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房走到这里也有好一会,她这样的动作顿时让云月觉得又渴又饿,不过面上还是不敢表现出来,连口水都不敢咽,难道说我也入了淡定教了?云月一边暗自思忖一边在想陈国公主召自己来不会就是让自己罚站吧?
喜欢看人罚站的话,公主府里多的是人,再说要出气的话,找陈飒来不更好?她仇人的孙子,还兼她的侄孙,这关系可真纠结,难怪说皇位的背后就是血淋淋的争斗。
“你和你的父亲很像。”陈国公主说话总是出乎云月的意料,而且说的还是柳池,云月更奇怪,不是说自己是父亲收养的吗?怎么又说很像,不过公主问话,还是要回答,云月微一抬头看着陈国公主:“臣的父亲教导臣总是用他一贯的法子,臣和他很像也是应当的。”
陈国公主猛的失笑,笑的用手拍着虎头:“还真是像,连说话的刻板都是一样的,一点都不像年轻女孩。”我也不愿意这样刻板,可是应对的不好说不定你就砍我的脑袋了,云月心里嘀咕,脸上的表情更恭敬,还是低头不说话。
陈国公主站起身,云月这才发现她竟是赤着一双足,年轻女孩赤足是娇憨,可是你都做祖母了,还赤足,难道是表现放荡不羁吗?陈国公主走到云月跟前:“你的父亲,曾经在这个亭子里面劝说,劝说我该记得自己身上的责任。”
哦,照柳池这种性格,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并不稀奇,陈国公主继续说下去:“当日你的父亲劝说我要留在这里,为陛下守住西南,今日你,”陈国公主直视云月:“他的女儿,却要奉了陛下的诏令,劝说我回归京城,你说,”
陈国公主的声音越发温柔,云月却听的毛骨悚然,偷偷的喵亭子外面有没有侍卫之类,会不会突然窜出来把自己拖出去砍了,陈国公主温柔的话语却听的云月像被浸在冰冷的湖水里一样:“这好不好玩?”
公主殿下,你会不会一人寡居太久,又离乡太远,有些变态了吧?云月一边想着应对的措辞,一边在掂量眼前这位的脾气,陈国公主得不到回答,伸出手来,云月还当她要揍自己,潜意识的想后退,身子却不敢动,输人不输架。
陈国公主却只是伸手拿下云月衣领上的一片银杏叶:“你回去吧,当日你父亲对我说的话我还记得,此生我是再不会回去了。”说着陈国公主轻声叹息。
回去,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只怕还要继续守门,云月的脑子高速转动,腿没有闲着,扑通一声就跪下去了,跪下去的时候云月还在心疼自己的膝盖,再多来几回的话,只怕关节炎就先找上自己,不过这个时候顾不上关节炎的问题,云月深吸一口气开口:“殿下,臣有一言。”
陈国公主已经摆手:“不听。”看来是要命人赶自己出去,云月快速的把话说出来:“当日臣父劝说殿下留在西南,是为了社稷,今日陛下命臣劝殿下回去,也是为了社稷。”陈国公主似有动容,两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侍卫已经抓住了云月的手臂。
就算要走也不能这样被拖出去,云月说时迟那时快已经抱住陈国公主的大腿,心里还在鄙视自己,简直就是三流小白文里的苦情女主,嘴上还是不停的在说:“陛下迎归殿下,并不是对殿下有所忌惮,而是陛下对当日所做之事已经后悔。”
啪的一声,云月的脸上挨了一巴掌,陈国公主近似疯狂:“后悔,他有什么资格说后悔,身为男子,却依托两个女子而让自己的帝位稳固,甚至在四姐死后,下令不许人再提她的名字,此时遣人迎归我,不过就是显示他的皇恩浩荡,呸,他不配。”
果然陈国公主有怨气,而且这些话还牵涉到皇家秘辛,这些话再听下去,只怕不用等到回了京城,在这里就要被人灭了,陈国公主挥手示意亭子里的其他人退下,低头看着云月:“你别为这巴掌感到委屈,当日我受的委屈比这多多了。”
哎,她落到这步好像还和自己的父亲有关,云月不敢再去想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只是继续快速的道:“臣自然不敢委屈,若能消的殿下之气,殿下拿了臣的头颅去也没关系。”我不想做忠臣,云月边在心里哀嚎,边看了下陈国公主的脸色。
果然陈国公主冷笑:“那好,你要我拿了你的头颅去,我怎能推辞。”说着又要叫人,云月的心揪成一团,此时只能自救,云月重新磕头下去:“只是殿下,若殿下拿了臣的头颅去就能随安乐郡王回京的话,臣的头颅自然有了用处,若殿下不肯随安乐郡王回京的话,却不知殿下到何处去赔臣的这颗头颅。”
这话却是近乎无赖了,陈国公主看着说完这番话的云月,顿时也愣住,云月舒了口气,绕圈子,就看谁能绕的过谁?

悲伤

陈国公主过了许久才慢慢抬脚回到虎皮之上坐下,云月这下心是完全放下了,看来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可是要怎么劝说才能让陈国公主回去呢?
陈国公主依旧盘膝坐在虎皮上,眼里精光四溢,云月却觉得她周身洋溢着难以名说的孤独,一时云月觉得,劝说她回归故国是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去国三十五年,又被人劝说着守卫帝国的西南,对陈国公主来说,此时回归故国,只怕是又一次把她从这块土地上连根拔起,成全的不过是皇帝的一点不安心。
陈国公主看着云月,突然开口说话,话里透着些须无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不对,陈国公主轻轻摇头:“那时候我比你还小,那时候陛下刚刚即位,有了四姐的庇护,我依旧是那个不知愁的公主,只等着年纪一到,出嫁开府,纵然怎么也想不到,”
人生境遇又有谁能未卜先知?云月自然也想不到自己会穿越而来,不过现在要紧的不是听陈国公主痛说家事,而是劝她回去,就算云月觉得这事十分残忍,既拿了工资就要替人消灾,云月半跪在陈国公主面前,几乎平视着她的眼睛:“殿下既思念故国,为什么不随了臣等回去?”
陈国公主的眼里闪过一丝哀痛,云月的身子不由随着那丝哀痛轻轻抖了一下,陈国公主看着外面满树的黄叶,此时有微风吹过,树叶随着风轻轻的打着旋被吹到了地上。
陈国公主微微叹息:“故国历来都在我的思念之中,只是故国虽在,人却不在了。”此时的陈国公主看起来才是个寻常的老妪,云月的喉头哽了一哽,当年只有十六岁的她,肩负着的使命不仅仅是安抚段王的作用,当时的皇帝,不,是当时真正的主事者摄政公主自然是希望她的妹妹能够为帝国守住西南一隅。
云月想到这里,喉头里面更加难受,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半日只是说出一句:“当日臣的父亲,想是卫国公主遣来的?”陈国公主的声音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是,他受天命而来,目的只是安抚想求归的我。”
说到这里,陈国公主眼里的泪终于落下,看着云月:“你说,今日的我还怎么回去?”云月此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嘴稍动一动,眼泪竟也落了下来,这些话不需陈国公主说出来,云月都猜的到,平定叛乱,皇帝重新坐稳了帝位,对于当时的陈国公主来说,自然就有了求归的理由。
只是对于皇帝来说,陈国公主守住西南才是目的,至于她做为女人的幸福,想来不会在他的考虑之中,这就是皇家女儿的命运,受尽万千宠爱,在万人之上,一旦有需要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被牺牲。
云月细细嚼着她的悲哀,趴在地上又重新行礼下去:“当日殿下确不能归,今日殿下却不能不归。”说完这句,云月就趴在地上,再不敢抬头,陈国公主似被击中,不得不归,这就是皇帝的意思吗?今日金銮殿上高居宝座的不是曾甜甜叫着自己五姐的孩子,而是帝国至高无上的帝王。
半日陈国公主才叹气:“不得不归,柳副使,这就是今日陛下的意思?”云月抬起头:“臣不敢揣测圣意。”
陈国公主冷哼出声,方才那个悲伤的老妪已经不见,代替的依旧是能在段王死后,独掌西南的天家公主:“你比你的父亲要聪明的多,只是就算你劝归了我,我要摆布你,还是很轻易的事。”
这是威胁吗?但是殿下,您难道不觉得这样的威胁对我来说,实在是多此一举吗?云月抬抬起头,眼里一片平静:“臣的头颅是殿下的。”陈国公主大笑出声:“好,好,你比你的父亲还多了些勇气,没想到你一个小女子,也能有这般勇气。”
云月在心里抹了一下汗,异常认真的道:“殿下是女子,卫国公主也是女子,天下女子,自当要学两位殿下,这才是卫国公主当日开女科之目的。”这些话却是云月心里的话,说话时候里面饱含的激情连云月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
陈国公主闭眼点头:“嗯,你倒还有些见识,不似你的父亲,食古不化,但凡他有半点灵活,只怕你就是我的侄女了。”难道陈国公主要讲往事?云月急忙把耳朵竖的直直的想听,不过陈国公主的眼里温情只是闪过了那么一下,接着就停下了:“那些都是往事,其实四姐,有勇气开女科,却不敢破誓言,可惜可叹。”
嗯嗯,云月在心里大力点头,父亲真要娶了公主,自己就有个公主的娘,说不定还能讨个郡主的封,可以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上街去调戏良家妇男,打住,不要再流口水,继续听八卦比较好。
可惜陈国公主已经不讲了,她示意云月起身,云月乖乖站起身,陈国公主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来,笑着道:“可惜的是,四姐能开女科,却还是不敢让女官嫁人。”不嫁人可以养小白脸,更自由,云月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不过这话还是放在心里比较好,这个时候还是低头装乖臣子更好一些。
陈国公主看着云月低头垂手侍立,一副忠君的好臣子模样,失声笑道:“方才你还伶牙俐齿,这时怎么又这么乖巧,好了,不需在我面前立规矩,坐下来陪老婆子喝茶听曲。”说着陈国公主轻轻拍了拍手,方才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侍女们又出现在亭里。
她们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端来凳子请云月坐下,琴师重新坐下弹琴,连歌女都冒了出来,开始唱曲,琴声听起来十分悠扬,歌女的声音听起来更是非常美妙,但是这对云月来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她手里端着茶,看着此时斜靠在虎皮上,闭眼听曲的陈国公主。
你要继续讲八卦多好,就这么讲一点点,除了让我知道父亲的确和卫国公主有过私情之外,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云月的思绪已经飞到别的地方,难道说自己是公主的私生女?不可以结婚但是这个那啥不结婚也可以做。
不对,公主去世已经二十三年,自己这具身体不过就是二十一岁,万一公主是诈死呢?然后和父亲双宿双飞,但是很不幸的在生自己的时候难产而死,结果悲痛的父亲只能称自己是收养的?
而皇帝知道了里面的内情,十分愤怒之下就迁怒父亲,让他在四品官员那里一待就是几十年,啊,真是一曲荡气回肠的传奇恋曲。
“柳副使,听这曲子不知你想起什么?”歌女一曲终了,陈国公主轻声问道?云月忙从自己的YY里面生生转出来,曲子?刚才那曲子根本就没听出是什么东西,云月苦苦思索,半天才道:“臣愚钝,不过觉得就是一派雪国风光。”
陈国公主微微点头:“确是,这是当日我思念京城大雪风光,才做的一首曲子,每次思念故国,都会唤人来唱这首曲子。”好彩,自己竟然猜对,云月又甩了甩额头上的汗,看见陈国公主还要继续往下说,急忙起身行礼:“殿下既已答应回转京里,臣还要回去禀告郡王,等到明日重新觐见殿下,好商议殿下何时归去。”
陈国公主点头,挥手示意她退下,云月又行一礼,这才退出亭子,随着公主府的属官一起出去的时候,云月心里有压抑不出的喜悦,没想到竟然能说动陈国公主回去,终于可以不在公主府门口守门了,虽然回去的路上还要颠簸几个月,但是能回去还是件高兴的事,想到这里,云月不由停住,原来自己竟把京城当做故乡了。
想到这里,云月的脚步变的有些迟疑,居然,不过半年多,自己就记不得这块生长了二十多年的红土高原,不过做戏也要做足,既做了这里的柳云月,就要接受她的一切,云月的脚步重新变的轻快。
陈飒在那里已经等的不耐烦,数次想闯进公主府里去看个究竟,生生被人拦住,看见云月出现在门口,而且是看来除了疲惫些,脸上的笑容和平时一样,陈飒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迎上前还没问出来。
沉浸在兴奋中的云月已经伸手出去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捏住陈飒的脸往两边扯了扯,果然正太的手感好,皮肤滑腻,肉有弹性,放下手不等陈飒咆哮出来云月已经很快的说:“陈国公主已经答应回京,明日会召见郡王,下官先回驿站。”
说着脚底一抹油,溜了,不管刚被自己捏过的陈飒还尴尬的站在那里,而公主府门前的所有人,包括陈飒的侍从在内,活生生被刚才那幕吓晕了,这到底是该装看不到呢还是看到?

冤家

陈飒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呆愣住的侍从们,陈飒想发火,却不知道这腔邪火从哪里发出来?还是公主府的属官经的多,讪笑着上前:“想来柳副使是欢喜太过,把郡王当成自己家的弟兄,”
话没说完,就被陈飒打断:“呸,小王虽年轻,却从没人敢如此,难道柳副使不知道上下?”属官反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敢再说,陈飒甩甩袖子,对着还愣住的侍从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去把那没上下的人找来?”
侍从连连应着就要走,陈飒的怒气却还没散,看见侍从走的慢些,大步上去道:“知道你们是不敢去的,还是我亲自去。”说着就气冲冲往驿站去,属官忙垂手侍立送一送他。
陈飒气冲冲进了驿站,迎面碰上个仆人正哼着小调,拿着鸡毛掸子在那扫灰,看见陈飒进来,仆人忙停下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陈飒一把揪住领子:“柳云月在哪里?”柳云月?谁啊?仆人一时不知道柳云月是谁,还是侍从机灵:“郡王问你柳副使在哪里?”
仆人忙道:“柳副使方才回来就回了房,称要歇息,不许人去打扰。”歇息,她倒好自在,陈飒把仆人一放,径自往云月的房里走,仆人扶扶帽子,这郡王是怎么了?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他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再说副使在睡觉,她总是个女人,郡王怎么就这样闯进去?
云月正睡的天昏地暗,梦里已重在现代,正在小窝数着钱,嘴里还念叨个不停,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突然天空一个霹雳打下来,眼前那些红红的纸头全都消失不见,云月猛的叫出声:“我的钱。”
就觉得身上一凉,原来是场梦,云月揉揉眼睛不高兴的盯着面前的人,一脸黑气的陈飒,这小屁孩是怎么了?云月打个哈欠,对陈飒道:“郡王难道不知道男女大防?”
男女大防,陈飒见云月一脸的睡意,口齿都不清楚,却还记得男女大防,心里不知怎么的怒气越发大了,再一看云月不过着了中衣,此时竟软软的又要往床上躺去,小手却还要去扯被子,好似还要去睡。
两个侍从早被陈飒的举动吓到,再见到云月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眼睛更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得低头垂手,全当自己是透明。
陈飒把拉住被子的手一放,云月扯了被子就盖到身上,躺回床上却已经闭上了眼:“郡王还请出去,下官还要再睡睡。”说着就翻身又要去睡。
陈飒此时已经是暴跳如雷,伸手又要去扯云月的被子,两个侍从见陈飒这样的举动,有个年纪大些的忙上前劝道:“郡王不可,男女有别。”
陈飒火头之上怎能听进去,云月却是又困又累,再兼方才的美梦被陈飒打断,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直起身子,伸手又捏了捏陈飒的脸:“小破孩子,一边去。”说着还做出挥手赶他出去的样。
小破孩?陈飒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转而不可置信的看着重新沉入梦乡的云月,这也太大胆了,那个年纪大些的侍从忙上前抱住陈飒:“郡王,好男不和女斗,还是快些出去吧,动静大了,传出去十分不好听。”
此时是房门大开,驿站里的仆人们听的陈飒怒气冲冲走进云月的房里,虽说不敢公然的跑来看,但是还是有人借着打扫的名头,遮遮掩掩的在门口看,陈飒脸上的红色这时更深了,咬牙上前还要叫醒云月,侍从都觉得自己的郡王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好说歹说,一个抱腰,另一个抱腿把他拉了出来。
云月在朦胧中听见他们出去,嘴里嘟囔出来一句:“要把门带上。”说着翻个身,重又去会周公,侍从把陈飒拉了出来,自然也顺手带上门,陈飒立在云月门口,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传出去,云月顶多就是个对自己的不敬,而自己带了人闯到她房里,那可是怎么说都可以。
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却是驿丞陪着公主府的属官过来,看见陈飒只是带着人立在那里,并没进去,属官瞪了驿丞一眼,这不好好的没出什么事,怎么像火上了房一样的把自己找来?虽心里这样想,属官还是笑着上前行礼:“郡王,此时正是晚膳时分,下官在前面楼里已定下一桌酒,郡王何不给下官一个面子,随下官前去?”
这是打圆场的说法,陈飒吸气呼气,反复做了数次,脸色这才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微微点头,属官急忙让开一步,跟着陈飒出去。
云月这一觉睡的着实沉,自然也不知道下午陈飒和自己所为到底意味着什么。等到云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屋红光,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好,云月在被窝里伸个懒腰,拿起旁边的衣服披上身走到窗前开窗看看,虽说荷花已残,连荷叶都破败了,但是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心头的重石放下。
门口处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云月忙把衣服拢紧,敲门的是驿站的仆人,他恭敬垂手道:“柳副使,方才公主府来人称殿下午时召见使团,郡王请副使快些准备。”
午时?那不是中午吗?现在还早,准备什么,云月心里虽这样想,但还是应了,见仆人不时偷眼看自己,云月不由皱眉,这仆人今日是怎么了?自己不就是睡迟了些,难道连睡懒觉都不许?
掩好门,梳洗罢,用过早膳,径自就去驿站的厅里,一路上也能见到使团的其他人,虽然都各自行礼,不过云月总觉得他们脸上的表情和平时不一样,云月摸摸自己的头发,最近梳头的技术长进许多,簪子没歪,衣服更不可能穿错,鞋的话就更不用说,总共就两双一模一样的靴子,怎么这些人看自己的样子都像自己错了很多?
云月心里嘀嘀咕咕的,一路到了厅里,陈飒已经坐在那里,看见云月进来,陈飒的脸色沉了一下,云月的脑子转了转,难道说陈飒在记自己昨天捏了他脸的仇,可是那不是自己高兴之下的冲动?再说他才十六,还是孩子呢。
况且他昨日还带着人打扰了自己睡觉,这不就一报还一报,刚想到这里,云月登时像有盆冷水从头浇到脚,这可是古代,不是现代打闹一下也没什么的,这样的动作包括之后陈飒的举动,足可以让正常的古代女人羞愤自尽,放荡?□?也不知道他们会安什么罪名到自己身上?
云月心里这样想,不停的告诉自己要镇定,这没什么大不了,天天看八卦的人还怕自己被人八卦?云月按照礼节给陈飒行礼之后就坐到他的下面。
陈飒看着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样的云月,心里的气又开始冒出来,这个放荡的女子,哪有别的男子还在房里时候就沉沉睡去的道理,果然太子叔叔想废止女科是有道理的,这些女官都没几个好的,连本来温柔可亲的楚楚姐姐当了女官之后也全不一样。
云月和使团其他的人说着话,偷眼看着陈飒,心里笑道没想到这孩子还挺镇定的,对古代男人来说,被女人调戏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陈飒能保持镇定还是很不错的,
私人恩怨放一边,要紧的是做正经事,就算心里对云月再有多少的不满,陈飒还是要和自己的副手前往公主府,这次就顺利多了,不过就是走走过场。
公主召见,讲几句思念故国的场面话,把带来的礼物献上,公主欣然收下礼物,归去的日子就定在九月二十九,算起来不过就是五天后,陈飒虽觉得了了一桩心事,还是问了出来:“殿下何须如此着急,再多待一个来月,”
话没说完,已被陈国公主打断:“既已定了,就早些走罢,多留几日也没什么益处。”陈国公主的话虽平常,云月却听的有些恨自己,全怪自己昨日多嘴,不得不归,朝廷实施了十余年的改土归流之事,碍着的就是陈国公主。
让陈国公主归去,自然比日后她死在这里,她的子孙拥兵自重,威胁朝廷来的好,这就是天子心性,与国有利,表面看来与陈国公主也是有利的,能回归故乡,只是她在此地足足三十多年,此处的牵挂更深于故乡,个人的哀怨和不甘,在所谓大势面前永远不足挂齿。
宴会之上,看着坐于主位上的陈国公主,云月不知怎么感到哀伤,她算是为了弟弟的帝位做到无极的公主,只是日后的史书上能记下的不过就是皇帝的仁慈心肠,接出嫁于偏远地方的公主回来,给她无上的荣耀,却没人记得这个公主的牺牲。
云月顿时觉得自己也是帮凶,成全了公主的大义,眼前的歌舞再看不下去,借了更衣的理由云月离开宴会,信步走到昨日公主召见自己的亭子那里,坐在亭子的台阶上,云月看着面前的美景,不由轻轻叹气。
“柳副使为什么叹气,难道不知道此是一大功劳,回去定是加官进爵。”这么讽刺的话一听就是陈飒,云月连头都懒得回,只是把头低下去埋在膝盖上。

回京

陈飒等了一会,见云月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眉毛微微一挑就要上前,刚刚走到离云月还有两步的地方,云月已经抬起头,看见她面上并没有泪痕,陈飒不知道怎么竟然放心了。
云月的上身挺的笔直,直直的视着陈飒的眼睛:“郡王为何离席?”这问的也实在是太出乎陈飒的意外,而且也极无礼,陈飒竟被她震住,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云月已经站起身行礼:“郡王,下官先行回席。”说完就不理陈飒往另外一边走了。
陈飒这时方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下属蔑视,一张脸顿时又涨的通红,开口想喊她回来,却又觉得如给别人瞧见,自己的脸面不知往哪里搁,只得眼睁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银杏道的那头。
云月回到宴会上时,歌舞都已经散了,不知是怕陈国公主还是旁的什么原因,官员们一个个都正襟危坐,连谈笑的人都没有。陈国公主不由微微皱眉:“好生无趣,都散了罢。”云月刚进来就听到陈国公主这话,忙带着人行礼退下,方要转身,陈飒急匆匆从外面进来,看见已经散了,上前对陈国公主行礼:“殿下,臣明日再和长史们商议细微的事。”
陈国公主本是在闭目养神,听到陈飒这话,睁开眼看着他:“难道你不能称我声姑祖母?”刚刚带着人往外走的云月听到这话,不由回头去看了眼他们,陈国公主此时的脸上全是慈爱之色,而陈飒已经有些愣住。
云月想起初见陈国公主时候的剑拔弩张之态,不由轻声叹息,世事难料,看着枝头落下的黄叶,云月哑然失笑,难道自己也变成宿命论者?
五天过的很快,一眨眼就把行李重新收拾好,放到了车里,云月这时才想起自己在公主府门房写的东西竟然没有收拾回来,这几日忙着准备公主的事情,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她急忙派人到公主府门房去问。
“什么,被郡王派人拿走了?”云月本以为守门人会把东西收好,谁知派去的人带回来的是陈飒早就派人把东西收走的答案,这个陈飒是什么意思,云月皱着眉头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