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轩咬着下唇低头不语,程太太拍拍她的肩:“娘跟你说过,这么大一家子人,谁能没点秘密?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就惊慌失措,那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知道了?让别人对你生嫌疑吗?”这些话以前程太太也教过,可当时程玉轩只是听了,今日再说,却是另一种滋味。
起身,程玉轩有些呆滞地道:“娘的教诲,女儿听了就是,只是以后…”毕竟和原先不一样了,程太太也不指望女儿能够完全理解,当年自己的亲娘还不是大发雷霆,把自己远远嫁了出去。微微点一点头,程太太已经开口了:“我说的话都是这么些年经验所致,你回去好好思量,等嫁了人就是大人了,千万别再这样了,办了你爹的事,再过些日子我们就动身往京里去。”

程玉轩点头,叫过素琴告退下去,程太太看着女儿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终究还是伤了她的心,可从来没想过伤她的心。女儿在自己心里,比起那个人还要重要些。看着天边的流云,程太太露出一个笑容,就要见到她了,她可还是那样绝代风华?自己却已经老了,伸手摸上自己的脸,想起这些日子梳头时能见到的白发,程太太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容里却带有一丝凄凉。
回到自己院里的程玉轩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准备着嫁妆,簪子心里却越来越沉甸甸的,再不说就没机会了,真去了京城,就再见不到来喜哥哥了。

可是要自己去说,只怕大姑娘就会把自己撵出来,甚至…,簪子越想越害怕,都快有些茶饭不思了,这样的簪子和旁的丫鬟们欢欢喜喜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初晴也问过簪子几句,簪子推说绣活做的太多,累到了。这就是初晴没法帮忙的事,只有劝她偶尔偷个空歇歇。
转眼程老爷纳妾的喜日子到了,这次没有上回纳罗姨娘时候那么大张旗鼓,只是摆了几桌酒,请了几个家里人。府里的下人们每人多了一个月的月钱。再做新郎,程老爷面上也没什么欢喜,罗姨娘自从那日之后就被程太太说病了,每日只在那里喝药,今日纳妾,也没她什么事,总要等新人洞房过后,第二日再去认姐妹。

这样的沉默让程太太有些奇怪,本来还防备着罗姨娘在这里面大闹一场呢,可能是这几日的温柔安慰起了作用,程太太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瞧着面前的新人,新人着了一身粉色裙衫,脸上只是点了一点胭脂,十八岁的女子嫩的能掐的出来水,真是越看越让人心醉。
陈大娘已经走了进来:“太太,罗姨奶奶请太太您过去,说有话要说。”程太太这才放开握住新人的手:“你罗姐姐有些娇,我去瞧瞧她,等会老爷也要进房了。”新人低垂粉面,起身送了程太太,程太太又叮嘱小丫鬟们服侍好新人,这才快步往罗姨娘的院子里走去。

和灯火通明的新房不一样,罗姨娘的院子里只有房里点着一盏灯,这就和以前一样,程太太放慢脚步,吩咐陈大娘在外面等候,缓步进了房里。
程老爷纳妾,簪子拿着多发的一个月月钱,早没了原先的欢喜,只是照常数了,放在装贵重物品的小箱子里,就在那自顾自发愣,猛然耳边传来走水的叫喊,茫然抬头,能够看到不远处突然有火光闪现,很快那火光就直冲云霄。


作者有话要说:程太太啊,真是我写过最复杂的人物了。

68 逃离
怎么了?簪子不由自主抱紧怀里的匣子,心头开始扑通乱跳起来。已经能够闻到火烟味道,原本安静的前面也跟着乱起来,脚步杂沓人声鼎沸,苏妈妈的声音中气十足:“快,先把大姑娘往前面送去,这火眼看就要烧过来了。”
快烧过来?簪子一个激灵冲出门,果然那火越烧越大,从火起方向看,该是罗姨娘[]平时住的院子,程玉轩住的地方恰在罗姨娘住的院子和程太太上房中间,这火要烧过来,最先就会烧到这边。

而下人们住的这里隔了罗姨娘的院子只有一条小道,簪子认清这个事实的时候那火舌已经往这边卷了过来,前面的声音已渐渐远去。簪子急忙奔向前面,原本安静的庭院今日更加安静,灯火都被吹灭,月光之下还能看到地上55ab综合社区 有些东西,簪子看着那越来越大的火,心口一阵阵发紧,猛地冲出院门外,那条小道上已有人提了桶,拿了东西去救火。
看见有人,簪子的心这才微微往下落。这些人里也有人在吆喝:“你们几个,趁着火还没烧起来,赶紧去大姑娘屋里把要紧东西抬出来。”果然有几个人往那边去了,看见簪子那人提了一句:“快些往前面去吧,前面离的远些,老爷正在让族里人都过来救火呢。”

簪子谢过那个人就匆匆忙忙地跑,人越来越多,都是来帮助灭火的,簪子怕[]冲撞到人,仗着自己路熟就往小径走,这样就撞不到人。只顾着低头跑的簪子并没意识到离人群越来越远,当她觉得为什么前面大厅怎么都还不到的时候抬头一望才惊讶起来,怎么跑到宅子最后面,平日给成了家的下人们住的地方来了?
簪子想了想,估计是拐哪个弯的时候拐错了,抬头去看那火,那火离这还有好大一段路,看来火势是控制住了。簪子定一定心正打算往前面走去时候听到传来说话声,声音还很耳熟,再一听不就是朱大娘?簪子惊喜地叫了声大娘。

朱大娘没想到簪子会出现在这里,哎呀叫了一声就拉起她的手:“你怎么不在前面,反跑到后面来了?”簪子刚要解释,朱大娘身后钻出一个人来,月光之下,那人眼里全是对簪子的心疼,来喜哥哥。簪子差点叫了出来,他怎么会在这里?
朱大娘已经道:“来喜是来瞧我的,我本打算送他出去就见火起来了,怕这时出去担了干系就略等一等。”火起就匆忙出门,总是会被人误认为是放火的,那现在就是要送来喜出去了?簪子的眼看着来喜,朱大娘已经拉一把簪子:“你先往前面去吧,我等会就来。”

往前面去,等着大姑娘出嫁时候跟她一起走吗?簪子突然伸出手抓住朱大娘的胳膊:“大娘,我求您,求您让我和来喜一起走吧。”这话别说是朱大娘,就算是来喜也愣住。
朱大娘神色变幻数次,刚要开口时候来喜跪了下去:“大娘,我和簪子情投意合,求您成全。”簪子也跟着跪下,朱大娘叹气:“你们这两孩子,还不快些起来,成全,怎么轮得到我来成全你们?”

簪子伸手拉住朱大娘的衣角:“大娘,我知道这事不对,可是再过几天,太太就要送大姑娘上京,到时我一定会做陪嫁的,就再见不到来喜哥哥了。求求您,大娘,求求您。”来喜也磕头下去:“大娘,我今日已经去求了大爷,可是大爷说簪子毕竟是大姑娘的丫鬟,他也不好十分做主,只能在旁劝着。大娘,我们虽出身卑贱,也晓得情之一事。”
朱大娘闭一闭眼,仿佛看到了当年,簪子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性情,大姑娘怎么会放过呢?做了陪嫁丫鬟,那就是一生一世离开家乡,再不得回去。没有心上人罢了,若有了心上人?朱大娘暗自叹气,心里已经有了决断,把他们两个拉起:“来喜,簪子为了你逃出去,已经背了天大的罪名,日后这家里要追究,该出银子出力你都不能负她。”

来喜扑通一声跪下去,指着月亮道:“我来喜虽是奴仆出身,却也是一口吐沫一个钉的汉子,程家要追究,不管出银子出力,就算到了天涯海角,我都会跟着去。”
朱大娘叹气,紧紧挽着簪子的手:“去吧,这个机会再放掉,日后就再无机会了。”簪子跪了下去,和来喜又给朱大娘磕头。

朱大娘把他们俩拉起来:“哎,还没拜天地,你们就双双拜我,真是。”说着朱大娘有些伤心,看着月光下更加娇美的簪子,当年进府的时候那又瘦又小的样子,再到了现在。朱大娘不由伸手摸上了她的脸:“去吧,好好过日子,生下孩子再艰难也别卖了他。”
簪子再忍不住,抱住朱大娘哭了出来:“大娘。”朱大娘拍一拍她的背:“好好过日子,以后机灵点,别被人欺负。”来喜在旁边接口:“大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簪子,不会欺负她的。”朱大娘用手擦一擦脸上的泪,推着簪子的肩。

是离别的时候了,火势已经越来越小,这场火虽烧的大,但这里人多,扑的也快速,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簪子点了点头,和来喜快步往后门走去。
朱大娘要送来喜出去是告诉过人的,拿了钥匙开了后门,簪子和来喜又给朱大娘磕了个头就双双离去。把门重新锁好,朱大娘闭一闭眼,但愿今晚人多口杂,他们以为簪子已经葬身火海。

程家大宅的后门紧紧挨着田地,来喜来的次数多,带着簪子七歪八拐地往前面走,簪子的心都要跳出心口,这样大胆的举动怎么会是自己做出来的,求朱大娘放自己走,现在就真的来到外面。如果不是手中还牵着来喜那温热的手,怀里抱着的匣子卡的簪子的胳膊有些疼,还真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出了程府,看到了外面的天地。

两人一路疾奔,一口气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只记得走过了很多块稻田,又绕过了两个小村子,来喜这才停了下来,抹一把额头的汗:“前面有个土地庙,我们去那里歇一下,等天亮了再进城。”簪子抬头一看,前面果然有个土地庙,庙很小,但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这种地方才能歇息。

庙里虽没庙祝,也还算干净,来喜拿了个蒲团给簪子让她坐下,走了这么半夜,簪子是真的累了,一坐下去就觉得双脚疼痛不止,再也站不起来,用手轻轻捶着双腿,簪子才想起后面的事:“来喜哥,等进了城,我们怎么办?如果程家要来寻,我…”
来喜年岁比簪子大些,心里的主意也要多些,握住簪子的手安慰:“不要怕,等明儿进了城,你先在榛子家住几天,我去和掌柜的辞工,然后我们就去邻县,有个客人曾问过可想去他店里帮忙,安顿下来,我们就成亲。”

说到成亲这两个字,来喜的面上红红的,簪子的脸也觉得一阵阵发热,这样的簪子让来喜更加握紧她的手,方才是情急之中,此时簪子不由害羞起来,从他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用手摸着那匣子上的花纹,一个字也不说。
来喜也没说话,小小的庙里两人55ab综合社区 并肩而坐,偏西的月亮照了进来,照在他们身上,撒下满地清辉。在庙里等到天亮,两人再次动身,这地方离城里不过几里地,两人进城时候城里的小贩都还没出来摆摊,两边的店家都上着门板。

来喜带着簪子一路拐弯抹角地走,簪子也没有心情去看周围,跟着来喜一路小跑,到了一户人家门口停下。来喜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接着门打开,看见来喜,榛子揉了揉眼睛,刚要问话就看见站在一边的簪子,嘴巴顿时张大。
不等她叫出来,来喜已经把簪子拉进了门里,接着反身关上了门:“榛子,先进屋,簪子要在你这住个几天。”榛子也不是傻的,簪子和来喜的表情也出卖了他们,榛子的眼瞪的和嘴巴差不多大了:“簪子,你,你竟是逃出来的?”

这件事还多仗榛子,来喜只点了点头,榛子已经收声,拉着簪子往屋里走:“快点躲起来,千万别被人看见。”屋里收拾的很干净,一个年轻男子正坐在桌边喝粥,看见来喜他们进来,刚要打招呼簪子就被榛子往房里塞,年轻男子眨眨眼,来喜已经施礼:“大哥,这事还要多赖大哥帮忙。”

坐进了里屋,榛子才松了口气:“簪子,怎么都没想到你这么大胆,竟敢逃了55ab综合社区 出来,真是。”见到熟悉的人,簪子那颗心又重新放下,笑着道:“怎么,我就这么不让你相信?”榛子摇头,这么一晚又是奔跑又是害怕,簪子已经又饿又渴了,看一眼房里没有茶壶,推一下榛子:“快别说了,我都渴死了。”
榛子点头,站起身给簪子去倒茶,她站起来的时候簪子感觉她的腰身和平时不一样,啊了一声:“你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被雷到的举手,其实小厮拐走丫鬟,这种事还是有的。

69、消息 ...
一直都极大方的榛子脸上飞起一抹红色,接着就拍一下簪子的头:“有了就有了,我嫁过来也四个多月了,这不是常事?”簪子连口渴都忘了,怎么也不敢相信原来和自己一样的女孩已经出嫁,很快就要做母亲。
门帘被掀起一个口,方才那个年轻男子探进来一个头,先对榛子笑一笑才对簪子道:“大妹子,你先在家和榛子,我去店里去了,你放心,你是来喜的媳妇,又和榛子那么好,那就是我妹妹。”榛子走上前把茶壶塞给他,又白了一眼:“还不快些倒茶来,完了赶紧去上工。”

男子连忙应了,转身就把一壶茶放进来,还不忘叮嘱榛子一声:“你别做饭了,等我买了送回来,还有,你想吃什么?”榛子使劲白他一眼:“还不快些去上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连个饭都不能做了。”男子呵呵一笑,榛子回头看见低头喝茶的簪子脸上的笑容,更加觉得羞臊,拍男人肩膀一下:“来了客人,没见你问问客人想吃什么,一个劲问我,让人笑话。”

男子已经走了出去,猛然又跑了回来:“水我已经挑好,就在那里放着,你要用自己去取。”榛子说了几个知道了,男人这才彻底走了。等他走了,榛子一屁股坐在簪子身边,伸手去揪她的耳朵:“让你笑,让你笑,等你成了亲,只怕来喜比他还紧张三分。”

这让簪子笑的更开心,原本还是咯咯的笑声,后来越来越大,已笑的腰都直不起来,榛子的唇一抿,用帕子捂住嘴也笑了起来,这一笑过后,又更加亲热了。如同当日那厨房里的两个小丫鬟,只想着怎么才能找到好吃的。

又说了几句,榛子看簪子脸上有疲惫之色,跪到床上打开床边高高搭着的箱子,从里面拿出崭新的被褥:“这地方小,就这一间屋,你就和我睡。”簪子帮忙接过被褥,有些迟疑地问:“姐夫呢?”榛子手一挥:“他啊,自从我有了身孕,就说怕踹到我肚里的孩子,到外面睡去了。”

把被褥换好,榛子要拿到外面洗:“这里就这点不便当,有厨房有茅房,可是没有井,用水要到外面去担,洗衣服什么的也要出去外面。”簪子接过那些被褥:“你也不用出去了,我在这里搓好,用水涮了,等姐夫回来再担水好了。”

榛子也由她去,看着簪子拿出大盆洗着被褥,又收拾了一圈屋子,抱过簪子的那个匣子:“昨夜那么慌张,你还带出这个来?”簪子双手都是泡沫,努力搓着被褥,嘴里解释:“也刚好了,恰好火起的时候我把月钱放进去,等他们一叫救火,我就抱着跑出来了,不然别的倒罢了,还有琴童哥留的念想要丢了,那才可惜。”

榛子点头,把那匣子又重新放进屋里,坐到檐下和簪子说话,见簪子脸上那掩不住的疲惫,有些不过意地道:“你啊,就是这样什么都想得到,舍不得让我洗,等你姐夫回来了让他洗就是。”簪子笑一笑,已经搓好被褥,拿起小桶从檐下的大水缸里面打水,这水缸总能放四五担水,涮干净这些被褥足够了。

外头传来敲门的声音,簪子吓了一跳,榛子示意她往房里躲去,这才开口问道:“谁啊。”外面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宁大嫂,是我,怎么青天白日地把门给关了?”这一带的人彼此都熟识,也没有哪家白日关大门的。

榛子已经听出是隔壁的邻居。高声叫着来了就上前打开门,隔壁的毛大婶手里端着个簸箩:“今儿一大早我家的从乡下回来,带来的新鲜菜,你怀着身子,该想这个吃呢。”榛子急忙接过谢了,毛大婶一双眼往榛子院里望:“这大白天的,关着门做什么呢?我跟你说,今早我当家的回来,和我讲了新鲜事,说的就是你原先的主人家。”

见毛大婶一副不走的架势,榛子没办法只好请她进来,看见大盆里的被褥,毛大婶奇怪地叫出声:“这关着门是洗被褥?怎么不去外面井边洗,还省得宁大哥担水回来。”榛子含糊地回答一两句,把凳子往毛大婶那边一放:“我原先主人家,有什么稀罕事呢?”

毛大婶特意来找榛子就为了告诉她这个,把手一拍就道:“你还不知道吧?昨儿夜里你主人家火烛不慎烧了房子,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还烧的老高,虽说大家七手八脚地去救火,还是烧了好几间房屋,说是连他们家大姑娘住的屋子都烧了,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程玉轩的屋子也烧到了?簪子听到这话,第一想到的就是会有人认为自己已经葬身火海,这样程家就不会来查,那么自己也就安全了。虽松了一口气,但簪子还是屏声静气地贴着窗继续往下听。

毛大婶见自己说出的话并没让榛子面露惊讶之色,心里不由啊了一声,但重要的消息还在后面呢,喝了口茶毛大婶继续道:“这烧了几间房屋在这样人家也不算什么,况且听说屋里的东西也抢出来些,只是烧死了人那就了不得。”
烧死了人?榛子这时也顾不上簪子了,凑到毛大婶身边:“烧死的难道是去救火的下人?”毛大婶手啪一下打在榛子腿上:“我就是这样和我老头子说的,结果他说,这次透着怪呢,烧死的不是下人,竟是程家大太太,还有一个姨娘。我老头子今日早上路过程家的时候,看见匆忙间都挂了白,这没了当家太太,这家,可也真是。”

榛子跟着毛大婶叹息几句就问最要紧的事:“那家里的下人可有烧死的?”毛大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随即又想起榛子原本就是在程家服侍的,只关心下人也属正常,又叹两声才道:“听说下人倒是没事,只是有两三个人昨夜趁乱逃了出去,都被抓了回去,程老爷现在正在火头上,好让人仔细地寻,说寻不到尸骨的,只怕就是逃走了,定要追了回来。宁大嫂,我晓得你曾在程家做过事,要是有原先的同伴找上门来求收留,你可不能一时糊涂做错事,我们这样人家,胳膊哪能扭过大腿?”

榛子的心被这一番话弄的七上八下,强自镇定道:“您说的是,这逃奴可不是什么好事,我一定听您的。”又说了几句,毛大婶这才离开。一关好门榛子就冲进屋里,簪子一张脸煞白地看着她,方才毛大婶说的话句句都进了簪子的耳朵。

突然簪子抱起匣子:“榛子,我不能连累你,我还是走吧。”榛子把她一推,簪子就跌坐在了床边,榛子呸了她一口:“亏我们还从小一起玩耍长大的呢,这种事情,不过就是多给几两赎身银子就算了的事,传出去,还不是程家待人刻薄,下人才没有向主之心,逃走了事。我现在是平人,又不是程家的丫鬟,那会牵连到我头上?你啊,就是没我聪明,连这点都想不到。”

簪子的心这才算放下一些,脸上也有了点血色,但随即就担心地道:“虽然这样,总不是没事的。”榛子说了这半日,口早干了,倒了杯茶喝着,满不在乎地道:“你没听说太太也死了,这程家忙着办丧事呢,所追查,谁知道查到哪一天去,到那时你和来喜早走到隔壁县去了。等再过个三四年,生了孩子,央中人去程家一说,把那些事一消,不就是好人一个?这种事,又不是没听说过,程家是要名声的人家,哪会像那些没脸没皮的人家?”

簪子的那颗心还是七上八下的,但怕有了身孕的榛子担心,她还是去把被褥洗干净,和榛子晾好,这才躺到床上睡觉。昨夜奔跑了那么久,又一直担着心,簪子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但没想到睡的很好,等醒来的时候一时还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脑中竟满是懊恼,怎么这个时候了,该去服侍大姑娘了。
刚直起身就看见榛子含笑的眼,簪子这才拍一下额头:“我竟睡到这个时候,还在想这时候都不上去,苏妈妈又该骂了。”榛子把她身上的被子掀开:“我可没有过你这种念头,初回来的时候只是在想,好舒服啊,不用再成天待在厨房,可是不久就被我娘嫁了,这家里的事也不轻松。”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簪子用梳子拢一拢头发,笑着道:“姐夫这么疼你,你还这样说?”榛子下巴一抬,故意当做没听到,外面桌上已经摆好饭菜,除了宁大哥,来喜也在。看见簪子走出来,来喜迎着她向她露出一个笑容。有了这 样的笑容,簪子觉得什么都不怕,最糟糕的就是被程家捉回去后打死,可是做了陪嫁丫头,到时候的下场也差不多,左右都是死,倒不如博一把,赌一赌。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可以说我最爱说的那句话,欢乐地奔着结局去了。最后料理了程家的事,交代一下簪子怎么脱籍就完了,猜一猜簪子怎么脱籍的?

70、变故 ...
在榛子家里待了几天,小心翼翼不敢出门,榛子也把门关的紧紧的,好在除了第一日来的那个毛大婶,也没人再来打扰。白日陪着榛子说话做事,等下工时候来喜又跟着宁大哥一起回来,已经和掌柜的说好,这个月做完就离开。
掌柜的虽留了一下,见来喜去意已决,也就没有再拦着他。来喜这些年攒下的钱还有东西,已经全都收拾好了送到这边,只等到了月底,趁着夜色出了榛子家的门,先去客栈投宿,城门一开就出城,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往邻县去,从此后就自由自在了。

五天,还有五天,从程家跑出来已经七天了,现在只要把这最后五天熬过去,就不担心了。看着簪子又把黄历上的日子画去一个,榛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啊,这五天眨眨眼就过去了,还担心什么?”簪子脸上还是有担忧之色,怎么着也要先离开这里。
榛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纸包:“看,我方才去外面买菜,看见有芝麻糖给你买回来的,记得以前在程家的时候,来喜哥哥每次出门都要带糖给我们。”

这芝麻糖还是那样又香又脆,簪子拈了一块放在嘴里,阳光暖暖和和照在身上,身边是最好的朋友,如果不是厨房里不会走出朱大娘,簪子都以为还在程家。
榛子连吃了两块,把剩下的包起来,用手戳一下簪子:“你说,我们两个这么好,以后做亲家好了。”看着榛子那已经凸显出来的肚子,簪子笑了:“你都有了几个月了,我还没成亲呢。”榛子哈哈一笑,凑到簪子耳边:“你很快就要和来喜成亲了,到时候你们成了亲,那不就很快有了?”

这让簪子面红耳赤起来,用手捏一下榛子的脸:“胡说八道,怎么现在会说这些。”榛子笑嘻嘻地:“哎,我这可是和你说正经事。”簪子扭身就要走,榛子伸手去咯吱她,簪子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越过墙壁,外面的人都能听到。
笑声里有人敲门,榛子和簪子双双停止了笑,榛子急忙推簪子往里面去,接着用手拢拢鬓发:“来了。”打开门的时候榛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变色,怎么也没想到门口站着的除了邻居毛大婶还是章婆子。

此时的榛子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程家的人,毛大婶已经笑了:“宁大嫂,我方才出去街上,正好遇到这个老姐姐,一说起来她还在你原先主人家,就想着她难得来,约她来见见你。”有什么好见的,榛子心里暗骂,但怎么说她们也是客人,榛子往后让一步,笑着道:“章妈妈快请进,您这是稀客,毛大婶您也请进。”
章婆子还是和榛子记忆中一样,薄薄的唇紧紧抿着,进了院子四周一瞧,对榛子点一点头:“榛子,没想到你这日子过的不错,这院里还有几株花草,听这位老姐姐说,你男人待你极好,你啊,是掉进福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