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槿桐让阿梧将房门半敞着,省得厢房内闷。
“二公子用茶,三小姐用茶 。”阿梧端了茶盏上前,逐一在他二人面前放下。
“谢谢阿梧。”方如旭一脸笑意。
阿梧也跟着笑起来,二公子素来和善,待府中的下人也好,府中的下人都很喜欢二公子。二公子日后是方家的家主,待府中的下人也不会差。
方如旭哪里晓得阿梧所想?他手中拿着树枝,五子一粒,五子一粒的数。
额,又输了两子。
“槿桐,二哥真下不过你了。”方如旭一面讲,一面伸手,悻悻将棋子放回棋盒里。棋子坠入棋盒中,“叮叮”作响。
“等你脑袋里不合计旁的事,就不会输了。”方槿桐睨了他一眼,也伸手去收棋子。
眼见被识破,方如旭讨好笑了笑,都憋了一下午了,不问实在难受:“槿桐,你和那沈逸辰到底是怎么回事?”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一见倾心了,不能不让他这个做二哥的多想。先前就觉得这家伙对三叔巧言令色,还果真是觊觎自己家妹妹的。
方槿桐就如实道来。
方如旭费解:“光看沈逸辰的模样,也不像这样出尔反尔,前后不一的人。”言罢,一本正经凑上前道:“二哥看,他就是想以这种前后反差的特殊方式引起你的注意,槿桐,那沈逸辰怕是真的倾心你了。”
方槿桐嫌弃得退后。
这样的王孙贵胄,京中一抓一大把,爹爹也不会将她许配给这种人。要做她爹爹的女婿,也不是容易的事。
方槿桐盒上棋盒,唤了阿梧收起来,而后看向方如旭:“二哥,你问完了,到我了。”
“呵!”方如旭好笑,原来她心里还合计着事情呢,“说吧,二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可是二哥说的。”方槿桐摆摆手,示意他上前,方如旭便侧耳。
方槿桐悄声问道:“孟锦辰是谁?”
孟锦辰?方如旭顿了顿,“你…你问这个做什么?”明显一幅不想说的样子,却又奇怪:“你从哪里听到的?”
“我昨天去大伯父那里,听到我爹和大伯父正在商量孟锦辰的事情。”方槿桐没有隐瞒。
“听到什么了?”方如旭追问。
方槿桐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才继续道:“听到我爹和大伯父在说,要不要把孟锦辰接回京中,住在方府里。”
方如旭连忙做了“嘘声”的姿势,方槿桐便知他是清楚的,问他果然没错。
方如旭悄声道:“这件事三叔没同府中其他人说起过,你也要保密。”
方槿桐更为好奇:“那孟锦辰究竟是谁啊?”
方如旭叹口气:“你还记得孟叔叔吗?”
“哪个孟叔叔?”这便是不记得了。
“三叔还在做大理寺丞时,那时候的大理寺少卿,孟彦召。”方如旭随手比划:“凤安孟家,孟彦召,孟叔叔。”
方槿桐有些印象:“个子很高的那个孟叔叔?”
方如旭连忙点头:“是的,就是个子很高的孟叔叔。孟锦辰就是孟叔叔儿子。”
方槿桐记得孟叔叔早前就离京了,她和二哥都没有见过孟锦辰。
方槿桐疑惑:“爹爹和大伯父为什么要商量将孟叔叔的儿子接到方府来?”
方如旭又确认了四下无人,才小声道:“孟叔叔当时复议的一宗案件牵涉到当今太子,后来便辞官了,带了孟锦辰回凤安。听说后来接连遭逢变故,夫人过世了,孟叔叔又得了重病,一家人过得很是潦倒。去年冬天时候,孟叔叔没了,只剩了孟锦辰一人,吃了不少苦,三叔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才会来元洲城,同大伯父商议要不要将孟锦辰接回家中。”
爹爹和孟叔叔虽是同僚,但孟锦辰…
方如旭叹了叹:“你不知道,孟叔叔还在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候,四叔同人家订了亲。”
四叔?方槿桐愣住。
方如旭尴尬道:“槿桐,孟锦辰同槿玉是有婚约的。”
孟叔叔虽然离京了,孟锦辰同槿玉的婚约却没有解除。
换言之,孟叔叔和孟夫人都没了,孟锦辰还有方家可以投奔。
但孟家已经没落了,四叔都绝口不提同孟家的婚事了,还能同意将孟锦辰接回家中来吗?
而且即便接了回来,孟锦辰又拿什么名目在方府自处?
这门亲事,四叔肯定不会作数的。
孟锦辰不在还好,若是孟锦辰回来了,四房脸上就更是难堪了。
说到底,当初孟叔叔做大理寺少卿的时候,是四叔自己掏心掏干巴结的。孟叔叔是大理寺卿最稳妥的人选,若是没有大的变故,张寺卿告老后,孟叔叔就会接任大理寺卿一职,论品级,比起爹爹的大理寺丞还要高一些。再加上孟叔叔确实看槿玉有眼缘,这门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孟叔叔忽然辞了官,举家迁回了凤安。家道中落不说,后来还过得穷困潦倒。四叔这样计较的人,不可能没有找人去凤安县打听过。
这样的亲家,四叔哪里会认?
这门婚事是铁定结不成的!
既然结不成,四房哪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同意将孟锦辰接回来?
平日四叔在家中就闹得再厉害,也不见爹爹有针对四房的举动。但孟锦辰的事,爹爹明知对四房不利,还同大伯父还在商议将孟锦辰接回来,莫非…这其中还有旁的缘由?
方槿桐叹口气,怕也只有爹爹心中清楚了。
*****
豫安县内,日头已接近晌午。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沈括撩起帘,上了马车:“侯爷,到豫安县了。”
沈逸辰微微睁眼。
昨日探子来了消息,说查到了孟家行踪。
孟家已经不在凤安县了。
孟家前年从凤安县迁到灵壶镇,又从灵壶镇迁到豫安县内,孟锦辰大病一场,一直没有治好,病情越拖越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前世这个时候,孟锦辰还未到方家,寄人篱下。
探子却在这个时候说孟锦辰已经病入膏肓!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括陪同着,他连夜赶路到了豫安县。
“侯爷,就在前面。”沈括领路。
破旧的苑落,草木都有枯败的痕迹,当是许久没有打理过了。苑中站了一位七旬左右的老翁,沈括上前交涉。
但离得远,沈逸辰听不太清,只是见着沈括脸上明显一愣,才转身回来。
“侯爷…”沈括顿了顿,“孟锦辰…昨晚没了。”
没了?沈逸辰指尖微滞。
沈括继续道:“孟锦辰到了豫安县后,一直借住在朱翁这里。朱翁说孟锦辰得的是痨病,治了许久都不见好,昨夜没熬过去,就没了。朱翁说孟锦辰家中没听说还有旁的亲人,朱翁好心,就出钱将他下葬了,在豫安县往西十里地。”
“侯爷,要去看吗?”沈括询问般看他。
沈逸辰不置可否,只是垂眸缄默。
孟锦辰客死异乡,同前世全然不同。
是哪里出了变故?
忽得,沈逸辰眼中一滞。还是…前世的孟锦辰原本就死了,前世的孟锦辰是假的,有人假借孟锦辰之名到了方家,害得方家家破人亡后又全身而退。所以,事后他再查也查不到踪迹。
果然是场精心布置好的局。
针对方家的局!
沈括说,同孟锦辰定亲的原本是方家四房的女儿方槿玉,并非方槿桐。可最后孟锦辰却成了三叔的准女婿。
对方心机太深,做事又不留痕迹。
若非重生这一世,怕是没人会发现真的孟锦辰已经过世了。
孟锦辰到方家是六月里的事。
那他就在京中拭目以待,看来的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伦家很勤奋,因为,今天有两章~
么么哒~


第7章 名帖
二八月天气乱穿衣,果然是对的。
昨日城内还各个都穿着加棉的袄子,就着厚底的棉鞋子,今日晨间就起了露水,苑子前养的那些个花花草草又纷纷抬起了头,发起了不少新芽。
真是一日一个模样。
方槿玉看了眼苑中,端起先前备好桑柳茶轻轻抿了一挫,慢悠悠漱起口来。
碧桃捧着衣裳从屏风后走了出:“今日天气回暖,四小姐,换件薄些的衣裳吧。”
她手中捧了件柳黄色的云雁细锦衣,搭了一条石榴色的蝶舞百褶裙,看起来既明艳又喜人。
“也将我那套祖母绿的头面拿出来。”方槿玉很喜欢。
来了元洲城十余日,不是大雪天,就是忽冷忽热的,困在医馆里,也就随钟氏去了趟琉璃坊。今日算是暖了,换套明亮衣裳和头面,正好出去走走。
碧桃应好。
衣裳换好,头发梳好,碧桃将嵌着祖母绿宝石的簪子插入鬓间,铜镜里便映出方槿玉一张笑脸。
她和方槿桐不同。
三伯母很早就过世了,三伯父既当爹又当娘将方槿桐照顾长大。
虽然府中后院的事有二伯母看忙照看,但终究是伯母,不是娘亲,顾及不到细枝末节之处。
女子及笄后就要嫁人,如何出落得体面,修饰一翻好形容讨夫婿欢心,三伯父一个男子既不会,也大抵想不到。
她却不同。
娘亲自幼就教她如何穿识颜色,搭衣裳,她从小就会挑首饰,施粉黛。她虽比不上方槿桐,衣裳和首饰各个都是金贵的,但大凡京中的贵女聚会,她却是最惹眼的几个。
方槿桐都没有她受瞩目。
一个姑娘家,心思都放在对弈上,也不修形容,虽然生得好看,也埋没了。若非有三伯父这么个爹爹宠着,怕是也挑不得好夫婿。
说到底,还是生得好。
碧桃恰好俯身,笑盈盈看她:“四小姐肤色白皙,这套祖母绿的头面最相衬。”
她也心情大好,在妆匣里捡了只碎玉簪子给碧桃:“赏你了。”
碧桃接过:“多谢四小姐。”
方槿玉安心受了。
簪子插好,又带上了项链和手镯,便只剩还有一幅耳坠子。碧桃绕到身前,将才替她挂好一只,就听苑内有些嘈杂。
“去看看。”方槿玉吩咐。
“仁和”医馆的前院才是看病接诊的地方,后院是府宅,特别是西苑这里,最为清净。大伯母让她和方槿桐两个姑娘家住过来的,鲜有这般嘈杂的时候。
碧桃去看,方槿玉便自己拿了剩下的那枚耳坠子挂上。眉间的颜色稍稍淡了些,又拿了眉笔仔细勾了勾,含了含胭脂。
等到她这里收拾得差不多了,碧桃才折了回来。
“怎么了?”她好奇。
碧桃道:“听说是三小姐那里丢了些东西,晨间就开始找,没找到,唤了府中的其他人来帮忙寻。”
“丢了东西?”方槿玉倒是意外,医馆也住了些时候了,下人都手脚干净,她的东西都是随意搁在厢房里头的,没藏着掖着,也没见什么东西少了。
只是听碧桃这么一说,她也警了警,朝碧桃道:“将咱们的东西收安稳些。”
碧桃点头。
转念一想,方槿玉好奇,方槿桐丢的什么东西?
平日里在方府,她也有气不过方槿桐的时候,随手将她的簪子扔了沉到湖里解恨。但方槿桐隔了几日,忽然发现东西少了,最多抱怨几句记性越发不好,东西又不知去哪里了,没这般紧张过。
几枚簪子,镯子在她眼中不值钱。
方槿玉就更好奇了些:“碧桃,去打听下,三姐姐那里丢了什么?”
前日方槿桐的白瓷花瓶碎了一个,腊梅花枝落了一地,方槿桐气了好久,她心中也欢喜了好一阵子。今日方槿桐又丢了要紧东西,她觉得这天色真是莫名好了许多。
*****
西苑另一头,阿梧将床单被褥翻了十余遍了,还是摇头:“三小姐,又找过了,还是没有。大公子也差人在四处找,眼下还没消息。”
方槿桐就似泄了气了蚱蜢一般,怏怏趴在临窗的小桌上:“应当是去琉璃坊的时候丢了。”
要真丢在医馆外,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五十年一遇的南北大国手对弈就在明日,各地的棋手齐聚一堂,还有不少人是从苍月,燕韩,南顺,甚至巴尔和羌亚赶来的。无一例外,都在翘首期盼明日的盛会,她今日却发现名帖丢了!
明日的对弈定在“清风楼”,这“清风楼”的名帖一票难求。便是外围的几处酒楼和茶庄都已经被来人包了,没有名帖,就算是这些外围的酒楼和茶庄她都进不去,更何况‘清风楼’?
这名帖还是阳平想法子弄到的,听说她要来元洲城,才给了她,让她去好好看看,回了京中还要同她们说道的。
阳平郡主的母亲是安阳长公主,父亲是定北侯,在京中身份尊贵显赫。
可就算是阳平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了一张名帖,偏偏在眼下这节骨眼儿的时候,她竟然弄丢了,该要怎么办才好了!
方槿桐整个人都懵了。
先不说爹爹本就不大赞成他去清风楼看棋,说人多眼杂,她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好说了许久,还搬动了大伯父才说服爹爹。爹爹才同意让二哥带她去,她女扮男装,只安静看棋,旁的非礼勿视。这下倒好,名帖都没有了,更没有理由去了。
南萧北席,北派的席仲绵大国手,手下的弟子如云,弟子中都已经有不少是大国手的境界。南派的萧过却是这些年忽然鼎盛起来的,连战了二十四场,无一败绩。
这场南北对决,不仅是南北两大流派之间的对弈,更是年资辈分间的挑战。
维护席大国手的大有人在!
看好萧过的也比比皆是。
方槿桐看过从小就敬佩席大国手,他的棋贴子,她每本必看,模仿得也多。
萧过近两年来气势如虹,他的棋贴她也看了十之八/九。
全然不同的两种棋风,明日约占清风楼,她是有多大心才会将名帖弄丢了。
早知道,就不该日日带着。
阿梧看她这幅模样,眼睛都似是红了,便上前宽慰:“三小姐,不然去请大公子帮忙,看看能不能求到一幅名帖吧。毕竟,大公子在元洲城内说话也算有些分量的。”
阿梧哪里懂!
明日就是对弈了,就算是爹爹肯帮她,都不一定能拿到名帖了,方槿桐托着腮,迷迷糊糊捂了捂鼻尖,脑中乱七八糟想了一通。
*****
另一头,碧桃回了厢房,掩上房门。
“打听到了?”方槿玉迫不及待,眼中盈盈期许。
碧桃点头:“听说是三小姐的名帖丢了,大公子让府中都在帮忙寻。”
“名帖?”方槿玉咬了咬唇,什么名帖这么要紧?
碧桃悄声道:“‘清风楼’的名帖,明日南北两大国手在清风楼对弈,没有这帖子,连外场都进不去。这帖子还是阳平郡主给三小姐的,一帖难求。眼见着明日就到时间了,元洲城的客栈也都住满人了,这时候若是丢了帖子,哪里还来得及再求一个。”
清风楼?方槿玉眼前就亮了,她倒是信的。方槿桐也没旁的爱好,就爱些棋棋子子的,这帖子要是丢了,怕是要窝火上好久。
倒也用不到她去落井下石了。
方槿玉笑了笑,扶了桌沿起身,“碧桃,看着今日天气好,我们去城里走走。”
碧桃点头。

许是心情好,看到苑中的景致便处处都好。
方槿玉都认真赏了赏长廊顶端的雕花横梁,是药材的名目和图样。
平日里还不觉,眼下才晓精致。
沿着长廊行至中庭,却见到方如旭同人在中庭的苑子里说话。
瞧那人的模样,她没有见过,应当不是医馆的人。
身材笔直而挺拔,手中又握着佩刀,莫非是洛容远?
爹爹一定让她跟着三伯父和方槿桐来元洲城,不仅是同他们一道来元洲城看大房一家,更是因为他们到了元洲城后,还要去定州洛家。
方槿桐的姨母是定州的知府夫人,顾氏。
顾氏的儿子洛容远年纪轻轻就是左前卫副使了,前程不可限量。
爹爹让她跟着三伯父,其实就是让她跟去定州洛家。
虽然方槿桐才是洛容远的亲表妹,但爹爹说了,她只管去,虽然方槿桐才是洛家的外甥女,但她也是跟着唤声姨母的。方槿桐同洛容远未必能看对眼,从前洛容远到方府的时候,她扭到脚,洛容远扶了一把,许是对她有好感的。若是她这趟去,讨好了顾氏也好,得了洛容远另眼青睐也好,没准这洛容远就成四房的女婿了。
那四房就再不必窝在京中,受三房的气了。
这些话,方世平自然不会同方世年说起,只是私底下交待了方槿玉。
方槿玉也见过几回洛容远,只是见着背影似是差不多高矮,又陪着刀,端正立着,想着许是洛容远从定州来借方槿桐父女了,便理了理头发和衣裳,缓步上前:“二哥。”
方如旭和那人同时回过头来。
不是洛容远,方槿玉心中有些失望。
方如旭应了声:“槿玉。”
言罢,转向沈括道:“这是舍妹,方槿玉。”
她也只得挤出一丝笑意。
沈括拱手行礼:“方小姐好。”都是方家的堂姐妹,长得同方家三小姐有几分相似,不过衣裳却明亮了许多,让人瞩目。
方槿玉本不想久待,便福了福身算作回礼,又朝方如旭道:“不打扰二哥同客人说话,我先出府了。”
方如旭应好。
待她离开,沈括才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封来:“这是我家侯爷让带给三小姐的。”
沈逸辰?方如旭尴尬笑了笑。
沈括也促狭赔笑。
昨日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
只是对方是三叔的客人,方如旭也不好贸然拒绝,只得先接过,再想着推辞:“这是?”
“‘清风楼’的名帖。”沈括握了握刀,直言道:“侯爷说,三小姐若是不收,就让末将在此自刎了。”
方如旭嘴角皱了抽。
沈括嘴角也抽了抽。
两人又心照不宣得笑了笑。
*****
“‘清风楼’的名帖?”方槿桐将信将疑接了过来,此时清风楼的名帖不说价值连城,就算是千金都有人愿意掷的。
拆开信封,她仔细端详。
清风楼的名帖她看了不说几百次,一百遍起码是有了。
这的的确确是清风楼的名帖,如假包换。
阿梧面露起色:“这下好了,三小姐不用发愁了。”
方槿桐却恼得很:“果然是他偷的!”
作者有话要说:→_→:怎么可能是我偷的!
槿桐:那你说,我今天才发现没有了,你怎么就送来了。
→_→:…
槿桐:小偷,骗子!
→_→:儿子,感觉你娘亲越来越不待见你爹了,,,
*****
今天两更啦~
人家要勤奋起来了!!


第8章 迎候
“阿嚏!”马车内,沈逸辰喷嚏连连。
郭钊闻声,掀起帘栊入了马车:“侯爷,前面不远就有村镇,可要再煎一副药喝?”
“无碍。”沈逸辰摆手,郭钊退了出去。
他端起面前的水面,微微抿了一口。
帘栊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晚当是在马车上过了。
他此番奉召入京,需在二月二十六前入宫觐见。
他在元洲城已经耽误了几日,中途又去了一趟豫安县,剩下的时间容不得他再回趟元洲城去见槿桐。
‘清风楼’的名帖,他便让沈括送去元洲城给槿桐。
沈括不在,他跟前的贴身侍从便成了郭钊。
郭钊和沈括不同。
沈括是将才,后来随他征战西南,抵御南蛮,是可以统兵数万的将领。而郭钊是江湖人士,武艺超群,幼时一门受了父亲的恩惠,才一直留在怀安侯府内。
上一世尾声,就是郭钊拼死护着他,他才几番得以从宫中暗卫和南蛮死士的追杀中化险为夷。
景帝的目的是他,不是槿桐母子。
所以逃出彤郡后,他就托郭钊带着槿桐和小宝寻另一条道离开。
虽然他不知道前一世最后如何了,但有郭钊护着,槿桐和小宝当是无恙的。
只可惜,他没有看到小宝长大。
终究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
沈逸辰放下水杯,指尖轻叩杯沿。
郎朗夜空,无半点星目,过了许久,他才入梦。
梦到的都是旧事。
梦到在怀洲时,槿桐提起弘德十九年,席仲绵和萧过在元洲城的那场对弈。听闻当时不仅是长风,就连苍月,南顺,燕韩,甚至巴尔的棋坛都到齐了一半。
槿桐每每提起,都遗憾不已。
她明明有‘清风楼’的名帖,等到了元洲成却不知道在何处弄丢了。阖府上下找了整整一日都没找到,大哥和二哥四处帮她想办法,但对弈就在明日,怎么也弄不到多的名帖来。
最后,她勉勉强强在外围的酒楼远远瞄了一眼,回头还哭了好几日。
后来听别人说起,‘清风楼’的这场对弈经典至极,席仲绵和萧过执黑白棋子各自厮杀,这场对弈丝毫不亚于两军阵前对阵,可惜她没能亲眼见到。
据说对弈的结果,是萧过略输了半颗棋子,席仲绵老先生以半颗棋子险胜。但事后有在现场看棋的人说,这半枚棋子其实是萧过有意输掉的。
萧过其人在棋坛素有傲骨之称,为何要让席仲绵半枚棋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
清风楼的棋谱,他见她摆过了多回。
到底是遗憾的。

梦中场景一换,他让沈括寻到了‘清风楼’的名帖,送去了‘仁和’医馆。
可惜梦中只看到她背影,却看不清她的脸。
但直觉告诉他,应当是清风霁月,眉眼灿烂。
他连清风楼的名帖都想办法拿到给她了,她这么在意这场对弈,肯定感激,所以才会一路上都念着他,害得他喷嚏连连。
等她也回了京中,应当是要找他上门道谢的,他便离做三叔的女婿更近些了。
反正来日方长。
他此番会在京中小住半年,而最多三月末,槿桐也会从定州回京。
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朝夕相处,就如同前世时一般。
日久生情,和和美美。
睡梦中,沈逸辰笑了出来。
这一晚上,便都是美梦,甜得“可耻”…
等从梦中醒来,郭钊来说,离京城只有二十余里了。
沈逸辰应了声好。
就悠悠拿起书卷,在马车内打发时间。
郭钊才退了出去。
还有二十余里就到京中了,沈逸辰又缓缓放下书卷,伸手掀了掀车窗上的帘栊,向外望了望。
加上前世,他似是有许久没有到过京中了。
——弘德十九年,先帝尚在,太子未废,景王还在京中,才封了亲王,意气风发。还请他做媒,向二叔求娶了安安了。安安出嫁时,景王信誓旦旦,说只娶安安一人,日后连侧妃都不要,只好好照顾安安。那时他同景王亲厚,他到京城住的是景王府,可以和景王用同一个碗喝酒,夜话时同塌而眠。他们自幼以‘兄弟’相称,他少有唤景王‘殿下’,唤的是“子笺”…
——弘德二十一年,太子废,先帝薨,他和二叔力保景王登基,怀安侯府一门荣耀。
——弘景七年,景帝赐死了安安,将二叔下狱,派了宫中最精锐的暗卫连同南蛮的死士到怀洲取他的性命,害他妻离子散。

若非真实经历,就不会历历在目。
人非圣贤,怎么会不耿耿于怀?
思绪中,马车缓缓停下了下来。
还有二十里才道京中,郭钊却掀起帘栊,让他看:“侯爷,景王亲自来京郊接您了。”
李子笺…
帘栊外,马蹄飞踏,三骑一前两后朝马车这端来。
临到车前,又勒紧缰绳,马蹄急刹,溅起一阵扬尘。
“沈逸辰!”
沈逸辰微微阖眸。
片刻,才睁眼,掀了帘栊下马车。
马车外,一袭锦衣华服映入眼帘。
玉冠束发,靛青色的利州锦缎上是金丝线绣着的腾云四爪金蟒,脚踏官靴,神采奕奕,应是才下了早朝便直奔京郊而来。
收起马鞭,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缰绳递给了一侧的侍从,半是怒气,半是怨气上前:“沈逸辰,有你的!迟了几日来京中也不让人捎信来,害得本王日日都在这里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