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紧跟在方槿玉身后出了东苑。
方槿桐抬眸望了望,心中不免掂量,四叔让方槿玉一道来定州,心思明显得很。这个时候差人送信来给方槿玉,她总觉得哪里不妥。
但四房的事,向来又有哪件是不令人费解的呢?
恰好紫菀凑上前来,问她的耳坠子是哪里做了,好看。
她回过神来,道了声凝萃坊。
方槿玉的事情就先搁在脑后。

西苑,厢房内。
碧桃合上房门,方槿玉还没来寻凳子坐下,便着急拆了信。
爹娘的性子她太过了解,若是无事,一定不会让人千里迢迢到定州来给她送信。
洛家的事是一早说好的,也是他们授意的!
方槿玉心中总有不好预感,却又不知道爹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碧桃见她面色沉重,只得站在她身后,不敢凑上前看,也不敢吱声。
须臾,就见方槿玉脸色黑了起来。
碧桃心中一沉,指尖都攥得紧紧的,不知道下一秒方槿玉是不是又要拿她撒气。
果真,方槿玉猛地将信摔下来。
这纸笺哪有重量?
方槿玉的手就砸在桌上,“哄”得一声。
饶是碧桃心中早有准备,还是吓得一哆嗦。
“四小姐…”碧桃半是担忧,半是害怕看着她。
方槿玉明显气得眼都有些发红,好似一口吁气堵在胸前,喘不过来一般。
“四小姐,你没事吧…“碧桃更担心,只是心里又有些发怵,不敢上前。
方槿玉半是气恼,半是氤氲:”没事?摊着这样的爹娘,还能没事?“
话说到这份上,碧桃只能缄默了。
只是这里是洛家,保不准隔墙有耳。
碧桃赶紧打开门,往苑外望了望,确认周遭无人,才叹道:“四小姐,定州不比家中…”点到为止,旁的再不必多说。
方槿玉是聪明人,哪能不明白,但她心中实在气不过。
原本要她来定州洛家也是他们二人的主意。
抛开洛容远不说,这洛家是方槿桐的姨母家,她素来同方槿桐不和,她能舔着脸跟到这里已经不易。他们让她讨顾氏欢喜,却半分像样的东西都拿不住来,捉襟见肘,好容易才应付过去。
洛容远待她同方槿桐天壤之别。
洛父又是个看不出深浅的。
她好容易才在洛家混得熟络些,就冲顾氏早前送她的蜂蜜,就知晓这几日她还是讨得了顾氏欢喜的。
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她立刻赶回京中去!
她的来意,大家都看得明白。
此时要是走了,日后再想圆回来不说决然没有可能,但八成等于落空了。
她不知晓眼下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还重要!
还口口声声说,四房就指望这她嫁得好!
洛容远这颗树,就是吊死,也要缠着。
当下,又让她不要再念着洛容远了,即可回京!
她当真是气懵了,眼泪就跟着唰的留下来。
他们不要脸,她还要呢!
日后她要如何自处?
天下间真有这样的父母!
越想,哭得越凶。
碧桃赶紧上前,递手帕给她擦眼睛。
一会儿还得出去见顾氏,这模样被人瞧去了可怎么好?加上今日姜氏又在,看得一知半解,只怕让人觉得她在顾氏这里受了气,日后传出去,这亲戚都不好做了。
碧桃说起,方槿玉听了听,果真不哭了,只是还是忍不住抽泣。
当真只是让她回去就罢了。
但都没舍得让辆马车来接她!
她身上哪有多的盘缠,就算有,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安全?
她是随方槿桐一道来的,早前的车夫又出了事,来定州的马车是洛容远的人驾的,但是一路上都有洛容远和他从军中带来的侍从跟着,才算安全。
这眼下,让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回到京中去!
从来知晓让她做这做那,却从不为她打算。
方槿桐这一趟少说要在定州呆上半月,这档口才不过四五日,方槿桐哪里会走?
方槿桐不走,她怎么能跟着回京中?
方槿玉心中当真急了。
尤其是信中那句,不近人情的,事关重大,若是不尽快赶回家中就打断她的腿。
她心中更气。
眼见着泪珠子又要滚落下来,还得强忍着憋回肚子里去。
哭有什么用,哭又不解决问题。
摊着这样的爹娘,她只得将气撒在信笺上,撕了个粉碎。
回去!怎么回去?!
方槿玉都去了小半晌了,还没有回来。
方槿桐端起茶杯,心思却飘到别旁。
方槿玉除了在家中,都很会做人,此番又是特意来讨姨母喜欢的,自然知晓分寸。不过是家中来信,不应当去那么久才对。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究竟都是自家姐妹,方槿桐左右还是担心她,便趁着间隙,朝阿梧使了个眼色。
阿梧会意。
正要寻个借口出苑子,就见苑外远远有两道人影走来。
不是方槿玉同碧桃是谁!
阿梧努了努嘴,方槿桐顺势望去,果真见到方槿玉领着碧桃快步折了回来。
也好,她心中的石头也算落地。
紫菀也见到方槿玉主仆二人回来,便也停下来。
顾氏见到她,亲和招呼:“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有什么事?”
姜氏也看她。
方槿玉摇头,又上前一步。
但眼圈是红的,任凭旁人都能看得出来。
紫菀就愣住,疑惑看向方槿桐。
可方槿桐哪里知晓?
前后是一封信的功夫,只是四叔不知道在信中说了什么。
顾氏也看清她脸上神色,便端坐了起来:“囡囡,怎么了?”
也唤了一声囡囡。
方槿玉好似先前的掩饰再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姜氏也急,正襟坐起来:“丫头,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子萱是个懂眼色的。
这时候也不消顾氏开口,就主动上前扶了方槿玉过来,一面关切问道:“四小姐可别顾着哭,也不说话,夫人倒是担心了。”
好似被子萱一语道醒,方槿玉福了福身,歉意道:“姨母,姜夫人,方才是我娘亲托人送来的书信,我姨母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太好,前些日子病又折腾得厉害,一直出不了苑子。这一阵才将好些,就念着娘亲和我,便让府中送信来,说她隔几日会来京中看我和娘亲。娘亲便托人送信来给我,只是娘亲心中酸楚,信中字里行间也能没躲得过去,我看着就想起姨母来,鼻子才忍不住算了。”
她极会说话。
顾氏是方槿桐的娘亲,方槿桐的娘亲已经去世,她的这番话,在顾氏听来就深有感触。
感同身受。
顾氏当时一直念着没见到三婶婶最后一面,满心遗憾。
她这般说,顾氏果然眉间滞了滞:”囡囡,来姨母这里。“
方槿玉再上前。
临到顾氏跟前,顾氏牵了牵她的手,宽慰道:“好孩子,你姨母会没事的,别担心。”
她跟着点头。
眼泪不滴了,眼圈却还是红的。
顾氏又道:“方才听你说,你姨母过几日到京中?”
方槿玉点头。
顾氏就看向方槿桐,有些为难。
车夫的事,顾氏也听洛容远提起过。
身边没有保靠的人,她也不能让方槿玉自己走。
方槿玉说的又是人之常情,换位思量,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方槿玉留在此处。
另一面,方槿桐难得来趟定州,才不过呆了四五日,她心中哪里舍得?
再者,洛容远也从军中告假,这样的机会不多。
她还想着让容远多同槿桐呆一处。
儿女婚事又是大事,洛青衫和方世年两人都忙于公务,这些事情也只能她操心。
方槿桐心底明了。
她的确听四婶婶说起过,方槿玉的姨母前一阵一直病着,听说看了许多大夫都不见起色。眼下忽然说好了,还让方槿玉回家中一趟,方槿桐心底微滞,莫不是…
回光返照,所以才急着唤方槿玉回家中去?
方槿桐心底掂量。
她虽然平日里同方槿玉不对路,但当下之事并非儿戏,方槿桐不想让姨母为难,便起身道:“姨母,我同四妹妹一道回去吧。”
方槿玉手帕擦了擦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推辞。
顾氏本就犹疑不定,听方槿桐这般说,也没有旁的法子。
姜氏在一旁道:“家中还有旁人吗?”
毕竟是两个姑娘,虽然定州离京不远,就几日脚程,但两个姑娘终究不安全。
姜氏也是做母亲的人,懂得设身处地为人照相。
其实不消方槿玉开口,顾氏和姜氏心中都已然有数。
哪有这种时候,不安排家中的马车来接孩子的?
只是姜氏不明所以,对方又是顾氏的亲戚,她不好开口。
顾氏却是明白的,这方家四房,尤其是方世平向来是个心思不在儿女身上的。
就冲着他能让方槿玉同槿桐来洛家,便可见一斑。
只是见了方槿玉那个荷包,她有些心疼那个孩子。
方槿桐朝姜氏摇头,道:“早前家中的车夫出了些事,是表哥来元洲城接我和四妹妹来定州的。定州离元洲城近,我写信给大哥,让大哥从元洲城过来一趟,先来接我们回京。“
她没说洛容远,是因为洛容远难得从军中回来,姨母心中定然记挂得很。
若是让洛容远送她们二人回京,便等同于洛容远剩余的假期都花在到京中的往返路上,之后怕是就要从京中直接回边关了。
姨母再想见他 ,又不知什么时候。
加急的书信到元洲城,大哥再赶过来,要多花上差不多三两日。
方槿玉的姨母进京也需要些时间。
刚刚合得上。
顾氏自然也明白槿桐的心思。
但方家姐妹两人都在洛家,若是明知有难处,洛容远却还不亲自去送,也终究不合时宜。
顾氏心中还在拿捏。
姜氏却点头:“这也不失为好法子,元洲城也不远,自己家的兄长来接,家中也放心。”
顾氏便噤声。
“什么好法子?”先前几人的注意力光放在商量此事上,都没注意远远的,洛青衫领人来了东苑。
“老爷回来了?”顾氏起身。
这些日子因着水利工事的事情,洛青衫都是半夜归家的,这才晌午未至,他怎么就回府了?
定睛一看,才见到他身后还有旁的客人。
一袭月白色锦袍,玉冠束发。
五官精致,相貌出众,举手投足看起来都非等闲人家家中的公子哥。
顾氏同洛青衫夫妻多年,她见到洛青衫的神色,虽不明显,却大有趋同之色,顾氏便想到来人恐怕当是府中贵客,所以洛青衫才从工事那头亲自领了人回来。
姜氏朝洛青衫点头致意。
方槿桐和方槿玉姐妹两人跟着福了福,唤了声姨父。
洛青衫颔首。
方槿桐又才抬眸去看洛青衫身后之人。
方才眼中的笑容,忽得就僵住。
沈逸辰?
怎么处处都有他?!
方槿桐摇了摇头,以为自己看错,或是昨日实在被他气糊涂了,今日才会恍惚,见到谁都以为是他。
方槿桐屏住呼吸,再睁眼——可见到的那人的的确确是沈逸辰,还在冲她挤眉偷笑。
而那道偷笑里的意味,她实在道不明。
方槿桐不由皱了皱眉头,真的不知这人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可预见似乎这么多回,他真就没有正常过。
方槿桐便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而方槿玉确实没见过沈逸辰,就也没有露出旁的神色。
可方槿玉心里有些慌,方才都说到节骨眼儿上了,眼看着就要说到何时离开定州,却忽然打断了。
洛青衫又领了客人来,免不了寒暄几句,她要回京之事不知道何时才能被提起?
方槿玉心中暗暗嗟叹。
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
她又不便说什么,只能寄希望到顾氏身上。
顾氏当下也抽不开身,她刚才问过,洛青衫就开口:“侯爷,这位就是内子。”
沈逸辰拱手行礼:“夫人好。”
洛青衫忽觉面上有光。
又同顾氏道:“这位是怀安侯。”
怀安侯?
顾氏和姜氏都愣住,方槿玉和紫菀更是投来好奇的目光。
镇守西南的怀安侯,竟然,生成这幅好看模样?
许是意外,便更觉惊艳了几分。
于是都忘了见礼,还是听顾氏和姜氏问候了声,侯爷。
方槿桐也跟着,小声唤了句。
沈逸辰倒是会掀杆子上脸,便笑盈盈道:“方才我同洛大人在苑外,正好听到夫人说起元洲城来,又隐约说起好法子,可是有什么趣闻?”
都倒他是初次见面,寻了话说。
顾氏就道:“两个侄女要回京,早前的车夫又出了些意外,想着他们堂兄从元洲城来一趟,接她们回京。”
沈逸辰就顺势看向方槿桐:“咦,槿桐?”
仿佛才认出她来一般,这人!方槿桐硬着头皮,勉强扯出一丝笑意:“侯爷。”
“你怎么在这里?”他佯装。
方槿桐僵硬笑笑:“来看姨父姨母。”
沈逸辰就顺水推舟:“洛大人,原来槿桐是你侄女?”
槿桐同他认识,洛青衫和顾氏都意外。
只是怀安侯这样的人,应当不会同槿桐有交集才对。
洛青衫一面应声,一面疑惑。
沈逸辰就道:“何必劳烦方如海走一趟?我正要回京,正好可以送送槿桐。”
方槿桐震惊看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34章 好奇
沈逸辰绝对是故意的!
方槿桐咬紧下唇, 又攥紧藏在袖中的手心。
沈逸辰却倍受鼓舞, 想起许邵谊早前说过的话, 更觉,姑娘家,果然是羞于开口的。
洛青衫又正好问:“侯爷同槿桐认识?”
顾氏也在听。
沈逸辰便顺势道:“祖父在世时, 同槿桐的祖父是世交。我小时候还见过三叔几次。前些日子在元洲城办事, 又恰好和三叔遇见,便随三叔去了一趟医馆, 多聊了几句。就在医馆里见过槿桐了。”
他说完, 厅中众人纷纷看向方槿桐。
槿桐只好硬着头皮点头默认。
原来方家同沈家祖上是世交, 这些洛青衫和顾氏都没听过。
但世交这种关系, 从来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明眼人一听就懂。
既是在元洲城遇见, 还能同方世年一道去医馆, 便说明怀安侯是想同方世年走得亲近的。
对方是怀安侯,怀安侯府同方家的地位在国中不可同日而语。
沈逸辰是想结交方世年。
洛青衫心中快速拿捏。
以怀安侯府的地位,还需要结交方世年,是因为朝中政局的缘故,景王想借怀安侯之手拉拢方世年, 还是旁的的缘故?
洛青衫又看了看沈逸辰,只见他目光一直落在方槿桐身上。
眼角眉梢都写着笑意。
洛青衫心中清楚,沈逸辰堂堂一个怀安侯, 即便是因为朝廷的事来了定州,也断然没有亲自上门登门造访的道理。恐怕沈逸辰是一早就知晓了方槿桐来了定州, 住在自己府上,也知晓方槿桐是顾氏的侄女,才有了这么一出,先前却装作是偶遇。
洛青衫心中拿捏了十之八九。
他转眸看了看顾氏,又看了看方槿桐。
他自然能一眼瞧出顾氏心中的担忧,又一眼瞧出方槿桐的不自在。
他同顾氏夫妻多年,顾氏的神色佯装得再好,也瞒不过他。
他能瞧出端倪,顾氏也能。
恰好,顾氏也转眸看他。
洛青衫便开口:“洛某家事,怎好劳烦侯爷?”
顾氏和方槿桐心中都长舒了一口气。
这便是回绝了。
谁知沈逸辰却道:“洛大人此话便是见外了,我此番奉召入京,正好要回京中,顺道罢了,实在算不得劳烦。再说了,既是三叔的女儿,我自然应当照拂。“
他说得光明正大,听得方槿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想起山洞里,“你亲我一口”,“要不,我亲你一下也行”,方槿桐只觉得若是在当下,她手边就有茶盏,她当时顺手捡起一个茶杯,直接砸了他都是可能的。
方家和沈家祖上再是世交,同她和沈逸辰有什么关系?
爹爹又没让他照拂她,倒是他四处阴魂不散,上巳节也出来作祟。
比起沈逸辰,她还真巴不得是同木头一道走。
只不过闷了些,少说些话,可人又憋不死。
若是唤作沈逸辰,搞不好她会气死。
方槿桐心里这么想着,就连顾氏唤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听见。
还是紫菀扯了扯她衣袖,她才回过神来。
“姨母?”方槿桐出声。
顾氏自然看出她促狭,应当也是被沈逸辰先前的话说了个措手不及。
洛青衫解围:“多谢侯爷好意。”言罢,也不说可否,又转向顾氏道:“快晌午了,让厨房备些饭菜,正好大家一同在东苑用饭,回京的事情晚些再说。我同怀安侯先去书房说会儿话,稍后再过来。”
顾氏会意,子萱赶紧去做。
沈逸辰也知晓先前有些唐突,他只是着急向方槿桐表明心迹。再如何,他都同方家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处去的关系,洛青衫是方槿桐的姨父,怎么会草率就让他送方家的两个姑娘回京?
他也不是非要单独送方槿桐回京。
有方如海在,其实倒更好些。
姑娘家,都是颜面薄的。
有方如海在,他同她也好说话。
所以洛青衫说到书房,他也没有异议,只是临行前,趁机看了方槿桐一眼。恰巧方槿桐也在看他,他便眨了眨右眼,就见方槿桐全然僵在远处。
呵,也是,颜面薄。
洛青衫相请,他也做了还礼。
两人一同往书房走去。
只留了方才的女眷们在东苑。
因着先前那个眨眼,方槿桐整个人都不好了。
亏得先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姨父身上,少有人注意到沈逸辰,而且沈逸辰又侧着身,将好挡住了旁人的视线,否则被旁人看了去,还不知道她同沈逸辰什么关系?
这个…泼皮无赖!
方槿桐寻遍脑子里的词汇,就只当这一个最贴切。
若不是顾氏和姜氏等人在,她怕是早气得跺脚了。
可即便先前那个眨眼旁人没看见,眼下的话题却都是围绕在沈逸辰身边的。
譬如紫菀,一手拉着她,一脸期许:“槿桐姐姐,原来你同怀安侯认识哪?你怎么不早说?”
语气里倒是惊喜。
长风国中谁不知晓怀安侯差点灭了南蛮一部的事情,都以为是长了三头六臂,或是面相凶狠之人,但怎么能和先前那个相貌堂堂,温文如玉的模样想到一起?
紫菀又道:“他真是怀安侯?”
“紫菀!”姜氏抢白。
就算不问方槿桐,难不成洛青衫会领个假的怀安侯来府上不成?
这丫头,平日里被她惯坏了,说起话来也没个警醒。
侯府人家是她这么妄议的?
顾氏圆场:“别说紫菀了,连我都诧异。”
紫菀就朝顾氏笑。
姜氏也奈何,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示意她日后不可如此说话。
紫菀赶紧福了福身。
顾氏是个精明人,也不再提沈逸辰的事。
方槿桐松了口气。
倒是紫菀,一直怀安侯怀安侯的问个不停,方槿桐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可姜氏虽然嘴上方才那样说,其实心底私下也是好奇的,顾氏先前的意思也是好奇,她也就不拦着紫菀了。
方槿桐欲哭无泪。
每答一句,都像踩在刀口子,戳心得很。
更戳心得其实是方槿玉。
原本好好的,顾氏都同意让方槿桐和她一道走了,只是说要不要等大哥的问题。
只要确认能走,她再变着法子说急,顾氏是体面人,总能让洛容远送她们姐妹二人回京的。
这些她都想好的。
只是先前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怀安侯,出来搅局。
原本都能定下来的事情,忽然就搁置了。
这里是洛府,连顾氏也要听洛青衫的。
到了嘴边的事情,就这么糟心得被咽了回去。
方槿玉心里窝火得很。
又是方槿桐,若不是她,这个怀安侯怎么会突然来插这么一脚。
在她们眼中是不急不缓的事,她却是要着急回京的。
看洛青衫先前的模样,应当是不想让怀安侯同她们一道走,于是从眼下拖到晌午,若是怀安侯只是随口说说,忘了也就罢了,可他要是还记得,再提这么一嘴,只怕她回京的事情还会被洛青衫压下,不知要推到什么时候。
这便是城门起火,殃及池鱼。
听着紫菀在一旁絮絮叨叨得问着方槿桐怀安侯的事,方槿玉就强压住心头的火。
碧桃知晓不好,便多添了几次茶水给她。
方槿玉勉强借着喝茶的功夫,面上平息。
不多时,苑外又有脚步声传来。
紫菀一脸期许,抬头望去。
方槿桐是怏怏一瞥。
方槿玉则是脑袋都赖得抬。
“唉,是洛哥哥。”紫菀一声说惊喜不惊喜,说失望也不失望的语气,方槿桐和方槿玉却是难得的同时抬起头来。
方槿玉想的是,眼下要快些离京,只有洛容远这条路可走了。
方槿桐想的是,要是洛容远送她们,就不用和沈逸辰那个无赖一道回京了。
故而洛容远才进了大厅,就见到方槿桐和方槿玉两姐妹齐刷刷得笑着看他。
紫菀幽幽叹息,情绪却藏起来,似是不想让姜氏看见。
“回来了?”顾氏问。
洛容远点了点头,又朝姜氏颔首:”姜姨和紫菀来了?“
顾氏同姜氏走得近,洛容远自幼唤得都是姜姨。
姜氏也笑着点头。
紫菀唤了声:“洛哥哥。”
洛容远微微笑了笑,就见方槿桐和方槿玉两人一幅憋了话,欲言又止的模样。
先前洛青衫和沈逸辰来时,丫鬟奉了茶放在一侧,还没用。
洛容远心底澄澈,看向顾氏:“娘,家中还有客人?”
方槿桐和方槿玉都觉洛容远简直是大好人,都想着怎么将话题转过去,他便自然而然问起来。
不待顾氏开口,方槿玉就忍不住了:“姨父的客人,怀安侯。”
这种时候,也指望不上旁人了。
怀安侯?洛容远确是滞住。


第35章 邀请
一转眼, 便临近晌午。
子萱让厨房提前将饭菜送到东苑大厅, 屋内的丫鬟将圆桌布好, 又放上了碗筷和酒杯。
近来老爷衙门上的事忙,家中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正式待客了,丫鬟们都怠慢不得。又听说来的人是怀安侯, 手上的伙计便又更仔细了几分。
洛青衫守时。
晌午刚到, 苑外的婢子就来通传,老爷和怀安侯来了。
顾氏和洛容远都起身相迎。
姜氏和女儿紫菀, 还有方槿桐和方槿玉都算是客人, 没有让客人迎客的道理, 顾氏又要招呼, 便留了几人在厅中吃茶。
“侯爷。”洛容远拱手行礼。
沈逸辰驻足。
上一世,他就见过洛容远。
弘德二十一年, 先帝薨, 诸子相争,长风内忧外患。巴尔趁势南下鲸吞桑食长风国土,北部百姓惨遭□□。
外敌当前,军中的将领却各为自主。
马蹄盯准的都是京城,却无人肯请缨北上。
江山岌岌可危, 各个盯紧的都是皇位。
最后,是洛容远临危受命,极端严酷的环境下, 将北部疆土最后一道防线守了下来。
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
后来景帝登基,大行封赏, 洛容远却无暇返京。一封亲笔书信,求得赏赐当时震惊了朝野,请求景帝重审方家谋逆一案。
那时景帝初登大宝,根基不稳,若是立即重审方家谋逆议案,怕被人借机抨击景帝忤逆先帝,倒行逆施,天下初定,怕又起风波。
洛容远的请求被压了下来。
景帝承诺,等局势安定,会立即重审方家谋逆一案。
弘景二年,巴尔北部一场严寒,冻死了不少族人。连场大雪,又葬了许多可以安身的地方。巴尔一族为了生计,举全族之兵南下。
巴尔一族骁勇善战,又是破釜沉舟。
长风这边却是新帝登基,百废待兴。
这一仗,打得极其惨烈。
长风守军,十去了八/九。
后来长风和燕韩联手抗敌,又向苍月借了重兵,才将巴尔南下的铁骑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