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想站起来,腿脚却不听使唤,只是对来人微点一点头,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块银子递于那人,那人接过掂一掂,谢过云月这才往秦敏她们那里走去。
云月低下头,点心是豆腐皮的包子,一碗粳米粥,难怪起床时候小荷没预备早饭,原来这工作还包早餐,云月夹了一口,包子不错,粥熬的挺对味的,不过一会,云月面前的东西都被一扫而空,吃饱饱,喝口茶,这茶也很香,素来对茶没研究的云月拍拍肚皮,这真是享受。
来收拾碗筷的人看到云月面前空空的碗,眨眨眼不敢相信,如果自己没记错,这可是翰林院第一次有女官把膳食全都吃光,不过并没有说什么,收了家伙就下去了。
这份工作真是清闲啊,云月已经是第三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了,提供两顿饭,六点上班,四点下班,上班也没什么事好做,除了起草诏书,剩下的时间全都是你自己的。
只要不离开翰林院,你做什么都可以,常能看见那些男官们聚在院子里下棋作诗,无事可做的女官们就只有看书一个消遣了,云月翻着手上的书本,看来这位正身还真是勤劳的人,桌上的书都是经史,连本小说都看不到。
看着秦敏津津有味的看着一本世面上新出的小说,云月心那个痒啊,多想抢过来看,可是这几天和秦敏她们的交往已经知道了,真正的柳云月是不爱看这些小说的,而沉迷于兵书和经史,云月又翻开一页兵书,看着上面的阵法,爱看这些是值得鼓励的的,但是这不是自己的爱好。
云月把兵书丢下,喝了口茶,开始脑补起来这个小小办公室里的人际关系来,通过自己的观察,秦敏和柳云月是好友不假,楚双岚和另一位编修陈无瑕就都是独来独往的了。
楚双岚出身名门,人长的又美,从小受人宠爱,习惯目中无人了。而那位陈编修呢?是翰林院资历最老的女官,十三年前的女进士,考选庶吉士后就再没离开过翰林院,她年纪大,脸上还有一大块胎记,据说当年她是嫁不掉才发愤读书,性子自然有些孤傲,对任何人都是不理不睬的。
云月转头去看窗外,外面传来男子的笑声,像是有人又输了,虽则女子可以出仕,但是男女之间的分际还是十分明显,云月更加觉得无聊了,这时候如果有台电脑刷刷八卦,实在不行还可以码几个字,自己好歹也是披马甲在某男性网站写种马文的非著名写手,难道是种马文写太多,被女读者的怨气集结在一起,才让自己穿越的?
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一个宦官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拉长了声音道:“陛下传召柳修撰。”

面圣

陛下传召?云月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宦官等了一下,得不到回应,拉长声音又道:“陛下传召柳云月柳修撰。”秦敏用脚踢了云月一下,云月这才反应过来,陛下传召的是自己,不过这陛下传召是什么事呢?
跟在宦官后面,云月的脑子一直不停的想这个问题,连周围的景致都没心情去看,虽说翰林是所谓天子近臣,但这些事都是学士们所做,轮不到自己这个小小的六品官员。难道是上次拒了太子的求婚,皇帝震怒了,想找自己的晦气?
宦官已经停下了脚步,对着门口站着的宦官道:“劳烦进去通报一声,柳修撰到了。”说完才转身对云月微一点头:“还请修撰稍带。”看着他希冀的眼光,云月这才想起什么,忙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递于宦官:“拿去喝茶。”
看着宦官一脸淡然的接过银子,云月这才开始心疼,刚才一不小心,掏出去的足有二两来重,自己这个六品修撰,每年的年俸加在一起不过两百余两,这一出手就是二两,等会进去了,说不定还有人要打赏,一来一去,十多两银子可就不见了。
不等云月心疼完,里面已经有宦官出来了:“柳修撰请进去吧。”态度还算客气,云月的手往袖子里面放了下,要不要拿银子出来呢?这宦官已经把门打开,躬身请云月进去。
算了,还是省着点吧,是个人都知道清贵的翰林很穷,云月走进里面,这看起来像间书房,没有功夫仔细打量了,云月已经跪下行礼:“臣叩见陛下。”
扎扎实实的磕了三个头,上方的男子还是没有说话,既不叫起,云月也只得老实的跪在那里,一边忍受着膝盖处传来的痛楚,一边暗自咒骂封建社会礼仪的繁琐。
云月都感到自己的膝盖有些麻木了才终于听到上方男子的声音:“你是柳池的女儿,起来吧。”云月舒了口气,站起来时还是偷眼看了眼面前的皇帝,他年纪不大,还是个美大叔,一身朱红的袍子,此时正用探寻的眼光看着自己。
云月心里抓狂的叫道,看什么看,不就是拒绝了你儿子吗?别告诉我说没人拒绝过皇家。再说我是谁的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告诉我说没人把我的祖先三代都告诉你。
皇帝的手在桌子上微微动了动,说了第二句话:“你是柳池的女儿,难怪会回绝了太子。”云月低下头,轻声的道:“臣陋质,不堪为太子之配。”像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皇帝明显的顿了顿才点头道:“只怕你心里想的刚好相反吧?”
啊?云月不由眨眨眼睛,这个皇帝怎么会不帮着自己的儿子?皇帝已经笑了,看向云月的眼光里面添了点长辈看小辈的东西,云月还在揣摩着这些,有个宦官走进来对着皇帝行礼:“陛下,柳学士求见。”
柳学士,那不是自己的父亲?云月愣了下,皇帝已经笑了:“看来你父亲护女心切。”这让云月怎么回答,只得笑一笑,笑完了才想起面前的人是皇帝,这样不回答是不礼貌的,不过皇帝并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已经对着走进来的柳池笑道:“卿这等心急,难道朕还会对你女儿不利不成?”
柳池恭敬的行完礼,也不等皇帝叫起就自己起来道:“臣知道陛下凡事都是公平的,只是臣已老迈,膝下唯有这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她有什么闪失。”
喂喂,云月看着柳池,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的父亲不过是个侍讲学士而已,并不是什么手握权柄的重臣,对皇帝这样直言不讳,难道不怕被砍脑袋吗?皇帝却不以为忤,看着柳池突然问道:“柳卿,你在翰林院任侍讲学士已经二十多年了吧?”
虾米?这样天外飞来的一句,让云月立时直起了耳朵,看来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果然就听见柳池回答:“臣永嘉三年任侍讲学士,到如今已经三十年了。”三十年了,老爹,三十年你都没升迁,太不可思议了吧。
不对,云月算一算老爹的年龄,他今年不过五十二岁,三十年前就是二十二岁,二十二岁就做大臣,那可是火箭一般的升迁速度啊,那是为了什么三十年都一直没动位子呢?
原来已经三十年了,皇帝的眼神有些黯淡,她去世也已经二十三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当年那个要靠她保护的自己现在已经是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人了,但是为什么会想起旧事呢?
皇帝轻声叹息:“柳卿,其实朕今天传召柳修撰,只不过是想让她修编先帝实录罢了。”修编先帝实录?柳池的眉头皱起来了,虽说继任的皇帝修编先帝实录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由于曾有过隆庆之祸,况且后宫里那位虽没有封号,但还是按太后的制度供养的人还在,朝中大臣都在猜测,修编文帝实录只怕要到太子继位了。
皇帝也为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吃惊,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天下是怎么得来的,自己的母后当年做了什么也是天下人都明白的,何苦遮遮掩掩?皇帝看向柳池:“是,我登基已经三十五年了,近年来感到腿脚有些不便了,若不修编先帝实录,做人子的怎么能去地下面对先帝?”
云月看着面前的君臣二人,嗅到了什么不平常的味道,难道说柳池和皇帝有私情?云月的眼睛变的闪亮闪亮。柳池并没有说什么陛下龙体安康的话,只是看着皇帝轻声的问:“那她呢?陛下当日既以帝礼下葬于她?”
皇帝轻轻的敲了敲龙椅的扶手:“既要修订先帝实录,她是先帝唯一的嫡女,自然也要修编。”柳池得到这个回答,心头松了口气,躬身行礼:“臣遵旨。”皇帝又笑了:“柳师果然还是和原先一样,这二十余年的冷清并没有减掉柳师的傲骨。”
柳师?父亲竟然曾是帝师,云月觉得刚才接受到的东西太让自己难以消化了,身为帝师而二十余年没有升迁,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柳池好像已经习惯了皇帝这样说话,又行一礼方道:“陛下若没有旁的事情,臣告退。”
皇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传诏,翰林院侍讲学士柳池,修撰柳,”说到这,皇帝顿了顿,柳池的声音不带感情的开口:“臣女名云月。”
皇帝接着说下去:“修撰柳云月,从即日起修编文帝实录既,”皇帝又顿了,云月觉得皇帝后面说的话才是关键,看见他又停住了,心里有些着急,您说话能不能别当大喘气。皇帝看向远方,在父皇的陵旁边,有座小小的墓,那就是她长眠的地方,虽以帝礼下葬,却还是遵了她的遗命,只是设了小小的墓穴。
皇帝下了决心:“卫国长公主实录。”柳池听到最后一句,脸上的表情云月无法形容,是一种如释重负得偿所愿的神情,他猛的跪地行礼:“臣遵旨。”最后一个字好像还有哭音。
父亲这是怎么了?云月不明白,不过做父亲的跪下了,做女儿的也不能落后,自然也要跟着跪下。皇帝摆摆手:“下去吧,我,我想待一会。”
看着皇帝的神情,云月又有些不明白了,不过这位卫国长公主一定是个很不同一般的公主,修实录可是帝王待遇,为一个公主修实录从没有在历史上听过,看来自己穿越来的这个地方,不仅女子可以做官,应该还有很多和别的不一样的地方,只可惜这位正身不喜欢八卦,不然以自己八卦的能力,这些事早打听出来了。
柳池的激动一直到他们父女走了出来很久都没平复,就算云月想问清楚这位长公主和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关系也不敢开口问,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揣测。
走到半路柳池才停下脚步:“素儿,为父现在才想起一事,修编实录一事十分重大,你一个年轻女子可吃的起这苦?”云月早在心底点头了,当然要,实录简直是一本八卦集子,又是奉了皇命,简直就是奉旨光明正大的八卦,比关在值房看那些兵书好多了。
听到柳池这样问,云月恭敬的低头:“父亲,儿还年轻,吃些苦没什么。”柳池欣慰的点头,看着远方:“有生之年能编修她的实录,为父死也甘心。”到底是男他还是女她?云月侧着耳朵想听清楚这其中的区别,不过柳池并没有再说话了,云月还是乖乖的回到翰林院。
刚一踏进值房,急性子的秦敏就一把抓住她:“云月,听说你奉旨修编先帝实录,这是真的吗?”云月心里在想,这速度还真快,看来已经有宦官来传过诏了,这也是,方才皇帝只不过口头所说,还要翰林院起草诏书,拿到内阁盖印明发才算完事,翰林院里的人知道并不奇怪。

酒楼

云月心里是这样想的,有人也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了:“此事不过是陛下口谕,内阁尚未明发诏书,况且编修实录,兹事体大,秦编修又何必这么着急恭喜柳修撰呢?”话说的是实情,只是那话里的味道听了怎么都让人不舒服。
秦敏已经柳眉一竖,回身对着说话的楚双岚道:“楚编修,你是知道的,这种事由柳学士带着几个后辈做了即可,况且编修实录本是美事,内阁难道又会不肯不成?”眼看战火就要燃起,云月不由有些头疼,为什么到了古代都有办公室政治?
虽然不明白秦敏和楚双岚往昔之间有何过节,但是争吵起来让别人看笑话总是不好,云月拉了拉秦敏的袖子道:“子婉罢了,楚编修说的有楚编修的道理,这种事情争也争不来的。”
秦敏听到云月后面一句,微微笑了笑,转身就和她说起旁的来,楚双岚被云月那句话噎到,十分的不满但是又不好再说旁的,气狠狠的坐下,她虽身着官服,面上还是饰了桃花妆,此时这一气,那脸色简直和桃花的颜色有些相同。
秦敏拉着云月坐下,小声的道:“哼,就是要气她。”云月见秦敏脸上难得露出来的调皮之色,微微一笑,转头看眼楚双岚。
想到楚双岚的出身,云月眉头微微一蹙,她的伯父楚首辅是完全有资格阻止自己参与修编实录这件事的,仅一个资历浅薄就足够了。
秦敏见云月不说话,捅一捅她,小声的说:“放心,有柳伯父在,楚首辅也会让他三分的。”云月见到自己的心事被窥破,脸微红一红,心里对自己的父亲更好奇了,为什么楚首辅会让自己的父亲三分?
秦敏这下觉得好笑,用手遮住嘴看向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陈无瑕,除了每日到时的一礼,云月还从来没见过陈无瑕主动说起什么,看见陈无瑕,云月顿时想了起来,前后辈,自己父亲当了三十年的翰林,定是楚首辅的前辈了,真要端起架子来,只怕楚首辅也不得不让,只是自己父亲为什么既做过帝师,又在翰林院这么久,为什么从未升迁,连他的后辈都拜相还原地不动呢?
秦敏拉一拉云月:“到了,回家吧。”云月这才惊觉已经到了下班时候,房里走的只剩她们两人了,刚站起身,秦敏突然凑到云月面前:“云月,我觉得你最近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太子还在找你麻烦?”
废话,肯定不对劲了,现在身体里的灵魂和那个生长在古代的柳云月是不一样的,但是云月还是庆幸正身经过了那么一次突变,否则还真不好解释。云月唇微微往上一扬:“子婉,说实在的。”
不等说完就被秦敏打断了:“你还是怕太子对你不利?”说着秦敏就拉住她的胳膊:“云月我就知道你平常心事重,虽然表面上说没事,还是怕柳伯父受牵连,你放心好了,有柳伯父在,太子顶多就是气一阵子,不会怎么样的,实在不成,我还可以去求我娘。”
秦敏的娘?云月试图从这具身体里残留的部分记忆里面搜寻,发现搜不到什么东西,只记得秦敏的娘人都称她为清夫人而不是秦夫人,这倒有些奇怪。
秦敏正要继续往下说,突然停了下来,云月奇怪抬头,秦敏已经行礼下去:“臣参见太子殿下。”她们面前已经站着一个身着紫袍,头戴赤金冠的男子,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对了,云月在心底微微点头,这就是穿越文里常说的王霸之气。
不过云月脸上什么都不敢露出来,也不敢像那些穿越女主一样傲然不为礼,这可是封建时期,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小老板,云月已经跪下来行礼了。
太子点一点头,示意她们起来就从她们身边过去了,经过云月的时候微停了一下。云月不由怔了一下,也没注意身边秦敏的脸色已经变了,太子经过她的时候说了一句:“本王只是想知道,那晚的人是不是你?”
云月皱眉,难道这位太子被人始乱终弃?而经手人就是这个身体的正身?不过也是,这个不许结婚的规定实在太变态了,难道要当一辈子老处女吗?既然裘侍郎都能和玖郎在一起,那低等官员玩玩一夜情想来是允许的。
秦敏的脸色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拉着云月继续走,太子身后跟着的一个少年突然停下脚步看着云月笑嘻嘻的道:“你就是拒绝了太子叔叔的柳修撰吗?看你长的也不怎么样?太子叔叔怎么会看上你?”
少年年未弱冠,生的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时候左脸还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可惜这么一个粉粉嫩嫩的美少年说出的话可不大好听。秦敏已经开口了:“安乐郡王,太子殿下的私事和郡王无关吧?”
原来这个小子是个郡王,听他说话,看来一定也是个绣花枕头,云月在肚子里面暗自说,不过还是低着头做足了一副臣下的姿态。安乐郡王嘻嘻一笑,笑起来的时候更加显得可爱,对着秦敏叫的甜蜜蜜的:“小敏姐姐,人家只是想知道嘛。”
话里面竟然带有撒娇的味道,云月不由抖了一下,果然秦敏的声音就放柔了:“小飒,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叫我姐姐,要叫敏姨。”秦敏这么温柔的声音让云月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又看了陈飒一眼,这样越看越俊俏的美少年真养眼啊。
云月又感叹了一下,看着那细腻的皮肤,真想摸一把,不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在心里没敢实施,有个小宦官已经上前垂手侍立:“安乐郡王,太子殿下请你过去。”
陈飒对着秦敏又嘻嘻一笑,这下唇边的酒窝看的更仔细了,云月觉得自己一颗老心都有些融化了,这样的美少年,多来几个就好了,陈飒丢下一句:“小敏姐姐,你要到我府里去玩。”就已经跑开了。
秦敏笑着摇头:“这个小飒,总是这样毛躁。”云月看见美少年,想起裘侍郎府里的玖郎,等自己官做大了,也能在府里养几个小白脸了,是养玖郎那样的呢,还是那种美正太呢?可惜的是那个美正太还是个王爷,不然就可以养了,想到这,云月悄地吐吐舌头,非礼勿思。
此时已经走到上车的地方了,车夫看见她们过来,急忙上前施礼,秦敏拉一拉云月:“今日天色还早,我们去酒楼坐坐吧。”这个?云月不由愣了下,在古代也可以下班后泡酒吧?
秦敏看着云月的脸色,又拉一拉她的袖子:“知道你怕柳伯父生气,可是和我出去怕什么?”酒楼坐坐,说不定还真的有美少年可以看。
“云月,为父还有旁的事,你去也没什么。”柳池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秦敏已经转身施礼:“侄女见过柳伯父。”柳池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云月不由愣了一下,不是别人,正是裘侍郎府里的玖郎。
玖郎只是含笑点头,秦敏已经拉着云月上了秦家的马车,看来秦家比柳家要富,马车宽大了许多不说,里面的装饰也要豪华,四壁都用上好的绸子包住,里面还垫了厚厚的棉花,比自己家里那辆简陋的马车要舒服多了。
秦敏已经从车里桌子里面的抽屉里拿出些点心:“路还远,垫垫吧。”云月拿了一块梅花糕,糕质细腻,入口即化,味道正不错,云月正打算称赞下秦敏家的厨子,秦敏一脸惊讶的看着云月:“云月,你平时不是从不吃甜的吗?”
云月这才看见秦敏正把一碟点心往自己这边推,看那个外观,像是椒盐味的,这个,云月刚打算解释。秦敏已经自己找到了理由:“我就说过,女儿家怎么会有不喜欢吃甜的呢?定是原来柳伯父管你管的太紧,所以你才不敢吃甜的。”
是吗?云月觉得口里的糕点开始有了些苦味,在被自己附身前,正主过着怎样的生活,努力读书,努力工作,对父亲的命令言听计从吗?不过这样的生活对封建时代的女子来说不是很正常吗?
秦敏才不管云月心里在想什么呢,自顾自把那碟椒盐味的点心收了起来:“这下好了,吴妈妈日后再不必特意为你做椒盐味的,做一次她唠叨一次。”云月的心微微动了一下,不由往秦敏那里靠去:“子婉,你对我真好。”
秦敏白她一眼:“那是自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云月点头,有朋友真好。
马车已经停下了,车夫掀起车帘:“小姐,柳修撰,樊楼到了。”樊楼?那座宋朝年间东京最繁华的酒楼?秦敏已经跳下了车,回身招呼云月下来。
下了车,云月看着面前足有三层楼高的酒楼,斗拱飞檐,比起这几日见到的官员府邸和皇城里的宫殿少了些富丽,却多了些精致,对着它,云月不由遥想东京那座和它同名的酒楼了,不知道这座酒楼可有些宋时的繁华?
已经有伙计上前来招呼了,看起来秦敏是这里的常客,伙计一径把她们领到二楼的一间雅室,不等秦敏吩咐,就端上了一壶酒,四碟小菜。‘
秦敏看云月从一进来就四处打量,笑道:“云月,我没想到你自从拒绝了太子殿下,性子变的活泼许多了。“秦敏边说就边搭着她的肩膀开始跟她一起打量。
这个雅间的位置很好,隔着窗能看到中间有个戏台状的,周围那些散着的桌子已经陆续坐着人了,云月突然一愣,第一排中间那个女子有些眼熟,穿便服的陈无瑕?
秦敏也早就看见了,叹气道:“陈编修也真是深情,三年来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可惜她的俸禄除了养家就剩不了多少了,又怎么能为人赎身呢?”

看戏

赎身?这不是妓院专用名词吗?云月再看看周围的摆设和下面的戏台,这到底是酒楼还是戏院还是?云月迟疑了一下,难道在这个时空里面,妓院叫酒楼?
秦敏自顾自的说话,看见云月一脸思索的样子,笑着说:“就知道柳伯父总不让你出来,你又不喜欢这些事情,翰林院陈编修三年前来这里,被扮小生的迷住,此后每个月都来捧场,京城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云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一下呛了出来,杯子里的竟然不是茶而是酒,秦敏看见她这副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云月,这是酒楼,自然就是酒没有茶了,不过柳伯父不让你喝酒也是对的,你啊,稍微喝一点点就醉了。”
说着云月招来伙计,让他换了一壶茶,云月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想不到这具身体和自己在现代社会一样,稍微喝一点就醉,不过,云月突然转而看向秦敏,她怎么知道自己稍微喝一点就醉呢?难道她带着自己来过这?
秦敏才不管云月的疑问,眉毛已经挑起来,半闭着眼睛随着戏台上戏子的举动微点起头来,云月知道问她是问不出来,跟着转头去看。
戏台中央已经有戏子扮上在唱戏了,没有用锣鼓,只有笛子和箫,戏子的妆扮的也不是很浓,自然也没有现代人戏称的铜钱头了,唱的什么?云月听不出来,只是能看到那扮小生的少年不过二十出头,一双桃花眼满是含情,和旦角的一举一动也满含深情,竟不知是在唱戏还是真的在戏中?
云月听了几句,还是没听出来,哎,这几天看这里的史书,发现自己很熟悉的宋以后的史书就没有了,而资治通鉴的记载也和自己曾看过的有些不同,如果说出错的话,应该是从五胡乱华时候稍有不同,但是之后的南北朝,隋唐又和自己看过的历史是一样的。
到了宋就更是一模一样了,同样有司马光,同样是奉旨修纂资治通鉴,看着戏台上唱着的不知道是哪的戏曲,云月暗自思忖,看来历史的时空是在宋朝灭亡时候出的茬子,不然也不会冒出个历史上没听过的大秦,而且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
云月往台下看了一眼,旦角正期期艾艾接过老艾手里的一根金簪,做出磨簪的动作,看见这个,云月的杯子都差点打了,还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戏呢?不就是墙头马上吗?
秦敏的手已经握成拳在手心里捶了一下:“这是什么公婆,私奔不行吗?还要这样戏耍?哪听过金簪磨成针呢?又不是李白。”云月镇定的喝了口茶,秦敏的性格果然有几分侠气。
此时台上已经唱到生角中了举,夫妻团圆了,秦敏趴在桌子上评论:“你看,非要等到男人中举了才一家团圆,女儿家若真有志气的,又何苦要仰仗男子?”
云月眉一挑,没想到古代女人还有这样的,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官服,顿时哑然失笑,这是女子可以做官的地方,不是那个恪守三从四德的时空。
台下的陈编修自从戏开场,眼就没离开过小生身上,眼里的柔情都能滴出水来,伙计和周围的人想必已经看惯了,没遇到什么异样的眼光。
云月看见这一幕,想起秦敏方才说的话,小声的问云月:“陈编修的俸禄也不低,省着点的话,三年下来百把两银子还是攒的出的,怎么就赎不了心上人的身?”秦敏这下是喷酒出来了,用手捶着她的肩膀:“云月,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买一个小厮不过十多两银子,但是给戏子赎身就不同了,再说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