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没有说话,晓棠已经伸手去拉廖文鸾的衣服:“姨妈,我饿了,我们赶紧上楼做饭去吧。”廖文鸾笑的眉眼弯弯:“好。”
晚饭很愉快,晓棠还是头一次吃廖文鸾做的菜,吃的小肚子都有些撑了才停下来,廖文鸾给她倒杯酸梅水:“偶尔一次是可以的,可不许贪吃。”晓棠把那杯酸梅水一口喝干才叹息地说:“哎,我总算知道为什么吴丝漪那么喜欢在家吃饭了,原来这就是妈妈的味道啊。”
吴劲节也在一边乖乖端杯酸梅水喝,听了奇怪地问:“小婶婶不会做饭?”晓棠猛点头:“是啊,妈妈不会做饭,爸爸也不会,要不就陈阿姨做,不然就回爷爷奶奶家吃。哥哥,我们明天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吧,爷爷家做的蛋糕比外面的好吃。”
吴劲节的小眉头又皱起来:“不行,晓棠,蛋糕吃多了对牙齿不好,你还没开始换牙,要好好保护牙齿。”晓棠用手指头摸摸自己的小牙齿,皱着眉:“就吃一点点,哥哥,你不知道,草莓蛋糕很好吃的。”
在厨房洗碗的廖文鸾听着外面晓棠和吴劲节的童言童语,噗嗤一声笑出来:“哎,还是小姑娘可爱,小竹子小的时候,没有小姑娘打扮的那么好看。”刘建接过她洗好的碗用抹布擦干后放进碗橱:“小竹子小的时候,你在生病。所以小竹子一直都很乖,不哭不闹的。”
那段黑暗的,不堪回首的日子。廖文鸾摘掉手套把它们挂起来:“回来这么久,我真奇怪,那么愚蠢的一个男人,我当初怎么就爱上了呢?”还为他伤心,那么一个恨不得置自己于死地的妹妹,当初就怎么把她当妹妹?
刘建看着廖文鸾:“其实沈小姐是一直把廖文鸯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可惜,事与愿违,沈小姐直到最后临终前,都不希望那张遗嘱有拿出来的一天。”这些话,廖文鸾不是第一次听刘建说,细白的额头微微皱起:“那个人,我说的是廖文鸯的妈妈,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建的眉挑起,很惊讶廖文鸾会这么问,廖文鸾摊开双手:“我想知道别人恨我,也该知道恨从何来。刘建,你刚才提起我妈妈,其实从阿公阿婆再到我妈妈,甚至到舅舅舅妈他们,没有一个对廖文鸯不好。即便是廖文鸯觉得我妈妈插足了她妈妈和爸爸之间,可这种恨好像还不足以让她恨不得我马上死掉。所以,我想知道,她的妈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刘建从心里组织着词语:“善良、朴实,是一个很常见的乡村姑娘。”看见廖文鸾高高挑起的眉,刘建伸出手指摇了摇:“你别不相信,杨小花,的确是这样的人。她过世也三十年了,从没有人说过她的坏话。当初廖先生娶了沈小姐后,杨小花一直有人上门求亲,她都拒绝了。乡里人都说,她在等廖先生回头,至于廖文鸯怎么出生的,就是件悬案。莫名其妙的,杨小花就生了个孩子,而廖家人认了。”
刘建的眉微微皱起:“当年的事,其实并不影响你的决定,对吗?”廖文鸾点头:“我感兴趣的,是爸爸临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去巴黎前廖凯还很好,送廖文鸾去机场的时候还叮嘱她要注意安全,吴雁南还在旁边笑着说,千万别被巴黎男人勾走了,要每天打电话。
可是三天后家里电话就打不通,直到第五天,才接到舅舅的电话,说廖凯出车祸进了医院,等赶回来的时候廖凯已经陷入昏迷,在医院的时候,廖文鸾从来没看到他醒来过,疲惫至极回家休息一小会儿,就接到电话,廖凯已经不行了。
廖文鸾赶到医院的时候,廖凯已经没了呼吸被宣布死亡,当时吴雁南一直在身边安慰陪伴,廖文鸾也像平常一样依赖他,办完丧事宣布遗嘱时候,廖文鸾才觉得天都颠倒了。
可惜,没有一个人肯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廖文鸾轻叹一声,不由摊开双手:“有句话说的很对,光从外表的做人来看,廖文鸯比我强多了。你看,当初看似一无所有的她,竟然能说服朱英。”
说着廖文鸾轻声道:“这也是她敢那样对我的原因吧?毕竟,她还要顾忌沈家人,而朱英,再怎么说也是沈家媳妇。”廖文鸯小心谨慎,没有十足把握不会做出一些决定。刘建伸手安抚地拍拍廖文鸾的肩:“别想了,不管他们为什么而做,伤害就是伤害,不会改变的。”
说着刘建看向客厅里正在玩耍的晓棠:“可是,这样做,会不会伤害到晓棠?”廖文鸾看着晓棠开心的笑:“廖文鸯要真爱自己的女儿,我怎么会伤到她?”廖文鸯但凡有一点真心对人,就不会对廖文鸾做出这样的事,沈婉对廖文鸯是真的关心和爱护。可这依旧没有阻拦住廖文鸯对沈婉的恨,那种恨,是廖文鸯的外婆一点点灌输给她的。
门铃响起,吴劲节开门,上来的是吴雁北夫妇,看见廖文鸯,晓棠乖巧地叫声妈妈,又继续低头玩七巧板。廖文鸯看着这套房子,紧凑的三室两厅,客厅加餐厅厨房,还没有廖文鸾当年的卧室大。当年的公主,竟然肯住这种地方?廖文鸯看着走出来的廖文鸾,或者,自己是太草木皆兵了,现在的廖文鸾,已经失去当年的能力了。17%的股份又如何?她进公司两个月,毫无建树。
或者,那17%的股份,是沈家给她的补偿,廖文鸯飞快地转着念头,脸上笑容没变:“这房子不错,很温馨。”廖文鸾也点头:“家当然要温馨些。”说着低头问晓棠:“晓棠是再玩会儿还是跟爸爸妈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周一开V,谢谢大家支持。这个文要写20万啊,亲们,总不会一万字写复仇,另外19万字就写谈恋爱吧?那样和主旨不合啊。
、微波
顺着廖文鸾的目光看去,廖文鸯的心渐渐往下沉,晓棠,乖巧可爱的晓棠,正在对廖文鸾甜甜地笑,她们之间十分亲密。廖文鸯脸上的笑容消失,手悄悄握起,原来,廖文鸾打的是这个主意,对晓棠好,借由晓棠,想让她们母女离心吗?
廖文鸯手随心动,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去拉晓棠的手:“晓棠,太晚了,回家了。”正在笑着说话的晓棠感觉不到妈妈的温柔,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出来:“不嘛,我还要再玩会儿。”廖文鸯直觉得血都快冲到嘴边,声音比刚才还要严厉些:“都几点了,回家吧。”
晓棠感觉到手被妈妈牢牢扯住,再加上妈妈的话那么严厉,晓棠嘴一扁,就哭出声。吴雁北已经走过来:“阿鸯,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好地和晓棠说啊。”廖文鸾已经拍着晓棠的背:“晓棠乖,明天再来和哥哥玩,还要和哥哥比赛,谁画的更好。”廖文鸯本就心头有火,听到吴雁北说的话,看见廖文鸾的动作,那火势更大,几次都想发作出来。
小孩子的脾气本来就来得快去的也快,听到廖文鸾的温柔话语,晓棠的泪珠只在眼眶里转了转就消失了。吴雁北见妻子不理自己摸一下女儿的头:“我们晓棠最乖了,跟姨妈哥哥还有刘伯伯说拜拜,明天再来玩。”廖文鸯的拳头越握越紧,做出这样举动是给谁瞧的?看见晓棠乖巧地挥手说拜拜,廖文鸯上前拉起女儿就走出屋门。
吴雁北的眉这下皱的更紧,匆忙和廖文鸾说了再见后就赶紧出去追妻女。看着他们一家子离开,刘建扬眉:“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廖文鸾白他一眼:“我不是她,不会为了得到什么做戏。”
吴雁北追上廖文鸯,话里难免带上几分生气:“你今天是怎么了?说几句再走也没什么,你偏偏…”这时电梯到了,廖文鸯牵着晓棠的手进了电梯才对吴雁北开口:“我做什么了?阿北,我不过是让女儿赶紧回家,明天还要上学,都九点了,平常晓棠的上床时间都到了,再待一会儿,明早又起不来。我没做错吧?”
吴雁北深吸一口气:“是没做错,可晓棠还在那和小竹子说话,你不会好好说,那脸拉的晓棠都害怕。再说去爸爸妈妈家那边的时候,晓棠也会玩到很晚在那边睡下。”廖文鸯哼了一声:“爸爸妈妈那边有晓棠的房间,当然可以睡下。这边有吗?难道还要明天一早我们又过来接晓棠送晓棠去上学?”
晓棠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嘴开始扁起来,眼泪流出来:“爸爸妈妈你们别吵了。”电梯正好到楼下,吴雁北抱起女儿:“晓棠乖,爸爸妈妈没有吵,只是讨论下你该不该按时上床睡觉。”是吗?晓棠明显有些不相信,只是伸手搂住爸爸的脖子。
吴雁北把女儿抱紧一些摇了摇:“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困了吗?上车后睡一会儿,等到家时候爸爸再把你抱上去好不好?”晓棠点头,窝进吴雁北怀里,吴雁北看着脸色不好的廖文鸯,走到车前示意她把车门打开先把女儿放进后座才打开门坐到驾驶位上:“上来吧,阿鸯,我知道你对鸾鸾难免有些心结,可是晓棠和小竹子是堂兄妹,现在孩子少,堂兄妹就跟亲兄妹差不多。他们之间来往多了,你和鸾鸾慢慢地心结不也就解开了,这样多好,何必又想别的?”
廖文鸯差点就脱口而出,廖文鸾可不是一个会安好心的人,但又活生生忍下去,说出来丈夫也不会相信只会维护廖文鸾,到底谁才是他的妻子?吴雁北从后视镜里看到妻子脸色不好,伸手过去拍拍她的手:“要不,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生一个?”
自从廖文鸾回来,廖文鸯沉浸在她带来的巨大冲击中,已经很久没有考虑丈夫了,这时手被握住,心中不由升起柔情,看向丈夫不由浅浅一笑。看着窗外闪动的霓虹,廖文鸯唇边的笑容慢慢消失,廖文鸾,你别再逼我。
风吹过树梢,夏日浓绿的叶子渐渐染上一点点金黄,沈家老宅的葡萄这时候熟了,沈阿婆打来电话,让廖文鸾回去拿葡萄,多出来的就用来做葡萄酒,等中秋节的时候好喝。
廖文鸾伸手从葡萄架上摘下一串葡萄,先往沈阿婆嘴里塞一个,剩下的就着葡萄串就吃起来。沈阿婆笑的眼都眯起来:“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洗,屋里有洗好的,不去拿,偏偏就喜欢这样摘了就吃。”
廖文鸾把葡萄皮吐出来,笑嘻嘻地说:“这棵葡萄树又不打农药,这里连灰都没有,干净地很。这样吃才原汁原味。”沈阿婆笑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说不过你。吃完了赶紧过来跟我把这葡萄收拾了,我这葡萄酒的法子,还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到现在除了你和你阿公,别人都不爱喝,特别是阿楚,说红酒是不能有甜味的。这酒,当初吴校长都说好喝,他难道不是洋人?阿楚更好,说吴校长是美国人,这喝红酒要听法国人的。”
沈文楚的笑声已经响起:“奶奶,就没喝了一次,您啊,就念叨了这么多次?谁说我不喜欢?小楣最喜欢了,还问什么时候这葡萄酒好了,她要拿回去,放在那慢慢喝。说比那些法国酒好喝多了。”
沈阿婆那张脸板不下去了,用胳膊肘拐一下孙子:“瞧瞧,有媳妇就忘了你奶奶。这酒还是少喝点,我还盼着你们赶紧给我生曾孙呢。”沈文楚坐在沈阿婆身边抱住奶奶的肩:“会的,奶奶,我绝对保证,您啊,看得到您曾孙儿上大学呢。”
沈阿婆这下是真的笑的开心:“就一张嘴会哄我,我都八十五了,等到你孩子上大学,那都二十年后,一百零五岁,活那么长做什么?”沈文楚一张脸还是笑嘻嘻地:“三姨婆都九十九了,还那么硬朗,您要比大姨婆活的更长才对。”三姨婆是沈阿婆的姐姐,49年前就去了英国,八十年代后姐妹们还见过面,自从大姨婆过了九十之后就没回过国了,沈阿婆年纪也大,家人不肯放她出国,这姐妹俩也有四五年没见过了。
沈阿婆不由叹气:“哎,姐妹九个,到现在也只剩下我和你三姨婆了。阿楚,明年是你三姨婆百岁大寿,怎么说我也该去见见。到时你陪我去。”沈文楚眼眨了眨,摊手:“我肯定可以陪您去,可是爷爷肯答应吗?”
沈阿婆嘴一抿:“他不答应也要答应,他不肯答应啊,我就不让他去美国看你五伯公。”沈阿公走过来:“还威胁我啊?五哥也九十三的人了,我当然要去看看了。你不许我去,我就偷着去。”看着老两口像小孩子一样斗嘴,廖文鸾和沈文楚都笑了,帮着把葡萄给收拾出来晾好,也就准备吃晚饭。
沈二舅一家子也来了,朱英看见在这里像主人一样的廖文鸾,心里那根刺又开始扎,都快三个月了,廖文鸯那里半点动静都没有,反而丢了周小姜这个得力助手。还有吴雁南,朱英一想起就觉得全是糟心事,满桌子的菜都觉得索然无味,只随便夹了块肉,喝了口汤就下桌了。
沈阿婆还皱着眉问:“朱英啊,你不是学别人要减肥吧?女人要骨肉匀停才叫好,现在那些全是骨头一张脸跟狐狸精样的,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审美。”一直没出声的沈文迪已经笑嘻嘻地说:“奶奶,现在的电视机全宽屏的,那些明星要上镜,就要瘦的跟纸片一样,不然上镜就会显得很胖。”
沈阿婆还是摇头:“不管上不上镜,这样啊,没福气。要说有福气,你大伯母生的才叫有福气,天圆地方,小迪啊,以后你挑媳妇可不能挑那种瘦的像骷髅,脸跟锥子似的人。”沈文迪笑了:“奶奶,我才多大,你就关心这个,关心关心二哥吧,上回我看八卦杂志上还有他和那什么女明星的照片,那八卦杂志还说那女明星是不是要嫁入豪门了。奶奶,我跟你说,那女明星就是脸削的跟锥子似的。”
沈文屿正在剥一个螃蟹,听到弟弟这话差点被噎死,看着脸色已经不好的爷爷奶奶妈妈哥哥,赶紧开口:“那是八卦杂志乱写,我不过是帮吴大哥去给那女明星送东西,哪晓得就被拍了。奶奶,您放心,我绝对会给您找一个天圆地方,十分有福气的孙媳妇回来的。”
这话让朱英的眼闪了闪,状似无意地问:“阿屿,吴大哥是谁?”沈文屿继续专心地和螃蟹做搏斗,漫不经心地说:“大姐夫啊,除了他还有谁?”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沈阿婆有些不相信地问:“你大姐夫,阿屿,你没说错?”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看了你们在文下的疑问,我真有爆料的冲动啊,忍住。入V那天三更。
28、惊慌
沈文屿已经把螃蟹的壳给掰掉,把螃蟹一分两半拿着大钳子在啃螃蟹里面的肉,见整个餐桌都安静下来,看了看沈阿婆,又看了看廖文鸾,把螃蟹放下轻咳一声:“奶奶,那个女明星是大姐夫搞那个影视公司的签约演员,并不是什么…”
不等沈文屿解释完,沈阿公已经咳嗽一声:“吃饭,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说了做什么?”沈阿婆微微愣了下,也就点头支持,想看好戏的朱英顿时泄气,看着一直在吃饭,仿佛吴雁南的事对她毫无干系的廖文鸾,朱英不自觉握紧手,装,让你装,终究只是沈家的外孙女,难道还想继承沈家的家业不成?离了吴雁南,没了廖家的财产,你什么都不是。
廖文鸾抬起头,和朱英四目相对,朱英眼里明显的憎恶并不出廖文鸾的意外,毕竟在朱英心里,自己是个和她争财产的外人。不过,廖文鸾勾唇一笑,这,由不得朱英怎么想,也不是朱英能做主的。
看着廖文鸾唇边的笑容,朱英恨不得一把把她脸上的笑容撕下来,一个什么都没有,依靠沈家生活的人,有什么资格笑的那么得意,如同她是这个屋子主人一样?沈阿公和沈阿婆两口互看一眼,双双皱眉,家里这么多人,想每个人都和和气气是不可能的,可有些事,别做的太过分了。
沈阿公把碗往边上一推,拿起旁边的热毛巾擦了擦嘴才开口问:“二媳妇,你那个公司,我听说生意很好。”沈阿公夫妻从来不过问朱英生意上的事,这突兀的开口,让朱英愣了下才想起回答:“还可以,日子过的下去。”
沈阿公哦了一声就说:“人要知足,能过得下去日子,就已经很不错了。”朱英心乱如麻,一时理不清沈阿公这话是什么意思,脸上的笑容就跟挤出来的一样:“爸爸说的对。”沈阿婆一直看着饭桌,等沈阿公说完才嗔怪地对沈阿公说:“吃饭时候不能教训人,你还这么正儿八经的,吃完了就赶紧去后面看看葡萄晾好了没,晾好了给我放到罐子里去。”
沈阿公又看朱英一眼这才走出去,朱英的心狂跳不已,沈阿婆端碗汤慢慢喝:“你爸爸啊,还是他们小时候的时候喜欢吃完饭说些道理,这一晃,都快五十年过去了。”沈阿婆这轻描淡写的话让朱英的心更乱,脸上的笑容也挤不出来装不下去。
沈文楚已经放下碗:“奶奶,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小楣应酬也该结束了,我去接她。”沈阿婆点头:“开车慢点。”沈文楚已经穿好外套走到门口:“晓得,奶奶您别担心。”
一切和任何一个来吃晚饭的夜晚没有不同,朱英强迫自己停下来,沈阿公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可是朱英知道,沈阿公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一定有原因。沈婉去世时候,朱英满心以为沈家产业会交给自己打理,可沈阿公只说了一句,人,是要晓得自己该做什么的。那些产业就这样被交到廖凯手上,那可是一年有丰厚收入,有些甚至有钱都买不到的产业,沈阿公就不担心廖凯侵吞吗?当时的朱英几近抓狂,但也无可奈何。
此时沈阿公再开金口,朱英怎会不仔细思索,难道说自己和廖文鸯之间的来往被沈阿公知道了?可他要真知道了,又怎么会容许廖凯当初订立一份把财产全都留给廖文鸯的遗嘱?此时是九月天,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天气也是不冷不热,但朱英却觉得有股寒意从骨头缝里透出来。或者自己把沈阿公看的太简单了,不该仅仅把他看成一个在家含饴弄孙不问世事的老人。
收拾碗盘的声音响起,沈文迪拉一下朱英的袖子:“妈妈,你在想什么呢,都叫了你好几声了,姐姐问要不要一起回去?”朱英定定心,努力想让自己脸上笑容平静些,但怎么都装不出来。
沈二舅历来都是万事不操心,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朱英看见自己这个千挑万选为了嫁给他费尽心机的丈夫,气又开始涌上来,这男人除了一张好皮囊一副好家世,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廖文鸾看着朱英又是淡淡一笑,对沈文迪说:“小舅妈看起来有点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等会儿再走?”啊?沈文迪的眼顿时睁大,拉住朱英的袖子:“妈妈你怎么了?”朱英吸气呼气,摇手示意自己没事,接着就对廖文鸾:“鸾鸾你有事就先走吧,我,”朱英本来还想再讽刺几句,但不知道为什么这话说出来是有气无力的,只觉得手脚都软了。
这回连沈文迪都看出来了,赶紧扶朱英坐下,沈阿婆已经让人倒杯茶过来:“玫瑰薰衣草,最适合安神。你平常是太操劳了。”这话更让朱英觉得话里有话,只是握住杯子小啜一口,不知道廖文鸾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舅妈,我知道,可是这由不得我。”电话这边的廖文鸯有些无奈地说:“她不肯走,难道我还能赶走她?阿北已经有疑心了,你想,连阿北都有疑心,我不敢保证别人会不会也有。”
朱英比廖文鸯还急:“所以只有她走了,才能让我们安心,阿鸯,我帮了你这么多,不过是件小事,你可以很轻松做到吧。别忘了,吴雁南这个蠢货,是最容易被挑拨的。而现在,还有个刘建呢。”
廖文鸯也笑了,不过是苦笑:“小舅妈,你也知道吴雁南是个蠢货,还指望他?这两天你也看到了,他的绯闻满天飞了,用这种手段逼廖文鸾,真是蠢。廖文鸾早不是当初的那个笨丫头,随便撩拨一下就急得跳脚,和吴雁南吵,现在的她,让我有些看不透。”
朱英的声音也很冷:“难道你就由着她?阿鸯,不是我不提醒你,我怎么说都是沈家媳妇,可你,一旦被发现当年做了什么,你认为吴家老两口会容得下你?要知道,他们想娶的,是真正的沈家外孙女,而不是一个冒牌货。”冒牌货三个字刺痛了廖文鸯的心,她挂掉电话,盯着办公桌,自己的公公婆婆,廖文鸯是了解的,不反对并不代表他们很赞成。对你笑未必代表很喜欢,当年的事一旦被发现,吴家老两口会让吴雁北和自己离婚的。而一旦离婚,没有吴家儿媳沈家外孙女的身份,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廖文鸯长叹一声,当初,如果不是当初沈婉执意要嫁给爸爸,自己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舅舅,这个时候,只有去找舅舅帮忙。廖文鸯拿起包就冲出办公室,这时候不能打电话,只有亲自去。
店里都是竹桌竹椅,中间有一道小巧的桥隔开吧台和桌椅,桥下是一条小溪,小溪尽头是喷泉,喷泉落下形成小溪绕着整个店,溪里放着不少锦鲤,旁边放了鱼竿,不过也没人真会去钓就是。任外人怎么都想不到,当年的商界奇才杨乃恩,竟然开了这么一家十分复古的茶楼,而且亲自穿了伙计的衣服充当店员。
杨乃恩给廖文鸯倒杯茶:“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过来我这边,说太冷清,怎么今天过来了?”的确冷清,位置不好又太复古,除了茶之外什么都不卖,除了一些爱文艺小清新的会进来,一般都是杨乃恩和两个店员在这里泡茶吃点心看着店发闷。
上好的铁观音喝在廖文鸯口里什么滋味都没有,把杯子推一下:“舅舅,你就不肯添咖啡吗?你泡咖啡的手艺很好的。”杨乃恩还是那样老神在在地倒着茶:“茶好,我还是现在才知道的。有什么事就说吧。”
对着舅舅,廖文鸯不需要再伪装:“舅舅,难道真不能让廖文鸾离开吗?我的生活已经被她搅的一塌糊涂了。晓棠和小竹子越来越要好,还说姨妈很好,阿北因为她和我吵架了,说我们姐妹之间总是要和好的。舅舅,想想办法让她离开吧,我受不了了。”杨乃恩把茶杯放下:“这样不好吗?鸯鸯,你和鸾鸾终归是姐妹,姐妹之间…”
廖文鸯一脸痛苦:“舅舅,别说什么姐妹之间,她恨我,舅舅,她恨我,恨我当初得到爸爸的爱,恨我在爸爸临终前一直守着他。舅舅,她逼我,逼问我当年的事。舅舅,这事一旦让阿北知道,以他的性格,我和他之间就全完了。舅舅,你知道吗?”
杨乃恩抓住了中间的漏洞:“当年,你当年除了让我说服廖凯外,你还做了什么?”到了这时,廖文鸯也只有说实话:“我还找阿南说了些话,而且,”廖文鸯看着杨乃恩:“我还问过护士,知道爸爸什么时候能醒,什么时候昏睡,每到爸爸昏睡的时候我就打电话让廖文鸾过来,直到爸爸过世,廖文鸾都没和爸爸说过话。”
29、 举措
杨乃恩的脸色开始慢慢变了,廖文鸯熟悉舅舅,当然也知道他这是将要发怒的表现,脸上神情泫然若泣:“舅舅,做事总要稳的,您不是也说过,沈家欠我的,廖家欠我的,既是他们欠我的,我讨还也是应该的。”廖文鸯不敢说出口的是,既然如此,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杨乃恩看着面前的外甥女,只觉得她十分陌生,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沈婉没有欠你,而你,也不该伤害鸾鸾。”廖文鸯眼里的泪落下,没有去擦而是看着杨乃恩:“舅舅,我没有伤害她,现在是她在伤害我。她把我的生活我的事业搅的一塌糊涂。舅舅,我求的只是她赶紧离开这里,还我一个平静,又不是要让她就此消失再不回来难道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