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楚点头:“确是如此,下官在京里时候,就听的柳学士教导女儿都是用经史,当日裘侍郎看到,也大赞副使学识非凡,当即就收副使为徒。”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好好的女儿,谁会对经史那么的感兴趣,原来是从小就受的熏陶。
云月自然也不会说出,只是微笑道:“下官才疏学浅,不过侥幸中举,哪似叶通判从小养于皇后身边,教养自是和旁人不一样。”此时台上的戏已经散了,叶楚楚的眼睛也从戏台上转回来,听到云月这样说,脸上的笑看来竟似有几分难堪:“养于皇后身边,是极大的荣耀了,其实也不过如此。”
那是,让孩子离开爹娘本来就是不人道的,云月还是保持着了然的笑,并没说话,想来叶楚楚是怕了那种被人操纵的感觉,这才来了个大叛逆,在立妃之前抗旨。
叶楚楚的神色开始变的有些黯淡,云月的心微动一动,伸手出去握住她的手,手上传来的温暖触感让叶楚楚的心顿了顿,随即就收回手,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道:“柳副使,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去,这姑娘真是出奇的淡定啊,看来昨夜那种崩溃也只有一次,云月笑着点头,也只得起身回去。
离开永兴之时,云月瞧着夹在送行官员中的叶楚楚,心里不禁想到,修炼到她这样淡定,不知道背后要吃了多少苦头?陈飒此时的脸上也是同样淡定,和永兴知府寒暄几句,连眼角都不看向叶楚楚,就示意各自上马上车出发。
等着看好戏的云月不由有些失望,不过无视就等于掩饰,才不相信那日陈飒的发怒是那么单纯的为了楚王呢,就算楚王当年和叶楚楚真的曾情深意重,海誓山盟,都七年过去了,楚王除了王妃,又纳了两个侧妃,生了三个孩子了,还用的着你一个做侄子的为他出头吗?
云月坐在车上,看了两眼刚买的书,觉得气闷,伸出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陈飒,心里对着上司嘀嘀咕咕不止,不过七年前的话,陈飒才九岁,这孩子真早熟,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娶老婆呢?
在车子的颠簸中,在云月对上司和叶楚楚关系的无限猜测中,还在沿途官员的迎来送往中,在离开京城两个半月后,使团一行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陈国公主出嫁的地方,昆明城。
虽然在两边的山色从黄土过渡到红土的时候云月已经处于兴奋中了,当进城的时候云月还是有些紧张,在自己的那个时空,是赛典赤开的昆明城,不知道在这个时空里面,又是谁呢?
看到眼前呈现的一派风光,云月不由揉了揉眼睛,河边满植杨柳,河上不是在现代最常见到的水葫芦,而是荷花和水草,那水清的能见到底,不时还有小舟在河上穿梭,河边有水车,家家门前都种有鲜花,走不了几步就能看到桥梁,这简直就是江南水乡,而不是云月记忆中的那座高原城市。
陈国公主
所谓故乡,已经不在了,云月轻声叹息,放下车帘,激动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纵然是同样的地方,也再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故乡了,而穿越回去估计也是不可能的,云月张开双臂,把自己紧紧抱住,一直以来的自我欺骗此时全都被瓦解。
一切都不一样了,纵然现在这个身份远胜过自己在现代时候,但云月还是感到一阵阵的虚无感,心里的寒意开始漫上来,腮边有凉凉的感觉,不用手去摸就知道自己已经流泪,云月仰起头看着车顶,穿不回去就穿不回去吧,在这里做柳云月,好好的做翰林院的官,等升职加薪后,还可以包养小白脸,再说这里还有个关爱自己的父亲呢?
车停了下来,看来驿站到了,云月忙揉揉脸好让脸色显得正常些,这才下了车,虽说明明知道此时的昆明和自己在现代知道的那座城市不一样,云月还是想看看有没有自己熟悉的东西,不过不论街道,商店,景物都和现代是完全不同,云月暗自嘲笑自己实在是异想天开,跟着众人进了驿站。
迎面而来的是一大片水面,水上满是荷花,云月霎时被击中,看向旁边的山,这个时代,自然没有现代的高楼大厦,那山也看的十分清楚,五华山,那山下的湖就是翠湖了?总算有了自己熟悉的东西了。
当时的翠湖水面远大过今天那个狭小的水面,当云月进到房里,推开窗户对着的正是一大片含苞的荷花的时候,心里不禁感叹,原来古代的昆明,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水城,仅面前这片水面就望不到头了。
哎,可惜现在的翠湖只有那么一点点大了,而现代高速发展的代价就是无数水域的消失,观赏了一会面前的美景,云月关上了窗,明天还要去公主府朝见陈国公主。
听说公主府就建在五华山上,云月想起吴三桂的平西王府也是在那里,看来这地方风水极好,掌权者都把府邸建在那里。
或许是要见到陈国公主,当大家聚在驿站大厅里面,一向都很淡定的陈飒的手竟然有些微微抖动,身为副使的云月一眼就看到了,心里不由奇怪,陈国公主是陈飒的祖姑母,皇帝用陈飒做正使的目的想必就是看到自己的侄孙,能勾起陈国公主的思乡之情,让她从遥远的西南回到京城,那为什么陈飒还这么紧张呢?
陈飒满脸严肃的看了看使团的人,咳嗽一声道:“迎归陈国公主,是陛下的夙愿,我们必要说服陈国公主随我们回去。”使团众人恭恭敬敬的行礼称是,陈飒这才甩甩袖子,带头走出。
驿站离公主府不远,走路就到,刚出了驿站云月就看见公主府的大门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等走近些,云月才看到这里的建筑式样和京城里的毫无二致,大门已经打开,公主府的长史带着人在门口迎候,见到陈飒过来行下礼迎他们进去。
陈飒是真的紧张,云月看他示意属官起来的时候,说话的声音都和平时有些不同。进了大门,中间是一道影壁,转过影壁是一条大道,大道尽头是台阶,而公主府的正殿是修在山上的。要见公主,先要爬山。
真腐败,大门在山下,府邸在山上,一路上没有人说话,连寒暄的声音都没有,倒多出时间让云月东想西想。
听说这位公主在三十五年前,隆庆之祸时候,慨然下嫁西南的段王,换来十万雄兵,仓促出逃的皇帝这才得以打回京城。
而她在西南的这么几十年也没有闲着,开筑河流,推广桑蚕,还大力建造学校和医馆。在丈夫死后,甚至亲自去平定了造反的部落,没有劳动朝廷的兵马,给皇帝牢牢守住了西南这块土地,云月回想起一路上听的关于陈国公主的话,这不就是个小型武则天吗?
再加上那位摄政公主,皇帝的两个姐姐说实在的比皇帝本人能干多了,一个能平定叛乱,助皇帝重新正位,另一个能镇守西南三十余年,这样的才华就算是男子也没几个能做到的,更何况她们只是生长宫廷的女子。
可惜的是时代限制,要是个男的,只怕早就自立为帝了,云月一边感慨封建社会对女子的束缚,一边气喘吁吁的爬山,这具身体真是不行,这样的路,在现代的自己不过就和逛街差不多,现在才走了几步,就觉得气喘不上来了,难道说正主有心脏病?
云月突然想到这个可能,顿时觉得前面一片昏暗,这要真有心脏病,怎么泡帅哥?云月伸出手来看看自己的指甲,还成,手指上的半月板还在,平时照镜子嘴唇也不紫,看来不是心脏病,那怎么稍运动一下就觉得上气不接下气?
此时台阶已经走完,可以看到公主府的正殿,俗称银安殿,七开间的殿堂矗立在七级台阶上,想到可以见到一个传奇女人,云月的心就开始扑通扑通的跳。在等候公主召见的时候,公主府的属官看到云月的脸色,轻声的说:“副使是否觉得喘不上气?”
云月点了点头,属官又接一句:“副使昨夜是否夜不安枕?”昨夜的确睡的不好,但云月把这个归为自己太过激动的原因,怎么这属官会知道,但见副使微微一笑:“从京城来的人常会出现喘不上气,睡不好觉的症状,也怪下官鲁莽,竟忘了命人送上药丸。”高原反应?云月觉得自己再次被劈黑了,想自己从小生长在高原上,履高山如平地的人竟然出现高原反应,实在是让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云月在心底为自己再掬一把同情泪,算了,现在的这具身体从小生活在平原上,又娇娇弱弱的,会出现高原反应也不奇怪。
陈飒听到他们的说话,转过身,属官对着陈飒端正行礼下去:“倒是下官的不是,等公主召见完毕,下官命人送药到驿站里去。”陈飒点头,云月不由扫一眼使团的人,看来很多人都有这个反应,这样的话,自己也不算特殊。
继续安心等着公主召见,时间似乎过的很慢,高原的阳光就算是在几百年前,依旧是那么火辣辣的,云月看着自己细白的肌肤开始有些变红,现在也没有防晒霜,不知道古代的美白用品管不管用?
又等了许久,等的使团的人个个脸上都滴下汗,还是没有公主召见的命令,属官的脸也被晒的红红的,看着使团的人这副样子,心里虽不明白公主下令这样做是什么意思,也只好陪着他们在日头底下晒。
又饿又晒又渴,再晒只怕身上的油都要晒出来了,这个陈国公主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对皇帝不满,就把气撒到我们身上?云月擦了擦额头出的汗,还好没施脂粉,否则这时的脸上就该红白混合。
终于一直安静的银安殿门口出现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她径自走到属官身边,小声说了两句,属官这才松了口气,高声说道:“陈国公主传使团进见。”呼,终于不用罚站了,云月跟在陈飒后面走进殿内。
这个殿就是小一号的金銮殿,五层台阶之上放着几案,案后坐着一个年约五十的妇人,云月原本以为陈国公主定是个很威严的女子,谁知她看起来慈眉善目,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十分慈爱,那脸慈爱相,不由让云月想起自己的奶奶,可惜的是,现在连上奶奶的坟都成了一种奢望。
不容云月细想,已经随众人跪下去行礼,上面并没传来公主叫起他们的声音,难道他们姐弟都有叫别人罚跪的喜好?想起第一次觐见皇帝的时候,也是跪了好久。
轻轻的传来一声拍桌子的声音,接着陈国公主的声音响起:“都起来吧。”终于可以站起来了,云月觉得自己的腿都快断了,陈国公主的眼睛从他们的脸上依次扫过,最后落到陈飒的脸上:“陛下遣你们来接我回去?”
陈飒恭敬施礼:“确是如此。”陈国公主哦了一声,云月心里嘀咕不止,来此的目的她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明知故问?
陈国公主微微点头:“你知道你的祖父是谁?”陈飒一直没被太阳晒红的脸这时出现一丝红色:“知道。”
知道?陈国公主哼了一声,淡淡:“知道他还派你来接我,可知道你的祖父,杀了我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声音虽然很平静,但话里的愤怒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哇哦,这是什么戏码,难道说要转为寻仇?这时的云月也明白为什么陈飒会有些紧张,不光是从没见过的姑祖母,还是因为他祖父而落到这个地步的仇家。
仇家?难道陈飒竟是宁王之后?也怪这个正主太不八卦,害的自己得不到很多第一手消息。
陈飒深吸一口气,重新跪下:“侄孙知道当日祖父一事,有损社稷,然此事已过去三十余年,先帝子女,唯余陛下暨公主,陛下日夜思念公主,这才遣侄孙率人前来,还望公主成全。”说着就磕头下去。
陈国公主脸上露出的笑十分和蔼,说出的话却吓了大家一跳:“既如此,我就杀了你,消了我胸中的这口气,再随他们回去,你说好不好。”
僵持
陈国公主的口气越是轻描淡写,殿里的众人越感到紧张,有几个胆小的额头上的汗都大滴大滴的流下来,就算剩下几个镇定的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飒顿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说好也罢,不好也罢,今日这颗人头看来是保不住了,陈飒刚准备说话,感觉到有人跪到自己身边,接着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殿下要要了郡王的人头以消胸中怨气,是人之常情,臣本不敢拦的。”
陈国公主在云月跪下时候就当她是为陈飒求情来的,她的性子在这三十余年,早不是当年那个深宫之中娇滴滴的公主,只要云月求情的话一出口,她就预备把云月也拖出去砍了。
谁知云月竟说出这样的话,她的眉毛不由轻轻一挑,这小姑娘说的话倒有些意思,只看她怎么来圆这话,静待着云月说下面的。
云月也不知道怎么就跪了下去,当时脑子里面想的只是,陈飒要真被砍了脑袋,等到回京之后,自己的脑袋也就危险,以这位公主的性子,肯定是不会保自己的,救陈飒就是就自己呀。
看到陈国公主脸上的反应没有当场就下令把自己拉出去砍了,云月定定神,开始回想起演讲与口才上的教导,怎么过了这关。
陈国公主等不到云月下面的回答,冷哼一声,刚准备开口,她的冷哼让云月打个激灵,再不开口的话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云月深吸一口气,抢在陈国公主面前开口道:“然殿下此举,虽能消心中块垒,却反伤姐弟之情,陛下遣安乐郡王为使,自然也是盼着郡王此举,能化当日干戈为玉帛,宁王当日确有泼天罪过,却于安乐郡王无干,况且当日卫国公主既收宁王一脉,不忍先帝泉下哭泣,殿下今日又何必不理卫国公主之苦心?”
云月说完又重新行礼下去,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知道搬卫国公主出来有没有用,当日让陈国公主下嫁的人可是她,不是当今皇帝,万一再勾起陈国公主的旧恨,那就再没补救的法子。
但不搬出卫国公主来,搬别的人出来分量不够,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与其等陈飒被杀了战战兢兢,不如就这样说完,云月的心理建设做完,这才敢抬头去看陈国公主。
高居在宝座上的陈国公主还是保持着那个样子,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云月不由懊恼的想,这个地方的人都是淡定教的吗?一个个的表情都是统一的,想到这里,云月不由偷瞄了眼还跪着的陈飒,果然,连他的表情也是一贯的。
过了许久,陈国公主才轻声叹息,好像是在喃喃唤着谁,云月听不清楚,但也不敢发问,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这到底要跪到什么时候?云月又开始为自己的膝盖叫屈了,陈国公主才站起来:“罢了,你的人头就寄在我这里,至于回去?”陈国公主停了停,果然停下来就没好话,陈国公主缓缓的道:“离国三十余年,已记不得京城是什么样子,就让我在此终老,你回去就这样禀报陛下。”
在此终老?也就是说不愿意跟我们回去,那就是说这次任务失败?云月脑子里顿时浮出一大堆的问号,但不管怎么说,人头是先保住了,陈国公主已经起身离去,殿内的侍女宦官也随着她的起身跟她前去。
大殿内空空荡荡,只剩下使团的人和那两个属官,属官一看着还跪着的陈飒,悄地上前对陈飒道:“郡王,殿下既这样说,郡王还是起身回去禀报陛下。”属官二跟着道:“是,殿下的决定一下,没人能改变,郡王还是先回去罢。”
云月不管上司怎么想,这正主都走了,再继续跪给谁看呢,她站起身来对还跪着的陈飒道:“郡王,两位长史说的有理,先回去再商量下面的事。”陈飒的脸这时才开始绷的紧紧的,云月不由嘀咕,小屁孩,这时候做脸子给谁看?难道还不能救你,还是你喜欢被砍头?
陈飒沉默了很久,这才站起身,示意使团的成员随着自己出去,回去的路上,众人是越发沉默,云月还是禁不住好奇的看向陈飒,怎么前几天才演完少年维特之烦恼,今天又开始演别的戏码?
云月恨不得伸手出去抓住陈飒的肩膀晃,你要想寻死的话也要等到回到京城之后,现在寻死是不行的。
转眼已经到了驿站,公主府的属官松了口气,笑着请他们进去说了几句也就告辞。云月回到自己房中,换下身上的官服,倒上茶慢慢的喝,此时湖上荷叶飘香,云月双手拄着下巴看着外面,一副赏景的样子,脑子却是转个不停。
陈飒的房间就在自己隔壁,从进去到出来好像也没声音,他不会是羞愤自尽了吧?云月拿起块点心往嘴里放,一边思索着这个可能性,那他会用什么寻死,难道是上吊吗?千万别跳水,我可不会游泳。
一壶茶喝干,点心吃完,云月打开门预备唤仆人来重新拿些点心,看见紧关着的陈飒的房门,她眉头皱了皱,这孩子不知道还活着吗?万一他解下裤腰带上吊了呢?云月站在陈飒的门口,是敲门呢还是不敲门?
是直接闯进去还是就这样算了?门突然毫无预兆的打开,陈飒站在门口看见门口站着的云月,眉头开始微微皱紧:“柳副使找小王有事?”
没事没事,云月急忙摆手示意,但是并没忽视陈飒的眼睛有些红,看来这孩子还是哭了,也难怪,再怎么位高,也不过就是个刚过十六的孩子。云月心里这样想,突然看到自己摆动的双手,不对,在这个时候是失礼的行为,忙把双手放下恭敬垂在两边,低头道:“下官不过是刚巧路过这里,并不是来寻郡王的。”
陈飒哦了一声就跨出门外,云月等到他从门里跨出来了才发现自己正正堵在门口,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这叫怎么一回事,忙退让到一边,陈飒刚舒开的眉又皱了皱,今日的柳副使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据京城的说法,这位柳状元不过是个书呆子,拙于唇舌的,这一路上的表现也验证了这个说法,怎么今日就变的这么伶牙俐齿起来?
而且方才的双手摆动绝不是一个闺秀所能做的?看见陈飒皱眉,云月急忙眼观鼻,鼻观心的摆出一副良好下属的样子来。陈飒撇了一眼,不管怎么说救命之恩还是要谢的,看了看走廊没人,陈飒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啊?思维早就不知道发散到什么地方的云月听到这声谢谢,顿时忘了规矩,猛的抬起头,陈飒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抬头的动作也十分生动,心底某个地方不由微微动了一下,当然陈飒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没有再说话,径自走开。
云月看着他的背影,没想到这小孩还知道礼貌,总算孺子可教,回到自己房里,云月唤来仆人重新倒了一壶茶,坐在窗前赏景喝茶看小说,人生真是享受。
可惜的是这样的享受并不多,在数次带着人马去求见陈国公主未果后,陈飒的性子越发急了起来,已经有官员悄悄命人去买冬衣了,瞧陈国公主的性子,凉使团四五个月也是可能的,赶不回京城过冬。
云月身为副使,自然也要为陈飒分忧,日日随着陈飒去公主府求见不成,底下的官员倒是很爽,天天随着公主府的属官们去吃喝玩乐,由着两位正副使去公主府守门。
公主府的看门人也从一见到陈飒到来就出迎,慢慢退化到见到陈飒直到他走到大门口才出来行礼,然后陈飒径自走进门房,坐到专门预备给他的椅子上,喝茶吃点心耐心等待。
云月自然也要陪着,简直就是来做看门人的工作,坐在公主府的门房里面,看着外面的树叶开始渐渐发黄,云月不由算起日子,六月下旬到的,到现在都九月,足足三个月,天天报道的他们还是没有得到公主的召见。
云月写的手酸,放下手里的笔揉揉手腕,看着宛若老僧入定般坐在那里的陈飒,他的待遇就比自己的好多了,身下坐的椅子有软垫,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随时伺候着,面前的点心也是有八碟,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壶清茶,一碟点心还有屁股下面的硬椅子,云月不由恨恨的想,差别待遇就是差别待遇。
再不满也要受着,云月把纸推到一边,转动了下脖子,喝了口茶,穿越过来最大的好处就是自己的古文功底有了很大进步,本着不给正身丢脸的原则,云月还拿起了自从初中毕业后就再没拿起的毛笔,看着写的东西,不错,还是能糊弄人的。
虽然这个年代写小说依旧是不赚钱的事,但是仍然有大批的人喜欢写点东西,刻印出来,赢的人的追捧,除了诗词,最多的就是小说,云月自认没有那么好的记忆力把红楼梦默写出来,那写写路上的见闻然后刻印成集,也算是一件很风雅的事情,这也算是为正身做的一点事情吧。
险境
云月继续提笔写起来,没有电脑码字就是慢,都写了三个月,一天连一千字都写不到,开头是不适应毛笔,不适应从右到左竖写,不适应写繁体字,现在好容易适应了,云月又发现该用什么口气写东西也成了问题。
“柳副使,你的万字写了个俗字。”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云月的思绪,抬头一看说话的是陈飒,怎么不继续老僧入定,跑来看我写字做什么?云月低头一看,果然几十年的简体字教育深得人心,万字竟写了个简体,而不是现在通行的万字。
云月抬头对着陈飒一笑,轻声的说:“谢谢。”接着不管陈飒,继续写了起来,不过身边有人就码不下去字的毛病又开始犯了,而陈飒就站在一边看着云月一行行写下去,云月索性停笔,站起身道:“郡王是否也想写写见闻?”
陈飒的脸竟然红了一下,不过霎时脸上的神色又是那么严肃,云月在心里捶地,为什么嘎可爱的小正太转眼又变的这么严肃呢?
陈飒什么都没说就又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重新恢复到老僧入定状态,云月不由回头看了他一眼,十六的小屁孩不是应该泡妞吗?或者学学小四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再怎么也不应该这样一脸严肃的竭力装大人样吧?
得不到答案的云月继续往下写,刚写到滇中有热泉,名曰;就看到公主府的属官进来,云月眉毛一挑,难道说公主终于肯见他们了吗?
不过属官并没有走到陈飒身边,径自走到云月身边道:“殿下传召柳副使。”传召我?为什么又是我?云月的脑子里面此时浮上的只是这么两个念头,属官的身子还是那么有礼的前倾:“确是如此,殿下传召的是柳副使。”
陈飒也站起身来,对着属官微一点头:“还请在外稍待。”果然地位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看着属官听话的出去,云月转头面对着自己现在的上司,陈飒快速的说:“柳副使必要抓住陈国公主召见你的机会,劝说公主回京。”
看着小上司那一脸严肃,云月顿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变的很重,明明自己这个副使是来打酱油的,这些事情应该是为正使的陈飒来做吧?怎么从到了这里开始,自己这个打酱油的就变的这么重要?
现在竟然得到公主的单独召见?而陈飒话里的意思是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天啊,可不可以不要?
跟在属官的身后,云月根本无暇去欣赏公主府里的美景,和恢弘的皇宫比起来,公主府里的建筑要小巧精致的多,再加上本是依山而建,很多建筑都可以看出设计者的精心,比如就在山边一点点的地方会出现个精致的阁楼。
云月此时的脑子里面满是问号,以至于连怎么应对公主都没想过,被属官一路领到一个亭子面前,这条路上种满了银杏树,此时银杏叶刚刚变黄,云月不由想起上大学时候那条著名的,同样也是种满银杏树的情人道了,没想到在古代也有这样的一条路,不过这样的美景是尽属于眼前这位老年妇人,陈国公主。
云月进到亭内,对着陈国公主行礼,陈国公主穿着浅灰色的衣服,发上只有一支镶了硕大红宝石的金簪,手里摆弄着一串象牙珠子,盘膝坐在亭内铺着的一张虎皮上,神态轻松,下首有个女子正在弹琴,亭子另一角有个煮茶的侍女,正在动作灵巧的把刚滚的水倒到壶里。
真是会享受,云月起身后看了看亭子里的情形得出结论,陈国公主没发话,云月也只得乖乖站在那里,看着一曲终了,陈国公主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又捡起面前的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