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莲抬起头来,眼里已经有了泪水:“娘,却是女儿惹出的祸。”王氏把女儿搂进怀里:“这也怪不得你,人心难测,我也舍不得你嫁去受苦。”月英见婆婆这样说,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个小丫鬟匆匆从前面下来,见了王氏道:“奶奶,大爷派奴来问问,说想把姐姐许给陆爷,却不知姐姐的意思?”王氏见宋大爷说的,却和自己心里想的一般,看眼玉莲,玉莲咬了下唇,道:“去回了我爹,我嫁。”
王氏拍拍玉莲的手:“儿,你可别?”玉莲反握住她的手:“娘,这人能挺身而出,应下这事,就是个好人,至于进士。”玉莲叹气:“由天定吧。”王氏点一点头,吩咐小丫鬟这样去回。
过不得许多时,却是宋大爷亲自过来,满面笑容:“文才听的,也很欢喜,只是说定要中了进士,才娶你过门,儿,你可等的?”玉莲低头不语,还是王氏豪爽,拍手道:“既如此,就许了他。”宋大爷开怀大笑:“好好,这可是喜事。”说着感慨:“可比芹哥中举还让我欢喜。”
玉莲定亲的喜讯,转眼就传遍了四周。杜进士那日从宋家回来,虽心里窝着一把火,却也没胆子拿着假婚书去公堂上走一遍,再则,听的玉莲许给了陆举人,打听过了,知道陆举人有同窗也是做了官的,前年断了弦就没有再娶。也就只能把这事放下。
还是打点进京谋职要紧,毕竟,和前程比起来,这事也算是小事。听的他进京了,王氏这才放了心,虽知道杜进士也不过是讹人,不过这种事情,传出去总是对玉莲不好。
好在玉莲的美名,四周都是尽知的,陆秀回家禀过父母,也就应了这门婚事,派来媒婆,却不是那老秦和老李了,上次出了这样事情,杜进士没甚事,她们却被人笑的嘴歪,哪还有人家愿请她们做媒。媒婆姓林,说过吉利话,在宋家宗祠点了烛,供了面,行了聘,下了定,这婚事也就成了,陆秀在家安心读书备考,玉莲在家刺绣针黹,以备嫁妆。
六月到了,王氏把香儿送回她母家,总是伺候自己十多年的人,王氏做了四季衣服,又重新给她做了铺盖,打了衣柜,又给了她十两银子添妆,热热闹闹的送了她出去。见她对下人这般好,旁边眼皮子浅的,不由拿这事和刘家遣走的两个妾做比较了。
说红姨娘还好,被刘家遣出去后,自己手里也有点银子,父母还看待她,绿姨娘就惨了,本来就被打的稀烂,刘家还只给了她三十两银子,她滴父母,那有心思看顾女儿,银子到手,就去打酒买肉,绿姨娘直着脖子叫了两天,就死了。
她父母见她去了,说没钱给她置办棺木,花了一百大钱,央人把她拖去城里化人场烧了,骨头都撇在一边,谈起她时,虽怪她父母过于刻薄,刘家却也不好,虽是个妾,总也是夫妻一场,听见人没了,连个人上门问都没问一声,这话说的多了,难免有人有了旁的想头。
这日,王氏正在和玉莲她们说闲话,小丫鬟匆忙跑来,说三奶奶要来,王氏刚一个请字说出来,三奶奶就蓬着头,脸上满面泪痕地进来,王氏还有些疑惑,玉莲她们见这样情形,忙出去了。
三奶奶一屁股坐下,就对王氏道:“嫂子,你可要帮帮我。”王氏款款地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却是有什么事?”三奶奶看一眼四周,王氏忙让小丫鬟出去,三奶奶这次道:“那个孽障,今早就不见了,留下了这个。”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字纸。
王氏知道三奶奶不识字,却是她女儿小的时候,来家玩时,跟着玉莲看过几行书,看个帐,写个贴还是能的,接过来细看,却是几个字:儿不孝,不能嫁入刘家,愿母保重,儿青玉。
王氏看的脸都白了,三奶奶还在哭,问道:“这却是怎么说?”王氏略定一定,心里倒有些佩服青玉的勇气,对三奶奶道:“瞧这纸上说的,她是不愿嫁,自己走了,却不知道走去哪里?”
三奶奶听了这话,大哭起来:“这眼看着后日的好日子,就要嫁进去了,怎么竟然走了。”说着拉着王氏的手:“大嫂,你定要帮我拿个主意,怎么才会找回来。”王氏心里本不想帮的,只是却也怕青玉遇到匪人,反误了终身,见三奶奶只是哭个不停,皱眉道:“弟妹,却不要哭了,还是遣几个人,在这附近细细访了,别到时遇到匪人,被拐到那些下作地方,岂不误了孩子的终身?”
三奶奶止住哭泣,点头道:“说的也是,只是这事,总不能让刘家知道,再说,我家也没什么人,还请大嫂遣几个人去。”王氏见三奶奶口口声声,只是为了刘家,全不念着女儿,想起她素日所为,恨不得把她撵了出去,只是青玉却是个极聪明,明理的姑娘,也是看在她的面上,才对宋三夫妇,多了几分好颜色。
也不免放柔声音道:“这些事,却是等找到人再说,只是弟妹,那也是你爱女,怎舍得把她嫁去人家为妾?”三奶奶擦一擦泪,道:“刘老爷却是年轻有为,这婚事,也是他夫人亲口许下的,许了进去,和他夫人一样相待的,比不得那两个,出身低贱,人品不好。”
王氏听她现在还在说昏话,心里叹气,只是为了青玉,也不免命人把她送回去,暗地里吩咐了家人,在周围悄悄打听。
等三奶奶走了,王氏说给玉莲,玉莲皱眉道:“没想到妹妹竟这样,全不似她爹娘。”王氏揪心道:“别的也罢,只是她小小年纪,遇到什么匪人,失了也罢,若流落到那烟花之地,甚至丧了性命,岂不更坏。”
玉莲也只得安慰了她,所幸这地方却是人人都认得的,宋家平时做人又好,到了下午,就有人来回报,说在离这十五里的地方,找到了青玉,只是怕惊动了人,不敢把青玉带回来,王氏听了这话,吩咐先不要告诉宋三家,怕又惹出什么事情来,悄地带了玉莲,只说去烧香还愿,坐了车,就到了地方。
下了车,王氏被引到一个庄户之家,从外头看,这家也不是甚穷家,只是青玉怎么到的这里,也没敲门,推开了门,青玉却正和人坐在那里吃晚饭。
瞧见有人推门,众人都抬起头来,王氏第一眼,却是看青玉如何,见她和平时一样,这才放下心来,青玉却见大伯母出现在这里,放下饭碗就想往后面跑。
一个伶俐的婆子早上前抱住她,对她道:“姐姐,你没见只有奶奶来了,三奶奶却是没来,就是想来问问,究竟是何事体。”那家人见王氏这般做派,一个年轻些的,早上前跪下,道:“只是一点不忍,不忍青玉嫁去为妾,这才让她来了,和她之间,却还是清白的。”
王氏缓缓坐下,仔细打量起来,这家却是母子两人,母亲看来也是和善的,见儿子跪着,自己也跪下道:“也不敢妄想攀凤,只是好好姑娘,谁家舍得送去做妾?”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女主终于定婚了,我实在舍不得把顺娘写死,只好出这样的办法了,从今天开始入V,入V后,我好怕我写的不好,让大家觉得我在骗钱,所以,握拳,我一定要努力写好。 1
王氏看一眼玉莲,见她已走到一边,扶住青玉在劝说,青玉哭个不住。王氏对玉莲点点头,玉莲会意,扶起青玉就想走,青玉掰开她的手,冲到王氏跟前跪下:“大伯母,要让我嫁去为妾,不如今日就撞死在这里。”
说着就起身,要往台阶撞去,玉莲把她死死抱住,王氏变了色,起身往青玉脸上打了一巴掌:“糊涂,既然是我来了,你就知道,定没有放着你去嫁的道理,这下还打算寻死,你死了倒是小事,难道还连累他们不成?”说着王氏手往那对母子那里一指。
青玉心有所感,哭了出来,玉莲轻拍着她的后背,王氏轻叹一声,对那对母子道:“你们也起来。”男子还有些迟疑,迟迟不起,王氏又叹一声:“就算想帮忙,也要想个万全之策,这等私自奔出,说出去,两家的脸面都往哪里搁?”
男子听了这话,脸越发红起来,他母亲起身,到王氏面前福了福道:“奶奶说的是,只是我一点爱子之心,再则也不忍见姑娘落入那等人家,这才收留的。”王氏仔细打量了下,见她虽只是布衣,却浆洗的异常干净,打扮的利落,说话也有分寸,笑道:“却没请教尊姓?”
婆子道:“家下姓林,外人只唤我做林三嫂。庄户人家,小儿也没起什么好名字,不过就是叫个承祖。”王氏点头道:“今日之事,可记在心里,不需说出去。”林承祖听了这话,又要冲出来说什么,林三嫂拉了他一把,对王氏道:“奶奶不消吩咐,自不会说出去,只是奶奶,青玉姑娘她?”
王氏见她对青玉的关切,不是做出来的,只是自己此时,却也是心乱如麻,这场面还怎么收拾?怎么能想个万全之策,也只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个荷包:“出来的匆忙,却没带什么,这点,还望你们收下。”
林三嫂那里肯收,只是推脱,王氏见状,也只得又收起来,抬眼见林承祖只是和青玉对望,脑中灵光一闪,走上前对林承祖道:“你可愿为了青玉,挨上几板子?”林承祖点头如捣蒜一般:“只要青玉好好的,上刀山都成。”
青玉听见这话,忍不住又哭起来,玉莲和那婆子在旁看了,面露不忍,事体重大,也不好放他们在一起倾诉。王氏对承祖又说几句,就带着他们离开。
来的隐秘,走的也迅速,青玉见事已至此,只是坐在角落,低着头,不说话。王氏也没理她,自顾自想着,玉莲更不好说,一路沉默到了宋家。
王氏刚下了车,就叫过婆子,让她去告诉三奶奶,青玉找到了,婆子点头去了。青玉见大伯母这样,又要出声,被王氏把手拉的死紧,沉着脸道:“若想好过,只听我的,别在做别的事体。”玉莲摸不到头脑,青玉听大伯母这样话,想来也不会对自己不好,否则,也不会只带了这几个人,却没带自己母亲前去,也就安静下来。
王氏命玉莲把青玉带回房内,好生窝伴着,还没做稳,三奶奶就来了,见到青玉,三奶奶举手就要打,王氏把她手一拉,笑道:“婶子,这事,却也要好生劝说,怎的只是抬手就打。”说着就把她往外推:“婶子,让玉莲在这里好生劝说,我们出去喝茶。”
三奶奶收了手,讪笑着和王氏出去。
玉莲虚送一送她,这才和青玉坐下,青玉见她们都出去了,扑到玉莲怀里道:“姐姐,那等男人,我绝不嫁的。”玉莲把她搂到怀里,只是轻声劝说,却也不知从哪里劝起,自己母亲再能,始终不是青玉的父母,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都定下来了,不认命的话,也只有逃一条路了。
王氏这时进来,见青玉哭个不住,笑道:“好准备做新娘了,怎么还哭个不停?”青玉听见这话,更是哭的难过,王氏上前拍着她的背道:“你放心,你的心意我已经了了,决不让你掉火坑里去。”
青玉抬起一双泪眼,看着王氏:“伯母,是真的?”王氏见她哭的两眼跟桃子样的,笑道:“这新得的的桃子都还没吃到呢,原来是长到你脸上了。”青玉见伯母笑她,用帕子掩了脸道:“伯母,怎的这样笑话人家?”
玉莲见王氏这般,抬头去看王氏,王氏坐了下来,叹气道:“谁做女儿时节,不想着嫁个如意郎君,青玉,你就算对婚事不满,也无需逃走。”青玉见伯母说出这话,低垂了头道:“伯母,我却不像大姐一般,有个这么好的母亲。”想到这,青玉又是一阵酸楚。
王氏拍了拍她肩:“青玉,即便这般,你也可找我商议,怎的悄没声的,就逃了出去,亏的那家还是好人,若遇到奸人,怎么得了?”青玉见提起心上人,脸红一红,小声道:“承祖哥是个好人。”说完这句,双颊红的似刚染出的红布一样。
王氏见她这样,想起方才去林家时,那家人的举动,点头道:“这次你眼光却也不差,只是你娘那边,既不能说,也可找我商议,再不成,还有你姐姐。”青玉双手绞着帕子,低着头道:“伯母,不是我做女儿的,说自己父母的不是,我父母素日所为,全看在眼里,难道还拿这事,给你添麻烦不成?”
王氏被她这两句话说的泪都下来了,把她搂在怀里:“好孩子,我不知道便罢,既知道了,怎能放着不管。”青玉听了这话,泪又要下来了,王氏和玉莲忙安慰住了,王氏又问些青玉是怎么和承祖识得的话。
青玉年纪渐大,平日里听父母说的,都是羡慕这家的女儿嫁入富室,爹娘的日子过的多好,又是那家的女儿嫁到官家,虽只是妾,生了儿子后,谁不高看一眼。慢慢知道以自己父母这样所为,定是想效仿这些人的所为。
青玉虽心里着急,却是心里还存了万一,自家虽称不上大富,却也是衣食无缺,父母定不会贪了银钱,把自己嫁到那人家为妾,谁知自家父母,却不忙着给自己议亲,等过的许多时,却听自己母亲放出话来,定要给自己配个官人,就是为妾也甘愿。
青玉到那时,心里虽有些恼怒,却还巴望着也能找个品行好的,等到那日别人来恭喜自己,才知道许了刘家,青玉平日里,也听过刘大智受了宋家大恩,和玉莲定了亲,谁知中举后就悔了婚,另娶了尚书家的千金。
青玉也在父母面前闹过几次,说不嫁去刘家,这宋三挑了许多日子,才自认给女儿寻的门上好的婚事,哪容的下她说句不嫁,更兼陈千金也知道,宋家也是小康之家,聘礼等物,十分丰厚,宋三夫妻,见了那丰厚的聘礼,眼都笑咪,三奶奶又把青玉拉去,说刘大智并不似别人所说,青玉半信半疑,也只得按下。
宋三夫妇,见青玉应下婚事,也不再闹,自谓得计,那日宋三喝多了酒,拉着三奶奶在那说,亏的当日把那林家的婚事赖了,这才给青玉定了这样一门好亲事。三奶奶也连声符合:“就是你那死鬼爹当日在时,说的指腹为婚,你和他,双双都是男子,却也没成,谁料到青玉却是女儿,那家生了个男子,要真按你死鬼爹的话,怎能有这亲事。”
宋三大乐:“娘子说的对,我爹幸好去的早,要他活着,那家还不来下聘?”青玉正好来送醒酒汤,听见爹娘这几句话,冲到面前问:“这林家却是怎的一回事?”宋三斜了醉眼:“那是你爷爷还活着时节,和别人开的耍话,双双都生下的是儿子,你爷爷却还不足,和对方约定,要是有了男孙女孙,再配夫妻,这都几十年的事情了,不过是耍话,别放到心上。”
三奶奶见女儿还呆在那里,打了宋三两巴掌,让他去睡,却上前把她挽住,送回房里,不过就是用些富贵来打动她的心,青玉虽当时应了,却也慢慢问出,对方是在哪里,三奶奶见她不闹,难免把当日那两人约定的东西拿出来,却是半只玉簪,三奶奶还打算把它扔了,笑道,这东西,差点误了你的终身。
青玉机警,忙道:“娘,是不是爹醒了。”三奶奶听了,忙起身去了,等到想起那簪子,青玉早道已经把它扔了,三奶奶也不在意。
青玉却暗地托一个婆子,让她去打听林家的下落,这地面也没几家,婆子果然打听了回来,说林家老爹去的早,寡妇孤儿,相依为命,本也有心来寻宋家的亲事,却是来问过时,都被宋三回了,说没这回事,母子也只好忍了。
青玉听了这样的话,对父母怨气更甚,那婆子也想从中捞点好处,也不等青玉开口,就殷勤把承祖约到宋家后院,青玉见承祖也是个高大壮实的汉子,说了几句,见识也不同于一般的农夫,心里更怨父母,承祖却是谨守着母亲的教诲,只和青玉说正经话,青玉见他这般举动,心里更是定了。
只是承祖不肯不告父母而行,青玉也知道自己父母是不肯把自己嫁去林家,婚期越来越近,心里更慌,恰的承祖听的刘家的妾,下场都不好,又悄地来探望,青玉见了他,哭了又哭,承祖这才咬牙把她带到林家。
王氏听完,虽觉得青玉鲁莽,只是林家之前就有过婚约,虽是几十年前的事,却总比无约要好,心中更定,问青玉道:“难道当日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吗?怎的连我们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好无赖的宋三夫妻,好奔放的青玉姑娘,好狗血的作者。 1
青玉皱眉道:“娘也隐约说过,说当年这事,只有二叔公知道,只是二叔公年纪已老,轻易不出门的,林家却也想,别人家看不起,自家定要争气,也就没请他出来。”
王氏点头,问道:“那你此次这样,他家怎么说?”青玉的脸一时羞的似红布一般:“承祖哥说了,等过了刘家的婚期,就带我回家,向我爹求亲。”说到后面两个字,声音越来越小,王氏得了这句话,心中有了决断,对青玉道:“明日你自回家,也别和你爹娘说甚,我来安排。”
青玉听了这话,心稍微安定一些,却还是拉着王氏的手道:“大伯母,我不嫁刘家。”王氏拍拍她:“放心,你和林家的婚事,既是大伯父亲口许下的,哪有悔了的道理,只是刘家也是有势力的,少不得要思虑周全了,才好成全。”
玉莲也在旁边劝说,青玉这才点头,王氏见夜已深了,让玉莲陪着青玉睡了,自家也回房歇息。宋大爷早等在房中,见妻子回来,问道:“青玉却是怎么说?”王氏打个哈欠,用手捶着肩道:“放心,这事,不会这样的。”宋大爷走到王氏身边,叹气道:“三弟夫妇是那样的,青玉却是个好姑娘,要真嫁给那姓刘的。”王氏白他一眼:“放心,有我呢,睡吧。”
到了次日,王氏果然让玉莲送青玉回去,三奶奶接了女儿,见她虽眼皮有些红肿,却不再说,不嫁刘家的话了,还以为是王氏她们劝说,心里高兴,央玉莲在这里陪女儿一晚,玉莲正中下怀,却还是假意推辞一番,就在她家住了下来。
明日就是吉日,三奶奶亲自给女儿开脸上头,又把刘家送来的嫁衣拿出来,给女儿看,三奶奶此时心中万分得意,指着衣裳道:“这嫁衣,可是到南京请的绣娘绣的,女儿你看看,就连小户人家的正室,都没福气穿这样的衣裳。”
玉莲见她乐成这样,心里微有鄙夷,三奶奶说话时,还不免去看眼玉莲,玉莲也不管她,青玉粗看一看,也顺口赞两句,三奶奶见玉莲不看,还故意摆在玉莲面前道:“玉莲也来瞧瞧你妹妹的嫁衣,却不知你嫁之时,可有那么好的嫁衣?”
玉莲淡淡笑道:“婶子有心,这才给妹妹找这么一家人。”旁的,多一个字都没有,三奶奶却是得了玉莲这句,已经满意了,还想再显摆刘家送来的首饰,青玉故意伸个懒腰道:“娘,昨夜在姐姐家睡的,睡不惯,想再睡睡。”
三奶奶听了这话,也就出去,临走还想拉玉莲走,青玉道:“娘,我还想和姐姐说话。”三奶奶这才没拉玉莲出去。
青玉见她娘一走,就扑到玉莲怀里,低低哭了起来,玉莲拍着她的后背,也没说话,半天玉莲才道:“我娘既说过,就定会想法子,你也别哭,要不,他们见了,不好看。”青玉听了这话,忙直起身子,擦了擦泪。
这时门外传来声音:“姐姐可在里面?”有小丫鬟答话:“爷,姐姐睡了。”宋三就想推门,小丫鬟刚想拦,想是三奶奶来了,夫妻两个唧唧哝哝说了什么,就走了。
青玉这才喘了口气,见玉莲看着她,只是绞着帕子不说话,玉莲叹气,也只是劝她好生歇息着。
吉日到了,青玉虽只是嫁去做妾,宋三攀上个做官的女婿,却也是大大操办,也请了族里的人,依宋三平日的为人,大家本不愿去,只是总是要见面的,也就去了,二叔公自然也被请了去,他却是玉莲祖父那辈里面唯一剩下的老人,也有七十来岁,耳朵有些背了,坐在主席上,旁边就是宋大爷。
宋三满面喜气,来到二叔公跟前:“二叔,还请满了这杯。”二叔公笑眯眯的接过,对宋三道:“三侄子,你家女儿总算嫁了,当日你爹和林大哥的心愿也就了了。”这话一说出来,这桌上的人都惊住了,宋三却当着大家的面,被二叔公这样说,脸就有些沉了,只盼着别桌没人听见,偏生宋大爷还问二叔公:“二叔,怎么这青玉出嫁,关林家什么事?”
二叔公年老之人,手有些抖,酒杯拿不稳,宋大爷忙接过来,二叔公还大声地问宋大爷:“什么?”宋大爷更是高声:“你方才说什么林家?”三叔公呵呵一笑:“今日青玉孙女不是嫁去林家吗?这婚事,却是三十多年前,你大爷和林家定的,当日只有我在,说若有男孙女孙,就结为夫妻。”说着二叔公还叹息道:“这转眼都快四十年了,当日还是三侄子的汤饼宴,今日就是孙女的出嫁酒。”
二叔公耳朵虽背,偏生声如洪钟,这话一说出,别说这桌,就是堂屋里面的其他人,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听的和林家有婚约,顿时全都静了下来,二叔公见陡然安静了,还抬头问:“这是怎么了?都不喝酒?这是喜事,快喝快喝。”
旁边桌上,有人起身问道:“叔公,这青玉,真是当日大叔公定给林家的?”二叔公笑的口水都沿着胡子流出来了:“这事,哪能有假,还打碎了一根玉簪,做凭证。”众人都转头去看宋三,宋三面上哪还寻得出一丝喜气,脸色煞白,手里的酒壶,也哐啷一声掉到地上,摔碎了。
三奶奶却是在里面招呼女客,听见外面不说话了,掀开帘子看看,见宋三把酒壶掉到地上了,心疼地民起来:“你这败家的人,怎的把这个摔了。”旁边有人问道:“三嫂子,方才二叔说的,说青玉侄女,却和林家有婚约,还是大伯父当年在日许的?”
三奶奶听了这话,手上的瓷片也跟着掉了,直直起身,看向宋三,宋三已是瞪目结舌,说不出话来,三奶奶虽说是女人,却比宋三脸皮要厚,只不过转眼之间,就对大家笑道:“这定是二叔公喝多了酒,信口胡说,那林家,这多少年没上门,那来的约?”
二叔公偏生这话让他听见了,拍了下桌子,怒道:“这怎是胡说,你嫁来那年,林家还来过。”三奶奶正打算再说,这时外面来了个人,满头汗道:“三爷,外头来了个什么林家,说是你家背约。”
话还没说完,呼啦啦进来几个人,绕是三奶奶再机智,也想不出法来,带头的却是一个白胡子老人,他见了这满堂的喜气,摇头道:“可叹我林家,不过三侄子去了这么几年,就被人欺到头上了。”
众人一听他这话,知道他定是林家来的,宋三夫妇是满面通红,三奶奶一咬牙,这事本已是说露了,还管它做甚,拉一把宋三,宋三这时也醒过味来,梗着脖子说:“当年那事,却是我爹老糊涂了,轻易许的,这都几十年过去,你家也不来寻,自然做不得数。”
三奶奶也在旁边道:“我好辛苦养大的女儿,怎舍得她嫁入那穷家,这女婿,做官不说,家资还豪富,嫁了过去,穿的是稠,吃的是油,使奴唤婢,好过嫁去林家,还要亲自去田间送饭。”宋大爷在旁边冷笑:“不过是去做妾。”
三奶奶眼睛一瞪,手一扬:“我家青玉可比不了玉莲侄女,有个做举人的弟弟,再说,大哥家底也厚,像我们这等小家,不盼着女儿嫁去,添补添补,还想别的什么法子?”这时里面吃饭的女客,听的外面有了吵嚷,一个个伸头出来看,这乡下地方,本就屋浅,几个泼辣的,早把帘子掀起,出来站到门边听了。
听见三奶奶这样说话,有个把平日对她行为不服的,嘴里嘀咕道:“那刘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前些日子,不是才听得他家的妾,死了一个。”旁边有人符合道:“是,青玉妹妹这般人品,进去他家,还不是被揉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