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槿玉顿了顿,忽然道:“三姐姐,你没事吧,方才看见有人将你抱走,我撵都撵不上,担心死了。”
方槿桐拢了拢眉头,转眸看她。
第28章 解围
方槿玉心里有些害怕。
她在家中虽然时常挑方槿桐的错, 可始终是在家中, 有爹爹和娘亲护着, 再加上三叔对四房的处处忍让,她无理都可以辩上三分。
可让她单独面对方槿桐,她心中还是怕的。
方槿桐不像三叔, 会处处容忍她。
尤其眼下还在定州, 洛家又是方槿桐这边的亲戚。
她这样做很冒险。
她很感觉姨母喜欢她,洛容远起码不讨厌他。姨父表面上虽说关心方槿桐, 实则也是给姨母的面子, 言谈间对她和方槿桐并无特别差别。
洛家的人心里都向着方槿桐, 只要他们心里不向着方槿桐了, 她就有机会了。
所以这样的冒险也是值得的。
当下,方槿桐瞪着眼睛看她。
她心里怕得七上八下, 但洛容远的脚步声临近身旁, 她心一横,攥紧袖中的手心,紧张道:“见到三姐姐没事就好了,我和洛表哥寻了好久都没寻到你,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就算是衣裳湿透了, 也怎么能随意跟旁的男子走呢?”
洛容远脚步声停下,她也刚好说完。
阿梧屏住呼吸,慌张得看向方槿桐。
这四小姐, 实在是太可恶了!
碧桃也偷偷低下头去。明知洛公子同三小姐的关系,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踩着自己家的姐妹又有什么好处?
都是方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小姐总是想不明白。
亦或是,老爷和夫人想不明白,才会默许四小姐如此。
碧桃心中叹息,洛公子信不信四小姐是一说,可原本顾夫人还是有些喜欢四小姐的,但三小姐才是顾夫人的亲侄女,四小姐这样做,无非让洛家对四房生厌罢了。
况且,三小姐平日里就不是好欺负的…
她是怕四小姐吃亏。
果然,方槿桐眉头一皱,呵斥道:“谁教你这些龌龊东西的?”
方槿玉一愣。
碧桃和阿梧也都怔住。
洛容远更不便开口。
方槿桐眼波凌了凌,又抢白:“什么叫随意跟着男子就走?这些话想清楚再说,你也是方家的姑娘,四婶婶就这么教你的!!”
言语间真的怒了!
“我…”方槿玉被她的气势吓唬住,有些支吾得说不出话来。
可再一想,方槿桐分明就是恼羞成怒,才会趾高气昂。
方槿玉咽了口口水,大声道:”可是,我同碧桃都看见的。“
话音刚落,方槿桐转向碧桃,训斥得更凶:“你家小姐糊涂,你怎么不劝着!回去让我将这番话告诉四婶婶,看她怪不怪你撺掇你家小姐,打不打断你的腿!就算四婶婶肯护着你,二伯母也饶不了你。”
碧桃赶紧跪下:“四小姐,奴婢错了。“
眼见碧桃如此,方槿玉气得七窍生烟:“碧桃,你在做什么,你给我起来。”
可碧桃哪里敢?
方槿桐接着道:“还不嫌丢人吗?起来。“
碧桃才战战兢兢起身。
南郊草场,放纸鸢的人很多,周围有不少人都转眸看了过来。
旁人哪里知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方槿桐训斥方槿玉和碧桃,还当是方槿玉这主仆二人惹了什么不讨喜的事情。周遭看她的眼光也都怪怪的,也不时窃窃私语。
平日里家中都让着四房,方槿玉哪里在大庭广众下这么丢过人。
面子上过不去,脸上顿时火辣辣灼得疼。
方槿桐拉了拉阿梧衣袖,气道:“阿梧,我们走。”
阿梧愣愣点头。
她也没想到三小姐盛怒。
只是三小姐这样,她断然没有拆穿的道理,便低着头,跟了上去。
“槿桐。”洛容远也去追。
就剩了方槿玉和碧桃尴尬留在远处,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目光。
方槿玉哪里甘心,便狠狠朝着碧桃道:“方才让你说怎么不说!分明是个身长六尺的人抱她走的,她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碧桃心里委屈,又不好驳了她。
方槿玉一面恨碧桃不争气,一面还得唤了她去撵方槿桐和洛容远。
她们是跟着方槿桐和洛容远来的,若是他们两人走了,马车就走了。
她要怎么回洛家!
碧桃只好低着头,眼睛红红的。
…
“槿桐,等等。”洛容远要赶上她二人不是难事。
方槿桐索性停下来,转眸看他。
她方才半是气方槿玉落井下石,她自己也是方家姑娘,若是坏了她的名声,这事传了出去,方槿玉又能有什么好处!
一样受牵连。
她方才又半是忐忑。
确实被方槿玉和碧桃看见了,她只能虚张声势,连机会都不要留给方槿玉才是。
所以即便拉着阿梧转身就走,心底还是七上八下的,等到洛容远唤她这声,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她才停下。躲是躲不过去了,洛容远若是问,她就准备死不承认。
方槿桐转眸他,等他出声。
洛容远伸手抚上了她额头,不烫。
她僵住。
洛容远收手:“冷不冷?”
是怕她先前着凉了。
同她方才的小心思有些出入,方槿桐半晌才摇头道:“换了身衣裳,没着凉。”
洛容远也没有多问旁的:“回府吧。”
方槿桐木讷点头。
洛容远朝阿梧道:“去同四小姐说声。”
阿梧也连忙照做。
方槿桐心头微暖,这个木头有时也挺好。
至少,不会拆穿人。
身后不远处,还能听到阿梧说话的声音,也能听到某人的恼意,大致是说晦气得很,平白无故坏了兴致之类。
方槿桐有些恼,却又不好再出声。
身侧,洛容远却道:“还是同小时候一样。“
嗯?方槿桐不解看他。
他笑了笑,一面走,一面道:“喜怒都写在脸上。”
方槿桐良久才回过神来。
…
小时候,她同洛容远一道玩。
她是姑娘家,难免手擦破,走路走得久了些,便哭鼻子。
洛容远不会哄人。
但她走累了,他就背她。
她擦破手,他就买糖葫芦给她。
她破涕为笑:“谢谢表哥。”
那时候,洛容远就说:“喜怒写在脸上。”
那时候的洛容远就是根木头,一根护着她,嘴上却不说的木头。
长大后还是。
方槿桐忽然想,方槿玉其实这么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其实并无多大作用。
你信不信一个人,在于你想不想相信他。
洛容远又不傻,身长六尺的姑娘怕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出一个,她又何必往自己脸上抹黑。
…
方槿桐撵上:“表哥,还有纸鸢没放。”
上巳节,放纸鸢祈福是风俗,也是上巳节里最隆重的一笔。
洗水也洗了,曲水流觞也饮了,也只剩了放纸鸢这一出了。
她方才就让阿梧买了纸鸢,一直带着身上,还没来得急放,阿梧也一直将装纸鸢的卷筒收着,山洞里都没有扔掉。
“放完再走。”洛容远也没有旁的多话。
草场上放纸鸢的人很多,高高低低各不相同。
方槿桐高兴点头,唤了阿梧取了纸鸢来。
阿梧习惯性伸手,却发现肩膀上是空的,先前挂纸鸢的卷筒不见了。
去哪里了?阿梧焦急环顾四周,看看是不是先前路上落了,只是看了不到两眼,就忽然懵住了。
那个装纸鸢的卷筒…似是落在北边的洞口里了。
阿梧又不好说,便欲言又止,一幅眼神可怜巴巴得看向方槿桐。
方槿桐倏然会意。
怎么这么赶巧,偏偏落在那个洞口。
她好容易才搪塞过去的。
尚在思忖,一个陌生的声音自一侧传来,磁性里有带着几分妖娆:”方妹妹,你看看,怎么把东西落下了?“
方妹妹?
这个声音方槿桐确定没有听过,而整个京中,都没有人会管她叫方妹妹。
方槿桐诧异转头,映入眼帘得却是一张清秀貌美的脸,却穿着一身男子的衣裳。
关键是,她根本就不认的。
那人却掩嘴笑了笑,伸手将手中的卷筒递给她:“还你!下次可别忘了。”
分明是男声,却故作娇滴滴的模样。
方槿桐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那“妖娆脸”似是看见了一侧的洛容远,惊异道:“哟,阿远,你也在呀。”
阿远,方槿桐掉下去了鸡皮疙瘩顿时又长了回来。
只见洛容远都难得皱紧了眉头。
还真是认识的,方槿桐吃惊。
“妖娆脸”上前一步,同方槿桐站在一处:“阿远哪,方妹妹刚才落水了,是我将她捞上来的。”
方槿桐和阿梧都瞠目看他。
明明捞她上来的人是沈逸辰,什么时候变成眼前这个…“妖娆脸”了?
第29章 话痨
方槿桐和阿梧正面面相觑。
“妖娆脸”转过头来, 指尖搭在方槿桐左肩上, 一脸谄媚笑意:“方妹妹走得真快, 连纸鸢都没拿,哪有上巳节不放纸鸢的。“
方槿桐捏紧手中的纸鸢,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妖娆脸”凑上前来, 悄声道:“有人托我给你说, 他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方槿桐恍然大悟,这”妖娆脸“是沈逸辰叫来的。
身长六尺的女子是没有, 这“妖娆脸”却像得很。
她若说是被个“姑娘”从水中捞起来的, 旁人也自然会意。
”妖娆脸“不仅仪态举止像个姑娘, 就连长相都貌美清秀得很, 放在这上巳节里都能将一众女子比下去,让他来解围真真是再好不过。
她不知晓这么短的时间, 沈逸辰去哪里寻来这么一个“妖娆脸”来。
但从方槿玉那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来看, 她的围是解了。
再加上她早前的恐吓,方槿玉和碧桃主仆两人应当也不会回洛府去嚼舌根了。
思绪间,只见“妖娆脸”扭了扭腰身,几步蹭到了洛容远身侧,笑眯眯道:”我是来撵方妹妹的,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阿远。“
方槿桐和方槿玉一起将目光投向洛容远。
洛容远显然没准备接话。
“妖娆脸”又将指尖搭在洛容远肩上,”啧啧“开口局:“阿远你就不厚道了,我前几日写信给你, 约你一道来上巳节,你说有事。结果明是同方妹妹一道来的, 果真让人心寒哪…”言罢,佯装伸袖抹了抹眼泪。
光抹眼泪还不过瘾,抹完还甩了甩。
方槿桐和阿梧浑身的鸡皮疙瘩再次落了一地。
这回,方槿桐连头皮都有些微微发麻了。
洛容远终于忍不住:“许邵谊,闹够没有…“
“妖娆脸”忽得停住。
继而受宠若惊般,上前拥他:“阿远哪,你终于同我说话了,不枉我撵了几千里路撵到这里来哪,风沙都吃了好几斤哪…”
方槿桐不禁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几斤风沙肯定不好吃…
但转念一想,洛容远既是边关回来,那能撵几千里路撵到定州来的,应当也是身在关边的人。
洛容远明显不准备再搭理他,伸手从方槿桐手中拿过纸鸢,边走边道:“走,放纸鸢去。”
方槿桐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方槿玉更是。
“方妹妹等等我。”许邵谊也跟上。
洛容远驻足,回头看他。
许邵谊跳到方槿桐身后:“阿远,这么凶看着我做什么,我也喜欢放纸鸢,我同方妹妹一道不行吗?”言罢看向方槿桐,“是吗,方妹妹?”
方槿桐不知他何意。
他就悄声道:“让我一道去,不然我就老实说是沈逸辰把你从水里捞出来的,还找了个山洞给你换衣裳,烤衣裳,烤鞋子…然后再添油加醋,说他偷/窥你换衣裳,还亲你…”
你!方槿桐气粗!
他不是沈逸辰找来救火的吗?
怎么她看是来趁火打劫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真同沈逸辰一道的,都是脑回路有些问题的。
许邵谊起身,果然又摆出了一脸笑意,笑盈盈得朝洛容远道:“方妹妹说了,最喜欢同我一道放纸鸢了。”
方槿桐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个沈逸辰还没摆脱出去,又来了一个许邵谊。
上巳节,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这黄历得择日改一改了。
…
往后的大半个时辰,方槿桐啼笑皆非。
莫怪乎洛容远不爱搭理许邵谊,这个许邵谊是吵,真吵,吵得很。
这大半个时辰,那张嘴近乎就没停下来过。
方槿桐只觉前后左右都有他的声音,耳根子都不得清净。
一会儿一个方妹妹,一会儿一个阿远…
而且明明是她要放纸鸢的,结果有人借着同她一道放纸鸢的功夫,硬生生将她彻底“挤“出去了。最后她只能干巴巴得站在一边,看他二人放着自己的纸鸢。
一侧的方槿玉也在放,只是一直心有旁骛。
不知这从哪里冒出来的许邵谊同洛容远是何等关系?
只是许邵谊明显一脸欢呼雀跃,洛容远却一幅随时要翻脸的模样。
方槿桐都不知这大半个时辰是怎么过的。
总归,幸好,那只纸鸢的线适时断了。
要不她都要去剪了。
方槿桐如临大赦。
这上巳节的风筝放得不伦不类,还是赶紧回去得好。
未及思忖,许邵谊又撵上:“阿远,方妹妹,我同你们一道乘车,我家的马车坏了。“
方槿桐哪里会信?
可显然许邵谊也没指望她和洛容远会信。
他脸皮足够厚就行。
偏偏又抓有方槿桐的把柄在手,动不动就威胁,她不让他一道让马车,他就说他是沈逸辰叫来解围的,其实事情的真相是巴拉巴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槿桐闹心。
许邵谊就这么上了回洛府的马车。
这马车内,一路上都没有消停过,全是许邵谊的唾沫星子在飞。
方槿桐想塞耳朵,但人是她放进来的。
洛容远不愿搭理许邵谊,方槿玉又默不作声。
方槿桐只得亲自圆场。
她脸都笑烂了,问旁的都不好,只得问起许邵谊来,你也是在边关吗?
否则怎么撵了几千里路,吃了好几斤风沙?
她是找话讲。
许邵谊果真来了精神:“既然方妹妹问了,我就说了…“
方槿桐背后一凉,她真是作死。
…
等到洛府门口,碧桃和阿梧都觉得要口吐白沫。
方槿桐头晕目眩。
方槿玉脸色难堪得很。
只有洛容远稍微好些。
方槿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跟在方槿玉身后下的马车。
好在,马车上有人探出一个头来,笑意款款道:“阿远,两位方妹妹,我就不去洛府叨扰了。”
能听到许邵谊说这句,一行人都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送他一程。”洛容远嘱咐车夫。
车夫应声。
马车驶出洛府门口不远,几人一口气还没有松完。
马车上就有声音传来:“我明日再来。”
方槿桐和方槿玉脚下一滞,想到他明日要再来,就好似梦魇一般。
洛容远开口:“不用理他。“
“那个许邵谊究竟是什么人?”方槿桐忍不住问。
先前不问,是怕他自己滔滔不绝,如果说不完,怕是要跟来洛府一直到说完了再走。
不如问洛容远。
看那模样,许邵谊又同洛容远好得很。
她小时候多有在定州,洛容远身边的朋友也认识不少,的确没有见过这个许邵谊。
应当是木头在边关时候认识的。
洛容远看了看她,也不瞒:“他在军中,任右前卫副使。”
军中?
方槿桐却是瞪圆了眼睛。
就那幅妖娆脸,走路都要扭着腰,一脸言笑晏晏的模样,竟然在军中任职?
洛容远在军中是左前卫副使,许邵谊竟然是右前卫副使…
就这张脸,要上阵杀敌,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方槿桐摇头:“表哥是说笑的吗?”
她想起他抢她纸鸢,动辄就对她威逼利诱要说出实情,方槿桐只觉这人若是落在了敌军手中,怕是还没等敌军开口,就会叛变的一类。
她这般想,耳边听洛容远道:“他是庐阳郡王的独子。”
噗…阿梧递给她的茶水通通喷了出来。
*****
驿馆内,沈逸辰心情尚好。
好到让郭钊陪他下棋。
他越想越觉得让许邵谊去帮槿桐解围是一步好棋。
一则,她都赏他一巴掌了,他不仅不计较,还尽心尽力替她找人解围。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一定立即高大起来。
说不定,还会内疚。
人都架不住内疚,内疚他就有机可趁。
二则,许邵谊生了一张天花乱坠的嘴。
他和许邵谊,是谁同谁的关系?
他叮嘱许邵谊去槿桐那里说他一些好话,许邵谊一口应了,许邵谊那张嘴自带昭告天下和天花乱坠的效果,虽然话多,说得多了,她也会信上几分。
他其实也怕许邵谊说得言过其实,但若是能让槿桐对他油然生敬,言过其实也没什么坏处。
沈逸辰越想,就越觉得靠谱。
等许邵谊回来,他一定要好好谢谢许邵谊。
脸上的笑意就再藏不住,看得郭钊心中发麻。
他实在不知晓侯爷又在欢喜什么。
下了大半个时辰的棋,就对着棋笑了大半个时辰。
他是没见过被人抽了,还能高兴成这幅模样的。
只是都抽了这么久了,回味也当回得乏味了才是。
遂又想起侯爷今日才见过庐阳郡王世子许邵谊。
郭钊嘴角抽了抽,庐阳郡王世子许邵谊,一言难尽…
第30章
夫人说公子和两位表小姐去上巳节一整日
, 回来定是累了,晚饭稍后让厨房做好了送到了屋中,不必一道来陪她用饭了, 明日再凑一处说说上巳节的趣事就好。另外, 屋内备好了热水,可以先行洗漱, 换身衣裳, 解解乏。
槿玉今日在方槿桐这里吃了闷声亏, 马车上又听她和许邵谊说了一路的废话, 眼下正疲倦得很,正想回屋好生歇息歇息。
丫鬟来传话, 她更觉顾氏替人设想, 为人周到。
浴桶里,方槿玉轻轻叹息,有顾氏这样的姨母真好。
方槿桐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再想起三叔,又同自己的爹爹对比,指尖就忍不住掐了下去。
方槿桐明明处处都不如自己, 为什么偏生比她命好呢?
碧桃给她添热水。
她闭眼,憋了一口气,缓缓沉到浴桶中去…
她才不甘心, 她值得拥有比方槿桐更好的东西。
她要嫁到洛家,想尽一切法子都行。
…
东苑, 主屋内。
方槿桐从子萱手中接过狗蛋。
狗蛋见了她,热忱得不得了。
虽说子萱这里新鲜,但新鲜劲儿一过,就使劲儿要找主人。
子萱没抱稳,狗蛋就满苑子里乱窜。
子萱自己逮不到,又怕它出意外,只得让府中的小厮帮着逮。
可府中的小厮虽多,但狗蛋又小又灵活,府中的小厮又都怕将表小姐的狗给伤了,就在花苑里僵持了许久。满苑子都近乎跑遍了,许是跑得又累又饿了,又不见方槿桐,狗蛋才四条腿一耷拉,寻了阴凉处,趴在地上不走饿了。
子萱去抱它,它又反过来热情得很。
惹得子萱哭笑不得。
表小姐的狗不仅长得与众不同,脾气也与众不同。
回了洛府,方槿桐没有回厢房歇息,而是直接来了顾氏这里。
姨母说姨父近日来多在府衙和水利工事那里,很晚才回来。他们今日又去了上巳节一整日,姨母应当有些闷,她便拎着狗蛋来了东苑主屋。
狗蛋长得与旁的狗不同,但胜在机灵。
顾氏见了也很喜欢,说它丑得别具一格。
狗蛋还欢喜得很。
顾氏就说它鬼机灵,讨人喜欢。
又让子萱拿了些牛肉干,撕碎了喂给它。
狗蛋心潮澎湃,十分给顾氏面子,吃完了就眼巴巴看着顾氏,摇尾乞怜。
顾氏频频逗笑,便让子萱多喂了些牛肉给它。
狗蛋好不得意。
一时间,方槿桐忽然想,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
看着眼前得意忘形的狗蛋,仿佛头换成了沈逸辰一般。
可想着沈逸辰的脸,又看着狗蛋,方槿桐还是摇了摇头,不能侮辱狗蛋,狗蛋是条好狗!
一侧,顾氏乐不可支:“若不是听子萱说,你是替朋友养的狗,姨母都想管你要了来。”
方槿桐笑了笑,确实换了旁人倒还好,但沈逸辰的狗,她有些难启齿。
“等我回京中,寻只狗…辰辰这样的狗来送姨母。”方槿桐只得这么说。
她有心便好,顾氏哪里在意?
不多时,厨房将饭菜端到了主屋。
顾氏已经用过了,方槿桐来了主屋,厨房送来的是方槿桐的饭菜。
方槿桐瞥了一眼,悻悻道:“徐妈这是太高看我了,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徐妈就笑:“公子说要过来,厨房就一道送来了。”
洛容远,方槿桐恍然,差点忘了这根木头了。
她都能想着来陪姨母,更何况洛容远呢?
徐妈话音刚落,一袭蓝衣便入了屋中。
洛容远早前的白衣在放纸鸢时,就同许邵谊一道弄脏了,先前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再过来的,就比方槿桐要迟了些。
顾氏唤了他来跟前,笑眯眯道:“今日同槿桐玩得可好?”
洛容远看向方槿桐的时候,方槿桐也正在看他。
忽地,两人心照不宣。
洛容远:“好。”
方槿桐:“挺好”
不仅顾氏,子萱和阿梧也在身后跟着掩袖笑起来。
顾氏愉悦:“玩得好便好,这上巳节是年轻人的节日,就该多去。”
顾氏看来,这两人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了就应当水到渠成,若不是洛容远从军去了,常年在边关驻守着,说不定,再隔不久她都应当抱孙子了。
奈何这段时间洛青衫和方世年又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朝廷里的事动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二人各有各的慎重,也是好事。
只有等过了这阵再说。
顾氏吩咐子萱:“打水来给公子和表小姐洗手。”
子萱笑着应好。
洛容远和方槿桐洗完手,便上桌吃饭。
顾氏虽然吃过了,但见他二人都在,便也吩咐多摆一双筷子,她随着一同再用些。
不敢用太多,捡了些青菜吃,又喝了些汤。
方槿桐吃了不少。
今日走了许久的路,也算经历了些惊心动魄,眼下松懈下来,才觉得饿坏了。
徐妈又是挑得她喜欢的菜做,她想不多吃些,胃都不答应。
洛容远也吃了许多。
顾氏更高兴,没什么比儿女陪在身边,看着他们吃饭香更好的了。
…
晚饭后,顾氏催着二人离开。
方槿桐知晓是姨母心疼他们累着,便依着姨母的意思,福了福身辞别。
反正还要在定州呆上几日,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洛容远要送,她也没回绝。
同今日那个话痨许邵谊的喋喋不休相比,她竟然觉得木头也是有木头好处的。
她和洛容远走在一处,阿梧便知趣抱着狗蛋走在后面。
狗蛋望着他二人背影,想想就乱叫一通。
阿梧安抚,它便好些,阿梧不理它了,它表示对前面两人的愤慨。
只是方槿桐正同洛容远说话,狗蛋的声音便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表哥同许邵谊亲近?”她是寻话来说。
洛容远滞了滞,平淡道:“亲近不是这么用的。“
额,方槿桐噎住。
“他在军中不这样。”洛容远言简意赅。
军中不这样?
那平日里是这样的?
方槿桐确实难以想象,许邵谊今日画风她适应了好久,还是违和得很。又说许邵谊是安阳郡王的独子,安阳郡王也是手握重兵的一方枭雄,许邵谊长了这样一张妖娆脸,言行举止又明显有些媚态,庐阳郡王怕是气得恼火得很。
果然,洛容远道:“庐阳郡王恨不得,打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