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顺临水而兴,水利便是大事,若处置不得当,社稷不稳,民心难安。
幸好煜王尚在济郡,补救得当,还有挽回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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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朝之时,爹爹从前的旧部悉数拱手执礼,招呼致意。
阮婉一一回礼。
她记性不如少卿好,这些世伯她认不全,宁叔叔就在身后吱声。阮婉手忙脚乱,还算是应付过去。
南郊一事后,宁叔叔行事谨慎,有意让她替少卿入朝,是敲山震虎。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既然有人想一探阮家底气,阮家就拿出底蕴。
利弊权衡之流,阮婉知之甚少,却始终记得娘亲的叮嘱,在南顺要事事听从宁叔叔安排。朝堂之上,她只是替少卿露面,日后都是要少卿自己考量的。
南顺的人事,只会同她慢慢疏远。
从前总想着早日离开,如今日头渐近,却兀得生出浓浓不舍。
撩起帘栊,马车正好停在邵家马车之后,邵文槿便也脚下踟蹰,阮婉瞥过一眼,继而快步上了马车。

下朝回府,马车行至名巷有一段距离。
邵文槿与邵父同车,马车驶出宫门,邵父闭目开口,听闻你近来清闲得很,遣人打听些旧事。
邵文槿稍顿,“瞒不过父亲。”
邵父微微睁眼,“突然打听我同昭远侯的过节做何?”
邵文槿也不隐瞒,“我听旁人说起,父亲从前和昭远侯关系并非水火不容,只是到了后来才起了争执。我也记得阮少卿初到京中时,四处惹是生非,父亲还曾嘱咐过,要我多担待他。我想问父亲,阮邵两家的恩怨。”
邵父语气遂才缓和了几分,“你知晓我不喜欢军中议论此事,你若真想知道,大可直接来问我。”
有人循声低头,“文槿知错。”
“那你打听到什么?”
“打听到当年父亲和昭远侯奉命同去长风迎亲,返程至慈州时,盛婉卿却遭人劫持,父亲因此事同昭远侯起了争执,昭远侯还掀了案几,同父亲拔剑相向。长风南顺两国交战连年,好容易联姻休战,盛婉卿却在南顺境内遭劫持,此事若是传出只怕引来更多非议。陛下才遣了禁军护送,更严令对此事守口如瓶,是以知情人也少。”
恰逢马车到府,邵父面色不虞,“既然都打听清楚了,还要问什么?”骤然起身,掀起帘栊下车。
邵文槿紧跟其后,直言不讳,“父亲与昭远侯不过意见不合,口舌之争而已,事端都已解决,陛下也未追究,父亲同昭远侯为何会闹到而后地步?”
邵父脸色也随之阴沉到了极致,脚下踟蹰,回头看他,半晌才道,“盛婉卿是昭远侯遣人劫走的。”
昭远侯派人劫走盛婉卿?!
邵文槿心中猛然一滞,邵父却已拂袖转身。
邵文槿眉头紧蹙,昭远侯派人劫走盛婉卿…却被父亲寻回?而后盛晚晴同景王大婚,不过七日就没了?
邵文槿僵在原处,脸色铁青。
昭远侯终身未娶。
过世的景王妃叫盛婉卿。
昭远侯世子叫阮少卿。
邵文槿心中轰然倾塌,顾不得惊骇,快步追上,“父亲!”
邵父兀得驻足,不等他再开口,语气中隐隐怒意,“为父当年秉公办理,并不欠他阮家分毫。为父从前让你照应阮少卿,是念及他年幼独在京中,举目无亲。如今你既已知晓,日后无需再问!”
邵文槿迟疑,“阮少卿的生母…”
邵父当即出言打断,“我只知晓,阮少卿是昭远侯的儿子。”继而转身,大步离开。
邵文槿只觉脚下犹如万千藤跳交织,根本挪不动一步。
彼时长风同南顺才将休战,昭远侯又是敬帝的心腹权臣,两国邦交,岂会不知轻重?
即便如此,却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半途掳走盛婉卿!
那昭远侯同盛婉卿之间,并非普通…
景王同盛婉卿大婚。
那昭远侯,自当对父亲恨之入骨!!
邵文槿攥紧双手,鲜有的凉意浮上心头,就似骤然跌入冰窖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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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婉和少卿不同。
爹爹自幼就亲自教导少卿,对她却是宠爱至极,只有少卿才撑得起昭远侯的名号,她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阮婉年幼,又对朝堂政事无甚兴趣,大抵都照宁叔叔事前交代的去办,亦或是,察言观色,顺水推舟。
敬帝心知肚明,也不多为难。
整个九月,南顺都不太平。
袁州土匪滋事,扰得临近各郡民不聊生,袁州守军无所作为,御使一本参上,陆相便凑请平州守军前往剿匪。
济郡水害愈演愈烈,周围十余州县均受牵连,敬帝下旨召煜王回京。煜王却以水患不除,无颜回京面圣为由婉拒,敬帝大怒。
再有便是,长风荣帝病逝,迟迟未有新帝登基。传闻荣帝仙游前曾留有遗照,却至今无人见过。六子夺嫡,各有手段,控制京中出入,或调遣驻守军队,长风国内局势一篇混乱。
阮婉担心宋嫣儿和李朝晖,还有肯定会牵涉其中的沈晋华。
至于少卿,他人在成州,该是没有大碍的。
于南顺而言,长风新帝尚未登基,局势尚不明朗,两国比邻,敬帝就下旨在慈州附近驻军,以作他防。
月中,阮婉到宫中觐见陈皇后,竟然意外见到了李朝晖身边的近侍,私以为是宋嫣儿给陈皇后保平安的,也没有多问。
再等到了九月下旬,长风局面突然峰回路转,李少衍手持先帝遗诏登基上位,其中不乏盛家推波助澜,阮婉隐约听宁叔叔提起,敬帝在慈州驻军其实是敲山震虎之意,阮婉也不求甚解。
长风新帝上位,罢黜了一干皇子,手段强硬,唯独赐封了李朝晖为亲王,许是这般原因。
只是那个终日嬉皮笑脸的人也能做皇帝?阮婉简直匪夷所思。

长风事端平息,转眼便至九月下旬,济郡连连洪灾,流民数以万计,伴有临近郡县流民暴动滋事。
敬帝勃然大怒,再下旨着煜王回京,殿中痛斥玩忽职守,又刚愎自用,责其闭门思过。
而煜王督建不利,又没有及时处理妥当,只能再派人善后。
但煜王位至亲王,大凡亲王失职,再派下位者善后于情于理不合,敬帝又不能亲自前往。
国中的亲王便只有景王和睿王二人。
景王封地偏安一隅,不问朝堂之事多年,敬帝唯有命睿王前往济郡赈灾。
殿中一片哗然,睿王痴傻,陛下岂可草率?
就连宋颐之自己都不明所以,旁人通通说不,他就也跺脚摇头说不去,在殿中就险些哭出来。
阮婉才拱手上前拉住他,低声哄了两句,旁人也听不清,但由得少卿牵着,宋颐之就果真不哭了。
敬帝便拟诏下旨,命昭远侯阮少卿、工部侍郎段涛,随同睿王前往济郡赈灾。
时任工部侍郎段涛专司水利,由他前往,可以审时度势下决策。而有阮少卿在,自会约束睿王言行举止。
如此一来,既可保存皇室颜面,又可极力弥补水患灾害,殿中就再无异议。
而宋颐之听闻少卿要同去,便欢喜上前接旨,“父皇父皇,我要去的!!”灿烂的笑容挂在脸上,却狠狠触及敬帝心中酸处。
膝下两子,一个刚愎自负,一个痴呆懵懂。
足足半晌,敬帝才敛了情绪,缓缓开口,“沿路恐有暴民滋事,文槿,你领一万禁军护驾随行。”
阮婉和邵文槿皆是一怔。
愣愣抬眸,又是同行一处。
阮婉尚在出神,邵文槿却已行至殿中,“臣,领旨。”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补25号二更的,~~~~(&gt_&lt)~~~~
今天的马上写,估计12点前搞不定了,,,
明早看吧,么么哒~
第五十五章 急行军
第五十五章急行军
从京城去往济郡,正常要走上半月。
但济郡受灾时日已久,形势刻不容缓,此前煜王奉召回京,济郡不可无人主事,早朝之上,敬帝便直接命睿王四人翌日出发,先至济郡灾区安定民心。
又着户部上下,于两日之内备好赈灾钱粮。
再令京中禁军严阵以待,紧随睿王之后,三日内出行将赈灾的物资钱粮运往济郡。如此一来,既不会耽误朝廷对灾情的响应速度,又可给户部留出充裕时间打点妥当。
早朝一下,敬帝便又唤了四人一同至御书房单独嘱咐。
阮婉记得二月出使长风送亲至前,敬帝也在宫中单独召见过她和姜颂其、邵文槿,大抵做些出行前的必要交待。譬如,事分轻重缓急,如何分工顾及,若遇有突发事端以何人主事等等。
屏退四围,敬帝将济郡各级官吏上报的奏章拿出让几人查阅,字数和篇幅都不多,简要描述了灾情和近况,用笔却极其凛冽,“人畜死伤无算!”
阮婉才知济郡灾情到了何等严重程度!
大殿之上,敬帝是顾及煜王颜面和朝纲稳定,才会一语带过,根本言及不到百分之一。
阮婉虽然不懂朝堂政事,但却知晓天灾和战祸的本质区别。
大凡战祸,总有源起祸端,祸端得平,则民生亦稳。
而所谓的天灾,譬如江河决堤,地龙翻身,灵山滑坡等等,虽为天灾,却被世俗归结于“人”祸。
唯有帝君不仁,德行不匹,上天才会降下灾难以示惩戒。
倘若灾情过重,还需皇帝亲自下罪已诏,广开言路,针砭时弊,并承诺广施仁政,宗庙祈福还愿数月,才能平息天怒人怨。若是换作时局不稳之时,遇有乱臣贼子借机滋事,亦或是有志之士揭竿起义,王朝覆灭也在情理之中。
是以天灾可大可小,也可能是动荡开始的□□!
煜王此次确实闯下不小祸事!!
从二月里,敬帝命煜王督修水利开始,事关济郡的奏折将近百余本,阮婉大致浏览下来,眉头越锁越紧,心中骇然不言而喻。
起初时候,都是捷报,大多为煜王歌功颂德之词,到了三月里才初现端倪。
春汛提早,水位渐长,虽不危及水利,仍需警惕。诸如此类,煜王也遣人上堤巡视警醒,到了四中下月,水势回落,就掉以轻心。
彼时段涛便有上书,应趁四月水位回落,大兴土木,加固河堤,并酌情按工程进度提高堤坝高度。煜王阅过批复,当时并未采纳。
段涛此人,家中三代都精于水利。
济郡的水利,段涛的祖父一辈便参与其中设计修建过,按照当时的条件,堪称牢固之作,而后几十年来,虽然沱江时有洪峰险情,但济郡一直是最安稳的一段。
当初敬帝让煜王督修济郡水利,旁人都觉是随手功劳一件。
而段涛的上书,采样了济郡水利沿岸土质,详细记录了各处裂痕可能造成的危害,奏请大整改,未雨绸缪。工期又无需太长,三两月即可,工部在年初驳回了段涛的提议,只因敬帝提及过今年会对济郡水利做大肆整改,工部等主事任命下来后,再让段涛上书,会更有力度。
二月里煜王亲至济郡,段涛才旧事重提。
不想煜王求稳不求变,并未采纳段涛建议,更因顾虑此事传到敬帝耳中会认为他无作为,就未将段涛上书转交敬帝,私自扣下。
五月至七月,一直风调雨顺,煜王的求稳之策就得到济郡上下响应。
七月末,洪峰突至,但每年七月都是洪峰,也并未留意。
到了八月,济郡水利几处决堤,洪水涌入淹没了大片村庄田地,灾情一发不可收拾。一面要堵堤坝缺口,一面又要安顿流民。煜王初次处理要务,就遇到这等棘手大事,少有顾及不暇,百姓便怨声载道。
敬帝闻言,令段涛前往济郡协助处理,煜王觉得颜面无存,婉拒敬帝提议。后来也有奏折,煜王日夜不理江堤,抢险和疏导流民都身体力行。但险情越演越烈,到了九月初,济郡周遭已临奔溃边缘,敬帝勃然大怒,下旨召煜王回京。
煜王却以水患不除,无颜回京面圣为由抗旨。
到了眼下,流民数以万计,滋事暴动时有所闻,敬帝是命禁军将煜王扣回的。这些,自然在朝堂上并未对人言起。
邵文槿同煜王自幼要好,看完来龙去脉,神色严峻得不着一语。
“京城到济郡有半月路程,若按照全程急行军估量,最少七八日。”敬帝问起,邵文槿就一一应答。他随父征战军中,行军计算都拿捏得准。
“那就急行军,月末前抵达济郡,济郡有两万守军,你全权调用。”敬帝如果只要他同行护驾,就不会开口言及济郡守军调用,邵文槿心知肚明,遂而领命。
再到段涛处,讲得便更为通透,事事与文槿商议,需调用守军时,让文槿出面。段涛应声。
赈灾安民并非易事,既要随机应变保持头脑清醒,也要有背负骂名的气度和胸襟,更要有审时度势的决策能力。
段涛不过三十出头,敬帝就让其主导,一是看中他对水利的精通熟悉,再便是他不求自保敢于担当。
段涛深谙其中道理,也不避讳睿王等其余三人,直接在御书房中秉笔,一腔热忱,边书边解救灾之法。应是多番思量,又晓以诟病,才会胸有成竹,洋洋洒洒。
灾情不平,流民易生,为求生存,便要抢劫掠夺。谣言一生,民心则乱,蜂起掠食,只会令灾祸变本加厉。
救灾赈灾,首要在于稳定人心。
此行应先抵济郡水利要地,加固堤防,堤防一固民心则安。并召集当地灾民修筑排水渠堰,有活计可做,赈济同时,依劳而获,打消沦为盗寇的念头。物资一到,家家户户施以钱粮,并免三年除徭役赋税。
鞭辟入里,入木三分,敬帝不住称好。
阮婉也听得目瞪口呆。
段涛所言,确实有如茅塞顿开。
再到她这里,敬帝嘱托最多便是睿王,宋颐之就欢喜点头,认真保证,“父皇母后勿念,我听少卿的话,寸步不离少卿。”
敬帝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又转向阮婉道,“少卿,睿王在外,言行都需慎重思量。”
“是。”阮婉心中明了,即便国中都知小傻子呆傻,但举止关乎皇室颜面,不能像在宫中一般任性为之,阮婉拱手应声,“陛下放心,少卿会照顾好睿王的。”
宋颐之就摇起她衣袖,笑得更欢,“少卿少卿,我们还没一道出过远门呢。”好似欢呼雀跃得很。
阮婉扯了他衣袖,低声道起,“小傻子,济郡百姓家园被毁,无家可归,你这么笑会让旁人误会的。若是旁人误会,陛下就不让我同你一道去了。”
宋颐之惊愕眨了眨眼,抬头望了望敬帝,才小声道,“那我听少卿的。”继而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阮婉才牵起他衣袖,梨涡浅笑。
邵文槿也低眉莞尔。
敬帝瞥目,兀自怔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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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禁军就早在城门口列队等候出行。
宁正送阮婉至城门口。
敬帝要户部在两日内筹措赈灾的钱粮,户部上下手忙脚乱,好在南顺向来富庶,并非难为之事。宁正身为户部尚书,自当其责,就也不送更远。
既是急行军,禁军上前都一概从简,除却给睿王、阮婉还有段涛的马车,只捎带了必要物品,骑兵居多。
邵文槿自是一早就到。
早前出使长风,阮婉是送亲使,随行护卫的禁军就是赵荣承麾下一支。而此番是睿王出行,那随行禁军就出自禁军统领马建麾下。
阮婉抵达时,邵文槿正同马建说话。听闻身后动静,便也转眸看她。
宁正见到邵文槿,眼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明显的戒备与厌恶,邵文槿还是巡礼问候,他也不做搭理。
倒是宋颐之听闻阮婉来了,撩起帘栊兴匆匆跑下马车,“少卿少卿!”
奈何宁叔叔在,阮婉不好朝小傻子伸腿,只得任由宋颐之跑来,临到跟前时,他才突然闪到江离身后。
江离知晓她的用意,只得不做动弹,宋颐之便一把扑上前来。江离嘴角才抽了抽,“睿王殿下…”
宋颐之瞪圆了眼,也不生气,又才跑去同阮婉说话。

阮婉一到,出行队伍就算到齐,段涛放下车窗帘栊,向车内另一人笑道,“昭远侯到了,许老板,今日就送至此处吧。”
许念尘也抬眸一笑,“段大人,济郡再见。”
段涛执手行礼,遂才下了马车与诸人汇合。
段涛一走,曾辞便凑了过来,“啧啧”叹道,“你这般又教段涛赈灾之法,又投大笔财务在济郡的,直接同敬帝去讲不更好些?”
许念尘开口,“若是由我去说,定会惹人生疑,想我一介商人,触手频频伸到南顺朝廷,有何目的?若是让旁人去说,事后再有人替我言明,我便只是为人低调,不热衷于权势的商人。”
曾辞嘿嘿一笑,“段涛如果贪功不在敬帝面前提你,你这亏便吃大了。”
许念尘淡然应声,“那我千挑万选要他来作何?”
曾辞也就敛了笑意,“这回真的决定押注睿王了?”
许念尘掀起帘栊,赈灾队伍业已开始行进,口中悠悠言道,“你认为敬帝要邵文槿和阮少卿同睿王一道赈灾是为了什么?”
曾辞愣了楞。
“寻人告诉老头子一声,煜王出局了。”许念尘不免轻笑,“敬帝几次三番召他回京,要替他找替罪羊,是他要自绝后路。走吧,你我二人也当去济郡了。”
曾辞不明所以,许念尘却不再言起。

阮婉起得早,困意尚浓,队伍驶出京城稍许,秦书便手捧着包袱上了马车。
阮婉认得秦书,秦书就也嬉皮笑脸,“侯爷,您没见过军中急行军,东西怕是备得不全,邵将军让我送些给您。”
阮婉错愕接过,尽是厚重的绒毛毯子和皮毛靠垫。
“急行军不比出使长风,路上颠簸得很,侯爷保重。”秦书事情办完,就退出马车,阮婉撩开车窗帘栊望去。
秦书正在同邵文槿回话,邵文槿便朝马车看来,阮婉慌乱放下帘栊,唇畔却是不觉浮起笑意。而后不久,宋颐之便至,嘴角嘟囔,“我要同少卿一辆马车…”
阮婉道好,宋颐之欢喜落座,手中便也拎着一个包袱。
阮婉眼尖嘴快,“小傻子,你拿的什么?”
宋颐之眼中流光溢彩,“文槿给我的!文槿说急行军…”
阮婉兀觉怄气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26号的~~~~(&gt_&lt)~~~~
努力赶27号的,,,,
第五十六章 遇险情
第五十六章遇险情
敬帝钦命急行军赶往济郡,沿途便不似早前出使长风时那般轻松。
急行军前往济郡,预计七八日脚程,闷在马车里其实无聊之极。阮婉不敢耽误时间,就在马车里看书解闷。但马车颠簸得太过厉害,也看不进半分,时间有些难熬。
幸好还有邵文槿备好的厚重毛毯和毛绒靠垫,否则,还不知两人这一路要遭多少罪。
阮婉便时有撩起帘栊打量窗外,一连七八日都要这般骑马,也不知如何受得了的?
与阮婉不同,宋颐之多是眼巴巴趴在窗口,顾目四望。
“少卿少卿,我想骑马!”忍了几日,终是耐不住好玩性子,伸手指着窗外,软磨硬泡。
出行前,父皇叮嘱过要听少卿的话,他便记得事事都要问过少卿。他又喜欢同少卿一处,也未觉不妥,反是理所当然。
阮婉正手捧着书籍,懒洋洋斜倚着,原本就看不进去几分,听闻宋颐之开口,就顺势放下手中书籍,托腮看了看他,才悠悠言道,“小傻子,队伍急行军,路上不能耽误的。”
宋颐之嘟嘴,“少卿,不耽误!我骑马不比他们骑得差,少卿你信我。”说得郑重其事,凑到她跟前,眨了眨睛,期许认同。
阮婉也跟着眨了眨眼,敬帝让她同行,是为了照看小傻子不出意外,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阮婉果断摇头,“不行。”
小傻子就有些不开心,耷拉着嘴角,唤得有些急,“少卿少卿!”
没得商量余地,阮婉移目。
宋颐之闹个不停,阮婉头疼不已,恰逢帘栊之外正好传来秦书的声音,“邵将军…”接着就是前方勒马停滞,宋颐之眼前一亮,撩开车窗帘栊就喊,“文槿文槿,我要骑马!”
阮婉愕然,“小傻子!”
她是全然没想到,宋颐之会有这般举动,而邵文槿看了看她,便朝秦书吩咐道,“给殿下备马。”
阮婉却不乏恼怒,“邵文槿!”
这便是几日以来,头一遭与他说话,邵文槿俯身轻笑,“阮少卿,我会照看好睿王殿下的。”
宋颐之就顾在一旁欢喜,“少卿少卿,你去不去?”
胳膊肘往外拐!阮婉赌气,“不去!!”
邵文槿转眸而笑,“我载你?”
阮婉微怔,有人眸间的笑意分明温和动人,但“好”字刚到喉间,出口就自觉转化,“谁要你载?”
邵文槿眸色微沉。
小傻子便眉开眼笑,“那我载少卿!”
阮婉更恼,“不是急行军吗?载什么载?!”
小傻子鼻尖一酸,“少卿,你凶我,呜呜…少卿对我不好,呜呜…”嚎啕大哭,听得委实让人伤心。
阮婉瞥过一眼,严肃道,“再哭一声就不许你去了。”
有人便立即不哭了,“那少卿你自己玩。”
阮婉无语至极,遂而恼意更甚,从前小傻子是何等听话,自从与邵文槿一处,便都教些不好的,哪有从前的小傻子好?
未及思忖,马车猛然停下,小傻子欢天喜地跑下马车,阮婉都来不及叮嘱,只得唤了江离吩咐,“好好盯着睿王!”
江离应声。
阮婉还是不放心,就托腮趴在窗口看,看得久了,心思也就慢慢放下来。小傻子骑得不知要比她好多少倍,身旁还有邵文槿和江离照看着,哪里会有意外?
遂而心中略微一松,才见他骑得越是自如。阮婉不禁拢眉,小傻子真是意外从马上摔下来的?
几年前的意外,旁人并不知晓实情,宋颐之也全然记不得分毫。
阮婉恍然想起宁叔叔早前所说,她在南郊险些被烈马群踩踏绝非意外,心中不免涌上一抹寒意。又再看了三人一眼,才缓缓放下帘栊。

队伍加急行军,晚上歇息的时间便很少,也基本都是在野地扎营对付一宿。
阮婉在马车上待得乏了,夜里生火烤些吃食,全当放松休息。段涛和邵文槿就在一侧谈及旁事。
说起济郡,段涛态度并不乐观,坦言按照今年的雨水程度,说不定到了十月还会遇有洪峰。济郡主要江堤在□□月时就遭受过冲击,形成不少裂痕,济郡守军悉数出动,不堪疲乏。
换言之,形势令人担忧。
阮婉安静听着,也不出声打断。恰逢秦书上前,将烤好的野味递上,还有些解渴的瓜果。小傻子笑呵呵接过,看到秦书绕过邵文槿,就不满嘟囔,“为何不给文槿的?”
他对邵文槿倒是好,阮婉不吱声
秦书笑道,“睿王殿下,邵将军自幼怕酸得很,大凡酸食都是一概不吃的。嘿嘿,尤其不爱吃这些橘子。”
阮婉循声抬眸,不喜欢?
他明明吃的比谁都欢,一日要她剥上好几个的!
耍她不成?!
邵文槿微顿,瞥过一眼,淡然道,“唔,我现在喜欢吃了,给我剥。”
啊?秦书顿时傻眼儿。
阮婉鼻尖一丝轻哼,继而起身回马车,小傻子立即跟上。邵文槿忍俊不禁,等她上了马车,却又怔怔看了良久才收回目光。
好似有人一走,他也瞬间没有了多少兴致。
秦书说的不错,他向来都是怕酸的人。
心下这股酸意,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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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快马加鞭,队伍赶在九月末前抵达济郡。
沿路见过不少受灾百姓和流民,朝廷和民间送来的赈灾粮食,若无禁军相拦,就拼命扑上疯抢,狼狈不堪。
再行至济郡主要堤段附近视察,各处都在抢修,沙包和废弃的土墩随处可见,还有不少济郡守军在此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