勃回头:“卿予,吃不吃冰糖葫芦?”
“要没有籽儿的那种,葡萄的更好些。”
商允就笑,这般挑嘴就是好多了。
不多时,一串冰糖葫芦交到她手中,一叠书就自然由商允怀揣着。
顾言的存在感再次被忽视,好在多年前便已习惯。彼时又听卿予言道:“我又馋户巷的紫香玉蓉糕了。”
“快了。”商允眼中笑意柔和润泽。

自定州出发后,商允多在马车上安静看书,卿予亦不吵他。偶尔做些摇扇,递水或是松松肩膀的活儿。商允倒是沉稳了许多,不像之前嬉闹,唯独她小憩之时,硬要她枕着他的腿睡。其实大多时候卿予并不舒服,但转念一想,他愿意这般便这般吧。
离京之后,商允似是与以往不同。
行了十日后抵达沧州。刚到城门,便有人围了上来:“可是永宁侯的马车?”
商允带的侍卫并不多,马车内,卿予已迅速拔剑护在他身前,透过帘栊一脚打量外侧。“来者何人?”顾言在外应对。
商允面上虽无慌乱之色,触到她手时仍旧有些发抖。卿予诧异回头,他稍微躲远了些,似是不想让她看出胆怯。卿予就握住他的手,继续侧耳听车外的动静。“我家主人听闻永宁侯驾到,特意来相请。”来人很是恭敬。
“沧州是鲁阳侯的地界。”商允暗自思忖。
诸多诸侯中,商允是头一个安稳从京城出来的,大概有人要探个究竟。换做从前商允是不会去的,此时却没有推辞应承下来。卿予微顿,还未开口问起他就主动回答:“放心,你跟来我就不怕了。”
八月的亭台水榭算不得热。
淡茶一杯又是低调待客的礼数。
商允料想是鲁阳侯不想声张,在自己地界还如此谨慎,多半是还有他人。
见到果然就有定远侯。
两人皆是屏退左右只余一亲信,卿予虽是女子但留下也无人问津。
华帝此次广邀各路封地诸侯进京,有几家是没有请动的,譬如眼下的鲁阳侯和定远侯,还有就是汝阳侯。真正有自己封地且势力不可小觑的诸侯,华帝不会轻易翻脸,反是杀鸡禁猴拿些小兵小卒开刀,顺藤摸瓜,旁敲侧击而已。
华帝并非善类,即便商允没有半分瓜葛也定然不会轻易放他出京,两人对此都甚感兴趣。商允究竟有何能耐还是得了何种屏障?
卿予就谨慎看他。两只老狐狸面前,商允该如何?
商允却拿捏得极有分寸,明知两人清楚他住在平远侯府,却对卓文的事半分没有提起。只浅笑谈及了些京中见闻,再有就是敬而远之,听不出端倪。
这些官腔卿予听不大懂,但鲁阳侯和定远侯脸上并无异色,她遂才安心。
时间过得倒也快,鲁阳侯转而言及华帝□,近来肃清各路诸侯的太过手段残忍,明中暗中防不慎防。诸如此类,到后来,便是卿予也听懂了的“结盟”二字。
“大凡结盟,都是装腔作势。真正结盟的得利者往往皆是强者,借力使力。而弱小的,便是空随一名号,好处占不得,利益却是要付出的。”这番话从前就听卓文提起过,早些年南北武林商谈结盟之事,他就私下同她玩笑说道。
当时她不太懂,直至当下才有所体会。
蓦然想起卓文,心中一丝隐痛。不过片刻注意力便集中在商允这里,她要做的是察言观色,若有变故,她要护得商允安好逃出,留不得闲情逸致给自己缅怀。
一席话聊了近一个时辰,商允起身时恭敬拱手:“承蒙二位长辈照顾,今日只在此处与先父友人饮茶作乐,商允就此别过。”
鲁阳侯和定远侯亦起身相送。
算是无惊无险一帆风顺,卿予心中松了口气,才随了商允一道出庭院。
待得两人离开,鲁阳侯才彻底屏退了左右,房间中便空余了他与定远侯二人。
“算是个明白人,不笨。你如何看?”鲁阳侯开门见山,唇角一缕淡然笑意。
“私以为永宁侯不似外界传言的草包,他不入你设好的局,你想打听的事宜他也只字不言,却分明知晓你的猜测。”定远侯端起茶盏啐了一口,茶香四溢满口清甜。
“晋州根基尚浅,商允又与顺昌侯世子交好,还能从京城安然回来。呵呵,他是有何屏障还是抓到了谁的把柄?”他也端起茶盏送至嘴边轻抿。
“人老了眼光便毒。”定远侯捋捋胡须,摇头笑他:“可惜生涩了些,若是假以时日,必定在中洲有一席之地。”
“哦?”鲁阳侯端起茶盏的手就凝在半空。
“他今日见的是你与我,先前的时候明显还有惧色而后就是沉稳了许多。多听少言,却句句正中下怀。你能挑出他的错处?”定远侯笑得更欢。
茶盖僵在手中,鲁阳侯似是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他拿我们二人练胆来着?”
四目相视,终是摇头摆手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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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州只是途径,离开的时候商允却是心情很好:“卿予,原来与鲁阳侯和定远侯一处也不是这般怕人,沉下气来倒也不难。”
卿予稍有瞪眼,继而睥睨:“我还以为你胸有成竹呢,原来是装的。”
商允就贴近她跟前:“连卿予都看不出来,我还是有些长进的。”
卿予照旧伸手推开他的头,却被他一把抓住。卿予稍楞,正欲开口却见他有话要说:“今日拿了两位老人家练胆,回了晋州定要备份厚礼请罪才是。”
卿予全然没有听懂,商允却顺势将她拦在怀中,照旧端起书看。从前他看书她都是在身后摇扇,连用了十余日药商允身体似乎好了许多,额间的虚汗也不似从前,便不要她做这些。
商允一手拿书,一手搭在她头上全当成了手垫,卿予委实无奈得很。“别吵我看书。”他率先开口。
卿予语塞,不满的话就隐在喉中。
商允敛了笑意,她发间的馨香好闻到动辄上瘾,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安宁。商允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会有些疼,忍着点儿。”她话不多,却暖人心意。她俯身去触他的腿,他疼得叫出声来,发间的馨香却顺着肌肤流入四肢百骸。
一晃都已八年,商允望向帘栊之外,原本的烟光残照便有了几分诗意。
剩余二十余日也不无聊,一路走走停停,返回晋州的时候已是九月上旬。
作者有话要说:鲁阳侯啵啵和定远侯啵啵其实很有爱。。。
商同学的设定是成长型。
只是不务正业。
第十五章 冬日
第十五章冬日
晋州偏南,九月初秋里就少了几分寒意,多了几分凉爽。一下马车刚跨入晋州府大门,几个月来的疲惫就好似瞬间褪去了多半。
卿予兴致勃勃在院中支起了吊床,慵懒小憩,表情好似世上没有胜过这般的闲适雅致。商允就朝顾言道:“让户巷送些紫香玉蓉糕来。”顿了顿,“少要些,本来喜欢的东西就不多,不出一日又该腻味了。”
顾言应承,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
由着她打盹,商允缓缓踱步到花苑去看她种的茶花。
【当初她为了借自己的光,非说要保持水土一直,就养在了自己的得意之作旁边。每日来看都要问一遍,商允你说我养得这株能开几朵?
卿予总是对他养的的十八学士耿耿于怀,他便寻着她心情挑着说。
长势甚好,看样子能开出七朵;疏于栽培,有一朵都算出奇了;马马虎虎,五六对开。他说得煞有其事,她就通通信了。】
思及此处,商允不觉笑出声来。
翌日,她便果真来看。
“原来没有开花。”头一次养花,一路期盼就有些失望。
商允轻笑:“是要耗些耐心,开花得到四月里去了。”
那岂不是还要将近一年?卿予叹气,真不知他平素养花的耐性是从哪里练来的。
商允就俯身料理花枝,有意无意道:“有心便是一年,无心,兴许七八年也不开一次。”回眸瞥她,她仍是一副若有所思模样。
他认识卿予已然八年,府中茶花都开过好几轮了。
卿予才从思忖中反应过来:“若是明年,会不会商允的花的都开了,唯独我的不开,那…”
那该是多尴尬的场景。
我养的不就是你养的?商允眼眸微动,隐晦笑颐从眼角丝丝流转开来。
卿予道了句也是,遂又启颜俯身去看他修理花枝,比比划划。清风徐来,挂在枝头的叶子有些摇曳,商允低头,两人的影子贴得很近,鼻梁下的弧度,好似亲吻,耐看得很。

一连三月,晋州生活都很平静,日子转眼从初秋到了冬日。
永宁侯府中谋士走动明显,政事卿予不大懂,只觉近日各个脸上一副欣慰无比的表情。
“朽木都可开窍!”说的便是再直白不过。
卿予莞尔,料想有人就是那颗朽木。
也难得朽木开窍,自然比过往忙碌了许多,不像从前那般清闲过不了几月就要四处游玩。现今他在议事厅一坐,她有时竟要泡上五六杯热茶,他和张相都浑然不觉。
商允父亲生前托孤于张相,他尽心尽责,对商允更是好得不可言喻,是商允最信赖的长辈和家臣。若非如此,商允往常那般诸事不上心,晋州早已生乱。自京中回来后,商允如开窍了一般,张相心中自然高兴。
一高兴就顾不得旁人。
“茶要一口口品,饭需一口口吃。张伯伯,侯爷还在喝药调理,您看…”她素来知晓如何贿赂张相,她一开口,张相便嘴角抽搐:“卿予丫头,知晓了,老朽明日再来。”
商允哭笑不得,她素来讨张相欢心,她说话比他好用。
但张相定是张相,其他谋士就不以为然。
忽有一日群起而攻之婢子不知礼数!恃宠生娇!我晋州府议事厅上岂容女子染指?!
卿予一脸疑惑悄声问他,染指是什么意思。亏她想得出来,商允强忍笑意附耳道:“就是他们不让你在议事厅上说话,不合规矩。”
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为了说这个?不想商允为难,卿予便福了福身:“卿予知错,还忘各位大人见谅。”
“乱了礼数…”某人的后半句便隐在喉间,脸上忽红忽紫,甚是尴尬。
商允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缓缓言道:“卿予不过是替我斟茶,我们自幼要好,说些体己的话有何不可?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永宁侯从前是言听计从,没有任何异议。近几月来却是说话办事都隐隐气度在内,主上风骨拿捏有度,臣下便不好反驳。
商允遂将茶杯递她:“卿予你先回去吧。”
卿予不想给商允添乱子,主动去议事厅的时间就少了。除非商允唤她,斟茶的活儿她就叫了旁人。
商允怕她置气,还送了只八哥给她解闷,说是哪国的稀有品种。但这只八哥实在话痨,卿予越听越像那群道貌岸然的谋士,所幸将它养在西苑里求清净,每日去看它。
不出几天,却突然发现了它的妙处。教它说话时多给吃食,它就学的特别快。八哥知晓了主人的秉性,相当配合。是以,八哥居住地虽然没有搬离西苑,但每日得了放风的机会。
定时到议事厅门外走一圈,八哥就开始自觉炮轰。
商允啼笑皆非,几个谋士脸上将要挂不住。终于三日后商允将八哥禁了足,是将八哥禁足,不是将卿予禁足。
这才真真好笑。
卿予时有小性子,但绝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商允知晓她是有意为之,便在看花的时候问起:“非要惹他们几个做什么?”
卿予便也不隐瞒:“我不喜欢他们几人。当初刚回晋州府的时候,他们没少给你脸色看,也没少明里暗里使绊子。内有你二娘外有这帮人,你吃的苦头还少?若不是张伯伯撑着,眼下还不知是何光景?”
商允微怔,侧眸看她。修长的羽睫下眼眸澄澈若琉璃,光线剪影的弧度衬托得身影纤弱。
卿予未察觉身旁之人唇边的笑意,继续言道:“如今晋州渐入佳境,便各个都出来指手画脚,争名夺利。张伯伯知晓你身体不好,不会让你久待,他们几个是夸夸其谈,根本不言其他。我就是有意的,反正我是你的丫鬟,他们也拿我无法。”
“你也没少替我挨板子。”商允目光落在远处,声音里一片温润宁静。
卿予微怔,片刻失神:“不都说了,打我几下不痛不痒的,打你几板子才是吃不消。”
【彼时商允虽活着回来袭了爵位,二娘频频设计挑刺,动辄拿出永宁侯在家法面前也该恭恭敬敬。商允身子淡薄,一板子下去就该痛晕了。卿予就公然顶撞,说事情是她做的,结果二十板子下去躺了七日。
商允守着她,脸色煞白。“卿予,对不起…”
卿予趴在床上就笑:“没事,我小时候皮,爹爹老打我板子,这几下不痛不痒的。”她是四海阁的掌门千金,从小到大又是爹爹的掌上明珠,哪里挨过板子?
“真的?”商允犹疑。
卿予郑重其事点头,其实痛到要死,却还是性子倔到连眼泪都没有掉过一滴出来。
商允当时就信了。
如今知晓她是死鸭子嘴硬。后来府里有丫鬟家丁犯事挨板子,卿予看到就于心不忍有时亦会哆嗦。商允方知她是怕的,从前府里上下都是二娘的人,只有卿予会护他。
翌日,商允叫来管家,以后晋州府把打板子这样的罚给撤了。小错教诲改之,大事送出府就好。
卿予心虚看他。
商允就笑:“是我见着打板子害怕。”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却也信了。】
过去这么多年依旧记忆犹新,商允轻笑出声。她向来护他,何时到他护她?
卿予低头摆弄花枝,眸中掩不过的流光溢彩:“商允,还有四月便要开花了。”
商允便也俯身,气息贴在她耳后缓缓笑道:“是该开了。”

时间一晃到了冬日。
节气官上呈折,今冬有望瑞雪兆丰年。晋州地处偏南平素少有下雪,倒不失为一翻好景致。
家臣便上贡了柄宣州特质油纸伞以供赏雪。就连油纸伞上的图画都是他喜欢的山茶,想来是费劲了心思投其所好。
商允蓦然想起除却第一次见卿予时她身边带了把伞,之后似乎从未见过她用伞。即便是雨天,宁肯缩在屋檐下等到雨停亦或是干脆不支伞。
是没有这般习惯还是不喜欢?
但这把油纸伞实在好看,又是她中意的茶花图样,商允觉得她会喜欢。就在雪后送她好了,还可撑伞踏雪,也算诗情画意。
兀得一顿,不觉笑出声来。和卿予谈诗情画意,好似有些对牛谈情意味。

冬雪初霁,卿予久居晋州已然多年没见过雪景,一时兴起就拉着商允在苑里打雪仗。玩累了,遂又开始堆起雪人。
鼻尖冻得有些红,霎是可爱,商允心中动容,遂又想起初初遇见她的时候,也好似这副模样。
【当年永宁侯爵位嫡庶之争,他被刺客追杀逃出晋州。不知滑落何处山底,在阴冷的山洞里摔断了腿,又额又痛。终日提心吊胆,忽有人进了山洞,他吓得挥手挡住头,不要杀我。
卿予是想走的,却见他摔断了退,还在流血不治是会死的。
商允心下怕极,半晌人走近了,搬开他手的便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鼻尖微红,应该刚哭过,模样却可爱动容。
“会有些疼,忍着点。”她话不多,明明是个陌生人却暖人心意。她俯身去触他的腿,他疼得叫出声来,她发间的馨香却顺着肌肤浸入四肢百骸。
卿予略有蹙眉看他,这回俯身却是上前吻住他的双唇。商允一惊,素不相识,萍水相逢,惊愕之余,才反应过来腿上胜于方才百倍的巨痛。终于搬回正位,卿予舒了口气,遂又撕下衣襟裙摆将捡好的木块与他的腿绑上定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