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样可不能出去见人呢。茭娘把镜子扑在桌子上,走到窗边,想透过窗缝去看。窗上镶的是明瓦,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院子里似乎进来了人,还能听见吴能的笑声,这样的动作好像不好呢。
茭娘用手捂住双颊,退回到床边坐在床边,可是这心里,却总是想要去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吴能已经见到苏桐,苏桐还是请吴能夫妻先进了堂屋,这才重新给吴能夫妻行礼。柳氏怎么舍得女婿给自己磕头,已经双手扶起:“快起来罢。这里坐下,你回来几天了?”
“小婿回来已经三天了,原本该回来那天就来拜见岳父岳母,只是因为家中要去祭祀,要去上坟,只命人来说了一声,实在对不起岳父岳母。”苏桐恭恭敬敬地说着,眼却悄悄地往四周看去,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茭娘?说起来,自己已经有几年没见过茭娘了?是三年,还是四年?
“你这高中,是你们苏家的喜事,你晚过来几天,我们也是明白的。”吴能的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条线,真是越看女婿越高兴,自己的眼力果然不差。
既然没有瞧见茭娘的影子,吴能也把眼给收回来,继续和岳父岳母恭敬说话:“是,岳父向来是个宽厚的。”说了几句,柳氏就去让陈婆子准备酒饭。苏桐一边和吴能说话,一边侧耳细听,却连茭娘的声音都听不到。
吴能瞧见苏桐这样,用手捋一下胡子,这点小心事,还是别想瞒过自己去,不过女婿待女儿这样上心,好事,好事。
柳氏准备好了酒饭,连苏二叔夫妻都请过来,说说笑笑直到将到天黑才散。苏桐直到告辞时候,都没见到茭娘的影子。
等苏桐一走,吴能就捻着胡须:“这女婿,对我女儿很上心,很好。”柳氏嗯了一声突然笑出来:“倒忘了,女儿还关在屋里,我把她放出来,陈婶婶,给茭娘下碗鸡丝面。”陈婆子答应了,柳氏才上前把屋子门打开。
茭娘坐在床边,见门打开才对柳氏哀怨地道:“娘,您啊,真是见了女婿就忘了女儿。”柳氏捏一下女儿的脸:“再欺负你几天,你啊,就要出阁了,再不能欺负了。”茭娘把柳氏的腰搂住,母女相视互望,都笑出来。
很快就到了茭娘出嫁的日子,十月初八,上好的吉日。头三天吴能家就忙上加忙,裘媒婆也换了新衣衫,先把茭娘的嫁妆发去苏桐家,在新房铺设好,惠儿也跟着过去。接着就是柳氏请苏二嫂过来给茭娘上头。
绞面上头,说着那些流传了很久的吉利话,茭娘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已经变了模样,眼泪不由流下。苏二嫂把茭娘的发髻梳好,就笑着道:“这会儿就哭了?要等到上轿时候再哭。”茭娘努力露出笑:“我就是突然舍不得了。”
“谁都会有这么一天的,茭娘,这门亲,谁不羡慕你,先不说我侄儿也是做了官的,就说我嫂嫂,那也是出了名的和善人。”苏桐选的是江西新渝知县,吏部的凭上,定了十一月上任,苏桐完婚后就要带上母妻前往江西上任。
虽是邻省,但这山高路远的,等再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苏二嫂见茭娘神色又有些暗淡,握住她的手:“这人呢,总是会分开的,等你生了大胖小子,让你娘过去照顾,这也是人情,那时不就见面了。”
茭娘的脸又红了,柳氏已经走进,苏二嫂又和柳氏说几句打趣的话,也就各自安歇。
柳氏这几晚都是和女儿睡,枕边衾内,总要交代女儿一些为人妇的私房话。交代完了这些,又要说些母女之间的过往。转眼就是十月初八,茭娘穿了嫁衣,面上脂粉整齐,就等着花轿上门。
屋内有几个邻家女儿在陪着茭娘,她们在说笑,不外就是夸茭娘福气好,茭娘的心,却在半空中浮浮沉沉,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想。也不等茭娘理出个头绪,就有人跑上来欢快地说花轿到了。
接着苏二嫂也走进来,她今天是送茭娘亲的人,上前扶起茭娘把盖头给她盖上,就要扶着茭娘走。
已经有少女笑起来:“苏婶婶,你是送亲的,还是接亲的?”
苏二嫂头也不回:“我是送亲的。”
“送亲的,到时可别不说什么,就让接亲的把人给接走。”众人都大笑起来,茭娘的心渐渐安定,有什么好怕的呢,就算嫁了人,面对的人还不是常见的,要嫁的,却是自己思慕很久的男子。茭娘被苏二嫂一步步扶着走下楼,苏桐已经在院子里等着茭娘,苏二嫂把茭娘扶上前,对苏桐笑着道:“新娘子,这就交给你了。”
、第52章 新婚(上)
众人又大笑起来,梁大婶已经笑的眼泪都出来,边抹眼泪边对苏二嫂道:“苏婶婶,你啊,还真是偏心你侄儿,哪有这时候就把新娘子交给他的?”裘媒婆也笑着接话:“就是就是,这啊,不难为新郎也就罢了,连别的事都给忘了。苏嫂嫂,今儿这事,我的说一说你。”
七嘴八舌之中,茭娘一直低垂着头,尽管盖头盖着,茭娘只能从盖头缝隙中看到一点点地面,可茭娘还是听到苏桐的声音,感到苏二嫂又把自己搀扶着,往堂屋走去。吴能夫妻早早就在堂屋里坐好,一条红毡从楼上一直铺到堂屋里,这条红毡,是柳二爷知道外甥女成亲,特地远道从杭州带来的。此刻柳二爷坐在吴能下手位置,今儿他除了来贺喜,还要送茭娘出嫁。
苏桐和茭娘两人被众人簇拥着在吴能夫妻面前站定,双双拜下,吴能夫妻说了该说的吉利话。茭娘也就要出门上轿,众人簇拥着茭娘和苏桐出去。柳氏站起身往外追了两步,眼中全是依依不舍。
吴能眼中也不觉有泪,但还是用大拇指擦了擦眼里的泪就高声道:“略备一杯水酒,诸位还请入席。”除了送亲的柳二爷苏二嫂等人之外,别人送到门口也就各自转来,各自入席。
今儿的席面备的很好,柳氏坐在堂屋里,邻居们都在夸赞茭娘这嫁的好,柳氏努力和她们说笑,但眼中还是有丝不安。梁大婶笑着给柳氏倒杯酒:“嫁女儿就是这样,我瞧着,苏进士人极好,你啊,先喝一杯。”
另一邻居也笑着道:“不说别的,你那亲家母瞧着也是和气的,等到三天后回门,那时候,你就放心了。”
柳氏收起思绪,端起酒杯和众人说笑,眼却还是往外望去,这会儿,只怕女儿已经到了苏家,不晓得顺不顺利?
苏桐家这边就比吴能家要热闹的多,贺客更多,鼓乐更多。花轿一到了门,红毡就从轿子下一路铺进去,直到堂屋内。裘媒婆扶着茭娘下轿,茭娘心中难免掠过一丝慌乱。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虽说人见过几面,但这要长久相处,还是不同。
裘媒婆也不是头一回送新娘出嫁,茭娘那传来的些许颤抖,她心里也明白,不由抿着唇笑了笑,凑在茭娘耳边道:“这会儿啊,不用慌,做错了什么也没人笑话你,慌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前面一句茭娘还在心中感谢她想的周到,等听到后面一句话里的意思,茭娘一张脸顿时羞红了,这一含羞心也就不慌了,红毡已经走完,茭娘和苏桐,站在红毡尽头,虽然看不见面前情形,茭娘也晓得,前面必定是苏母满面是笑的坐在那里。
至于观礼的宾客,茭娘只能隐约听到苏母和柳二爷在说客气话。傧相已经高声赞礼,茭娘收起思绪,一拜天,二拜高堂,三,就是夫妻对拜。茭娘伏身又起身,喧嚣的声音都已远去,耳边清晰可闻的,只是对面男子的呼吸声。
这一拜,从此之后就是永结同心,白发到老了。送入洞房四个字高声响起时,茭娘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八个字,就算隔了盖头,茭娘也想抬头看看对面的男子,此刻他面上的神情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和自己想的一样?
苏桐已经看见茭娘在盖头下抬头,他很想对茭娘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告诉她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有自己在身边,这一路,一定会走的很稳。
众人已经簇拥着他们进了洞房,在床边坐定,苏二嫂拿过喜杆,苏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盖头挑掉。盖头掉落时候,茭娘和苏桐四目对视,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苏桐和茭娘都露出甜美微笑。
“新娘子好大方,也不害羞。”已经有人笑着打趣。是啊,这会儿,做新娘子的,该害羞低头,而不是这样大大方方地,和丈夫对视。茭娘晓得自己该低头,露出羞涩笑容,可是面前的男子,是自己爱慕已久的男子,这世上有这么多的人,可只有他一个人,自己愿意嫁给他,愿意跟着他,迎着风,对着雨,永永远远不变。
这样的人,放在眼前瞧多久都不会厌倦,又怎舍得在此刻,低头害羞呢?
苏桐看着茭娘,那双明亮的大眼依旧像记忆中一样美丽,不,比那时候还要美,毕竟那时候是在水中,是很狼狈。可现在她脂光粉艳,笑靥如花。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姑娘,多么有主见的姑娘,失去她,会追悔莫及的。
“不但新娘子大方,新郎也忘了该坐下了。你们两个,难道要这样一起看到明儿一早?”苏二嫂和裘媒婆双双开口,两人说完,相视大笑。
都忘了,揭了盖头之后,该并肩坐好,等人撒帐的。吴能的面微微一红,坐在茭娘身边。接亲人已经上前,把苏桐的衣襟盖在茭娘衣襟上,取其夫在上,妻在下,妻子柔顺的意思。
等人一放开,苏桐悄悄地把自己的衣襟拿开,和茭娘的衣襟并排在一起,夫妻夫妻,是要同心协力,分什么高低上下。苏桐这个动作做的很小心,很多人都没看到,茭娘却看的清清楚楚,她唇边又现出美丽笑容,这样的笑容落在苏桐眼里,让他又有一瞬的失神。
苏桐还没回神过来,就被一把枣和桂圆砸在头顶,接着吉利话连串响起。茭娘又笑了,这个人,似乎一直没变呢。
这样的笑容该常看见,而不是深藏不见,苏桐望着茭娘的美丽笑容,心中暗自这样想。
洞房内的喧嚣似乎和他们两个都没有关系,直到撒帐结束,有人请苏桐出去坐席,苏桐这才站起身,但还是看着茭娘。苏二嫂已经推侄儿一把:“快去罢,这里有我们呢,我们啊,不会把茭娘给吃了的。”
洞房内外又传来一阵大笑,苏桐对苏二嫂腼腆一笑这才走出。苏二嫂让惠儿把床上撒帐的这些桂圆莲子大枣铜钱都收拾了,这才坐下对茭娘笑着道:“我是晓得你娘是不放心的,所以我才来送亲,这会儿见了我侄儿这样,我回去和你娘说了,你娘也高兴。”
茭娘嗯了一声,苏二嫂拍拍茭娘的手:“怎么这会儿反倒腼腆起来,不肯说话了?我和你说,你也知道,我嫂嫂你婆婆是个和善人,你没什么好担心的,等去赴任之前,你还能多回两趟娘家,这多好。”
茭娘这才伸手摸摸肚子:“苏婶婶,我不是害羞,我是…”茭娘凑到苏二嫂耳边:“我是有些饿了。”新娘子上轿,这一路直到进了洞房再到新郎去坐席再回来,洞房内都有人,水火之事自然不方便。因此新娘子这一天从起来到这会儿,都没有吃东西也没喝水。
苏二嫂抿唇一笑:“得,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腼腆的。”说着苏二嫂就自己动手,给茭娘倒一杯茶,又给她拿两块点心:“你先垫一垫,等我再给你要碗鸡丝面来。”茭娘一杯热茶喝下肚,这才觉得舒服些。又三口两口把点心吃下去才有空招呼苏二嫂:“婶婶,不用了,这会儿我听着,似乎又有人来了。”
果真外面响起笑声,还有人说来瞧新娘子,想来是四周的邻居。苏二嫂把茶杯放回桌上,又拿过帕子,茭娘赶紧擦了手,重新在床边坐好。就有人说笑着进来,她们和苏二嫂多是熟人,苏二嫂招呼着,也有人夸几句茭娘生的好,有福气这类的话。
那杯茶和点心,也只够溜一个缝,茭娘边听着她们在说笑,边觉得又开始饿了。面上却要保持笑容不变,正在坐立难安时候,已经有人进来说新郎进房来了。有人起身笑了:“好着急的新郎,这会儿天还…”
“也不早了,方才就掌了灯,算着,都快寅时了。”苏二嫂的话让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苏桐已经走进洞房,众大娘婶子又打趣他几句,这才各自离去。苏二嫂离去之前,还把洞房的门关上。
苏桐坐在茭娘身边,刚要说话就走到门口:“你今儿一定饿了,我刚才让他们下了碗面,好让你垫垫肚子,怎么还没送来?”苏桐这样体贴,茭娘唇边露出一丝笑,对苏桐:“也不算太饿。”
“那就还是饿了。”果真门被轻轻敲响,苏桐打开门,一个小厮手里端着碗面站在新房门口:“这是您要的面条。”苏桐接过,也不让小厮进来,把门关好走到茭娘身边:“你先吃,吃完了再说话。”
这种语气怎么觉得和自己很熟?茭娘起身走到桌边,苏桐把碗放在桌上,一碗细面,上面飘着细细菜叶,汤很清,闻着也很香。茭娘拿起筷子挑了一根面,还没放进嘴里就把面条放下。
、第53章 新婚(下)
苏桐惊讶了:“怎么,你不饿,还是害羞?”
茭娘瞧着苏桐:“我怎么觉着,你这语气,似乎和我很熟,可除了小的时候,你我总共也就只见过…”茭娘伸出手指打算数数,苏桐已经把茭娘的手指给握住:“我们一共见过四次。头一回,是你在水中,第二回,是在你家门外,第三回…”
不等苏桐数完,茭娘已经笑了:“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那我问你,你记得这样清楚,意欲何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茭娘,我只想,娶你,做我的妻子。”苏桐答的很直接,茭娘觉得脸都开始红起来,更觉得苏桐的眼神变的很热烈。茭娘想反驳苏桐几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急忙低头吃面。每吃一根就觉得苏桐的眼神更火热,就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
面只细细一把,就算茭娘一根根挑着吃,这面也很快就吃完了。茭娘又拿起勺一勺勺地把汤给喝完。碗里实在没有任何东西了,茭娘这才把勺子放下。这会儿,不对着面碗就要对着苏桐了。
茭娘还在纠结,苏桐已经伸手过来握住茭娘的手:“面还够吗?茭娘,你不是素来大方吗?”
偏是他,哪壶不提提哪壶。茭娘的唇微微一撅,一张手帕就放在茭娘唇边,苏桐用帕子把茭娘唇边些许的油渍给擦掉。茭娘顿时觉得有些丢脸,自己已经不是三岁孩童,怎能让自己丈夫给自己擦唇边油渍?
丈夫两个字在心中浮起,茭娘又露出笑容。苏桐的眼神更加热烈起来,朝思暮想地人就在眼前,总不能像她们取笑的,对看到天亮吧?桌上的喜烛在跳动,苏桐的心也跳的越来越急,离茭娘近了,更近了,甚至,可以一揽手就把茭娘拥入怀中。
不,是真的可以,就这样轻轻一拉,茭娘就已在自己怀中。苏桐下意识地伸手去抚摸茭娘的脸,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口鼻。手心里的肌肤那样嫩滑,苏桐觉得心头的火越来越大,烧的人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明日为何事,眼前只有这一个人,仿佛她就是自己的全部天地。
窗边的喜烛烧了一夜,天亮时候终于灭了,苏桐感到此刻太阳该升的老高,可他不想起,怀中有自己喜欢的人,这时候,谁去管外面的世界。
茭娘伸出手,摸一下苏桐唇边新生的胡茬,一双大眼之中全是喜悦。苏桐睁开眼,有些含糊不清地说:“再睡会儿吧。”
“都这时候了,再不起,就要有人来叫了。”茭娘也想这样静静躺着,躺在这帐中,仿佛这是个永世不变的安乐窝一样,但茭娘更明白,这不是个安乐窝,成了亲,就有更多的事要做。
苏桐打个哈欠,这一回真切地醒过来。他抬起茭娘的下巴:“嗯,有好多回,我都这样梦见过你,这一回,不是做梦了。”茭娘推苏桐一把,脸上羞红唇边有笑嘴里却要骂:“好啊,你还是读书君子呢,想着别人家的女儿,羞是不羞?”
苏桐把茭娘的手指握在自己手里:“我想的,是我自己的妻子,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我能正正经经在梦里想着的人,有什么害羞的?”
唯一一个?茭娘又笑了,但对苏桐故意道:“什么唯一一个,你已经中了进士,又授了官儿,以后啊,三妻四妾任由你,我…”
苏桐伸手捂住茭娘的嘴:“这些话,茭娘,以后你永远不要说,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你,也只愿有你。茭娘,你说什么三妻四妾的话,我知道你是打趣,可是我这心,会很痛。”苏桐说的那样认真,茭娘也收起戏谑的心,反握住苏桐的手:“好,从此以后,我再不用这话来打趣你。我是你的妻,你是我的夫,我们之间,一生一世,一辈子。”
“一辈子不够,下辈子,下下辈子,茭娘,我都愿和你在一起。”苏桐的话让茭娘顾不上去取笑他,只对他勾唇一笑,门外已经响起惠儿的声音:“姐姐,姐夫,你们醒了没有?这边婶婶说,要我来问问你们。”
今儿还要重新拜见苏母,还要去祭祀,还要会亲,明儿是回门,等忙完了这一切,就又要忙着苏桐上任的事,留给他们你侬我侬的时光,还真的很少。茭娘对外面高声应了一声,回头见苏桐还望着自己,茭娘的眉一扬,飞快地在苏桐唇边吻了一下,轻声道:“好的,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和我,都在一起。”说完茭娘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羞的不能看了,披衣衫掀起帐子下床。
苏桐坐在被窝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过来,接着苏桐就想大笑,就想尖叫,就想告诉天下所有的人,这世上,怎能有如此美妙的事情存在,你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你。你对喜欢的人说出的誓言,正好她也愿意。
惠儿端着洗脸水进来,见床上帐子还低垂着,有些好奇地问茭娘:“姐姐,姐夫还没醒吗?”说着惠儿就要去掀帐子,茭娘晓得苏桐只怕是在帐子里面发傻,阻止惠儿:“不用了,你先出去罢,我叫你姐夫起床。”
惠儿不疑有他地出去,茭娘上前掀起帐子,见苏桐一脸欣喜地倒在被窝里,茭娘拿着手巾往苏桐脸上一扑:“快些起来吧,再晚了,只怕婆婆心里会有些不欢喜。”苏桐嗯了一声把手巾从脸上拿下来,望着茭娘:“茭娘,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茭娘又是一笑:“什么真的假的?还不快些洗脸换衣服?”苏桐拉住茭娘的袖子不肯放,茭娘又笑了:“当然是真的,我们既是夫妻,就不该有什么疑惑。”原来果真不是自己的遐思,苏桐跳起来去穿衣服,茭娘见他这样又噗嗤一声笑出来:“得,还做官儿呢,这样也不怕人笑话。”
“做官是外面的,在这里,只有我是你的夫。”苏桐顺势捧起茭娘的脸,飞快地在她唇边啄了下,这才放手。
这回害羞的就是茭娘,她摸一下脸,对苏桐微笑。这样互相取笑几句,等苏桐夫妻打扮好往堂上给苏母问安时候,已经又过了好大一回儿。茭娘心中还有些不安,这新婚第二天就起迟了,不知道婆婆会不会说什么?
苏母神色却和平常一样,含笑受了他们夫妻的礼,让他们坐下这才对茭娘道:“我们家里,原先人口就少,后来他中了举,陆续来了几个下人,你夫婿也是个有主见的,说下人要精不要多,左挑右选。现在家里多了你,也没有十个人,哪里来的这样大的规矩。今儿要不是有亲戚来,我也不会让人去叫你们。”
这一句说的茭娘脸有些红:“媳妇早起服侍婆婆,是应当的。”苏母摆一摆手:“三朝的媳妇,未满月的娃娃,都是娇痴的,我就算想做恶婆婆,也没有个拿没满三朝的媳妇来作筏子的。”苏桐已经笑着道:“娘这话说的是,我们一家人,就要这样和和气气的,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什么作筏子,立规矩,我娘不会这样做的。”
苏母已经伸手一指苏桐:“瞧瞧,这媳妇才过门一天,你就一口一个我娘,还要先替我做了主,我这是应下也不是,不应下也不是。”苏桐接的更顺:“那娘就应下,我和茭娘,以后好好地服侍您,再给您生个孙子,那才叫真孝顺呢。”
苏母听的大乐,茭娘晓得这是苏桐特地借这个话头告诉自己不要担心,茭娘也微笑。一家子说笑一会儿吃了早饭,苏母又让这家里的下人来见过茭娘。
的确如苏母所说,这家里统共也没几个下人,也就是一房家人,男的是原来苏家的伙计,姓刘,苏父去世之后,还多亏他帮了忙,后来苏桐中举,听说他惹了官非,合家被卖,于是找了买回来,虽有卖身契,但苏桐和苏母记得他当年的好,也从不以奴仆待之。苏桐去京城赶考,就是这位刘三,一路服侍的。
他媳妇刘三嫂子就是在家做饭,还有一个儿子,今年八岁,充作小厮,另有一个扫地的婆子,一个服侍苏母的丫鬟,别的也就没了。刘三带着这么几个人给茭娘磕头,口称奶奶。
茭娘命他们起来后开口说了几句,又一人赏了五钱银子,刘三也就带着众人下去。
苏母这才道:“原先呢,我们也是照这附近的人称呼的,不过后来他中了举,又和缙绅人家来往起来,才改了口,称做爷和奶奶。”茭娘了然一笑,叫过惠儿:“以后呢,你称呼婆婆,就称太太。”
惠儿也是个聪明人,已经点头:“是,从此后就不称您姐姐,要叫奶奶了。”
、第54章 回门
说着惠儿就重新对茭娘行礼下去:“奶奶好!”接着又转向苏桐:“大爷好!”最后惠儿还对着苏母跪下:“太□□!”苏母哈哈大笑:“果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这么伶俐的小丫头,我也是头一次见呢。”
“娘既然喜欢,那就再多给一份赏钱。”苏桐笑着打趣,苏母伸手拍儿子肩膀一下:“瞧瞧,媳妇才刚进门,就胳膊肘往她那边拐了。”
苏桐一本正经:“儿子这不是因为娘您疼媳妇,我这多帮着您多体贴体贴,以后你们相处的好,这才叫好。”这样的苏桐是茭娘不熟悉的,或者说,她从小长到大,见过的成年男子中,会这样和做娘的说话的,也是头一回见。见茭娘在那抿着唇笑,苏桐也笑的欢喜。
一家子说笑一会儿,就有邻居过来串门,苏母招呼了,又把茭娘叫过来,依次介绍这是谁谁,该怎么叫。茭娘挨个叫过去,有个婶子已经笑着说:“你小的时候,我去那边苏婶婶家,也曾见过你,当时我就说,好一个模样,年岁和这家的桐哥儿也差不了几岁,要是能做亲,该多好呢。只是再喜欢,没问过你们两家的意思,也不敢开口说,谁知道这会儿,你们各自长大,就做了亲,也是天作之合,姻缘前定。”
苏母已经啊了一声:“当年你还有这样的心,要早知道,就早说了,早定下来,倒免了这番曲折。”众人都晓得苏母说的是什么意思,另一个邻居已经笑着道:“都说姻缘姻缘,缘分到了才是姻缘,若缘分没到,那就是对面也不相识的。这会儿苏家侄儿和侄媳妇,是缘分到了,这才结亲。也不怕问问他们两个,那会儿对面相识时候,可曾想过有一天会结了亲。”
“有你这样的吗?新新的新人,才进门第二天就问人家缘分不缘分的事?”有人嗔怪地说了句,众人都大笑,茭娘也笑,笑容如在眼里跳动,不时茭娘还望向苏桐的书房,等以后,就可以一起夜读,一起说笑了。想着茭娘面上笑容更甜,这些大娘婶子们都是过来人,瞧见茭娘面上那甜蜜笑容,众人都露出了然笑容,彼此微笑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