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颐之半个身子还在屋外,阮婉怕他再跑开,只得上前将他扯进屋,又迅速把门关上,口中抱怨道,“让你回来,你跑什么!”
宋颐之更惊,是少卿的声音。
少卿是这般牵他的,也是这般吼他的。
遂而兴高采烈唤开,“少卿,真是你!!”
阮婉哭笑不得,他却顺势从身后将她抱住,“少卿少卿!”
阮婉又惊又恼,“宋颐之,你放开我!”
宋颐之哪里肯听,他还是头一次抱到少卿,还是这副模样的少卿,宋颐之欢喜得很,就抱住不放。
“小傻子!”阮婉炸毛,他才听话放开,嘴角嘟起,好似不满的人是他一般。再见阮婉气得呲牙咧嘴,他又笑得更欢。
“宋颐之,你要是敢告诉旁人,我就再不理你了!你听到没有!”
宋颐之拼命点头,“少卿,我不告诉旁人,这是我同少卿的小秘密。”
小秘密,阮婉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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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便是大年三十。
每年惯例,阮婉在府中用过午饭,才进宫向敬帝和陈皇后请安。这顿午饭,阮婉却吃得闹心不已。
叶莲和叶心也都不敢做声,昨夜睿王有从狗洞中钻入,而后的事,小姐没有再提,二人也不敢多问。叶莲心中愧疚,缓缓放下筷煮,“小姐,都是阿莲不好,找不到,早些时候回来就好了…”
阮婉稍楞,只见叶莲眼底微红,低头不敢看她。
“大过年的这是做什么?”阮婉夹了菜到她碗中,“我都没慌!”浅浅一笑,安慰道,“不怕的,小傻子不会说出去的。”
叶莲还是咬唇,阮婉无奈,“阿莲,我要喝汤。”
叶莲才赶紧起身乘汤给她,阮婉接过,讨好笑道,“阿莲最好了。”
叶心无奈摇头,三人方才笑作一团。

午饭用完,给侯府上下发过红包,叶心也备好了入宫的车辇。每年都在宫中过除夕,翌日京中要员也都进宫拜谒,要到了年初一晚上才会返回侯府。
九月里,煜王因济郡水患一事被罚闭门思过,此次进宫,阮婉也没见到煜王,敬帝该是被气得不轻。
加上荣帝过世,宋嫣儿守孝,年关回南顺的省亲礼也延后。
今年陪在敬帝和陈皇后身边的,就只有阮婉同宋颐之两人。
自昨日起,宋颐之就不时侧目偷偷看她,两个模样的少卿,像,又好似不像,两个他都喜欢。吃口饭就看她一眼,还自觉装得极好。
阮婉无语,他装也就罢了,在敬帝和陈皇后面前作死作何!
作者有话要说:~~~~(&gt_&lt)~~~~ 别喷我
本来准备今天三更的,结果回来晚了,明天一定到!!!!!!
第五十九章 赐婚事
第五十九章赐婚事
待得他再偷偷转眸看她,阮婉终于忍无可忍,趁着敬帝同陈皇后说话不备,恶狠狠瞪他一眼。
宋颐之微讶,继而满眼委屈,低头扒饭,在饭桌上才俨然老实了许多。
阮婉又觉欺负了他,心中愧疚,就不时夹菜给他。宋颐之傻傻一笑,便将方才的委屈和不快一股脑抛到九霄云外。

按照南顺过年的习俗,年夜饭要吃得久才吉利,敬帝和陈皇后就问起两人在济郡时的见闻。
昨日才匆匆抵京,离宫时又走得急,阮婉和邵文槿没有细致提起过。此时敬帝和陈皇后问起,先前憋坏的宋颐之可算找到出口,放下筷煮便手舞足蹈说个不停。
从邵文槿的厚重毛毯说到沿途的流民,又从洪峰过境时的震撼一幕讲到发放赈灾钱粮。宋颐之愚笨,辞藻修饰并不丰富,一字一句都说得简短单纯,却比长篇大论来得深入人心。
傻傻的笑意挂在脸上,其实憨厚讨喜。
阮婉也跟着笑起来。
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有滋有味。
宋颐之还提到了许念尘,阮婉也随声附和,敬帝对他印象亦好。
宋颐之说得开心,便口无遮拦,末了,神秘言道,“父皇母后,我同少卿有个小秘密!”
“噗…”阮婉险些被汤呛死。
陈皇后笑盈盈看着二人,看得阮婉心虚不已,就拼命给宋颐之夹菜,“殿下多吃些!!”
宋颐之欢喜扒饭。
“殿下喝汤!!”
宋颐之欢喜喝汤。
待得宋颐之嘴塞得满满的,眼中盈盈水汽,包了一嘴吃食委屈道,“少卿,我吃不下了…”阮婉还在继续伸筷煮,他委屈看她,她便冲他眨眨眼,宋颐之则又眉开眼笑,“好吃的!…”
宋颐之无暇说旁的,阮婉才舒了口气。
旁人看来,却是维护得很。
殿外三两青雀欢畅啼叫,拂过树梢的风里却带着些许寒意。大殿之中,银炭烧得将好,古铜色的暖炉里,热气萦绕盘桓,好似一抹明艳春光动人。陈皇后慢声絮语,“颐之就喜欢同少卿一处。”
陈皇后的声音温柔娴雅,阮婉却心有旁骛,不假思索应道,“是少卿多受殿下照顾,少卿也喜欢同殿下一处。”
陈皇后也不深问,抿唇轻笑,便又亲自夹了菜到她碗中。
阮婉惶恐,“多谢娘娘。”
陈皇后眼底浮上几分暖色,“少卿生分了,将陛下和本宫当成家人就好。”敬帝也呵呵作笑。
阮婉羞赧低头,宋颐之便又开始给她夹菜。
少卿吃菜,少卿吃肉,少卿喝汤…
够了够了…
少卿这般瘦,要多吃些…
真的够了…
少卿少卿…
阮婉镇定低眉,桌下,却狠狠踢了他一脚,宋颐之微顿,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脱口而出,“少卿你踢我做什么!”
阮婉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得尴尬赔笑。
陈皇后唇角微挑,转眸瞥向敬帝,敬帝也隐隐浮起一丝笑意。

一席饭吃到稍晚,在宫中看了些烟花,陈皇后道声乏了,打发他们去别处玩,宋颐之就兴高采烈拉起阮婉跑开。
阮婉不满嘀咕,他却笑得憨厚。
待得两人跑远,陈皇后又屏退众人,寝殿中就只剩了敬帝与陈皇后二人。
“听闻颐之此行济郡,一路应对得当,未出任何纰漏。有少卿照顾颐之,臣妾总是安心的。”端坐镜前,纤手摘下金钗步摇,青丝就绾在耳后。
肌肤莹润白皙,举手投足,带着惯有的风情。
“皇后何意?”敬帝便俯身替她宽衣,呼吸贴在颈间,耳鬓温柔厮磨。陈皇后不起身迎合,喘气声却略有急促,“陛下,颐之是我们的孩子,哪有做父母的不希望子女好的?陛下今日也看到…”
敬帝猛然将她抱起,“就依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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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颐之从前在宫中的住处是崇明殿。
宋颐之年长离宫后,在宫外另立睿王府,崇明殿便空了出来。
宋颐之偶尔进宫留宿,也都歇在鸾凤殿,与陈皇后作伴。唯有除夕时,才会和阮婉、宋嫣儿在崇明殿闹上一夜。
眼下,殿中没有旁人,宋颐之便扭扭捏捏起来。不知如何开口,脸色红得一塌糊涂。
阮婉则是趴在桌上看话本册,浑然不觉。
昭远侯野史大全,每年出一本,她年年除夕都看。
听说销路极好,叶心费了好多功夫才拿到年底第一版。
阮婉每年都看,看了又怄气,不看还不行。
“少卿少卿,”宋颐之在她身后憋了半晌,终是唤出声来。
阮婉回头看他,宋颐之才吱吱唔唔,“少卿少卿,我问薇薇,若是抱了旁的女子要如何?”
薇薇是宋颐之的婢女,宋颐之不懂的事都喜欢问她,旁的女子是指他母后和妹妹之外的女子。
阮婉越加莫名。
宋颐之眨了眨眼,又低眉对对手指,脸红害羞道,“少卿少卿,我娶你可好?”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娶你妹!
阮婉脸色骤然一变,“小傻子!”恼得起身就走。
宋颐之当下就慌了,“少卿不生气,我不娶就是了。”
阮婉更加无语。
过家家吗?!
眼看娶不成少卿,宋颐之便又从袖袋掏出一枚玉簪,扭捏递到她面前,“女子是不是都喜欢这个的?”语气里自鸣得意,眉峰挑起,呵呵笑得合不拢嘴。
阮婉不晓他从哪里学来这幅模样,垂眸敛目,道了句“不喜”。
“那这个呢?”不知他又从何处掏出了手帕。
还是不喜欢。
他再继续掏,阮婉终于忍无可忍,“小傻子!我都不喜欢!”
宋颐之僵住,眼看阮婉一脸凶相对他,愣了愣,眼中隐隐氤氲。阮婉叹息,正欲开口,他却哇得一声哭出来,“我就知道少卿不喜欢我…”越哭越伤心,越哭声音越大。
阮婉无语,除夕见声兆头不好,只得回头哄他,“小傻子别哭了。”
宋颐之则是睁大眼睛看她,目光犹若秋水般清澈,哽咽道,“少卿让我亲,我就不哭了。”
阮婉恼了,“你继续哭吧!”
他便又哇得一声哭起来,阮婉闹心不已,“真是亲了就不哭了?”
宋颐之陈恳点头。
阮婉撇撇嘴,宋颐之欢腾凑上她脸颊,吧嗒点了点,便果真破涕为笑。
“你真是傻子?”阮婉好气好笑。
他拼命点头,“少卿,我就是傻子。”
阮婉甚是挫败,宋颐之却趁她不备,又从身后将她抱起,惹得阮婉惊呼,宋颐之却笑得更欢,“我亲过少卿,该少卿亲我了。”
亲你大爷的!

“以后不许抱我,否则老死不相往来。”阮婉气粗。
宋颐之认真点头,“也不告诉旁人少卿是女子,这是我同少卿的小秘密。”
他哪里傻了?
阮婉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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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便是大年初一。
晨曦薄雾里,旭日东升,金辉洒满宫阙。
按照惯例,年初一早上,京中要员都要入宫拜谒。大批驻外要员赶不及入京,初一就不及元宵那般热闹。
阮婉也在宫中见到了邵文槿。
邵文槿与邵文松兄弟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邵将军入殿。
自邵将军远征归来,腿疾复发,一直在家中颐养。即便先前西昌郡王进京,邵将军都未在宫中露面,这还是一年以来头一次。
敬帝喜出望外,亲切吩咐赐座,问起了他近况。
劳陛下记挂,邵将军便将大夫的话一一道来,旧疾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几年。
敬帝叮嘱了几句,又顺势提起邵文槿,“虎父无犬子,隆庆你大可欣慰。”
邵文槿就循声出列,微臣自当竭心尽力。
阮婉闻言便笑。
待得邵文槿落座,就遥相举杯,邵文槿却之不恭。

不多时,宁叔叔也入宫。
宋颐之待在陈皇后身边,阮婉就同宁叔叔一处。许久不见宁叔叔,阮婉喜上眉梢,宁正亦是欣慰。
殿中觥筹交错,阮婉则同宁正在一旁说了好些时候的话。年前收到少卿家信,阮婉不在京中,就由宁正收着。如今见到阮婉就私下交与她,阮婉展信,一一阅过,脸上笑意盎然。
席上酒过三巡,敬帝红光满面。
微微拂袖,殿中歌舞尽数退去,敬帝顺势开口,“过往朕钦赐了邵阮两家的婚事,邵家和阮家若有儿女,则结为亲家。”
阮婉微怔。
邵文槿亦是手中一滞。
敬帝又朝邵将军幽幽叹道,“只可惜,少卿和文槿都无姊妹,实属憾事。文槿是朕和皇后自幼看着长大的,同皇后也亲厚。自去年加冠起,皇后就时有操心,要朕做主给文槿再赐一门婚事。朕慎之又慎,到今时今日心中才有了合适人选,不知爱卿意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赶下文,,,
第六十章 波澜生
第六十章波澜生
敬帝要给邵文槿,赐婚?
怎会如此突然?
举至唇畔的酒杯兀得悬在半空,阮婉怔怔望向邵文槿。邵文槿脸上是惯有的沉稳,此时却全然没有笑意,不知低眉作何思量。
而敬帝金口一开,邵将军闻言起身,声音洪亮有力,“犬子婚事竟还劳烦陛下和娘娘记挂,末将感激不尽。”低头行抱拳礼谢恩,举手投足皆是封疆大吏风范。
敬帝摆手,“爱卿腿疾不便,快坐。”
陈皇后也笑容款款附和,“邵家一门忠勇,邵将军征战杀场数十载为南顺立下赫赫战功,文槿是邵将军长子,本宫略尽绵力也是应当的。”
陈皇后顿了顿,看了看怀中的宋颐之,语气又越加温婉了几分,“文槿长颐之两岁,本宫素来都拿文槿作内侄,文槿的婚事自然放在心上。”
陆相等人何等眼色,敬帝和陈皇后的意思如此明白,陆相便带头起身恭贺,“恭喜邵将军,贺喜邵将军!”
刘太尉紧随其后,“陛下和娘娘赐婚,邵将军好福气!”
傅相亦是捋了捋胡须,“邵大公子年少有为,微臣在京中多有所闻,也不知是哪家千金得了陛下和娘娘青睐的?”
三月末,西昌郡王进京,陈皇后有意撮合邵文槿与西昌郡王爱女扶摇郡主的婚事,不想被睿王意外搅和,此事后来不了了之。今日殿中更无人会主动去触敬帝和陈皇后的眉头,便都各个心照不宣,佯装不知。
高太尉也作赔笑,“傅相所言极是,邵将军大喜!”
邵将军拱手巡礼,笑意盎然道,“全凭陛下和娘娘做主。”
敬帝大悦,带头举杯,殿中就纷纷起身,饮尽杯中美酒。
“大哥!”邵文松心中高兴,欢欣鼓舞看向邵文槿。
殿中灯盏琉璃,邵文槿侧颜隐在灯火里旁人看得并不真切,而邵文松离他最近,却分明见到他眉梢暗淡,脸色铁青。
邵文松微怔,以为自己看错,错愕回眸时自顾饮酒。片刻之后,再缓缓瞥目看他,竟又见他置于身侧的手,死死攥紧。
邵文松目露迟疑,大哥从来都是极有分寸的人,敬帝和陈皇后赐婚,父亲欣然接受,他却隐忍不发。
邵文松心中一滞。
大哥本意是不愿的?!
而宋颐之先前一直赖在陈皇后怀中,他同文槿要好,父皇要给文槿赐婚,他就笑得欢畅无比。再听闻众人说得起兴,他便害羞往陈皇后怀里钻,“母后母后,文槿成亲,我也要成亲。”
阮婉骇然抬眸,竟险些失手打翻桌上的杯盏。心惊胆颤,生怕有人稍不留神,又会闹出哪般妖蛾子来!
遂而目不转睛望着宋颐之。
陈皇后却明显被宋颐之逗乐,将爱子紧紧搂在怀中哄道,“再过一年,等颐之加冠就成亲。”
宋颐之认真听着,而后拼命点头,便又果真欢欢喜喜看向阮婉。
阮婉呲牙,狠狠剜过他一眼,他才又笑呵呵扑向陈皇后怀中。阮婉心头微舒,才觉手心都已渗出些许冷汗。
端起酒杯,略饮一口压惊,却见对座的邵文槿倏然起身。
邵文槿?
他做什么?
阮婉错愕移目,便见他是往殿中去的!
邵文松亦是一顿,惊愕望了望邵文槿,又迟疑望向父亲。
邵将军竟也不做声,只是嘴角浮起一丝淡然笑意,唯有平素熟悉的邵文松才认得。
而见得邵文槿突然上前,敬帝抬眸,殿中便霎时安静下来。
邵文槿行至殿中,目光澹然,“陛下,文槿自幼时起就常听父亲教诲,邵家一门深受皇恩,理应征战沙场,为国尽忠。文槿有幸得陛下娘娘厚爱,时有出入宫中,行走御前,皇恩浩荡,无以回报。然父亲位至大将军,统帅兵马,号令三军,文槿只得望其项背。如今,入朝为官不足一年,微臣自知资历低浅,建树尚无,何敢娶妻?愿请陛下收回成命,待得他日建功立业时,再向陛下请旨求亲!”
邵文槿一语既出,掷地有声。
敬帝缓缓敛了笑意,凝眸看他。
他却恭敬行礼,不卑不吭。
殿中诸座纷纷侧目,杯盏滞在手中就不在少数。
邵将军脸上笑意更浓,小酌一杯,酣畅在怀。
阮婉竟也莫名莞尔,心中就似泛起道道秋水涟漪,静不下来,也掀不起大的波澜。由得心中欢愉,顺势掩袖,仰首饮尽杯中佳酿,酒香便顺着呵气幽兰,浸入四肢百骸,细致回味。
唇间也犹若抹蜜。
陈皇后微微瞥向邵文槿,正欲开口,敬帝却摆手打断,和蔼道,“文槿可是有了心仪女子?”
“陛下!”陈皇后心中大震,口吻里暗携了几分急促。
敬帝好似未闻,“朕是应当先问文槿的,皇后本是好意,文槿若有心仪女子,日后岂不怨朕?”
敬帝有意搪塞,陈皇后不好再接话,隐隐面色不虞。
帝后心生罅隙,陆相察言观色的本事便突显出来,当下起身,朗声大笑,朝向邵文槿道,“陛下方才所言,老臣深以为是!文槿,心仪哪家千金,大可在陛下和娘娘面前道起,有陛下和娘娘做主,成一桩天作之合的美事,岂不妙哉?”
刘太尉和高太尉立即出声迎合,先前殿中的尴尬气氛就不觉掩去,众人纷纷笑作一团。
“文槿,但说无妨。”敬帝就也笑容可掬。
阮婉也直直望着他,心中好似紧紧揪起,不知他会作何应声?慌乱里,怕他开口说一个名字,心间些许苦涩。又似微微期许,希望他说出一个名字,才不会被敬帝当众赐婚。
更似,她明知不可能的,旁的缘由。
忐忑之余,敛住鼻息,尽量让自己的呼吸不带轻颤,再端起酒杯,借着饮酒,掩去不安。
邵文槿斜眸瞥过阮婉,隐在袖间的手便死死攥紧,深吸口气,再抬眸看向敬帝,眼神坚定不移,处变不惊。
“微臣赤心报国,并无闲暇心思在儿女私情,哪有心仪女子?”悠然笑意,就似自嘲,旁人看不出端倪。
阮婉脸色微缓,止不住的笑意,杯中的酒就越发有了滋味。稍稍回神,又怅然若失,他并无闲暇心思在儿女私情,也无心仪女子,阮婉怅然若失。
先前的好滋味又失了几多,只觉心中忧喜参半。
凝眸看他,更觉看不懂。
而敬帝却闻言就笑。
陆相等人也便跟着笑起来。
敬帝龙颜大悦,衣袖一挥,高昂执杯,“好!这才是我南顺好儿郎!!邵文槿,等你建功立业,朕再亲自给你赐婚!”
邵文槿立即应声,“臣领旨!”
身姿挺拔,硬朗英气,浑厚有力的声音良久回响在殿中,便好似另一种悦耳天籁。
阮婉目露不舍,低眉饮酒,脸色竟然一红。
好儿郎?
他衬得起。

殿中亦是赞许声四起,就连邵将军都面露喜色,颇以为豪。
陈皇后的面色也稍稍舒缓了些,宋颐之不停唤着母后母后,又拿瓜果喂给她吃,陈皇后心情才渐渐好起来。
高太尉的不悦就悉数憋在心中。
高入平哪点不如邵文槿,凭何好处全都落在邵文槿头上!
说得难听些,邵文槿是抗旨不尊,敬帝不过是给足了邵隆庆颜面而已!
高太尉心中越想越气。
陆相戏谑一笑,旁人看不出,他还会看不出?
朝堂之中,向来是昭远侯与邵隆庆斗,他与高太尉斗,对方一言一行所谓何意他都清楚得很。
高家日渐衰败,少不了他在其中推波助澜。
眼看高太尉如此憋屈,陆相自然要抓住时机落井下石。
两人本就在对座,陆相遥相举杯,“听说高入平年前才娶了同州刺史的孪生姐妹,可真真是好福气!”
高太尉的面色铁青就骤然变紫。
高入平非要娶同州刺史之女,还是一对双生姐妹花,此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听闻高入平还险些因此事与家中闹僵。
高家再衰败,也是南顺老牌的豪门贵族,区区一个同州刺史在高家眼中根本一文不值。家族之间的联姻向来都是常有的手腕,如今高家每况日下,更应该借由联姻保住在朝廷中的地位,高入平却非要去娶同州刺史的女儿。
高太尉还拿逐出家门一事威胁过入平!
但高入平的犟脾气,我行我素,十头牛都拉不住,所幸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就容不得反悔!
高太尉气得休了一月早朝。
此事也在朝中传为笑柄,好容易时过境迁,淡出旁人视线,陆相却分明有意挖苦,高太尉脸色就要挂不住。
彼时邵文槿已然落座,阮婉又素来不喜高入平,陆相的落井下石,阮婉反倒觉得好笑至极。想起高入平那幅模样,竟然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阮婉叹为观止!
乐极生悲,唏嘘之时,却见宁叔叔拱手起身,“陛下今日兴致正好,微臣也有一事斗胆相求。”
宁正向来寡语,此时殿中开口,周遭就都静下声来。陈皇后也面露疑惑,宁正少有在御前相求,但大凡相求定是与昭远侯有关。敬帝遂也抬手示意,“宁爱卿无须多礼。”
阮婉笑容蓦地僵住,就听宁叔叔在身旁言道,“昭远侯难以启齿,就托微臣在殿中相求。”
四围目光尽数投来,就连敬帝也诧异“哦”了一声,阮婉只得尴尬赔笑,宁叔叔这是耍她吗?!
未及多思,宁正继续开口,“三月里,西昌郡王携爱女扶摇郡主进京,曾在宫中与侯爷有过照面。侯爷一见倾心,夜不能寐,反复思量半年有余,才托微臣想陛下请旨求亲!”
阮少卿?请旨求亲?!
素来眼力超群的陆相已然目瞪口呆,以圆滑著称的刘太尉哑口无言,清心寡欲的傅相瞠目结舌,就连先前正在恼羞成怒的高太尉都呆若木鸡。
陈皇后全然愣住。
敬帝更是忘了应声。
阮婉自己都错愕不已。
而邵文槿方才落座,无觉身心都似被重物狠狠撞击,闷闷作疼。脸色紧绷,手指越收越紧,心中涌起的烦闷,就似团团簇在胸膛的火焰,肆意灼烧。只一瞬间,面笼寒霜,心情骤然跌至谷底。
阮少卿!!
作者有话要说:奶奶家在很远的郊区,没有网络,手机网络也挂了,才回家发,,,对不起,~~~~(&gt_&lt)~~~~
第六十一章 好男色
第六十一章好男色
愕然之余,阮婉方才想起,七月初时,宁叔叔听闻她在南郊出事,便立即从长风成州匆忙赶回南顺京中,连少卿都搁在一旁不顾。那时宁叔叔就同她提起过,腊月年关,要她替少卿求娶西昌郡王府的扶摇郡主。
后来济郡水祸灾患越演越烈,她随宋颐之出行,辗转附近多个郡县,直至年关前夕才返回京中,求亲一事就被她抛在脑后。
今日宫宴上,敬帝当众给邵文槿赐婚,邵文槿婉拒,一席话却说得敬帝龙颜大悦,宁叔叔该是想借敬帝的好兴致提出求亲一事。
阮婉原本就是到南顺京中替少卿做昭远侯的,宁叔叔要她求亲也无可厚非。只是宁叔叔说得突然,她措手不及。
眼下,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就不似先前错愕。
倒是宁叔叔一语言罢,殿中大半惊得合不拢嘴,也有,像敬帝和邵文槿这般,目光如炬,眼色各异,却都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阮婉心中微微一颤。
全副心思顾及这头,全然忘了大殿之上的宋颐之,竟会毫无征兆,“哇”得一声哭开,蓦地打破殿中先前的沉寂。
阮婉眼中猛然一滞,宋颐之!!
惶恐望向殿上,慌乱咽下一口口水,只觉心惊肉跳溢出喉间,她竟然忘了宋颐之!
宋颐之知道她是女子…
阮婉倏然起身,吓得脸色霎时苍白。
宋颐之却在殿上哭着跺脚,“少卿…少卿不能娶扶摇妹妹,少卿不能娶扶摇妹妹的,…”眼泪汪汪看了看陈皇后,又憋着嘴,委屈看向敬帝,“少卿她,少卿她是女…”
“女”字刚至唇边,敬帝厉声喝斥,“大殿之上,这般任性胡闹,成何体统!!”
宋颐之当即骇然,泪珠尚还挂在眼眶,却怔怔忘记了哭。
陈皇后也才从先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立即心领神会,赶紧揽了宋颐之在怀中哄道,“颐之,年初一,不能胡闹惹你父皇生气…也让少卿为难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