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以为温照是因为他几日不曾归家,心中担忧才找了过来。
温照微微一愕,心中的那一抹犹豫瞬间便抛了开去,忍不住笑道:“我来瞧瞧,可有能帮得上相公的地方。”
他是一个体贴的男子,是一个温柔的丈夫,如此,便也够了,做不做英雄,终究是他自己的抉择,她又凭什么替他做出决定,无论他会怎么选择,做为妻子,她都应该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边,英雄也好,平凡人也好,他是她的丈夫,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这个认知,也从未这样清晰明白过。
这是温照第一次清楚的、没有半分犹豫的,无关任何外在因素,仅只以一个女人的立场,承认万青是她的丈夫。
“啊…帮忙…”万青有些意外,手足无措了片刻,终是露出欢喜的笑容,拉着她来到那白发老者身前,介绍道,“齐老,这是内子。”
温照立刻就意识到,这个白发老者不是普通的孤魂野鬼,忙屈身行礼,道:“妾身万温氏,见过老先生。”
齐老虚扶了一把,笑道:“温娘子不必多礼,老朽不过一介孤魂,当不得这般大礼,日后,还要贤伉俪多照应。”
温照怔了怔,看这言行举止,这位齐老似乎有些饱读读书的样子,生前定不是一般人,怎地会落到成为孤魂野鬼的地步?
万青在她耳边低语道:“齐老生前曾官至府宰,可惜因奸人构陷,诬他叛国,遂被满门抄斩,九族皆诛,香火断绝,无人祭祀,因冤恨难解,不愿入轮回,齐老这才沦落孤寡坊中,至今已有五十余年。”
温照瞬间明白过来,这位齐老生前竟还是一方父母,万青这般看重他,多半是想以齐老为师,学一学治理之道。
于是她微笑道:“相公有济世之志,奈何年轻,又从无经验,日后还要齐老多多指点,勿使他行差踏错,济世不成,反害了这些可怜之人。”她努力给万青当说客,看万青还围着齐老转的样子,就知道要请齐老出山,还得多下功夫。
万青在旁边乐呵呵的,知他者,照娘也。
齐老微微一怔,大笑道:“万书判娶的好娘子,大丈夫但有贤妻,何愁不能立业。”语罢,低下头来,摸摸身边幼童的头顶,道,“年轻不是错,经验总是做出来的,无论什么事情,都不必担忧做错,只要心气还在,总有做成的一日。这些孩子,未生便死,无知无觉,总是凄苦,但这也是好的,因无知无觉,便不觉得苦,不论日后更好,还是更坏,他们总是不知道的。好与坏,不在他们心中,而在旁人眼中,万书判,你可明白?”
万青收敛了神色,沉吟片刻,向着齐老深深一鞠,道:“多谢指教,小吏记下了。”
温照也是听得暗暗心服,这位齐老看事业,也有独到之处,他的话里,其实只有一个意思,那就让万青尽管放手去做,不用担忧做得好还是做得不好,因为对于孤寡坊的这些孤魂野鬼来说,没有比现在更坏的了,尤其是这些侥幸长大的幼童,他们根本就神智未开,无知无觉。所以不管万青怎么做,做了什么,好不好都是外人来评价的。
如果再仔细品评一下,其实齐老的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那是对万青的欣赏,不管万青是不是有些眼高手低,年轻人一片济世救民之心,总是值得鼓励的,即使做错了,也不用担忧,只管拿孤寡坊的孤魂野鬼们练练手,既然已经处在没有比现在更坏的境况之中,那么还有什么会更坏呢。年轻人,错上一千次,但只要对了一次,对这些孤魂野鬼们,便是一次真正的救赎。
这就是功绩,也是功德。
齐老喜欢万青谦虚的态度,微微颔首,才又道:“既然温娘子都已经寻了来,可见真是放心不下你,你在外几日,也该去歇歇,等到事定之时,若还有心,再来寻我。”
这却是应了万青所请,等到诸县城隍司中的孤寡坊被调出来合并立县之时,他愿意给万青当个幕僚,一尽所能,事情未成定局,就不用来找他了,找也白找。
“是。”
万青再次行了一礼,然后摸摸幼童的脸,柔声道:“小淼乖,阿叔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幼童似有所觉,依恋地把脸往他的手上凑,双手也张了开来,似要抱住他的胳膊,却被齐老拉住了。万青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牵了马来,翻身而上,然后伸手去拉温照。
温照苦笑一声,道:“相公,我还是骑狐狸吧。”
万青微愕,看向小青狐,似乎是惊愕堂堂狐祖竟然肯让温照骑着,又似乎是惊愕温照还真敢把狐祖当坐骑。(未完待续)
第一四零章 决定
“骑狐狸咋听着那么不是味儿呢…”小青狐嘀嘀咕咕,然后认真纠正,“小女娃儿,你这话不对,是爷大发慈悲,背小媳妇儿回家…”
这有啥区别吗?温照好笑不已。
万青侧着头,上上下下地看着她,终是渐渐觉出几分不对,眉尖微皱,想问什么,却又忍耐下来。
回到家时,天色已是极晚,长乐坊里一片寂静。
“你们小俩口聊吧,爷睡觉去。”小青狐不打算掺乎这事,往院墙上一跳,眯着眼睛打呼噜。
备水,净身,夫妻俩简单地梳洗去一身风尘,这才相对而坐,温照习惯性地奉上一盏热茶,而后欲言又止。
万青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她也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这是…血肉之身?”
终于,他看出了端倪,这温热滑腻的触感,只有活人的身体才会有。尽管阴阳如意伞可以转换阴阳,遮掩温照身上的活人气息,使她的身体看上去如同阴魂一样,并且身上的生机不会触伤其他阴魂,可是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够发现她的不同。
万青的面容上,渐渐浮现出一丝错愕之色,疑惑,震惊,竟至无语。
半晌,他才讷讷道:“照娘…莫非你…是生人?”带有疑问的口吻,其实语气却是没有丝毫怀疑,只是他不懂,温照为什么竟然带着肉身就回了阴间。
温照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妾身也是无意之中…”抛开心中的自私想法,她终于还是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出。地藏王菩萨石像,生死线。还有挖开墓室,还有把万青的肉身暂时安置在天宁寺的事情,一点也没有遗漏。
无论如何,有些选择,只能让万青自己决定。
“活着…”
万青惘然了,事情来得及突然,在他撸起袖管在阴间大干一场的时候,却突然告诉他,他还活着。
“照娘。你在开玩笑?”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笼罩了他,不知所措。又暗暗欢喜,他还活着,他还有机会回到阳世间,向父母尽孝,还有机会教导幼弟,往日的遗憾,都可以弥补。
“相公,你摸摸我的脸…我没有开玩笑。”温照抓起他的手。依附在自己的颊上。轻轻摩搓,温润,而且更加滑腻。
万青如同被灼了一般。猛地收回手,然后来回踱步,表情忽喜忽忧,半晌,他止步,幽幽长叹了一声:“照娘,你先前面有为难之色,可是因为不愿我还阳?”
他不是蠢人,此时再想到先前在孤寡坊时,温照面上那无法掩饰的难色,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想法,因为,此时他与她,一般的为难。去或留,艰难的抉择,一时间,他难以决定。
“妾身本是希望相公还阳…”温照走到他的身边,凝视着他,俊美的面容下,虽然如平日一样的沉着冷静,可是她看得出,在他的眉宇之间,两种选择正在激烈的交锋。
忽然之间,她便有些心疼,万青会处在现在的境地,都是因她。如果不是她,他就不会被冥君强留在阴间,早就可以还阳,如果不是她向紫衫索官,他就不会强自担下那样沉重的一副担子,也是她,在他努力地挑起担子的时候,又告诉他,他可以扔下担子,回到阳世,做他的孝子,过他本该拥有的人生。
是她,使他如此为难。
“相公,对不起…”她觉得心酸,更觉得羞愧,对万青,她辜负良多,甚至在跟陆婉仪一番交谈之前,她从来就没有跟这个男人过一辈子的打算,即使有了一起生活的打算,更多的还是为了修炼,为了磨砺自己的心境,她从没有把万青当成真正可以依靠的良人,可是他却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把她当成要照顾一辈子的人,为了她,在阴间努力地打拼着。
“夫妻之间,不必说对不起。”万青侧过脸,眼神柔柔地望着她,忽地便有了一丝笑意,“你说,你本是希望我还阳,那么现在呢?走过孤寡坊之后,你改变了主意?”
温照怔怔地望着他,这样的眼神有种水一般的温柔,让她有种快要溺死般的窒息感,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隐约在享受着这种窒息感,难受,可是更多的却是欢悦。
“是不是在看到孤寡坊的那些可怜人后,你就改变了主意?”万青似乎打定主意一定要问个明白,又问了一次。
“我…只是…”温照忽地有些脸红,这样的眼神下,她说不出逃避的话语,支吾了片刻,终是老老实实道,“我只是想着,那些孤魂野鬼太可怜,若有人能救他们于水火,这样的人,一定是英雄…”
说完,她的脸色就更红了,这种天真而单纯的想法,似乎更适合像胡绯这样的天真单纯的少女,而她这样的女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念头,便显得幼稚愚蠢。
“你希望我是英雄?”万青眼中的笑意更深了,禁不住抚她上红透的面颊,那温润的触感让他生出爱不释手的感觉。
“不、不是…”温照大羞,连忙否认,可是一触万青眼中的笑意,终还是低声道,“只是有那么一点…不是必要,那只是每个女子心中的憧憬,就像世间男子总希望自己的妻子美丽温柔大方一样,可是事实上…并不都是这样,我觉得,无论相公选择留下,还是还阳,顺从自己的心意就好,不管相公选择哪一个,我都会支持的…”
“你希望我成为英雄,哪怕只是憧憬,便是认可我是你相伴一生的夫君,对吗?”万青的心,倏地变得无比的轻松,一直以来,隐隐的担忧,就此不翼而飞。
温照愣了一下,脸色顿如猴屁股,一直红到了脖子底下,话还是说漏了,这个男人平时看着挺木讷的,怎么这会儿举一反三反应挺快…诶,等等,刚才他们好像不是在说这个吧,话题怎么一下子就转开了?
“总之,相公的决定,我一定支持,就是这样…太晚了,相公早些歇歇吧。”
慌乱地想要逃回房去,但万青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气息喷在她的耳畔,低柔的声音传入她的心中。
“照娘,我说过,要补你一个洞房花烛…”
“相公,这种时候,还说这个做什么?”温照又羞又恼,眼下事情一团乱麻,哪里还顾得上这个。
“我也说过,要让你成为判官夫人…”
“那时候是开玩笑的好不好…”
“可我是认真的…”
“这种事情不用太认真啊,真的…呃…”温照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你说什么…哎哟…”
鼻尖正撞上万青的下巴,又酸又疼,眼泪都快下来。万青忙松开了她,转到正面,想要帮她揉揉鼻尖,被她一巴掌拍开。
“别碰…”好一会儿她终于缓过劲来,拿袖子擦擦眼泪,追问道,“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决定留在阴间?你真不想回阳世了?”
万青轻笑,道:“我只是觉得,做为男人,说话要算数,就算要还阳,总也要先让你成为判官夫人,至于洞房花烛,看你喜欢吧,在阴间或是阳世都成,挑个好日子,你看行吗?”
“难道你不想回去承欢爹娘膝下?”温照愕然,总觉得以万青的孝顺,不该这样快就做出决定。
“若是我此时又活了,如何向世人交代,总不能一辈子藏在家中不出门,如此,我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万青轻轻摇头,长叹一声,“不若在阴间好好干一场,为爹娘和幼弟攒些阴禄,将来二老归于泉下,我仍能尽孝于膝下。”想了想,又笑道,“便是要还阳,总要隔上十年八年,待到旁人都不认得我时才好。”
他想得深远,最大的顾虑,就是此时还阳,非得吓死丰城一大半的人不可。温照就压根儿想不到这一点,因为整个丰城,除了陆婉仪和万家二老见过魂身的她之外,压根儿就没人认得她,她青天白日招摇过市都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万青往街上那么一走,可就问题大了。即使他生前因身子不大好,没有整天在街上闲逛,可是万家年年行善,这些事情他身为长子嫡孙,总是要出席的,丰城里,不说人人认得他,少说也有一半的人认得。温照该庆幸,她送万青的肉身去天宁寺的时候,是背着他的,脑袋垂在下面,如果当时万青的头是竖着的,恐怕刚进城门,就能吓昏一大帮子。
“难道搬家不行?”
温照咕囔了一句,看到万青苦笑,她也就不说话了,万家的根基在丰城,搬家,谈何容易,去别处立足,没有根基,以万家的家财,岂不是如同一只没有看护的肥羊,是只狼就想扑上来咬几口。这种事情,果然还是男人考虑得更深远周到一些,不像她,通常只顾眼前。(未完待续)
第一四一章 养神诀
“那二老那里…你就不交代了吗?”
总觉得万青明明可以还阳,但却选择了留下,多少都对不起万家二老,即使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温照也能感觉到二老对万青的疼爱,每年清明祭祀,收到的祭品足够她和万青不用为钱财而忧愁,这还是被冥务司扣去了大半税费以后。
“我入梦去说。”万青的神色略黯了黯,但很快就振作精神,爹娘会理解他的想法,母亲也许是难过一段时间,但是父亲一定会支持他,因为他选择留在阴间,可以救助更多的人,济世救人,这是万家传承数代的家风。
温照想了想,取出一支安魂香交给他,嘱咐道:“多加小心。”入梦之术,并不十分安全。顿了顿,又道,“你已累了几日,先休息一晚,勿要多思。”
此时已是深夜,阳世正是艳阳高照时,万家二老自然不可能入睡,万青要施展入梦之术,要等到明日才行。温照恐他多想,因此特地嘱咐他要好好休息。
万青明白她的心意,只道:“放心,为夫心中有数。”
果然就好好休息了一夜,温照起先还不放心,隔半个时辰就偷偷摸摸到西屋的窗下观察,看到万青坐在书案前不知写着什么,几次想进去催促他休息,但又怕扰了他做正事,连着看了两回后,她终是忍不住不了,到第三回去时就决定,一定要让万青休息,哪料到这一次去看。万青却已经盘膝坐在床上,一副入定的模样。温照愕然半晌,终是一笑,径自回了西屋。
以修炼代替休息,其实效果比简单的睡觉还要好一些,修炼休息两不误,看万青的模样儿,似乎早已经熟悉了这样的休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其实比谁都努力。所以她也不能输给他呢。
了无睡意,她把活鱼给她的鱼鳞取了出来。这上面记录的养神诀,她还一直没时间研究呢。养神?养的什么神呢?
“夫神者,本也,精气为物,凝而化神,可以观照补损…”
第一句就解释了神的意思,似乎是挺清楚的,神是人的根本。以温照的理解。魂魄就是“神”,或者是“神”的一部分,肉身死了。可是“神”还在,所以人死后,可以在阴间继续生活下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肉身的消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否则也就不会有轮回之说了。精气为物,凝而化神,也不难理解,精和气,其实一个指的是肉身,血肉、发肤、津液都是精,人活着的时候,“神”依托在这些上面存在,而死后,就以气为凝,魂魄在阴间能变成阴魂,正是因为阴间的阴气无时无刻不在滋补着,所以阴魂之身,说白了,就是“神”依托在阴气之上而存在。
而且这似乎也从某个方向解释了她还阳以后,体内阴气突然大增的原因,要知道,她先前为阴魂之身时,吸纳的阴气有相当一部分用来凝实魂身了,这个凝实魂身的过程,也可以理解为给神穿上衣服,穿得越厚实,“神”就越稳定,表现出来就是她的魂身无限接近于可以显形。
可是当她有了肉身以后,还有什么比肉身更厚实的衣服吗?于是先前用阴气凝实的魂身顿时就显得多余了,重新化为纯净的阴气,回到她的体内,这才造成了她修为暴涨的现象。
不过最后六个字,她就看不太明白了,可以观照补损?观的是什么,补的是什么?想了好久,没有头绪,索性就不想了,直接去看下面的修炼方法。
观想?
养神诀的修炼方法其实并不难,就是在脑海中想像一样东西,“神”本无形无质,虚无飘渺,想要修炼它,使它变得强大,就要先赋予它一个形状,有了形状,再赋予它质量,有了质量,再赋予它属性,有了属性,再赋予它品格,之后,才是一个完整的、强大的神。
当“神”修炼大成以后,便可以脱离肉体、无须精、气的依托,自由自在,瞬息万里,天地无处不可往,一个念头,便可念头神至。
好像有点玄乎。
温照看得晕乎乎的,这养神诀似乎比养气诀厉害多了,因为它直接修炼人的根本“神”,就连她先前修炼养气诀,也是间接为“神”服务的”,似乎活鱼早就料到她会有还阳的一日,所以先给了她养气诀,让她可以更好的保护“神”,所以在墓室里的时候,她一碰触到自己的身体,就立刻还魂,连丝毫阻碍也没有,因为她的“神”被保护得太好了,没有受得任何外来气息的污染,养气诀修炼出来的阴气,比任何阴气都要纯净,一丝杂质也没有,所以她的“神”可以毫无负担地回到身体里,恐怕当初她能附到陆婉仪的身上,也是这个原因,干净完整、毫无瑕疵的“神”,碰上一个不设防的肉身,就跟雪花落入清水中,不用费什么力就能融成一体,可如果是一滴油的话,落到清水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融合的。
先修炼试试看,观想一个什么东西好呢?不能太复杂,太复杂了观想会很吃力,虽然养神诀里也说了,观想得越是细微入致,就越容易赋予更多的属性,“神”也就越强大,可是这份强大与修炼难度是成正比的,温照还不打算炼个百儿八十年的,还在那里死命地观想“神”的样子,差不离儿就形了。
要不,就观想一条鱼吧,以活鱼为参照,现成的,都不她去细想,把活鱼从眉心里拎出来,照着样子观想就行。
“道藏…道藏出来…”
活鱼装死。
温照气结,关键时刻,这条活鱼永远都不靠谱。她想了想,转而跑到院子里,把小青狐从院墙上抓了下来。
“干嘛呢?”小青狐有点起床气,冲着温照龇牙,睡眼惺忪的模样挺可爱。
“没事,你睡你的,别动就行。”
温照找了块垫子,放在床前,然后把小青狐放在了上面。垫子软乎乎的,趴在上面挺舒服,小青狐翻个身,还真就不理会她了,继续打瞌睡。
其实观想只狐狸也不错,尤其是这么可爱的小狐狸。温照瞅着小青狐的模样,也挺满意。盘膝入定,脑海中,一只狐狸的形状被她一点一点地勾勒出来,当然,以她现在的能力,还勾勒不出实质的形象,不过是几根线条组成的狐狸而已,有点像素描。
有些地方勾勒不出来了,她就睁开眼睛再看看小青狐,然后闭目继续观想,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唔,还是睡着的。
“喂喂,你到底干嘛呢,爷可是不给白看的…”小青狐眯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温照盯着它瞧来瞧去。
“别动别动,你一动我就观想不了…”
小青狐一改变姿势,温照脑海中那只睡着的小狐狸就观想不下去了。
“观想?”小青狐一下子跳了起来,来了精神,“你在修神?啧啧,爷想起来了,是在墓室的时候,道藏给你的法诀?爷就说,师父笨到家,徒弟傻没边,道藏就是个不靠谱的家伙,光给你法诀,也不教教你一些修炼常识,小女娃儿,你这是人不打算当了,改行做狐狸了吗?傻是傻了点,不过爷一点儿也不介意,就收你做第十八个女儿…”
活鱼怒目,一下子从温照的眉心里钻了出来,小样儿,别以它瞧不出这只臭狐狸的险恶用心,想长辈份儿,门儿也没有。
温照被吓了一跳,顾不上谴责活鱼先前装死的行为,连忙问道:“狐祖,难道人不能观想狐狸吗?”
小青狐甩了甩尾巴,先鄙视地看了一眼活鱼,然后才老气横秋道:“你搞懂神是什么东西了吗?”
“魂、魂魄?”温照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自己的理解。
活鱼白眼向天,人笨是没治的。
小青狐嗤笑一声,道:“神,为人之本,这个你懂吧?”
温照用力点头,养神诀的第一句话就是“夫神者,本也”。小青狐露出嘲笑的表情,又道:“什么是本,就是根本,根基,人之所以为人,因为上天赋予的根本,就是人,像爷这样的,上天赋予的根本,就是狐狸,所以修神时,只能修自身,你的根本是人,你修神也只能修人形。”它又开始龇牙,露出一个典型的狐狸笑脸,“你要是想做狐狸,照着爷的样子修也成,爷不介意让你多看几眼。以后修炼用用脑子,别把道藏给你的东西当宝,当心被坑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活鱼再次怒目,臭狐狸,败坏它的名誉,不就是欺负它不能讲话吗?鱼唇一张,一连串的泡泡吐了出来,在温照的面前排成了两排。
温照一眼扫过去,顿时哭笑不得。每个泡泡里,都是一个女子的形象,或是娇艳,或是清纯,或是秀美,或是冷傲,简直就是各种美人的集合。活鱼是打算让她挑一个形象来观想吗?那她干嘛要观想别人的模样啊,拿个镜子照自己不就行了。(未完待续)
第一四二章 观想
小青狐在一旁嘲笑:“修神大成后,肉身便会与神一般模样,小女娃儿,道藏嫌你生得丑,特地给你找了一群美人儿的模样…”
温照顿时沉下了脸,狠狠瞪了活鱼一眼。伸手取过妆台上的菱花镜,照了照自己,好吧,虽然她没有天姿国色的容貌,可是怎么也算不上丑吧,鱼就是鱼,一点审美的能力也没。不过观想的时候,顺带把脸上的一些小缺陷修正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一巴掌把身前的泡泡全部拍碎,温照盯着镜中自己的面容,非常认真地考虑着,哪些地方应该修正,眉毛可以再弯一点,细一点,唇部的曲线可以再完美一点,眼角应该再翘一点,适合眉目传情,脸颊上要不要点个小酒窝呢?据说有小酒窝的笑容最妩媚了,不知道万青会不会喜欢。
活鱼一看泡泡全部被拍碎,顿时气得口吐白沫,尤其是看到小青狐捧着肚子开始满地打滚,它全身的鱼鳞几乎都泛上了一层红光,恼羞成怒,一头向小青狐撞去。
“哎哟哟…”
小青狐一个不防被撞了个正着,疼得哇呜乱叫,脑袋一甩,张嘴就咬向活鱼,牙齿在鱼鳞上划出一道白痕,没咬破,反而差点硌了它几颗牙。
一时间,一鱼一狐就打成了一团,温照这时已经开始观想自己模样,哪里还顾得上它们,随它们闹去。
修炼不觉时长,须臾已至天明,阴间没有鸡叫。但自有晨钟报晓,听得西屋里传来声响。一夜无所获的温照连忙便出来替他准备清水干巾,热茶寒食。
观想自己,远比观想狐狸要难得多,尤其是出于女子爱美的天性,一边观想一边还要忍不住琢磨如何修饰面容、身体上的缺陷,这也不满意,那也难以决定,自然是毫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