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爷看得上你是你家祖坟冒青烟,现在嘴硬啥,等你见了爷家的六姐儿,别腿软得走不动道儿才好…”小青狐哇哇大叫。
“本捕头眼睛还没瞎,瞧谁都不会瞧着狐狸走不动道,告诉你小狐狸精,本捕头天天巡街,让你家的狐狸们都夹紧尾巴藏好,敢到丰城来害人,爷见一个逮一个,打死不论。”
“逆子你给我闭嘴。”李大夫又恨不得把这混帐儿子一棒子敲死,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狐狸啊。
“你打得死爷家里任何一只小狐狸,爷以后管你叫祖宗。”小青狐嗤鼻,就这几手花拳绣腿,西山上虽然拉出一只小狐狸,还是没成精的那种,都能让这臭小子吃不了兜着走,要不是瞅这小子胆气还算足的份上,爷才瞧不上。
温照伸手揉着额角,只觉得头都大了,也不明白小青狐怎么就跟李不平看对眼了,这架吵得,一点儿水准都没有,看着李大夫的脸都快皱成橘子皮,想必这个当爹的大概比她还头大。
马车前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就听着外面李不平把马鞭挥得呼呼作响,大概是活剥狐狸皮的心都有,多少存了早点赶到天宁寺,请和尚收妖的心思呢。
“爷是从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爷的姐儿有多好,不是爷瞎吹…臭小子你慢着点儿,别以为到了天宁寺爷就怕了,告诉你,惹恼了爷,爷能把天宁寺掀翻,那些光头们也只能看着,你信不信…哟,越说你还越快了,瞧你这点儿出息…我说老头儿,你这儿子不能这么养,都养废了,刚才爷还觉得他有那么点儿胆色呢…”
小青狐喋喋不休,李大夫愁眉苦脸,温照则是不吭声儿,瞅这情形就知道这位狐狸祖宗没啥恶意,只是不明白它怎么就看李不平,大有真的拉去作上门女婿的意思,这种情事她还真不好随便插嘴,干脆就旁观好了。
没多大一会儿,果然就到了天宁寺,听着车厢外头传来和尚撞钟的声音,小青狐也就住了嘴,它嘴上说不怕天宁寺,当然,事实上它也是真未必就怕,不过到底还不想现在就跟天宁寺对上,惹了和尚不打紧,就怕把道士也招了来,它才阴了龙虎山天机一把,不想现在又被算计了,于是眼珠子一转,从温照的怀中跳起,直接窜出了车厢。(未完待续)
第一三七章 回阴间
李不平正拉马停车,冷不丁瞧见它窜了出来,三闪两闪就没快要没了踪影,忙喝道:“狐妖休走!”却哪里来得及去追,眼瞅着就没了影儿,他这才怒道,“还道是什么了不得的狐狸精,若不是跑得快,本捕头一拳捶死几只。”
“休要胡言。”李大夫从车上下来,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不许对胡大仙不敬。”一边说一边眼瞅向温照,就怕温照向小青狐告状,虽然他不知道温照一个凡人女子为何会跟狐妖在一处,而且还似乎很亲密的模样,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女子定有不凡之处,在她面前,还是慎言为好。
温照看到李大夫警惕的模样,不由得失笑,道:“妾身不是多嘴之人。”一顿,又补上一句,“妾身曾见过西山的胡家六姐,确是温柔妩媚,天姿国色,便是妾身见了也有心动之感,李大夫,不如就让李捕头见上一见?”
赤裸裸的调侃,谁让李大夫拿这眼神儿看她,倒似她也是只狐狸精似的,瞧得人心里头不大爽利。
“小娘子说笑了…说笑了…”李大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连连揖手,忙又问道,“不知尊夫在何处安歇,还是先去瞧病,莫耽误了病情。”
一提到万青,温照顿时就没了调笑的心思,连忙在前领路,道:“李大夫,这边请。”
李不平连忙帮着提药箱,亦步亦趋地跟在李大夫的身后,心里却真有些琢磨开了。莫非那胡什么六姐的,确实长相极美。总听说狐媚狐媚的,也不曾见识过,不知怎么个媚样儿。
不觉便已走到了万青住着的那间客房,温照请了僧人帮忙照看,这僧人倒也尽心,就守在客房外诵经,见温照请了李大夫来,他便合什一礼,离开了。温照追过去。道了一声谢,这才请李大夫进屋。
“李大夫。这就是我家相公,已是昏睡许久,烦请您给摸摸脉像。”
请了李大夫在床沿边坐下,温照又忙去推窗,这屋子里门窗紧闭,光线十分昏暗。李大夫眯了眯眼,一时也瞧不见病人的面相,便先摸脉。口中问道:“尊夫这般昏睡。有多久了?”
“啊…有…有两年多…呃,是两天了…”
温照答得有些结巴,下意识地说了两年。一想不对,又改了口,万青这模样儿哪像昏睡了两年多的,血肉丰满,面色红润,心跳有力,呼吸平稳,说两天恐怕还有些嫌多了。
李大夫又问道:“昏睡之前,可有什么异常症状?”
“呃…”温照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她请李大夫来,不过是想知道万青的身体有没有什么隐患,不是想治病啊,就这病,李大夫也治不了啊。
窗户推开,屋里瞬间亮堂了许多,这时李不平却突然惊咦一声,脱口一句话替她解了围。
“爹,这人怎么瞧着有几分眼熟啊。”
温照眼前一亮,莫非李不平还记得万青,若如此,那他就一定是阴间的那个李不平了。
李大夫对这个无心学医的儿子心中存了气,这时爱搭不理,斥道:“安静,莫扰了老夫诊脉…”话音还没落下,他就忽地拧起了眉,露出怪异的表情,“这脉像怎地如此奇特?跳动有力,乃无病之像,可又有力无气…不接地气,倒似飘浮无根一般…啊,这这这…是离魂之症…”
松了手,李大夫惊得一跳而起,再仔细看万青的面相,又是大骇,失声道:“这不是万财神家的大少爷…他他他不是已经…这不可能…”
说着,整个人都向后仰倒,竟是骇得站不稳了,唬得李不平一个箭步窜上前去,一把扶住自家老爹,慌道:“爹,你有话慢慢说,万事有孩儿在…”
你在顶个屁用…李大夫瞪他,但心中实在是骇得狠了,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是抚着胸口直喘粗气。
温照也被他骇得不轻,连忙把椅子端过来,让李大夫坐下,口中忙不迭地解释道:“李大夫,你定是认错人了,我家相公姓温,不是什么万财神家的大少爷…”顺口给万青改了姓,然后继续道,“妾身与相公非是本地人,乃自外地而来,路经丰城,不料相公忽得急病,昏睡不醒,妾身听说李大夫乃有神医之名,这才来请,委实是头一回见,您再仔细瞧瞧,便是人有相似,必也有不同之处的…”
她信口胡扯,也是一时没有料到,李大夫居然认得万青,现在恍过神来,想想也是,听说万青生前身子骨是不大好的,李大夫医术高超,想来没少去万府给万青诊病,真是阿弥佗佛,她光记着不能吓到万家二老,却一时疏忽,倒把李大夫给吓了个半死。
李大夫听了她的解释,这才渐渐喘过一口气,再仔细看了看万青,一只手捋捋胡须,道:“不错不错,虽是看着极像,却也有些不同,尊夫气色极好,不似有病之身,那万家大少爷生前,却是面色常泛青白,先天有不足之症。”
确认不是一个人,李大夫的面色明显好看了许多,神情也镇定了,居然老神在在又去给万青摸脉。
呃…温照瞪眼,这样也行?她只是随口胡说的好不好,之所以这样笃定,是因为她料定李大夫就算给万青看过病,也不可能对万青十分熟悉,毕竟又不是日日相处,不想李大夫居然还真看出不同来。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奇怪,冥君的腰牌能保肉身不死,定然是有滋养之效,在身边放了两年多,日夜受其滋养,就算有什么先天不足的病症,也早给补全了,昨夜她又给万青补了一夜的至纯阳气,这会儿他的气血旺盛,若不是缺了魂魄,恐怕一般的健壮之人,也未必会比他更好。
“嗯,果然是离魂之症…”再次摸脉,李大夫显然做出了确诊,于是面色渐渐显得严肃起来,沉吟片刻才道,“不知尊夫是否曾招惹什么阴邪之物,这离魂之症,多半便是因此而起,此病非人力可为,小娘子若想尊夫早日魂归,还须请教高人。”
“高人?”温照大奇,难道还有人能从阴间把魂魄招回来不成?不过这位李大夫还真是名不虚传,这脉切得那叫一个准,当初万青夭亡,可不就是被小狐狸的阴魂给冲撞了,阴气加上妖气,又阴又邪,不是阴邪之物还能是什么。
李大夫见她不大明白的模样,便又道:“这天宁寺中,便有高人,小娘子若肯诚心相求,想必不难。只是…”犹豫片刻,终是又以年长者的姿态劝道,“老夫看小娘子也是良善之人,何必与妖物为伍,西山狐大仙虽不为害,但终非同族,还是勿要与之太过亲近为好。”
这是怀疑万青得了离魂之症与狐狸有关么?果然又说对了。温照都有膜拜之心了,面上自然是喏喏应着。
“多谢大夫提点,妾身受教。”
虽然她不可能跟狐狸断绝往来,但李大夫的一番好意,她还是明白的。不过李大夫的话还是提醒了她,如果真的能把万青的魂魄从阴间招回来…唔,这事儿还是先跟万青商量一下为好,看他自己的意思,毕竟如今他在阴间,即将主宰一方,为万民父母,正是前途无量之时。
唉,真是两难啊,若是就此还阳,万青之前的努力,岂不全部付之东流,若不还阳,这肉身可怎么办,总不能长期养在佛寺之中,不说别的,光是找谁来照顾他,都要为难死她,不可能天天让僧人来照顾。除非是送回万家,可这事儿怎么跟万家二老解释呢?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冥君肯不肯放万青还阳,还是未知之数啊。
送走了李大夫和李不平之后,温照就陷入了沉思之中,无论如何,她都要回阴间,这事必须跟万青商量好了才能决定。
托这里的僧人照顾一、二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稍稍安排了一下,想想还是不放心,温照又去找了李不平,再三拜托,捕头嘛,照应一个人应该没什么问题,李不平答应得到是爽快,也不知道是他记忆中还留着对万青的一点印象,还是仅仅因为他捕头的身份,本来就有照顾丰城子民的职责。
重又来到鬼门关前,温照深吸了一口气,肉身入阴间,她这心里还真是七上八下,可是没办法,只能相信小青狐的话。
“快点吧,一路上就看到你磨蹭,不若往日爽利。”小青狐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听它这话,就知道它一直没离开太远,始终跟在温照后头。
温照也习惯了它的神出鬼没,狠狠瞪了它一眼,终于一步迈进了鬼门关。
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就和平日进出鬼门关一样,似乎在水里缓缓涉着,有阻力,却又不大,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走了进去。然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阴间的某个角落里,却乍然出现了剧变,似乎整个空间都在颤抖,某种沉寂了不知千年万年的东西,在这片颤抖的空间里,像沸了的水,开始翻腾。
只有两个人察觉到这种剧变,一个是冥君,一个是万鬼之祖。(未完待续)
第一三八章 伞
此时冥君深入阴荒之地,仍在与万鬼之祖谈判,可这万鬼之祖被阴煞之气侵染得深了,脾气越见阴戾暴烈,刚见面,二话不说,两位阴间巨头就先打了一场,足足打了七日七夜,未分胜负,这才罢手言和,坐下谈正事,可往往话说不上几句,万鬼之祖戾气上来,就又是一场好打,以至谈判进度缓慢,好在冥君沉下得气,慢慢地说,总算是把事情说清了。
万鬼之祖虽然脾气阴戾暴烈,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之后几次脾气发作,都让他强按下来,一张青白的阴森面孔,越发显得青面獠牙,可怖之极。
眼瞅着就要说到重点了,两位阴间巨头却同时察觉到阴间剧变,骇然间,又同时脱口道:“阴源暴动!”
阴间之所以存在,以无尽阴气为支撑,而阴气自何而来?便是阴源之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断绝。而这阴源之地,深埋于阴渊之下,从不现世,又怎么会突然暴动?
“冥君,你干了什么?”万鬼之祖疑心甚重,头一个就怀疑到冥君的头上。
冥君没好气道:“我跟你在这里磨了这么多日,我能做什么。”这万鬼之祖虽然没有被阴煞之气消去神智,可这智商真是不大管用。
万鬼之祖愣了愣,一想也是,冥君又没有分身术的本事,魂念飞快地在阴荒之地转了一大圈,才哑着嗓子道:“我阴荒之地没有什么异常之处,问题一定出在你的地盘,你这王八蛋。还老神在在,赶紧查去啊。”
根本就不用万鬼之祖说。冥君的魂念早已经飞回冥府,以冥府为中心,四下探查起来,很快就探查到了温照的身上,顿时就是一惊,再看到旁边那只贼眉鼠眼的小青狐,冥君连扯道雷当场劈死这只狐妖的心思都有了。
可惜他现在是鞭长莫及,就算小青狐现在就出现在他眼前,也照样拿这只狐狸祖宗没办法。
“没事。只是有生人入了阴间,身上的血肉生机引起了阴源的反应…”冥君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掌心一翻,一把黄扑扑的玲珑小伞被他抛了出去。小伞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转眼间无影无踪,倒把万鬼之祖看得一愣。
“你出入阴荒之地不受煞气侵害,全靠这把阴阳如意伞…桀桀桀…没了伞,老夫揍你如揍猫,冥君,乖乖地留下给老夫做个手下吧…”
须臾间。万鬼之祖就露出狰狞之色。
冥君长叹了一口气。这万鬼之祖的智商真是堪忧啊,跟这样的笨蛋谈合作,他都觉得侮辱了自己。
不提这边两大阴间巨头又狠狠打了一场。却说温照那边,见自己在阴间果然平安无恙,心中顿时大松一口气,对小青狐笑道:“果然无事…”
小青狐昂着脑袋,得意道:“爷的话,啥时候错过,相信爷,得永生。”
这还得瑟上了。温照一阵好笑,忍不住在它头上揉了一把,小青狐也没在意,耳朵抖抖,越见得瑟了,四条短腿一发力,颤颤地就跑到她前面去,尾巴也晃成了一朵花儿。
虽然是狐妖,但其实很可爱吧,温照跟在后面,默默地想着,或许正是这样,所以她才能跟狐狸们相处得自然,狐狸确实没有人性,但只要不把它们当人看,狐狸们还是相当可爱的,至少小青狐在吐槽儿女们一个个不成家的时候,连那些她都没有见全的狐妖们,也显得可爱起来。
行出没有多远,半空中,一把油纸伞从天而降,罩在了温照的头顶上。
“咦?”
温照抓住伞柄,愣了一会儿,下意识地抬头往天空看去,阴间的天空一如既往地阴霾,无尽悠远,什么也看不到。
“这伞哪儿来的?”
她试图把伞扔开,谁知才一松手,那伞就又自己飞了回来,牢牢地罩住她的身体,温照大愕,转头就问小青狐。
“嗤…”小青狐很是不屑地嗤笑一声,“宝贝,冥君那王八蛋的,给了你你就拿着呗。”神态有些悻悻,不复方才的得瑟。想给冥君捣点乱,谁知道这王八蛋也真狠得下心,人还在阴荒之地没有回来,竟然把最趁手的宝贝送了出来平乱。
阴阳如意伞,这件宝贝和小青狐的颠倒诀有异曲同工之效,可以倒转阴阳,同时还能隔绝阴荒之地的阴煞戾气,冥君敢深入阴荒之地,跟万鬼之祖谈合作,正是因为有阴阳如意伞护身,现在他为了隔绝温照身上的血肉生机,把阴阳如意伞送了出来,估计他在阴荒之地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这样一想,小青狐又振作了精神,不管是大麻烦还是小麻烦,只要让冥君那王八蛋有一阵子不好过,它就算报复过了。尾巴重新摇成了一朵狐尾巴花儿。
温照也不是个傻子,小青狐一说这把伞是冥君的宝贝,哪里还不知道缘由,心里微微一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说到底,这事情还是冥君先做得不地道,她才不管冥君身为阴间的主宰有多厉害,只要道理在她这边,她就不害怕。她和万青明明都没死,冥君却把她和万青的魂魄弄到阴间,这笔帐,有得算。
于是便听了小青狐的话,撑着伞很是心安理得地回了家。一路上遇着不少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对她不免多瞧几眼,毕竟在阴间撑伞,还真是头一回见着,阴间也不是不落雨,可大家都是阴魂之身,雨水落下来,穿着身体便过了,连衣裳都打不湿,还要撑伞做什么。
温照倒是坦然,对不认识的人,由他们看去,对认识的人,便笑着打招呼,顺带解释一下,这伞好看,她撑着好玩的。黄扑扑的油纸伞,论颜色,谈不上好看,可做工却是十分精细,伞柄光滑,透着玉质的光泽,伞面虽没什么画儿装饰,可是那桐油刷得极好,锃光锃亮,都能当半个铜镜照了。
于是这解释也勉强说得过了。
回到了家,温照便瞅着伞发愁,总不能在屋里还撑着伞吧。这伞倒也有趣,竟似明白了她的想法似的,倏地缩小,差不多五、六寸长的时候,就不缩小了,伞面一合拢,伞柄作尖插进了她的发髻里,竟然成了一支伞状的簪子,倒也显得精致玲珑。
万青不在家中,温照也不意外,知道这阵子他忙着走访各县城隍司中的孤寡坊,三、五日不归家也是正常的,只是她这边的事情比较着急,也没心思慢慢在家等,谁知道万青还要过几日才回来,仔细考虑了一下,温照就又去张三家中借了毛驴,打算直接去堵万青。
等到骑驴的时候,才发现不行,她往驴身上一坐,小毛驴直接就趴下了,四蹄跪地,一双圆圆的驴眼瞪得有铜锣大,大抵也是不明白,一向轻盈的温小娘子,怎么突然就重如泰山了。
温照赶紧跳了起来,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拍后脑勺,可不是重了嘛,她现在是肉体凡胎,沉重无比啊,别说小毛驴了,就是自家那匹马,也休想驼得动她。
“没事了,你回家吧…”
塞了小毛驴一把草料,温照一转身,就看到小青狐捧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四肢抽搐,好像笑得抽筋了。
“笑什么笑,肉身本来就重…”温照没好气地瞪它,以为谁都跟狐狸似的,轻得没分量吗。
小青狐大抵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嘲笑她有些不厚道,从地上爬起来,抖抖毛,身形倏地变大,竟与小毛驴的体形相差不多少,直把温照吓了一跳,它倒又乐了,圆溜溜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
“得了,这阴间也没啥驴啊马的能驼得动你,爷今儿心情好,免费驼你一回,瞅什么瞅,告诉你,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下回爷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骑狐狸?这倒新鲜,温照想了想,骑就骑,这位狐狸祖宗都不介意,她还能不敢骑么,提了裙角,侧坐上去,软软滑滑,一点儿也不搁屁股,就是没有抓的地方,这一跑起来,还不把她摔下去啊。
正着想,忽然觉得身后有个软中带弹性的东西顶住了她的腰和背,回头一瞧,竟是一条狐狸尾巴,弯成S状,两个弧度正好抵住她,不让她向后倾倒,呃…不对,不止一条,而是三条,一条抵在她背后,两条一左一右绕到她的腰边,牢牢将她拱在狐背上。
“爷的背上,稳当!”小青狐又开始得瑟。
温照瞧着有趣,好奇问道:“狐祖,你究竟有几条尾巴啊。听说最厉害的狐狸,能长九条尾巴。”她估摸着,小青狐应该也有吧。
“扯,那都是无知的人瞎扯,狐狸都长一条尾巴,长九条尾巴的不是狐狸,是怪物。你们人类还传说有三头六臂呢,你长得出么?”小青狐用力吐槽。
“这不是三条么?”温照摸摸左右两条狐尾。
“那是爷用法术变化出来的,假的。”小青狐冲她翻白眼,懒得再说,一猫身,就窜了出来。温照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速度太快,风太大,逼得她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张嘴了。(未完待续)
第一三九章 孤寡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万青去了哪处孤寡坊,不过也不要紧,狐狸跑起来速度飞快,还有个管用的鼻子,不到小半天的时候,它就带着温照跑过了四、五处孤寡坊,每到一处就闻来闻去,然后再决定往哪个方向跑,果然在第六个孤寡坊里,堵到了万青。
万青正抱一个幼童,低头与一个白发老者说话,神情中充满了悲悯、怜爱以及一抹不容忽视的坚定,正是这种表情,让他原本文弱俊美的面庞,多出了一份刚毅与威严。在这样一个充满凄切寒冷的孤寡坊中,他就像是一个散发着温热的太阳。
那幼童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瘦瘦小小,眼神儿也有呆滞,瞧着不像正常孩童,此时却无限依恋地依附在万青的怀中,神情变得详和安静,甚至嘴角都微微上翘着,两只瘦弱的胳膊紧紧抱着万青的胳膊,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水草般。
若是在之前,温照还不觉异常,可是先前她已经经过了四、五处的孤寡坊,像这个模样的幼童,有不下数十,小青狐倒是知道一点,告诉她,这些看上去不太正常的幼童,都是阳世间未出娘胎就死去的婴孩,因不曾出生,便也没有祭祀,连神智都不全,所以全都被送到了孤寡坊,若有人照应,便能渐渐长大,等到满了百年,神智渐开,便可轮回再世为人,若无人照应,这些不成形的婴孩,便会慢慢化为阴间一缕阴尘,连重入轮回的机会也没有。温照现在看到的这些幼童。已经算是运道极好,被人照应着长大了的。
温照不是心硬的人。不提其他各种惨状,只看着这些眼神呆滞的幼童,心里头就软成了一滩水,仿佛更能明白,为什么万青一心一意要帮助这些孤寡坊中的孤魂野鬼,为什么明知是一团烫手的山芋,他却义无反顾。要做点什么,无论做不做得到,都要去做。
这才真正可以令人仰视的男人。不在于修为有多高,不在于身份有多尊贵。不在于他曾经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他只是在尽他所能,去帮助他眼中所见的弱小无助,这份勇气,这份胸襟,在她看来,比空许一个宏大的誓愿却始终无法完成的地藏王菩萨,更加伟大和高贵。
能成为这样的男人的妻子,她竟觉骄傲无比。一时间。她犹豫了。若此时万青选择了还阳,那么他在她的心中,将彻底落入了泥浆里。不复这一刻的伟大与高贵,这样的反差,她能接受吗?可是她不能指责什么,万青如果选择还阳,也是人之常情,就连她自己,不也在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活着的那一刻,惊喜之极吗。只要是人,没有不想活在灿烂的阳光下,尽情地呼吸阳世中那温暖清新的空气,没有不想承欢在父母膝下以尽孝道的。
说出实情,万青必然要挣扎与抉择,要在两难之中做出选择,他该有多痛苦,不如什么也不说,让他完成他的事业,也成全自己对一个男人的最大期望,就像紫霞仙子所说的那样,“我爱的男人,是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彩色云彩来迎娶”,这是世间所有女子最期望的男人。
只是太自私了。
这样的想法,太自私,温照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竟也和普通的女子一样,有着这样俗气自私的想法,为了让万青成为盖世英雄,而强行剥夺他为人、为人子、享受美好生命的权利。
“喂喂,小女娃儿,你掐爷的肉干什么,爷招你惹你了?”
却是温照在矛盾中感到无比的羞愧,一不留神,就掐住了小青狐背上的一块肉,掐得它哇哇乱叫。正是这一叫,惊动了万青,头一抬,惊喜道:“照娘,你怎地来了?”忙就向身旁的白发老者告罪一声,又把怀中幼童放下,向她走来。
温照看着他大步走来,渐渐地近了,眼中的惊喜是那么的明显,那幼童离开了他的怀抱,表情明显变得惊惶无助,然后被那白发老者抱住,轻声安慰着。
“相公…”
她嚅嚅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万青已是走到近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惭愧道:“这几日不曾归家,让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