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几个武将的住处都在成本,用忍大将军的话说,便是方便切磋。
将军夫人也没辙。
城北离得有小半个时辰远,眼见都快黄昏了,槿桐朝颂儿道:“去一趟西苑,同二伯母说一声,我今晚去将军府,家中不用等我吃饭了。”
“知晓了。”颂儿素来利索,应了声,撒腿就往西苑去。
“奴婢去让阿鼎准备马车吧。”阿梧接过她手中的狗蛋。
“也好。”槿桐看向静儿:“你同我一道走?”
静儿摇头:“不了,府中有车夫送呢,大小姐让我去趟西市,买些果子酒回来,先不耽误了。”言罢,也福了福身,请辞。
槿桐点头。
本想换身衣裳再去,结果阿梧都折回了苑中。
就这片刻功夫,槿桐错愕:“这么快?”
阿梧摇头:“怀安侯那边派人过来,说收到任小姐的邀约,要去趟将军府,正好和三小姐同路,问三小姐要不要一道走,就不必备马车了。路上遇到阿鼎,阿鼎正好要来风铃小筑,所以中途遇见的。”
这倒也是,槿桐想,既是要壮行哪里能少了沈逸辰和乌托那。
恒拂别苑就在方府隔壁,沈逸辰的马车宽敞,确实去一辆马车就够了。
可这也不妥,槿桐笑了笑:“今日还有槿玉一道呢,若是晚些再饮些酒,总是会有不方便的时候,你让阿鼎去回恒拂别苑一声,我们同槿玉一道走,他不必等我们。”
三小姐思虑周全,阿梧应好。

梳妆镜前,阿梧给她重新梳头。
这一月里习惯了天天马球装和扎高马尾,每日累瘫了回来,在澡盆里泡许久才解乏。忽然换回姑娘家的衣裳首饰,看着镜中的自己,方槿桐竟有些不习惯起来。
阿梧叹道:“还不说,这月余里虽然天天训练,辛是辛苦了些,可三小姐的气色却越发好了,穿回以前的衣裳,似是更好看了。”
阿梧素来不会讲恭维的话,也嘴笨。
阿梧心头怎么想,便怎么说的。
方槿桐确实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淡妆宜人,更觉多了几分女子的妩媚。
槿桐却恼火得戳了戳脸,“还气色好呢,黑得像块煤炭似的。”
阿梧叹道:“也没见谁白得像雪,脸上却无血色,还好看的。”
额,也是,槿桐语塞。
阿梧最后将珠钗一插,只觉这衣裳也好,妆也好,都似是浑然天成的一般,阿梧俯身,看了看镜中的方槿桐,不由道:“我家三小姐是越生越美了。”
槿桐好气好笑:“这脸还能变呢?”
阿梧摇头:“不是这个意思,过往三小姐都是一身素,好是好看,却少了姑娘家的鲜活气,现下不同了,分分钟将四小姐比下去。”
四小姐总是喜欢同三小姐比。
她也拿三小姐同四小姐比一回。
方槿桐微顿,看着镜中一身月牙白配着嫣红色的裙衫,也并不如早前觉得突兀。
女为悦己者容,方槿桐忽得脸上挂了一抹绯红:“快去叫槿玉吧,迟了就不好了。”

将近黄昏,方府的马车才到将军府。
门口有婢女迎候,方府的马车早就认得了:“三小姐,四小姐。”
婢女迎上前去。
阿梧撩起帘栊,露出方槿桐整个笑脸来:“呀,我们今日是不是最迟的?”
婢女被她逗乐:“也差不离了。”
还真是呢,方槿桐稍许歉意:“路上耽误了些,便迟了。”
她说的不假。
马车在路上陷入了泥潭里,还是往来的好心人帮忙抬出来的。
虽然有惊无险,但始终是耗了不少时间。
阿梧扶她下马车,碧桃也扶了方槿玉下了马车。
婢女见到方槿玉也福了福身,而后一面笑,一面引了她们四人往将军府内进:“开始是曲大小姐说闻着说果子酒香,实在等不及,便拆了几个坛子要先尝尝味道。结果谁知乌托那殿下才是好酒的人,曲大小姐才喝了两口不到,乌托那殿下就托上坛子喝了。”
托上坛子喝…槿桐和槿玉相视一笑。
果真羌亚人是好酒一族,这场景光是想象都热闹得很。
幸好是果子酒,否者托上坛子喝那才是醉了。
可这还没完。
婢女继续:“乌托那殿喝着喝着便来了兴致,跳上了石台就开始载歌载舞,更奇的是,乌托那殿下的随从竟都是随身携带着乐器来的,也真的能和着吹奏起来,眼下,苑子里是当真热闹。说来,我们将军府还从未这般热闹过。”
羌亚一族除了好酒,好客,便是好歌舞。
才即正门,便隐约听到羌亚的乐器声。
婢女又道:“那还是先前一阵子的事,后来大小姐和戴小姐几人都一面饮着果子酒,一面跳舞去了。”
这倒也符合几人性子,任笑言,曲颖儿,阳平,再加上戴诗然,凑到一处饮酒,便是饮得是果子酒,也会饮疯。
“阳平几人饮果子酒去了,乌托那哪?“方槿桐问。
婢女道:“说果子酒是开胃酒,助兴酒,眼下,同怀安侯拼烈酒去了。”
怀安侯?
方槿桐诧异,她险些都忘了这其中还有沈逸辰了。
她听说过军中好饮酒,却不知道沈逸辰酒量,沈逸辰若是对上乌托那,那得喝成什么模样?
思绪之时,乐器声渐浓。
穿过苑门,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去到何处了,怎么才来?”这里也兴许只有良山最清醒了。
“马车陷入泥潭了,耽误了些时候。”槿桐扫了眼苑中,几个羌亚侍从在载歌载舞吹奏着乐器,乌托那在苑子中间,教阳平跳羌亚舞。任笑言,曲颖儿和戴诗然围在一旁看,也不时跟着跳起来。
整个一月,阳平日日都来训练场作陪。
自是同乌托那日日见面。
早前那些不愉快也似渐渐淡去了,乌托那特有的绅士风度,也特有死缠烂打的“厚脸皮”程度,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在马场的时候,乌托那便有教阳平打过马球。
虽然阳平提不起兴趣,确实冰释前嫌的开始。
如今,竟会在一处教阳平跳舞了。
良山在一旁笑:“槿桐,我怎么觉得阳平同这乌托那倒是有些相配。”
几人自幼时起便是玩伴,现有见到阳平玩得这般起劲。
“你还觉得什么?”槿桐莞尔。
良山指了指角落:“非要和乌托那拼酒,醉了许久了,也不走,说在等你。”
槿桐顺势望去,沈逸辰伏在酒案上,应是醉了过去。
“任将军府上,都是烈酒,早前我在宫中尝过,喝了一口都觉得不妥,他们两人一人喝了两坛有多。”
两坛?
槿桐心中也是惊叹。
若是两坛都不醉,这里也怕只有乌托那了。
“我去看看。”
良山点头。
槿桐趋步,她还没见过沈逸辰醉酒的时候。
印象中的沈逸辰虽然有时莫名了些,却似是无所不能的时候居多,鲜有见他束手无策过,今日没能拼过乌托那,这醉倒的模样倒是应当给他画下来才是。
槿桐上前。
隔着案几坐在他对面。
阿梧等人都在苑外候着。
槿玉本就是冲着阳平几人来的,早就奔到阳平几人处去了,苑中载歌载舞,欢声笑语,只剩角落这一处安静得能听到沈逸辰的呼吸声。
她好奇心起:“逸辰…”她鲜有这般唤他,反正他都醉了。
“夫人…”沈逸辰醉晕晕喃了一声。


第77章 酒话2
夫…夫…夫人…
槿桐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这家伙虽然日日都在口中念叨着要做爹爹的良婿, 可也没像此时这般, 忽然就冒出“夫人”这两个字来。
槿桐赶紧拿起一旁的酒杯来,喝了一口压惊。
是果子酒,不冲, 却也弥补不了心中的震惊。
沈逸辰素来有分寸, 便是同她走得近,也不会逾越做这种登徒子的事情。
槿桐伸手戳他。
确认他是喝醉了。
槿桐才戚戚道:“看在你喝醉的份上。”可转念一想, 兴许就是因为喝醉了一些话才脱口而出, 似是没有经过思考, 下意识便唤了出来。
“夫人”两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唤出口的, 应是,平日里就这么唤的。
槿桐心中咯噔一下, 沈逸辰家伙…
周遭的人都在看乌托那和阳平跳舞, 整个苑子里都热闹非凡,没有人留意到她和沈逸辰之类。她鬼使神差,伸手,又戳了戳沈逸辰的头两下。
对方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槿桐心中忐忑,还是问起:“你夫人是谁?”
“…槿桐…”声音很轻, 却还是能听清。
都说酒后吐真言,这家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他怎么就这么魔怔上了。
左右没有外人,干脆将心中疑惑都吐槽了:“你们又没有成亲, 她哪里是你夫人?”
“…成了亲的…”沈逸辰似是有些恼,半趴在案几上,半伸手拍了拍案几:“…明媒正娶的…生了娃的…”
吓得槿桐一哆嗦。
谁同你成过亲…还生娃…
这家伙不是喝多了臆想犯了。
可他拍桌子的声响有些大,还在絮絮叨叨,她怕引起旁人注意,只得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
结果他伸手抓着她的手就不放了。
槿桐险些被他拽到。
他就握着槿桐的手,枕在头下,一脸心满意足的表情:“夫人…夫人…”
还在夫人夫人,槿桐叫苦不迭。
可他力气大,她的手都抽不出来。
她一面使劲儿抽手,他一面枕着她的手来回磨蹭:“夫人…我想小宝了…”
槿桐后背一直:“小…宝…是谁?”
这又哪里冒出来的人名。
恒拂别苑就在方家隔壁,她这月余都同沈逸辰在一处,哪里见到有旁人。
这小宝,莫不是沈逸辰在怀洲城的亲戚?
“我儿子!”沈逸辰又开始拍桌子。
槿桐赶紧用另一只手制止。
真是喝大了,连儿子都说出来了。
看来酒品真不行,幸好都说棋品看人品,酒品要是同人品挂钩了,沈逸辰就得哭死了。
喝醉酒的人哪能讲道理,方槿桐算是明白,索性顺着他来:“小宝是你儿子?”
喝醉了酒的人似是在某些事情上还是有意识的,将“小宝”和“儿子”两个词串在一起,他果真有了反应,她趁机将手收了回来。
果真还得顺着他才行。
还不待方槿桐舒口气,沈逸辰应道:“我和夫人的儿子…”
噗,刚一口压惊的果子酒还没下肚就喷了出来。
径直喷在沈逸辰脸上。
沈逸辰皱了皱眉头,眨了眨眼,似是…
醒了?
方槿桐惶恐。
“槿桐…”他摸了摸脸上的酒水,有些困惑,却还是勉强坐起身了。
只是坐起了,还似是并不清醒。
伸手扶额,眼睛有些微微阖起。
这般,应是也想不起方才她特意问他的话了,也应当想不起她怎么喷了他一脸酒水的。
方槿桐心中小庆幸。
“要不要饮些醒酒茶?”她想趁机溜了。
方才说了一堆夫人儿子小宝之类的话,他虽不记得了,她却还是脸上火辣辣的。
她还未出阁,他同她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刚欲起身,他睁眼看她:“槿桐…”
分明还带了几分酒意,却是有话要同她说的模样。
槿桐不好直接起身,只得问:“怎么了?”
似是借着酒意,他眼中满是爱慕得打量她。
方槿桐原本就不自在的脸,更加不自在了几分,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脸,怪异道:“我脸上有东西?”
“好看。”他也不忌讳旁的。
方槿桐脸都红了。
“在我心里,你比旁人都好看。”
方槿桐咽口口水,果真是喝多了,说话也没个谱。
“日后可别同乌托那拼酒了,羌亚一族好酒,你哪里拼得过?”方槿桐张口便是关切语气,自己都吓一跳。
沈逸辰笑颜如花:“槿桐,我前日里做了个梦…”
做梦也同她说,方槿桐腹诽。
可喝醉酒的人有什么道理好讲呢?
“做什么梦了?”她耐心问。
他竟然腼腆笑了笑,双眸凝视她,也不移开:“我梦到在怀安侯府,你牵着辰辰四处走,我又怕狗,你偏偏走到哪里都带着它…”
还真是做梦,连狗蛋都进去了。
看来狗蛋在他主人心中还算是有些地位的。
方槿桐叹息:“然后呢?”
不着边际的梦,她在怀安侯府养狗蛋,果真是醉了的人。
便是沈逸辰也不例外。
沈逸辰继续道:“后来…我们就日久生情,你每日做饭菜给我吃,我陪你下棋,你又出来遛狗,我又陪你遛狗…”
方槿桐脸都绿了,日久生情都说出来了,旁人听到作何感想。
再是,这日久生情里还是有狗蛋。
也不知道究竟是梦得她还是梦的狗蛋。
沈逸辰显然没有留意到槿桐脸色的变化,还沉浸在美好的回忆当中:“再后来…我们成亲了,举案齐眉,和谐美满,然后…有了小宝…都这么大了。”
还伸手比划,能高出案几小半个头。
果然,这小宝也出来了,方槿桐汗颜。
那先前他醉晕晕的,一口一个儿子小宝,算是找到出处了。
是前日里做的一个梦。
方槿桐也真佩服他。
沈逸辰忽得凑上前来,笑了笑,笑得槿桐心中没底。
“我还同三叔说了。”
“说什么?”槿桐骇然。
难不成,把他刚才那个稀奇古怪的梦说给爹爹听了?
方槿桐想死的心都有了。
想起爹爹早前还问起她沈逸辰此人如何,她既不褒也不贬,算是搪塞过去,可沈逸辰这头却是惊涛骇浪,语不惊人死不休。
方槿桐恼火:“我爹没将你扫出去?”
爹爹有多维护她,她比旁人都清楚。
沈逸辰若是在爹爹面前说这些胡话,就算他是怀安侯,爹爹也定会将他扫地出门的。
沈逸辰却笑:“三叔信了。”
信你个鬼,方槿桐脸都拉长了。
真是越来越没个谱,开始胡编乱造了。
“我给你拿醒酒茶。”方槿桐起身了。
结果她刚起身,沈逸辰就伸手,一把将她拉回怀中。
方槿桐惊恐:“沈逸辰,你疯了不是?”
苑子里还有这老些人呢!
若不是眼下有阳平和乌托那在那跳舞闹着,旁人早留意到她二人这里了。
他自然没疯:“你不走,我就松手。”
成交,槿桐咬牙切齿。
不就听些胡话吗?
方正也听得够震惊了。
“你继续说。”
他松手,她就在他一侧坐下,她怕一动他又来先前一出。
沈逸辰慢悠悠道:“我要做三叔的良婿。”
这句话方槿桐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那得征得爹爹同意。”她也不同他争。
“我端阳节后就去提。”
方槿桐哭笑不得,只得抬出挡箭牌:“我爹喜欢那根木头。”
他也不问木头是谁,反正:“我搅黄了就行。”
搅黄了,,,方槿桐只觉今日的天马行空怕是比过往一整年都多,可不待她开口,他又道:“若是我搅黄了,你怎么谢我?”
方槿桐竟然想了想,认真说:“先搅黄了再说。”
沈逸辰笑眯眯道:“成。”
方槿桐忍不住笑出声来。
“槿桐…”
“又做什么?”
“你真好看。”
“…”
“日后我们再生个女儿,肯定更好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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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酒话2
昨晚,应当是除了方槿桐和良山,旁人都喝多了些。
就连方槿玉也是。
四房的生活并不舒心如意,再加上这么一对吵吵闹闹,唯利是图,只知道拿她当摇钱树的父母,还处处拿她同方槿桐比?
她比方槿桐差什么?
还不是差出生。
三叔若是像爹爹和娘亲一样,槿桐能好到哪里去?
方槿玉一直想攀高枝,有一日可以自己给自己做主。
也艳羡方槿桐能和阳平郡主,任笑言和曲颖儿等人走得近。
她从未受邀到将军府,昨夜便喝得很是尽兴。
最后,几人都熏熏倒到的,也回不了各自府中了。
将军夫人素来爱热闹。
可任大将军常年在外,将军府又在城北,往来也不方便。女儿又时常被将军带出去,府里几时这般热闹过。
故而昨夜如何载歌载舞,将军夫人也不觉烦,反倒欢喜得很。
等闹腾得没消息,将军夫人才让人备好了房间,让人他们回房休息。
又让人收拾了苑子中。
良山和槿桐眸含歉意,将军夫人却全然没有这等心思,只道:“要是这府中天天这般热闹该多好?日后要常来。”
良山和槿桐都有些惶恐。
直到将军府的婢子领他们去房间休息,婢子提起:“方小姐,我家夫人是真好客,平日里就嫌府中太过清净了,有时将军邀了三五同僚来府中喝酒,一喝就是三两日,夫人别提有多高兴。如今是小姐的朋友,夫人更不必说了。明日夫人还请了得月楼,聚宝楼,玉兰阁的几位大厨,用过午饭再回吧。”
槿桐连忙应好。
槿桐回想,笑言有福气,有娘亲在身边的人都是有福气的人。
也不知为何,就又想到了沈逸辰。
沈逸辰和她还算不同。
她至少身边还有爹爹,诸事维护,从小到大也没让她吃过亏。
而沈逸辰…爹娘都过世了。
槿桐心底忽得有些心疼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难怪他会做哪些不着边际的梦,应当是想起爹娘在一处的时候,盼着有个家了。
槿桐摇摇头,她这才是魔怔了不是。
沈逸辰都是醉后说的些胡话,哪能当真。
可他梦里还有狗蛋,狗蛋分明是寄养在她这里的。
那他梦到她也就不奇怪了。
阿梧给她理了理被子,又倒水添茶递给她:“今日的果子酒这么醉人?”
阿梧在苑外,是不明所以。
槿桐也不戳穿:“我是没喝多少。”
阿梧看她:“这才奇了,三小姐做什么去了?”
一苑子的人都喝多了,就她没有。
槿桐灵机一动:“和良山说话呀,他也没喝多。”
阿梧想想也是,遂也没有多问,只是一面理被子,一面说道:“似是回回都是谢公子善后。”
槿桐拼命点头:“良山心细。”
阿梧瞧了瞧四周,悄声道:“我看谢公子是想守着曲大小姐,怕曲小姐喝多了。”
每回最疯的一个都是曲颖儿。
槿桐笑了笑,伸手戳了戳她的头:“可别戳破,就良山自以为掩饰得好,旁人都怕看出来了。”
阿梧也来了兴致:“以谢公子的出生,谢曲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呀,可谢公子为何不直接去曲家提亲呢?”
槿桐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好奇害死猫,这些道理懂了也不会去做,阿梧上前。
槿桐给她脑袋一记闷响:“记得,日后可别在旁人面前提及此事了。”
阿梧一脸懵。
槿桐叹气:“曲国公是武将出生,曲颖儿又是曲国公孙子辈唯一一个姑娘,曲国公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爱的。濮阳郡王府虽是世袭爵位,可祖上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曲国公一辈子都在沙场征战,就想给外孙女找个军中出声的好男儿。”
啊,阿梧会意,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难怪都不提起的。
“知晓就可,日后可别胡乱说话了。”槿桐告诫。
阿梧连忙点头。

一宿无话。
槿桐虽未喝多,却也没有滴酒不沾。
这一日在将军府倒头就睡了。
睡是睡了,却可怕得做梦了。
许是被沈逸辰絮絮叨叨的酒话糊弄得,她也做了一宿的梦。
果真梦到了怀安侯府和还有狗蛋,还有她同沈逸辰成了亲,生了一双女儿。沈逸辰左手抱着儿子小宝,右手抱着女儿,还凑上前来亲她。
亲着亲着,儿子女儿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只有他扣了她的双手在温暖柔和的床榻上,亲吻落在她额前,唇上,颈肩…
清晨醒了,方槿桐整个人都怔住。
人家沈逸辰是喝多了酒才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她这是好端端的梦到何处去了。
脸都羞红了。
方槿桐捂脸。
将军府的婢女送了洗脸水过来,阿梧正好去端,回来见她坐起来在床上发呆,而后又伸手捂脸,一整个窘迫模样,阿梧好笑:“梦到什么稀奇事了?”
三小姐每回都是如此,前一次这般还是梦到爹爹真说要给她和洛公子定亲,她说此生要同一根木头一起生活,真是太可怕了,就是这幅表情。
而眼下,方槿桐一脸哀怨。
是稀奇,都稀奇到生儿育女了,不是可怕是什么?
阿梧将毛巾紧好给她,她才顺势起身。
洗把脸清醒些,果然,微暖的毛巾敷在脸上,湿润的气息滋润着,顿觉轻松了许多:“还好。”
她伸手递给阿梧。
阿梧紧好给她,她再次仰首。
这哪是洗脸,是敷脸。
阿梧道:“干脆将脸浸到水里得了。”
“也可。”槿桐一把扯下毛巾,认真看她。
阿梧无语,既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不花心思去同她争口舌。
先前婢女送来的还有一套衣裳。
任笑言年纪身高都同她相仿,只是笑言更瘦,但衣裳应当是可以互穿的。昨日没想留宿,衣裳也没带,可总归需要换洗。
将军府有将军夫人给大小姐做好没穿的衣裳,都让给各个姑娘都送了一套去。
槿桐这套将好是件水蓝色的紧身衣裙,好在外还有一层纱衣。
她比任笑言要大上稍许,也更胖些,这件水蓝色的衣裙正好将她的身姿衬得玲珑有致,既不显得妖娆,又有这个年纪少女该有的活泼大方。
阿梧叹道:“人靠衣装,日后还是请将军夫人给任大小姐挑衣裳时,多给小姐带一套。”
槿桐嘴角抽了抽。
阿梧给她梳好头,她正好含了含胭脂。
阿梧笑了笑:“好看。”
槿桐恼火。
耳边浮现的都是某人颠三倒四的话——“好看。”“你真好看。”“日后我们生个女儿更好看。”
好在屋外有人敲门,阿梧应门。
来得是将军府的婢女:“夫人准备了早膳,方小姐若是醒了,可以一道去偏厅用饭。”
槿桐想起昨夜婢女说的夫人其实好热闹,就喜欢人多,也盼着家中多些客人来。槿桐嘴角牵了牵:“这就去。”
婢女欢喜福了福身:“我去告诉夫人一声。”
槿桐想唤都唤不住。
阿梧唏嘘道:“这么欢喜回去复命,莫不是…就只寻到小姐一人了?”
槿桐想了想,还真是大有可能。
两人尴尬笑了笑。
不过将军夫人和善,槿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应都应了,去迟了让人等也不好,阿梧扶她起身。

偏厅在稍远处。
将军府很大,大的装得下四座方宅。
槿桐早前也来过将军府,但大都是寻任笑言去的,方家也在京中,却也没在将军府留过夜,故而也只在任笑言的苑子里呆过。
眼下是去将军夫人那里,她过往确实没去过,这一路看过去,只觉这偌大个将军府四处都被任将军辟成了练武场,马场,骑射场和兵器呈列区之类,看得方槿桐和阿梧目瞪口呆。
难怪任笑言从小就英姿飒爽,怕是源自于家中环境就是如此的。
阿梧低声道:“将军府内恐怕都赶得上半个校场了。”
槿桐简直赞同。

偏厅外,槿桐便听到将军夫人的说话声。
言辞间有柔和笑声。
那还真不是只有她一人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