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时是在叶楚楚的院子里,坐在葡萄架下看着一院新开的花,喝着新茶聊着八卦,人生真是幸福啊,云月眯着眼看着开的姹紫嫣红的花打个哈欠,春天真是容易发困。
秦敏抿嘴一笑:“真是呢,前些日子我见了陈编修,觉得她气色比原来好多了。”提到陈无瑕,听的秦敏说陈家兄弟已经到陈飒府里做了书启,一年三十两银子的馆金,再加上四节的礼物和衣服,想来陈无瑕的日子会好过些,情伤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愈合。
想到这,云月唇边泛起个笑容对秦敏道:“你出的主意好,让她弟弟有了事情做,也省得要靠着她过日子。”秦敏得意一笑,叶楚楚的眼往云月脸上一转,笑道:“小飒去送丹凰郡主母女,不知要几天才回来?”
秦敏掰着指头算了下:“二月二十三出的门,今日是三月二十八,要回来了吧,旨意上说的,不过就是送到潼关外。”难怪觉得最近天也蓝了,花也红了,原来是陈飒不在了,云月心里这样想。
邱妈妈笑着上前,利落的收拾着桌上的茶果,笑着道:“小姐,有新下来的芥菜,我包了几个饺子,也算个野意。”
秦敏伸个懒腰笑道:“邱妈妈,你包的饺子,就算里面包的是稻草都要中吃,更何况这新鲜的芥菜?”邱妈妈笑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春儿已经把碗筷布好,邱妈妈去厨房端出来好大一盆饺子。
雪白的饺子里碧绿的馅,再配上邱妈妈精心调制的蘸料,蒜茸配了醋和酱油,里面还滴了几滴麻油,这可是这个时代最接近现代吃法的东西了,可惜人总是贪心不足的,云月这时怀念的是那红红的辣椒,再加点辣椒,这才是十全十美的美食。
哎,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从海外带来辣椒和土豆,到时候吃火锅的时候,那红红的底料,煮的酥酥的土豆,天啊,想起就馋,云月把筷子上夹的饺子想象成这已经是蘸了辣椒的饺子,一口咬下去,有辣味,但不是辣椒的辣味,云月咽下去,不对,人不能这么贪心,有吃的就不错了。
陈飒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好啊,楚楚姐姐,你们都不等我就开始吃了。”云月还没反应过来,秦敏已经把筷子放下起身笑道:“小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问题

陈飒看起来满是疲惫,连招呼都没打就坐到秦敏让出的椅子上,拿起旁边的筷子就开始夹饺子,看他饿成这样,秦敏一巴掌就打到他头上了:“谁还能让堂堂郡王饿着不成,怎么就和几天没吃一样?”
叶楚楚已经叫来邱妈妈,重新拿了一盘饺子还有碗筷蘸料,陈飒直等到把新拿来的饺子都吃完,又喝光了一大碗汤才放下筷子道:“我还真不知道挨饿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情。”挨饿?秦敏哧的一声笑出来。
陈飒刚准备解释,抬头却正好遇到云月的眼睛,云月眼里永远都是这么平静,他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实在是太失礼了。
见他只是盯着云月在看,秦敏脸上浮出促狭的笑意,拍着陈飒的肩道:“小飒,你快说啊。”陈飒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生生把眼睛从云月身上转开,笑道:“说出来小敏姐姐你都不信,我从昨夜到方才,一口水都没喝。”
这下倒让在座的几人都觉得奇怪,秦敏算算日子:“小飒,算起来你还不该回来。”陈飒点头:“走到半道上,陛下下诏,称王夫人思念娜仁托娅公主,要留娜仁托娅公主在京城,这才匆匆赶回,昨夜又接到急诏,称连夜进京,今日一早回了京,就进宫侯见,一直到方才才回来,你说哪还有空喝水吃东西。”
王夫人?云月的眉头微微皱了下,陛下的生母,被废黜的太后,现在没尊号但仍以太后资格被奉养的女人,她要娜仁托娅进宫做什么?难道说要留她做孙媳妇?
也不知道皇帝还有几个儿子没有成婚?秦敏一听到王夫人,眉头皱的更紧,嘴里嘟囔道:“真没见过这么,”还没说完,一直没说话的叶楚楚已经开口了:“子婉,噤声,再怎么说她也是陛下生母。”
秦敏忙把口一掩,云月不由微笑,生性活泼,心直口快的秦敏还真的不适合进宫廷,而同样是在宫廷里长大的叶氏姐妹性格却全然不同,还真不知道叶家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想来这样教育叶氏姐妹也是希望她们双双嫁入皇家,可是没想到叶楚楚竟然会在临进门的时候转身而去,叶家父母的失望是可想而知的。
这样一想,叶楚楚还真的值得敬佩,能有勇气拒绝的,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而屈就的,是这么一个小院,在翰林院慢慢的熬,外放,现在升到五品郎中,也不过就是一年二百四十两银子的,就算能像裘侍郎一般,一年不过八百两银子的俸禄,这般勇气,又有几人能有?
这种静默一直等到邱妈妈出来把茶换上,直等到她退了下去,云月才起身笑道:“安乐郡王才刚回来,想来有话要和楚楚说,我就先告辞。”
说着微微行了一礼就要转身走出去,秦敏见云月突然要走,急忙跟着她起身拉着她的袖子:“云月,大家在这里谈笑一会也是难得的,你怎么这么早就走。”
云月轻轻的把她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扯下,笑道:“郡王刚回来就先到楚楚这里,想来定是有话要和楚楚说。”说着又要走,秦敏这搞不明白了,她看着云月,张口而出:“云月,小飒此来,定是为你,不是为楚楚。”
这话一说出口,陈飒的脸瞬时红了,叶楚楚面上的神色虽没变化,那眉还是皱了一下,云月顿时感到十分尴尬,这就像只有他们三个人才知道的秘密被揭穿一样,虽然严格的说叶楚楚也不算外人。
一种古怪的气氛在这几个人中间流传,秦敏是个爽快性子,既说出来就更加快了,她捶陈飒一下:“小飒,难道你放不下你郡王的架子吗?喜欢就去想办法,寻媒人也好,求陛下也好,总不能就这样放开。”
陈飒被她这一说,脸上就更热了,云月听到秦敏这样说,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的叫子婉,秦敏才不理她,转头对她说:“楚楚姐姐你说对不对?当年楚王对你倾心之时是怎样对待你的,好吃的,好玩的,只要姐姐想着,不管想什么法子楚王都会给你寻来。”
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叶楚楚不由想起那段日子,当日楚王对自己可是竭尽所能,自己爱喝的,爱吃的,爱玩的,再难得的东西,楚王都想法寻了来,以讨佳人一笑,黄山上的云雾茶,南海最好的珍珠,江南的鲥鱼,因为那些贡进宫里面的东西分到自己这边的时候太少,他就总要重新给自己寻一份。
他对自己那么好,也没有挡住别的女子爬上他的床,那个侍女那日瑟瑟发抖跪在自己面前的情形似乎又重新显现,叶楚楚的身子晃了晃,云月看见她的晃动,伸手出去扶了她一把,叶楚楚抬头示意自己没事,只是那张脸上已经是雪白一片。
秦敏看见叶楚楚的脸色,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脸不由红了很多,她咬着下唇说:“楚楚姐姐,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我也只见过楚王那么对你,别的都没见过。”叶楚楚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她微微一笑:“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只是子婉,我到今日都不明白,什么才叫对我好,什么才叫真心?”
说着她转头去看陈飒:“小飒,记得那日楚王妃来的时候,你曾说过,楚王为了我去求陛下,求的一纸楚王能有两个正妃的诏书,小飒,你说楚王那样就是对我好,可是小飒我想问问你,你若真的爱慕云月,你可能忍受她除你之外再有旁人?”
云月被叶楚楚问出的话弄的想掏掏耳朵,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女多男,就算是现代女性也不过是想想而已,可是现在自己面前这位典型的古代大家闺秀却在正儿八经的问陈飒这个问题,难道说自己在这个时代还可以体验一把一女多男?
陈飒的脸被叶楚楚的这句话问的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看着他脸色变化,云月不由暗自想到,其实这个小正太要不是郡王,有钱的话还真的可以包养,看着多么的赏心悦目,而且身材不错,应该是有肌肉的类型。
停,云月急忙在脑海里面让自己不要再想这些,再想下去就要被框框了,还是等着陈飒的回答吧,陈飒过了很久才小声的说了一句:“自然不能。”
叶楚楚紧跟着又问了一句:“那你日后还会爱慕上旁人吗?”这,陈飒迟疑了,云月在心里面为叶楚楚鼓掌,果然问的极其一针见血,陈飒被这句话问的无地自容,会吗?自己日后还会不会爱慕上别的女子?虽说曾说过要学自己的父王,一生只有一人,但是如果自己愿意的话,别说一个王妃,皇后还挑了几个女子做自己的侧妃,毕竟给皇家开枝散叶,多子多福才是正常的。
看见陈飒的眼神变的迷茫,叶楚楚微微的叹了口气:“罢了,小飒,男子都是如此,要女子一心一意,以夫为天,自己却要多纳几房,多子多福,小飒,你若不能给下云月一个只得一人的话,还是罢了。”
陈飒几次冲动欲言,那句话却总是说不出口,秦敏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这些,上前拍拍他的肩:“好了,小飒,云月说的对,你对她只是一时冲动,年少轻狂时候的恋慕,等你娶了妃,纳了妾就明白了,这事还是不要提了。”
我,陈飒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叶楚楚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半圆,接着又落了下来,放在桌上,她有些有气无力的说:“罢了,小飒你今日也累了,还是回你的郡王府吧。”
说着叶楚楚高叫来人,邱妈妈应声而出,叶楚楚轻声的道:“邱妈妈,替我送郡王出去。”邱妈妈看着面前的情形,自然不敢开口问什么,只是走到陈飒面前,躬身行礼道:“郡王请随老奴出去。”
陈飒徘徊了一会,他不是个会说谎的人,现在自然也说不出谎话,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还是随着邱妈妈出去。
等他出去了,叶楚楚才坐回椅子上,叹气道:“我还当皇家的男子也有一个不一样的,谁知道连小飒也。”说着叶楚楚这才抬头去看云月,开口说道:“抱歉,我没问过你什么,就替你问出来了,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云月坐到她身边微微一笑:“没什么,这也是我想问他的。”叶楚楚又叹气了:“人间真心,怎么如此难寻?楚王如此,太子如此,就连小飒也是如此。”云月不知道怎么回答,爱情这种东西实在是太难量化的一种东西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
秦敏被冷落许久,上前笑道:“休说什么真心不真心的话了,只要我们三人能够在老去之时,能一起喝酒谈心,这难道不是一种真心?”
叶楚楚击了一下桌子:“说的好,没有男子的真心,难道连女儿家之间也没有吗?当为子婉此话浮一大白。”

情意

看来陈飒是真的想清楚了,秦敏看着陈飒那张空桌,把手里的小说放下,看着在那里抄写的云月打个哈欠说:“云月,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云月把手里的笔放下,抬起头看她一眼:“说什么呢,难道你还不明白我。”
秦敏顿时泄气,云月看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端起茶喝了一口道:“你还说呢,让你去替我寻的老宫人呢?到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
哎呀,秦敏直起身子,拍着桌子道:“不是我忘了,是最近宫里面事情太多,我都不敢进宫,怕进宫就冲撞到人。”冲撞到人,这可稀奇了,秦敏得皇后疼爱是人人都知道的,皇宫里面从上到下对她都是笑眯眯的,哪来的冲撞?
秦敏是藏不住话的人,等不到云月问就走到她身边道:“难道你真没听到过传言?”传言,什么传言?秦敏坐到她身边小声的道:“据说王夫人极喜欢娜仁托娅,想让她嫁给吴王。”吴王?皇帝的第二子,不过吴王不是已经娶妃了吗?
想到这,云月笑道:“娜仁托娅是王夫人的侄孙女,喜欢她也是正常,不过吴王不是已经娶妃了吗?难道说王夫人想让她屈就侧妃的位置?”
秦敏轻笑:“云月,王夫人本来想的是太子妃的位置,只是要下诏废太子妃太难,这才屈就吴王,毕竟吴王妃的出身什么的,都比太子妃要弱,而且休掉吴王妃也比废掉太子妃要轻易。”
说的是,云月微微点头,这皇家人的婚姻,本来就不能自主的,秦敏叹道:“本来王夫人打的算盘极好,把吴王妃休了就可,谁知吴王夫妻恩爱,吴王听的要自己休了王妃,在御前长跪,恳请陛下收回诏书。”
没想到这位吴王还是个情深意重的男子,云月微微点头,原来还以为京中所说的,吴王身边除了王妃就再没有旁的女子只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为了妻子还肯忤旨,真不错。秦敏端起茶喝了一口,继续讲下去:“王夫人本来已经在打点娜仁托娅公主的嫁妆,听的吴王竟然不肯娶,大怒之下就要派人去吴王府赐死吴王妃。”
啊,云月小声叫了出来,这位王夫人性子还真拗,秦敏拍着桌子笑道:“只是王夫人倒忘了,她现在已不是太后,怎能使唤得动,身边的人只是听了,转身就去禀告皇后,皇后听的又气又急,只得到宁寿殿和王夫人好生说说,谁知王夫人性子一上来,索性不吃不喝,说不赐死吴王妃的话,她就往死路去。”
噗,云月差点笑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位王夫人还真是能想出点子来,要在现代还能拉去医院打葡萄糖,在古代的话怎么办?不过究竟是为什么,这位王夫人要使出这样的法子?
难道说?秦敏点头:“正是,这位王夫人明面上看着是和吴王置气,其实是和皇后生气。”皇后?秦敏俯在云月耳边道:“皇后是卫国长公主所选,王夫人肯定不满意这个儿媳妇,废后做不到的话,几个皇后挑出来的孙媳妇总可以拿着作伐吧?”原来是婆媳之斗,殃及孙媳妇了,这也是,历代的皇后基本都是太后选出,那像这位皇后,是皇帝生母的对头选出来的,想来皇帝后宫里面,婆媳之间的关系也是不大好的。
见云月不说话,秦敏叹气:“你说说,宫中此时人人自危,我怎么还敢进宫去,受池鱼之殃可不好。”娜仁托娅?云月想起这个曾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她会不会答应嫁给吴王呢?想到这里,云月一拍秦敏的手:“你说,娜仁托娅这样性子的人,肯不肯嫁给吴王?”
秦敏皱皱眉:“这个我也想过,不过自从她进宫,王夫人就把她藏在宁寿殿内,谁也见不到,连皇后娘娘都见不到她,就算想问,也问不出来。”
这也是,王夫人既然想让娜仁托娅当孙媳妇,肯定也说服过她,怎肯轻易让人破坏。
渐渐的,宁寿殿内的王夫人断了饮食,逼迫皇帝赐死吴王妃的事已经传的京中沸沸扬扬, 而吴王和吴王妃夫妻两人也是长跪御前,争着要去死,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自己的亲娘,这倒让皇帝不知道怎么抉择?难道要为了儿子让自己的母亲去死,或者说为了母亲让自己的儿子去死?
自认历来都是慈父孝子的皇帝,估计会在这个选择题里选择很久吧?
坐在叶楚楚的庭院里,葡萄架上已经有绿叶冒出,点点阳光通过叶子照到她们衣服上,衣服上似乎多了铜钱样的花纹,秦敏有些昏昏欲睡,用手掩住嘴打个哈欠道:“都说春眠不觉晓,这都快四月天了,怎么还这么困?”
云月推她一把:“你啊,那日叫你不要喝那么多酒,你还喝,都过了两天了,还这样。”秦敏呵呵一笑:“那酒甜丝丝的,像糖水一样,谁知后劲这么足。”
说着秦敏抬头对叶楚楚道:“楚楚姐姐,你说是不是,不是你这里的酒好,我也不会喝的这么多。”云月不由伸手揪了她耳朵一下,叶楚楚不过微微一笑,就低下头。
云月看见她这样,不由奇怪问道:“楚楚,你怎么了?”叶楚楚微微叹气:“我只是想到吴王夫妇,听的吴王已经撑不住了,这不孝的大罪名,谁也担不起,一对恩爱夫妻,就这样。”
说着叶楚楚叹气,秦敏的手按在桌上,想拍下去终于还是没有拍出来,只是跟着叹气,云月不由腹诽,什么孝顺,皇帝和吴王就是愚孝,难道说拆散一对恩爱夫妻,添了一对怨偶,就是孝顺吗?
吴王被这样硬塞了一个王妃过来,怎么会幸福呢?娜仁托娅公主的性子又是那样的浓烈,用脚后跟都能想的出来这桩婚事绝对的不和谐,想到这里,云月皱眉道:“难道说没有旁的法子吗?”
秦敏摇头:“旁的法子也有,只是陈国公主出京去了,就算快马加鞭的回来,也要十天了,那时候什么事都办完了,王夫人也是趁陈国公主不在,这才敢这么做,不然她要真想留娜仁托娅,怎么会在丹凰郡主离开京城之前不叫她留下,偏偏要等到走出那么大远,这才由陛下下诏追回?”
秦敏的分析能力一直很强,云月再次肯定,还好她没有分析出来自己已经换了个芯,叶楚楚的叹气声更重了:“皇家的恩爱夫妻本来就很少,吴王再散了,就更是没有。”
法子,什么法子呢?云月的手在桌子上敲来敲去,这事说正经的,不是她们这些中下层官员可以管的,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平时清冽的茶水今日怎么会有点苦涩,抬头看着叶楚楚的神色,一定是被这个明媚而忧伤的女子影响的。
云月把茶杯放下,双手握住,人世间总是有很多的不平,能快乐平安的生活下来就已很不轻易了。
心情不好,在叶楚楚那里吃过晚饭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秦敏一直很沉默,云月握住她的手:“子婉,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我们管不了的。”秦敏点头,接着叹气:“那个王夫人,是不是上天降下来专门扰乱皇家的,自从立她为后,就没什么好事。”
云月噗的一声笑出来:“你啊。”秦敏刚准备说话,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哭声,秦敏立即让车夫把车停下,这个小八婆,云月看着秦敏把车帘掀起,自己也把脸凑过去。
对面是一群人簇拥着几辆车子,那车子装饰很朴素,簇拥着的人的穿着却不差,看起来像是仆人,领头的是两个骑马的男子,哭声是从簇拥着车子的人群里面发出的,云月感到奇怪,这是什么,送亲不像,哭丧更不像。街道两边的人都聚拢出来看,议论纷纷。
秦敏的叹气声传来:“吴王休妻了。”说着秦敏把车帘放下,坐回车中,云月大惊,掀起帘子继续看,跟在车旁骑着一匹白马的是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男子,他身着蟒袍,头戴金冠,想来就是吴王,吴王脸上也是一脸的哀痛。
这对被迫拆散的夫妻,就算是在现代,一个以死相逼的祖母也很难让孙子抉择,更何况是这个时代,孝乃大德的年代。爱情,终究会成为一种神话。云月叹气,刚准备放下车帘,突然看到拥挤的人群里面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许久没见的陈飒。
想起他说的话,爱慕自己,若真有人以死相逼他离开自己,想来他也会离开吧?云月没来由的这样想,陈飒的眼睛一直看着云月她们的车子,自然也看到云月,云月一时竟忘了把车帘放下,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睛,直到秦敏感觉不对又要到窗前看看,云月才急忙把车帘放下,笑道:“我们走吧。”
秦敏掀起帘子,吴王家的车子已经走掉了,街边的人见没有热闹看,也像潮水样的退去,秦敏看了眼云月,见她脸上还是和平时一样,估计云月不过是看了吴王休妻,心有所感而已,招呼车夫继续赶车回家。
陈飒在云月把车帘放下时候,已经走到一旁挽起缰绳预备上马,侍从小声的问:“郡王要回府吗?”陈飒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手停在那里,眼睛却还是看着那辆车,看见车帘又被掀起的时候,身子躲到了旁边大树后面,看见露出的是秦敏的脸,陈飒觉得心里有阵失望漫过,等到她们的马车继续前行,陈飒才翻身上马:“去吴王府。”

郡王府

吴王另娶的婚期定在四月二十三,云月算了一下,正好是陈国公主就算知道消息能从外地赶回来的前一天,这王夫人可半点都不笨,知道怎样才能生米做成熟饭,陈国公主回来后就算能反对也没有理由了,毕竟休妻的决定是吴王下的。
云月叹了口气,是什么样的遭遇才能让这个女人变的这样暴戾,据说她在当皇后的时候也是有贤名的,秦敏碰碰云月:“你又叹什么气?”云月回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着那日吴王休妻的情形还在面前,这几日就要另娶了。”
秦敏张开手,往椅背上一靠:“就是呢,还说吴王是情深意重之人,那日送林氏回林家时候,吴王府的人是哭送,还不是又要另娶,虽说是拗不过那人,但。”
秦敏没有再说下去,长叹一声:“罢了,伤心的只怕只有林氏,听说她自从被送回家,林家父母怕她出事,派人日夜盯着,她却也怪,不哭不闹,似木头人一般。”云月扯了扯嘴角,不哭不闹,似木头一般,这是心死之人。
听的林氏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本来是要考女科的,离女科还有三年时候,吴王偶得她所做的一阙词,就此倾心,堂堂皇子,竟似寻常人家的公子一般,在林家门外守了足足的一个月,才得见佳人容貌,开口求亲。
那林氏却也是个妙人,竟不觉唐突,当场出一上联,对上者方能开口求亲,不然任他是谁也不嫁,这对对子本是常事,谁知这林氏出的,却是吴王从没听过的,上联是一担重泥拦子路。
这农家的事哪是吴王这种锦绣堆里长大的人知道的,闷闷不乐的出了城,在农田里溜达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此时正是农家回家歇息吃饭时候,他福至心灵,冲口而出:两行夫子笑颜回,这才回了城,见了林氏,把下联对上,求的她的同意,进宫请了皇后做主,遂了心愿。
这段故事也是人人称赞,个个羡慕的一段佳话,只是今日云月想来,人人称赞的背后,只怕也有不合拍的声音,无父母之命,就径自去求亲,这是不符合这个时代的道德的,虽然说皇后爱子心切,遂了吴王的心愿,只怕那位王夫人看孙媳妇的眼神有些不好看。
当日她王家是没有人了,而娜仁托娅的到来,怎么不会让王夫人借着这个机会敲打皇后呢?既让自己的侄孙女留在了这里,又让自己不喜欢的孙媳妇远远走了,至于吴王的幸福,自然不在王夫人的考虑之中,状似疯狂的王夫人的举动,其实每一步都透着算计。
想到这里,云月觉得一阵寒冷,是什么样的母亲,才能在孩子小的时候和情夫密谋把他推入深渊,又是什么样的自私,才让她只想着自己的利益而不关心别人?就算这些别人是她的亲儿子,亲孙子,都是如此。
云月不由抱起双手,秦敏在旁看见,奇怪的问:“云月,你冷吗?现在都快五月,都要暑热了。”说着秦敏去关上窗:“是不是这风太大?”
云月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想起王夫人这样的性子,吴王妃也真可怜。”秦敏撇嘴:“要是卫国公主还活着,她哪敢这样,别说卫国公主,就连陈国公主在京城,她也不敢说什么,不然你还真的以为,陛下只为了姐弟亲情迎陈国公主回京?”
云月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陈国公主回京,对国对民,对公对私都有好处,只有对陈国公主自己,云月想起回京路上陈国公主讲起的那些事情,对陈国公主来说,京城是伤心地啊。
看见云月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秦敏推她一下:“别想了,我们下了值去楚楚姐姐那里吧,总要商量着给吴王一份礼,虽说不想再送,但总是一起长大的,真不送了又有些不好。”看着秦敏一脸的不爽,云月拍她肩一下:“吴王他想来也是没有法子。”
秦敏长叹一声,再没说话。
叶楚楚的小院永远都那么的平静安宁,花在阳光下竞相开放,葡萄的枝叶已经全舒展开,原来墙边竟还有棵石榴树,此时已经含苞欲放,算下日子,端午节就要来了,端午节在这里是个大节日,金明池上有龙舟竞渡,家家户户包粽子,吃雄黄酒,挂菖蒲,而且也是假期,能感受下久违的节日气氛了,去年的端午是在路上过的,不过就是几个粽子应景,今年可以好好玩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