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听见陈家的脸四个字,一时又像有什么梗在喉咙,胸口那里闷的慌,小喜正说的高兴,见珊瑚不说话,低头看时,才见珊瑚白了脸,双手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忙问道:“姐姐你怎么了?”珊瑚只是摇头,小喜忙倒了杯茶,伺候珊瑚喝下,又给她捶着背,珊瑚喝了水下去,才好些,开口道:“不妨事,不需去告诉我娘。”小喜答应了,珊瑚又定定,这才脸上带了笑,去见陈母。

此时上房灯火通明,陈大嫂已经回来,正在那和陈母说些什么,婆媳两笑的前仰后合,陈大嫂一眼看见珊瑚进来,上前把她拉了过来,送到陈母身边,笑着说:“小姑现在气色,可比午时要好多了。”陈母叹气说:“只是还是瘦了好多,要好好补补。”陈大嫂手一拍,说:“我倒忘了,小姑还没吃饭。”说着就急忙招呼人把饭食摆上来。

饭菜到了,陈大嫂亲自摆好,这才上前对珊瑚说:“小姑,快来吃吧。”陈母携着珊瑚过去,珊瑚要让陈大嫂她们,被陈大嫂按着坐到了椅子上,笑着说:“小姑,我们刚用过饭。”
珊瑚这才坐下,饭菜在珊瑚眼里已经丰盛了,四菜一汤,陈母还在那里叹:“儿,你睡久了,有个你哥哥带回来的鹿脯,滋味特别,就是做的麻烦,明日再做给你吃。”珊瑚这时已放下碗,小喜忙上前打了晚汤给她,珊瑚接过碗,见是碗鸽子汤,不由愣了,陈母见她端着汤出神,忙道:“儿,这是我吩咐他们特意给你准备的,这是大补。”汤里的热气直冲上来,珊瑚不知是被热气冲的还是眼睛热了,一滴泪掉到了汤里。

陈母见了,和陈大嫂互看一眼,陈母只是叹气,陈大嫂上前笑道:“小姑,你且放心,这一年你哥哥的生意也颇为顺溜,这点补身的银子还是有的。”珊瑚一口口把汤喝下,陈母见她喝光了,脸上这才又露笑颜。

珊瑚饭毕,母女婆媳坐在一起说话消食,陈大嫂这才拿出一张纸和一个首饰匣子来,递给珊瑚:“小姑,这是你当日陪嫁去安家的嫁妆,家具已被他家用了,首饰拿了回来,这是他家写的,欠了你的妆奁,就写了一百两银子的欠契,你把它们收好了。”说着就往珊瑚袖子里塞,珊瑚脸色变了几变,对陈大嫂说:“大嫂,这样不好吧?”

陈大嫂正把首饰匣子放到小喜那里,听见珊瑚这样说,脸色一沉,只是当着婆婆,也不好发作,把凳子一拖,就坐到珊瑚面前,拉着她的手说:“珊瑚,他家都已无义,你又何必有情,他家若是还能说几句好话,这点点银子,我们也不放在眼里,谁知到了那里,他家那个样子。”说到这,陈大嫂重重叹了口气,珊瑚不由有些愧疚,对大嫂道:“大嫂。”大嫂把她手拉的更紧,道:“小姑,此后自当记得,行事多想想父母。”珊瑚耳根通红,轻轻点头。

陈母见她们姑嫂,说个不停,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如此和睦才好。”陈大嫂起身,上前替婆婆捶着说:“孝顺婆婆,自然要爱婆婆所爱。”陈母乐得直点头,笑问她:“你且说说,今日去那安家,是何光景?”陈大嫂看眼珊瑚,见她不语,才放心开口。

原来陈大嫂今日一早,听见小厮们回来报说,珊瑚已经被安家休了两月,安大成昨日又娶新妇,珊瑚流落在外,气都不打一处来,却又怕陈母知道,添了忧愁,忙命小厮不用去禀告陈母,谁知陈母已经知道,哭着出来,要带着人去打安家,陈大嫂忙安抚了半天,才把陈母安抚住了,到了中午时分,又有于家的小厮来报,说是珊瑚吃过午饭就和陈家兄弟回来,陈母这才高兴了些,陈大嫂见珊瑚已经回来,思前想后,就带了几个力气壮的妇人,要去安家讨回珊瑚的妆奁,在路上遇到陈大郎,夫妻带头,走的像风一样快,就到了安家。

到安家时,还是有几个近亲,在新房陪着淑真说话,安母在堂屋,问大成昨夜光景,听的新妇柔顺,安母这才满意,母子俩正说的开心,谁知大门被人怦怦地连敲直敲,安母嘴里嘟囔着:“是谁,这么急着敲门。”珊瑚去后,家里也没个人,新妇初来,自然也不好使唤,只得自己去开门。

门才打开一个缝,就被人从外推了进来,安母没有提防,后退了两步,才没有跌倒,刚站稳,就见一群男女,涌了进来,安母怪叫起来:“有强盗。”就要往堂屋里面跑,大成在里面听见动静,也出来,陈大嫂听见安母这样怪叫,反笑了起来,安母听见笑声,又回头看看,带头的是珊瑚的哥嫂,脸红一红,这才站住,大成此时出来,也和安母站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停在这里,感觉有些不大厚道,但是掐架的段子,如果少了的话,就不好看了,所以还是分成两章写了。珊瑚啊,你可是家里的宝,怎么能任人作践呢,叹气
纷争
陈大嫂见人都来齐了,也不上前行礼,脸上带着笑,对安母说:“听说昨天新妇进门,我特意带了人来贺喜。”贺喜那两个字咬的很重,安大成见陈大嫂语带讥讽,脸不觉红了一下,强挣着开口说:“是娶二婚,不敢惊动。”陈大嫂绕着他们母子走了一圈,安家母子被陈大嫂的眼神盯的心里直发毛,陈大嫂笑道:“原来是娶二婚,那我倒想问问,我家小姑哪里去了?”

安母见提起珊瑚,心放下一大半,轻蔑地说:“你还好意思来问,也不知道陈家是怎么教女儿的,教出如此不贤的媳妇,那个不贤妇人,早被我家一纸休书休回去了。”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大嫂拍了下石桌:“住口,我家小姑,四德俱全,就算不贤,要休她,除休书外,可曾告诉我们陈家?可曾把妆奁退回?可曾叫了原媒,可曾有人作证?”这几句问话,让大成面红耳赤起来,当日休珊瑚,实是一口气堵着才做的,除一纸休书外,别的都没有,现在见陈大嫂这样问,自然无话可说。

安母见大成不中用,上前对陈大嫂说:“休妻一事,我是尊长,有我做主就可,何须如此麻烦,你家的妆奁,不过些须,退了就是,那个妇人,当日是自己寻死,想讹诈我家,我还没说她。”陈大嫂被安母这几句气得火不打一处来,正准备说话,就听新房里面传出哭声,接着门帘一掀,里面跑出个人来。

仔细一看,出来的人满面寒霜,话也不说,径自走到安母面前,指着安母就说:“走,我们去见官,明是你家骗婚。”陈大嫂初还一愣,再看那人的穿着打扮,见她二十上下,妇人打扮,长得也不甚丑,想来是蒋家送亲的人。此时陈大嫂反而不急了,现有新人的娘家人也要找安家麻烦,见石凳也还干净,陈大嫂款款坐下,看蒋家的人怎么说。

安母见出来的是蒋氏送亲的堂嫂,本还有些心虚,转头看大成听到蒋家说是骗婚,脸露焦急之色,不由哼了一声,说道:“什么骗婚,三媒六证娶回来的,堂也拜了,房也圆了,你家姑娘也是我安家人了,就算去见官我也不怕。”蒋大嫂见安母这样说,愣了下,她是个无理还要搅三分的,蒋氏的名头不好,没人愿意送嫁,才找了她来,见安母这样说,手一叉腰,对着安母说:“没见过哪家娶亲像你家样的,娶二婚也是常事,只是总要把前头娘子的事了了,再来议婚,这新人头天过门,第二天前头娘子的娘家人就上门来要妆奁,这从没听过的事情,这不是你家骗婚又是什么?”

安大成见陈家这边还没完,蒋家又闹了起来,新房里面新娘的哭诉又声声入耳,经昨晚一夜,新人不仅容貌胜过珊瑚,枕席之间,曲意承欢,全不似珊瑚,木头一块,脑里满当当全是新人,别人早被抛到脑后,肚里只是怪陈家不该来触他的霉头,嘴里早说出来:“陈家嫂子,就算有甚话说,也该挑个时候,昨日新人才过门,今日就闹了上来,难怪会有这等不贤妇人。”

陈大嫂正看着蒋家的人在和安母说话,见大成在旁站了半天,都不开口,心里还说,想来大成还是忠厚,不好帮的谁,谁知他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冲着自家来,冷笑一声,刚站起身准备回话,安母被大成提醒,撇下蒋大嫂,直冲到陈大嫂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就骂:“我是猪油蒙了心,才娶了你家小姑过来,不孝我不说,累的大成生病,休了她去,还和别人搬嘴弄舌。”陈大嫂面不改色,把安母的手指头往边上一挡,冷笑开口:“婶子,说这些有甚用,陈家女儿既已被休,那陈家的东西自然要还了陈家,那有个别家的女儿用陈家女儿东西的?”

安母脸一跨:“这些东西都是你家当日的陪嫁,既是送到我家,那有还了的道理,再则你家女儿到了我家,这一年多来,吃穿用度,那样不要钱的,这些东西,不过是抵了吃穿用度罢了,你倒有脸来要。”陈大嫂没料到她会说出这等不讲理的话来,倒愣了一下,反笑道:“照婶子说来,我陈家还亏了你家了?”

安母心想,陈家的也没多厉害,哼道:“自然是你陈家亏了我安家,你家若教女有方,善事公婆,持家有度,也不需累的我还要教导媳妇不说,连大成都没考上。”陈大嫂见着老妇还不知悔改,心头火更怒,笑问道:“那我陈家既亏了你安家,要怎么补报呢?”安母不知是计,顺口答道:“别的也罢了,我家娶新,你家再送份厚礼就是。”

陈大嫂朱唇轻启:“如此,就可?”安母坐下来:“那是自然。”陈大嫂变了脸,招呼身后带来的妇人:“你们还等什么,去他家房里,把当日我家陪嫁来的东西全都搬出来。”安母见事情突然变成这样,站起来拉住陈大嫂:“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陈大嫂轻笑,把她的手掰开:“婶子不是说,要份厚礼吗?我就想着,当日陪嫁来的东西,全都旧了,不称,拿出来带回家去,等改日再送新的来。”安母被这话回的嘴都合不拢,见陈家带来的人,一个个如狼似虎,都冲进新房,新娘在里面止住哭声,惊叫起来,大成这边刚安抚好蒋大嫂,本以为陈家这边有母亲出面,她们看在老人家的面上,也要让的三分,谁知话没说上几句,就见陈家的人进到新房,随即新娘被推了出来,大成也顾不得嫌疑,上前把新娘一把搂在怀里,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一般,心疼不已,抬头问陈大嫂:“大嫂,有甚话,好好说就可,怎么就动起手来?”

陈大嫂见他对新人满是温存,想起珊瑚,不觉更怒,见大成问自己,陈大嫂笑道:“这不是婶子说的,要我送份厚礼,这不要把旧物腾出,好安放新的。”安大成听陈大嫂语气虽然和缓,眼神却冷冰冰的,他好歹是个秀才,也有几分见识,忙把淑真往她大嫂怀里一送。
对陈大嫂作揖不迭:“大嫂,你要替珊瑚出气,我也知道,当日休了珊瑚,也实有些仓促,只是今日木已成舟,嫂子又何必让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珊瑚的妆奁,也被我用了些,嫂子算算,值多少银子,我写张借据,陆续凑来还上就可。”

淑真此时已经哭歇了,又听得大成说的,要写借据给陈家,昨日进安家时,见铺设齐整,衣料之物尽有,心里还以为,这家子日子过的不差,见新郎虽是二婚,相貌也算清秀,谁料先被前头娘子的兄长搅了婚宴,自己哭了一场,晚间新郎进到房内,还算温存,却也想只怕是陈家有不平之心,也是常事,两人温存一夜,起来见过婆婆,正在房里和女眷们说笑,谁知就听见又有人来闹,也顾不得吉不吉利,又哭了起来,等到自己大嫂说要出去讨公道,她边哭边竖着耳朵去听外面的响动,心里正在思量,就见几个妇人闯了进来,也不说话,只是上前叉起她,就把她叉出门,哭的更是心肝都裂,此时听见大成这样说,也顾不得新娘的体面。

上前去一口唾沫啐到大成脸上,哭道:“这是什么人家,昨日才过门,今日就闹成这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安母从陈大嫂让人进去新房里面拿东西出来时,就一直愣着,现在见新娘居然啐大成,不由把火又移到新娘身上,走上前去,虎着脸,对新娘说:“你一个妇人,怎么忤逆自己的丈夫,这是哪家的为妇之道?”淑真只是呜呜哭个不住,蒋大嫂沉了脸,对安母说:“许你家骗婚,就不许我家姑娘说话了吗?”安母被噎住。

此时院内淑真一直在哭,陈家的人在新房内把家具,只是不停地抬出来,新作的帐子被褥,扔了一地,大成本已急得没法,又见这里蒋家和自己母亲又呛上了,只得蹲下身子,抱着头叹道:“这是怎么做的事啊?”陈大嫂在旁,冷眼看着,听见大成这样说,肚内只是冷笑。

此时挤了一院子的人,只是看热闹,没一个上前劝的,陈大嫂见搬的也差不多了,挥手说:“也行了,只是当日珊瑚的首饰衣物何在?”大成蹲在地上一会,想起这事自己总要解开,上前对陈大嫂作揖说:“嫂子,你气也出了,这些粗笨家伙,拿回家去,也不管用,再说,我娘也重新找人来油漆过,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把这东西留下,该补的,补给陈家就是。”

陈大嫂见这几句话还像句人话,笑着说:“我这不是怕旧物辱没了新娘,这才说把旧物拿回去,既这样,这些东西,当日可是花了我们陈家两百两银,就写张两百两的欠契,再把珊瑚的首饰,衣物都收拾了,也就没别的事了。”安母听见两百两,就跟割了她的肉一般,也顾不上蒋家那边,跳到陈大嫂前面,叫道:“你别狮子大开口,这点点东西,又用了许久,我家还重新油漆过,二十两就够了。”

陈大嫂也不生气,斜眼看安母,笑道:“那这样,我就把东西都使人抬回去。”说着又笑咪咪对新娘那边说:“就算带回去当柴烧,也是我陈家的。”说着就要指挥妇人们抬起走。大成忙上前阻拦:“嫂子,有话好商量,这抬回去,也要使力不是?”陈大嫂笑笑,陈大郎本躲在人后,装作看热闹的,见作践的安家也够了,也要给自家留点体面,拨开人群上前说:“娘子,就依了他,坐下好好说。”

陈大嫂知道自己郎君,也是个宽厚的,今日来本就是为得出气,也不是钱财,闹得安家鸡飞狗跳,也够了,再说看新娘,虽生的齐整,一个刚过门的娇滴滴的新娘,就敢抛头露面,想来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安家的日子,只怕还有的闹呢,也就借机收科,笑道:“相公既这样说,也就罢了,只是也要找个中人来。”

大成这才擦了额头的汗,把陈家夫妻让到堂屋里,安母咕嘟着嘴,也进去了,蒋大嫂对淑真说了几句,也回了新房,只是此时本摆设齐整的新房内,床榻全无,只有张桌子孤零零摆着,淑真看看,又哭了起来,蒋大嫂也把媒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只是还是要劝淑真,木已成舟云云。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架终于掐的差不多了。
日子
陈大郎夫妻坐定,大成忙要寻茶,只是忙碌了一中午,又没个人使唤,哪还有茶,只得自己卷了袖子,去厨下烧茶。慌得安母连忙夺过,自己亲身烧茶。陈大嫂看了,心里只是冷笑,一时两杯热茶来了,陈大郎还谦让下,陈大嫂说了半天,嘴早渴了,也不客气,取了一盏自饮。

大成重又坐下,咳嗽一声说:“嫂子的来意,我也尽明白了,只是嫂子也知道,寒家素来寒微,再者一时也找不到这么齐的家具,虽说当年,贵府是花了两百两银子,只是也用了这么久,想来也不值那么多。”陈大嫂见他拽文,放下茶杯,对他说:“我是个女人,要说话,你自和我当家的讲。”

大成见陈大嫂这样说,起身对陈大郎就是一揖:“陈兄,不知有何话说?”陈大郎看了眼妻子,见她安静地坐在那里,起身道:“即这样,我们就借一步说话。”安母见他们要出去,也急忙起身,要跟着出去,被陈大嫂一把拉住:“婶子,我都还没贺过喜,再说,这是他们男人家的事,我们掺乎什么?”安母只得又坐下,尴尬地笑笑,又扯着嗓子对大成叫:“大成,千万别答应多了。”

陈大嫂轻蔑地一笑,转过头来,和颜悦色地问这姑娘是哪里的,年岁多大,安母见陈大嫂笑的那么甜,不免夸耀了几句,听完,陈大嫂笑着说:“这二八佳人,难怪婶子就做主了,只是婶子,这齐整的像画上的人的女子,婶子使唤的动吗?”说着掩住口笑:“我也糊涂,除了我家珊瑚,世上想必没有不孝婆婆的媳妇。”安母被小辈出言讽刺,霍地站起,正待发作,就见大成和陈大郎进来。

安母也顾不上这头,急忙走到儿子跟前问道:“答应了他家多少?”大成恭敬地答:“娘,陈兄甚好说话,说把首饰还来,那些妆奁,就折一百两银子,等我找个中人,写个借契就可。”安母见答应了诺多银子,急得拍腿说:“你这个傻儿子,怎么答应这多。”陈大嫂听见了,笑道:“婶子既然嫌这么多,也好,我就让她们把妆奁全拿回去。”

大成忙上前对陈大嫂作揖:“嫂子,千万不可。”安母也只得低头嘀咕一句,陈大嫂见了,笑着说:“婶子,扰了这么半日,想来婶子也烦,还是请早些把首饰拿来,我们好回家。”安母虎着脸,进房把首饰匣子取出来,递到陈大嫂面前:“这还是你陈家的原物,点点。”陈大嫂接过,见缺了几样,本打算问,转念又想,定是她家拿去做聘物了,日后也好臊他家,也不说话,只把首饰匣子收好。

安母见她也没说有首饰不见,心才落了,这时大成已把借契写好,找来中人,各自画了押,陈大郎收好,又从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子,谢过中人。陈大嫂见这里事完,款款起身,对安母说:“打扰半日,实是不该。”陈大郎也草草行了一礼,夫妻俩也不管这边的事,带着从人,离了这里。

安母见满院子的东西,拍着大腿说:“这怎么就娶了个丧门星回来。”大成忙安慰道:“娘,还是先把这些东西再行摆好,那丧门星总算已经远离我家了。”大成又去央人把东西重又放到新房内摆设整齐。新人又如何置气,以后再表。

陈大嫂口齿爽利,讲的煞是好听,陈母大乐,笑道:“谁让他家这样对我儿,想我女儿,哪一点配不上他。”陈大嫂见珊瑚面露不郁之色,泪又要掉,忙上前牵住她的手说:“小姑,前尘往事,休要再想,目下安心在家住下就好。”陈母也笑着说:“还是大嫂说的对,儿,你可休要再想那些事情。”珊瑚见娘和大嫂都这样说,只得点头,陈大嫂见她这样,心内暗叹。

珊瑚自被接回陈家,于姨母悬念在心,时时遣人来望,陈母感激她不尽,吃食衣物,也常送去,两家来往不绝,又做了一门亲戚。

转眼又是正月,陈大郎和陈母说了,二郎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要给他找门婚事,过罢年,就放出话去,陈家二郎要找娘子,这陈家家私又好,婆婆是个和善的,大嫂子爽快,不是那种好说人是非的,引动的这四里八乡的媒婆都来陈家,想做成这门婚事。

陈母见这么多的人,挑的眼也花了,只是拿不定主意,陈大嫂见陈母徘徊,笑道:“婆婆,何不去问问小姑的意思,也要挑个性子合得来的。”陈母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接着叹气:“这孩子,自从去年回来,只是日日闷坐,我知她心里烦闷,也不好开口说要给她另找人家的话,你多劝劝她。”陈大嫂满口答应,又说到:“婆婆,这找人家的话,也不要急,等把小姑煨软了再说。”陈母点头。

两人就来到珊瑚闺房,珊瑚坐在窗下,手拿针线,只是半日也不动手,陈大嫂心里叹气,开口笑道:“小姑,你坐在那里,也不怕风寒?”珊瑚听见大嫂的声音,忙把眼边的泪拭去,转头看见她们,忙起身笑迎:“今天日头好,在这挺暖的。”陈大嫂扶着陈母坐下,陈母拉过珊瑚,摸了一下她身上,皱眉说:“怎么穿的这么单薄,小喜也是,全不照顾你。”

珊瑚顺势坐下,笑道:“娘,刚才没热水了,我让小喜去取了,我本还穿了件大毛披风的,只是热的慌,这才脱了。”陈母看窗下果有一件披风,陈大嫂忙过去取了来,陈母接过,给珊瑚穿上道:“春捂秋冻,年轻时候不注意,等到老时,就不成了。”

这时小喜手里端着壶茶回来,见陈母她们,忙上前施礼,陈母叫过她:“小喜,姑娘既由你照顾,就该想着凉了添衣,哪能让她坐在风口上呢?”小喜忙答了几个是字,珊瑚忙道:“小喜极好,只是我贪日头晒。”陈大嫂倒了杯茶,递到陈母手上:“娘,先润润,小喜是很好的。”小喜谢过珊瑚她们,这才下去。

说了几句闲话,珊瑚问道:“娘,你过来有事吗?”陈母拉着她的手笑道:“是你大嫂说的,媒婆送来的庚贴,我和你嫂子挑的眼都花了,想着也是你二嫂,就拿过来给你挑挑。”珊瑚听了,也收起愁思,和她们挑了起来。

边看珊瑚边说:“娘,这挑媳妇,最好还是要看看人家,家教好的,纵穷一些也无妨。”陈母正在和陈大嫂说话,听珊瑚这样说,笑道:“我也知道,只是人家穷了,我怕。”说着用眼去看陈大嫂,陈大嫂故意把脸一放:“婆婆这样说,媳妇可不依,媳妇可不是那种轻狂人。”陈母仗不住,笑出来:“大嫂,我怄你玩的,你是什么人,做婆婆的怎么会不知道?”珊瑚见这样,也笑出来,陈母见女儿脸上难得的笑,老怀大慰。

这日挑了几家,重唤来几个媒婆,问过姑娘的长相脾气,暗里定了两家,使人去看过姑娘,打听了性子如何,这才定下一家姓柳的,姑娘行三,名唤瑟娘,生得相貌好,手又巧,爹是个秀才,姑娘也是识文断字的,娘自小没了,柳秀才也没续娶,每年做馆赚的几两银子,拿来养家,这女儿却甚有主见,两个嫂子没进门前,都是女儿当家,操持的家里干干净净,两个哥哥,一个念书,一个种田,日子反比娘在时还好。

陈母见这家虽穷了些,姑娘却是极好,就定了下来,只是日子赶的急了些,正月里说定,三月十二就要过门,陈家上下就开始忙了起来。陈大嫂见陈母高兴,拉着珊瑚只是要她帮忙,珊瑚也跟着忙碌,自然也不去想那安家的事情。

这日就是三月十一,聘礼早已送了过去,柳家虽然是小户,还是打了几样家具,先期央人来铺床。陈大嫂接了来人,互相贺了喜,请进客座上茶,珊瑚自然也坐陪,来人是柳家的二嫂,她也是个快人快语的,说了几句,笑着说:“这么好的人家,这么好的妯娌,我家小姑正是前世修来的福分。”陈大嫂谦虚两句,又推着珊瑚说:“我算什么好,我家小姑,才是天上地下难寻的呢?”

柳二嫂上前去拉着珊瑚的手,啧啧赞叹:“这样的人品,为人,怎么那家就。”说到这,柳二嫂忙闭口,珊瑚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陈大嫂又用别话岔开。谁知另一个跟来的,想是从来没出过门的,柳家实在无人,才让她跟着来,这时手里端着茶杯,裂着嘴笑,说道:“奶奶们坐在家里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们邻村还出了笑话呢,安秀才家,休了个媳妇,说她不贤,谁知又娶了一个,竟是个淫妇,才满了月,就嫌秀才晚间不中用,整日只在门口,打扮的娇娇滴滴,和那浮浪子弟说话,奶奶们说说,这是怎么糊涂的一件事。”

陈大嫂听见说的就是安家,心里大乐,只是去看珊瑚,见她面色尴尬,咳嗽一声说:“想来床已铺好,还是去看看。”柳二嫂也会意,起身招呼那个婆子,婆子正说的高兴,见她们要去看铺床,这是正事,只得跟着去了。珊瑚吐了口气,起身随着她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