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乐并没安慰嬷嬷,
只是抬头看向琳箐,琳箐并没料到秦长乐会说的这样坦然,而且眼神里也没有被揭破后的那种慌乱,反而越发坦然。这让琳箐不知道怎么对待,过了许久琳箐才叹气:“你是为了你弟弟?”秦长乐点头:“是,说来那些钱财的确不少,可家父生前常说,钱财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够用无需太过谋划。家父也晓得那么多的钱财会动了大伯和三叔们的心,临终之前已明说过,家业的三成交由大伯三叔,三成留于我当嫁妆,剩下四成就是弟弟的。家父以为能用钱财买个安宁,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大伯三叔并不满足于那六七千两银子,定要我们全部。若拿了那全部产业去,能换我们姐弟一个平安也罢。可惜不能。”
秦长乐说这番话时并无在外面时的慷慨激昂,也没有装鬼附身时的阴气侧侧,说的十分平静,如同在说别人的事一样。琳箐反被她这样平静的话语惹的心中起伏不定,若不是十分难过,把这重重的恨意隐藏在心里,怎会用这么平静的口吻说出来?
看着秦长乐说话时候,不自觉扭成团的双手,琳箐微叹一声才道:“可那么多的人家,你秦家族内也有不少的人,偏偏为何要找上我爹爹?”秦长乐淡然一笑:“秦家族内?六姑娘,连我的亲大伯和三叔都那么狠下心,别人又肯做什么?至于寻到令尊,”秦长乐微微顿下才道:“这镇上除了令尊我再想不起别人了。”
琳箐的小脸不由一白,还在心里想着该怎么说,嬷嬷已经从她们俩的对话中知道了缘由,慌忙跪在琳箐面前:“张六姑娘,我们姑娘也是没有法子,您不知道,她每日都要替那对没良心的做粗活。还要做针线,连门都不许出,若不然。”
琳箐的小脸还是绷紧,秦长乐已经柔声道:“嬷嬷你起来,今日的事张六姑娘自然有判断。”看着秦长乐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琳箐心里有些泄气,原本该骂她不择手段,为了寻得一线生机竟连自己的亲爹都可以利用。可是再一想,这样的绝境谁有甘心呢?再说她这样的举动不也揭破秦大老爷他们的面皮,这样看来她做的也对,毕竟这事的后果还给自己的爹也添上一层好名声。
六巧在门外轻声叫道:“六姑娘,老爷在前面遣人来问,问秦姑娘醒了没有,若醒了又好些,就让她到前面去,诸位老爷想问她几句话。”秦长乐瞧着琳箐,轻声道:“六姑娘,我晓得你在想什么。这你放心,只要张老爷答应收我弟弟为学生,我就借口要为爹娘祈福,住进庵里去。”
这话让嬷嬷又是一惊,伸手拉住秦长乐:“姑娘,这样可不成
,你才这么点点大,那庵里是什么地方?”秦长乐勾唇一笑:“虽说今日揭破了大伯三叔,但他们总是会怀恨在心的,长安还要在秦家族里过日子,只有我进庵才能保住长安的平安。”
琳箐紧握的双手终于松开,看着秦长乐叹道:“为了你的弟弟,这样做值得吗?”秦长乐面上笑容没变:“六姑娘当初为了不让我进门,不也一样费尽心思,你护的难道不是你的弟妹?”琳箐的唇抿紧,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秦姑娘足智多谋又极其果敢,我是不如的。”秦长乐含笑道:“彼此彼此,今日我庆幸,当日张家没有允了婚事,不然你我之间,定不会这样心平气和。”
继母和继女,仿佛天生就是对头,而这两人同样心思缜密、同样对对方不信任。张家的下人总有那么几个,再加上有心人不少,到那时谁知道会是什么局面。琳箐点头称是:“秦姑娘就请出去吧,家父若收令弟为弟子,我绝不多说一句。”秦长乐为的就是这句,钱财再多没有一定的依仗也会散去,而有张家做依仗秦大伯他们就算想再次动手也会思虑三分。
看着秦长乐跟着嬷嬷她们出去,琳箐长吁一口气才坐下,拿起桌上一杯茶不顾那茶还是冷的就喝下去,这位秦姑娘幸好没有做自己的继母也不是自己的敌人,有这么一位对手实在是太可怕了。
张世荣很快就让人来和琳箐说,让她备两桌饭,今晚要留那几位年高之人吃饭,还说已经答应收下秦长安为弟子。这个结果琳箐并不奇怪,毕竟虽只见过秦长安一次,可这人也并不笨,而且学问想来也不差。
门口已经多了个小圆身子,琳箐抬头一瞧就笑了:“琳琅你怎么站在那探头探脑的?”琳琅蹦跳着走进来,拉着琳箐的袖子好奇地问:“不是说有个什么鬼上身的姐姐在姐姐屋里吗?我怎么没看见?”见琳琅的小胖手上面沾满糖屑,琳箐拿过帕子给她擦着手:“去哪儿吃的糖?还有,又是谁和你说这些,你还小,小心被吓到。”
琳琅乖乖被姐姐擦手,眨着对大眼道:“我在祖母那里吃糖时候,七姐来寻祖母,一进门就说被吓到,让祖母哄了她半天。我见祖母不理我,这才来找姐姐你。”琳箐捏下她的鼻子:“你七姐都被吓到,那你岂不更被吓到?”琳琅笑嘻嘻摇摇头:“才不会,我有姐姐,姐姐在我就不怕。”琳箐点下她的鼻子:“那等有一天姐姐不在了,那你害不害怕?”
这个?琳箐的小嘴嘟起:“不会的,姐姐会一直在。”说着琳琅还伸出双手抱住琳箐的脖子:“姐姐,娘已经不在了,大姐也嫁了,你
不许不在。”琳箐轻轻地拍着妹妹的身子,没有回答只是抱着她。
吃过晚饭,大家都知道张世荣收了秦长安为弟子,这让张老太太有些不满:“秦家那个无父无母的,谁晓得会不会克人?再说她姐姐今儿还被附了身,摆明就是个没多少福气的人,这样人家该远离才是,哪有巴巴收进门来当弟子的?”
琳箐晓得她脾气,只是不说话,丫鬟已经走进来道:“老爷带了秦家那小子来,说要给老太太您磕头。”
、13 布置
丫鬟话音刚落,张老太太已怒气冲冲地把桌子一拍:“磕什么头,想让我早些死吗?出去告诉三老爷,说我一个老废物,哪能受外人的头,让他带着他的得意门生赶紧走。”丫鬟被张老太太这毫不留情的话给吓住,竟站在那不敢动弹。
七姑娘心里畅快,已经扑到张老太太怀里:“祖母,今儿孙女都被吓到了,被鬼附身,好怕人啊。偏生三伯还要收那个人的弟弟为弟子。上回表伯为表哥来求情,三伯都不肯呢。”七姑娘娇滴滴说着,让张老太太又是一阵心疼,再听到后面那句,张老太太的脸沉的更厉害了,自己的侄儿难得求上门,要儿子收侄儿为弟子,谁晓得自己儿子都不答应,反而在今日收了那么个命薄的。
张老太太越想越生气,恨不得把儿子叫来怒骂一通,琳箐站在一边,见张老太太脸色晓得她又要发火,忙示意那报信的丫鬟退出去:“你去和爹爹讲,就说今日这屋里的姑娘多,请师兄改日再来。”丫鬟这才战兢兢退出去。
琳箐话才完,张老太太的怒火就又烧到她身上:“你可还真能护住你爹,那你把我这个祖母放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是我的屋子,轮不到你在这里说话。”七姑娘见张老太太教训琳箐,唇边扬起得意笑容,该,谁让你成日端着个架子不来寻我玩,我和你要首饰也不给,只晓得去大伯二伯家玩,现在祖母教训了你,你在这家里还抬得起头吗?
七姑娘心里得意嘴上却要劝几句张老太太,用手搂着张老太太的脖子:“祖母,六姐是官家小姐,又是尚书外孙女,和我们这样的人是不一样的,她在祖母房里说话也是平常。”这几句话更戳了张老太太的心,她恨恨地望着琳箐倒不像是瞧孙女而是瞧仇人。
七姑娘面上那得意笑容并没逃过琳箐的眼,自从回到家乡,七姑娘就瞧自己姐妹各种不顺眼,开头琳箐只觉得这种手段可笑,可到了现在她这样的挑拨离间,不反击几句还真以为自己是软柿子吗?琳箐想清楚就对张老太太道:“祖母这话,孙女实在不晓得该怎么答。爹爹还在外面,又新收了弟子,论理是该上来给祖母您磕头,这才叫有规矩的人家。只是各人都有缘法,祖母不愿见人也就罢了。孙女让人出去说了,一来全是礼数,二来也让人晓得张家男女内外有别,祖母疼爱各位孙女带在身边玩耍。孙女本以为这主意是千好万好,能讨祖母喜悦的。谁晓得倒让祖母不欢喜,那孙女今日就讨祖母一个示下,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该怎么说才能既不惹祖母生气又不让人说我们家?”
张老太太活的年纪虽大,却是不
出镇上的见识,若不是儿子成器,只怕连这些官员品级都弄不清楚。偏生越是这样的人,越爱在意礼仪规矩,常拿着礼仪规矩去说别人家,今儿琳箐一口一个礼仪规矩,张老太太倒真的没话说了,想了半日才道:“好了,今儿就算你说的对,以后,以后”
张老太太以后了数句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得挥手道:“都夜了,你们各自回去吧。秋兰,来把七姑娘送回去。”七姑娘本守在这里想看琳箐倒霉,顶好张老太太再打琳箐几下,可谁晓得琳箐不过几句就让张老太太无话可说,听到要让自己回去,七姑娘就扭股糖似地缠着张老太太:“祖母,我今儿和你一起睡,天快凉了,我给祖母捂脚。”
张老太太听了自己心爱孙女这话总算又笑出来,捏下七姑娘的脸:“还是我的宝贝孙女乖,哪像别的,一个个动不动就让我头疼。”七姑娘得了赞扬面上更加得意,扬起下巴去瞧琳箐姐妹,你们姐妹俩再能说,哪有我在祖母面前体面?
琳箐根本就没去瞧七姑娘,抱过已在椅上打瞌睡的琳琅,姐妹俩双双对张老太太行礼就告退。七姑娘的得意没有被看见,心里又添上一层恼怒,撒娇地对张老太太道:“祖母,我要吃昨儿买的山楂糕。”
听着房里传出七姑娘的撒娇声,琳箐淡淡一笑,多得些祖母的疼就可以欺凌姐妹们了吗,也不晓得这个七妹的规矩是怎么学的?这种性子不改的话,以后嫁人是会吃亏的。琳琅已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琳箐牵着她走快一些,琳琅已经咕哝出声:“祖母就是对我们不好,瞧她对七姐姐多好。”
琳箐低头看着妹妹,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琳琅面上有些不高兴,琳箐笑了:“你七姐姐讨祖母的欢心也平常,琳琅可不能生嫉妒心,一生嫉妒心人就不好了。”琳琅嗯了声皱皱小鼻子:“我才不会嫉妒,我有好姐姐,有好兄长,还有好衣衫好首饰,好吃的也很多。”
琳箐听着这孩子气的话,不由噗一声笑出来,琳琅伸手揉下眼就道:“我还有好爹。”说着琳琅已经挣脱琳箐的手冲前面扑去:“爹爹。”张世荣接住女儿,点头让琳箐起来:“方才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没嫉妒心,懂的珍惜自己拥有的东西,这很好。不过…”
琳箐看着父亲微微一笑:“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爹爹,我知道的,娘在世的时候常这么说。”提到已故的妻子,张世荣面上有些黯然,但看着琳箐张世荣又笑了:“你娘把你们姐妹教的很好,琳琅有你教我也放心。等我去了书院,你还是和琳琅一起去你大伯家跟那位先生学些别的事
。我这几月瞧着,那位先生教的还不错,你几个姐姐都是知书达理的。”
琳箐应是,张世荣看着乖巧的女儿道:“我走了,这家就辛苦你了。”琳箐感到父亲全然的信任,除了应是再没说别的。
秦长安回到自己家时已经入夜,看着坐在灯下等着自己的姐姐,秦长安眼里不由一热,拜了张世荣为老师,在这镇上就再没人敢欺负了。秦长乐抬头看着弟弟,招手让他过来:“你虽拜了师,但以后的路还要自己走。记得要好好用功读书,要做好人,不然就会辜负了张老爷收你为弟子的一片心。”
秦长乐说一句,秦长安就应一声是,等她说完秦长安已经道:“姐姐,我会的,我不仅不会辜负老师收我为弟子的心,也不会辜负你的。”秦长乐见弟弟眼神坚定唇边漾出温柔笑容:“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等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走?秦长安如被雷击,伸手扯住姐姐的袖子:“你要去哪里,姐姐,你怎么不带我一起走?”秦长乐轻轻拍下弟弟的手:“都这么大人了,还要抓住姐姐的裙子吗?姐姐今儿做的事虽说大快人心,但人活在这世上,可不是一时而是一世,姐姐要去庵里修行,这样大伯三叔他们就算想秋后算账也没了人。”
秦长安扑通一声跪下:“姐姐,你都是为了我,我实在太不应该了,一个男人竟不能护住自己的姐姐。”秦长乐把弟弟拉起来:“你不是护不住我,你还小,才不过十二岁,大伯三叔他们之前怎么摆布我们你都看见了。你答应姐姐,要好好读书、努力长大,这样才能护住你想要护住的人。”
秦长安抬头看姐姐,心里的难过还是难以言喻,秦长乐知道弟弟面临失去自己是多么痛苦,但小鸡总不能永远不出外经风雨。秦长乐没有再安慰弟弟,而是把那口小箱子搬出来,从里面拿出一件破旧的孩童衣衫来。这件雪青色的袄不过是细棉布的,但做的十分精致,胸口还绣了几朵梅花。
秦长乐在梅花上摸了又摸,这才面细细拆开,从衣襟和袖子处拿出几张纸:“这里有两百亩地和两间铺子,是娘的陪房柳大娘全家在照管,这里有柳大娘全家的卖身契,每年的出息都有帐的。去年的出息我并没让吴大娘送过来,为的就是怕大伯三叔他们知道又要打这些的主意。”
看着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这笔钱财,秦长安的眉皱的更紧:“姐姐,爹爹早知道大伯三叔会对我们不利?那为何还?”秦长乐浅浅一笑:“这不是爹留下的,是娘留给我的,娘过世前,怕爹续娶回来的对我不好,不给
我备嫁妆,这才留下这些东西又缝在这件破袄里面,为的是我出嫁时候,能拿这些出来办嫁妆。”
难怪娘的嫁妆里只剩下些金银首饰衣料,还有一百亩田,原来是预先给自己姐姐布置下。秦长安顿时感到手里这几张纸很重,不仅是田地商铺,还有娘那片浓浓的慈母心。但这时取出?秦长安看向姐姐:“既是你的嫁妆,姐姐你就收着,到时你出嫁时候好用。”秦长乐按下弟弟的手,轻叹道:“用不到了,长安,我这辈子都用不到了。”
、14 财物
秦长安的眼里又有泪涌出:“姐姐,不会的,等过个三四年,我有了出息就把你从庵里接回来,到时给你寻个好姐夫,到那时…”秦长乐伸手摸下弟弟的脸,看着他稚气脸庞上写着的希望,秦长乐轻声道:“我晓得你是好心,可过个三四年,我都十七八是老姑娘了,还怎么寻丈夫?长安,我答应过爹,要护你周全。”
秦长安伏到秦长乐膝盖上哭起来:“可我不要姐姐你在那庵里过一辈子,姐姐你才十四岁,爹娘要在地下知道你为了我这样做,他们又怎会安心?”秦长乐把弟弟的头抬起,用袖子给他细细地擦着脸:“我走了,凡事都要你自己拿主意。况且我进到庵里,并不只是为了你,大伯三叔他们心里恨我,又是长辈,我的婚事是逃不过他们手掌心的,到那时给我胡乱寻一户人家嫁了。倒不如在庵里过的清净。”
秦长安努力让自己不要再流泪:“姐姐,我可以去寻老师。”秦长乐笑了:“傻孩子,哪有做老师的管起弟子家的家务事来?你这样做,不是让你老师难做吗?以后你跟在张老爷身边,要好好读书学做人。等你有了出息,到那时姐姐再…”秦长安打断姐姐的话:“会的,姐姐,我一定会有出息,你等着我,等我把你从庵里接出,看你嫁人那日。”
秦长乐并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弟弟温柔一笑,屋外的嬷嬷已经听的双泪涟涟,强忍着伤心打开门:“姑娘,这是参汤,熬了半日了,您喝了补补元气。”参汤?秦长乐的眉微微一皱:“家里早没人参了,这是从哪来的?”
嬷嬷已经背转身把泪擦掉,要老爷还在时候,就算日日拿参汤漱口也没什么,哪像今日还要当宝贝似的。嬷嬷把参汤往秦长乐那边送了送:“这是今日从张府回来时候,张家六姑娘送的,说见姑娘您身子有些虚,要补补。”
张家六姑娘?秦长乐面前现出一张端庄沉静的脸,一个刚满十一岁勉强能称之为少女的人竟能这样面面俱到,倒真难得。嬷嬷见秦长乐不说话,还当秦长乐是不悦自己收了这人参,忙又加一句:“小的原本也不想收,可是想着姑娘这些日子身子的确太过虚了,这才收下。姑娘,您要怪就怪小的没忍住,这参汤可要喝了。”
秦长乐已经端起碗一饮而尽,唇边现出笑容:“张家六姑娘,倒是个颇有趣的人,可惜以后我们不得见面了。”一个在红尘安享荣华,另一个在庵里苦度年华,就算自己能从庵里出来,那时的张六姑娘想必也已出嫁,就不知是何家公子能有这样的幸运娶到这位六姑娘?
原本以为秦大老爷和秦三老爷家要迁
延个几日才能把那些财物还回来,但没想到第二日刚过用早饭秦三太太就带着人扛着箱子抱着包袱来到后面小院。秦长乐今日也不上前叫人,只握住弟弟的手看着他们一行人。
秦三太太倒不像是自己来还本该属于秦家姐弟的财物的,面上神色活似割了她的肉,又像施舍乞丐一样,让人把箱子和包袱放到秦家姐弟面前就道:“我家拿到的本也不多,不过就是七千来两,办你五哥的婚事又花了两三千两,剩下的就只有这四千来两,你们姐弟瞧瞧吧,别到时候漏了又说我贪。”
拿走七千余两,还回四千来两还自己不贪,这天下竟还有这样贪得无厌的人。春景又想上前说话,被嬷嬷拉住。秦长乐上前把箱子打开,里面是一色元宝,两口箱子总共装了三千两。
秦三太太瞧着那些银子,眼里的火都要出来了,昨日秦三太太被吓的最厉害,急匆匆赶到秦五爷这边时候,儿媳已经小产下一个男胎,半边身子还浸着血。秦三太太见了这样情形,吓的手脚都发软,又想起秦长乐的诅咒,虽叫丫鬟赶紧服侍自己儿媳歇息,心还是扑通扑通乱跳。
等回到家中,秦三老爷和秦大老爷商量了回来,秦三太太就扑上去对丈夫说了备细,让丈夫拿个主意。秦三老爷也被吓的不小,又听到儿媳小产,两口子唧唧哝哝商量了半日,这才狠下心把这些财物还回来。
秦长乐昨儿一回来,春景就和她说了秦五奶奶胎动不安,只怕是要小产,还说这是报应,后面的事秦长乐也没让春景去打听。现在瞧着秦三太太眼里的火脸上的不舍,秦长乐只微微一笑就道:“我们做弟弟妹妹的,哥哥成亲,能尽份也好。”
秦三太太恨不得上前两巴掌把秦长乐打倒,猛地想起另一件事,面上露出笑容道:“说到成亲我倒又想起来了,之前你一没嫁妆二没出孝,自然不好议亲,现在有了这些财物,你也能备份好嫁妆,等回去我就找媒婆给你说亲事,定会给你说门好亲的。”
秦长安的心不由揪紧,姐姐说的果然没错,三叔他们就算还了财物也一样不安好心。秦长乐淡淡一笑:“三婶不必为我操心,我自知命小福薄,又父母双亡,已发下愿心,要入庵为父母祈福,亲事一事,无需再提。”秦长乐听到她没有说入庵期限,不由喊了声姐姐,听出弟弟话里的担忧,秦长乐心念一转:“祈福五年,也算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一点心。”
秦三太太一张脸已经灰白,对秦长乐道:“好,好,侄女,我倒小瞧了你,愿你能进得个好庵,不要反堕了名头。”秦长
乐一双眼如琉璃一般看着秦三太太:“那是自然。”说着秦长乐已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元宝:“昨夜听的五嫂嫂不适,有些地方我姑娘家不好去的,这些就请三婶给五嫂嫂补身子吧。”
秦三太太咬牙切齿地上前接过元宝,恨恨地道:“五年,我看五年之后又该如何。”说完秦三太太就转身往外走去,她带来的下人也跟着出去,院内又恢复了宁静,嬷嬷用手拍拍胸口才皱眉:“这么多银子,倒要往哪搁,总不能摆在这院子里。”
秦长乐已恢复过来浅浅一笑:“先放进屋里吧,横竖也不过临时摆着。”秦长安皱眉问道:“姐姐,难道还有人要来抢?”秦长安拍拍他的肩:“有句话说的对,钱财动人心,你我姐弟也护不住这明面上的钱财,倒不如给你铺条路。”
铺路?秦长安也是个聪明人,顿时明白姐姐话里的意思,毕竟昨夜拿到的那些东西,一年也足有千两银子的进项,就现在家里的这几口人,怎么花都花不完。那把这些别人知道的,容易惹动人心的钱财寻个别的稳妥去处,也能让自己扬名,还能堵住那些不服气自己被张世荣收为弟子的人口。
秦长安到了此时,才对姐姐的心思拜服,这等缜密,自己一个做男子的是当真不如。秦长乐已经招呼他:“别想了,先把这些银子搬进去吧。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到了用过午饭,秦大老爷也满心不乐意地把那些财物送回,当然也不是全部,比秦三太太送回来的又多了些,也不过七千余两。秦长乐点一点数就对秦长安道:“长安,你该知道后面要做什么了?”
秦长安重重点头,秦长乐摸下弟弟的头:“真乖。这些也不能全捐出去,到时就留个一千来两,总要让你和和嬷嬷他们看起来有银子花。”秦长安点头再没说话就起身出去,嬷嬷的泪又流下来:“我的姑娘啊,你这是何苦呢?”
秦长乐靠着她喃喃地道:“爹爹过世时候,以为给我和弟弟留下大笔金银就能保得我们姐弟无忧,可他漏算了人心,或者说他算到了,但不愿意往坏处想,怎么说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些金银差点要了我们姐弟的命。嬷嬷,我们原先护不住这些金银,难道现在又能护住吗?倒不如散了出去,让那些人知道我们手里没了银子,也能少些风波。”嬷嬷双眼含泪地点头,秦长乐看着门外,但愿以后就再无风波,长安能够安静求学。
“什么?你要给书院捐八千两银?”张世荣倒没想到自己这个新收的弟子今日来寻自己,头一句就是要为书院捐银子。秦长
安恭敬地站在张世荣面前:“老师,您千万别认为弟子这举动是炫耀家里富裕,虽然大伯三叔还回来一些财物,可弟子心里明镜似的,他们定还是不满,与其还被人算计,倒不如把这些财物捐给书院,也好让那些寒门学子能进书院读书。”
张世荣为官数任都是牧民官,见惯了为钱财争吵不休的人家,这样把钱财捐出的情形倒所遇不多,更何况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的就更为惊诧。张世荣承认这说的有道理,但还是问了一句:“这话不该是你想出来的才是。”
、15 时光
秦长安已经道:“回老师的话,这是家姐想出的,家姐、家姐还说,”果然如此,张世荣微微点头,也只有那么聪明的女子才能在钱财重新回来之后想到把钱财全部捐出去,一来可以为弟弟铺路,二来更能换回安宁。这等聪明的女子,和自己的女儿们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张世荣扯回思绪等着秦长安往下说,秦长安瞧着张世荣开始迟疑了,昨日姐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即便是张世荣也帮不了她,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姐姐进入庵中度那清冷日子?
秦长安越想越伤心,恨不得大哭一场,那泪竟然一滴滴往下落。张世荣手放在他肩上:“你这是怎么了?”这温和的语气让秦长安一时想到自己的父亲,那泪更加忍不住,抽抽噎噎地道:“老师,我姐姐,她说要去做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