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在那歪头一笑:“嗯,爹爹,我也会乖乖地吃饭,好好地学写字学针线,还会…”还会什么来着,琳琅说到这里就晓不得该怎么说下去了。
宏安瞧着妹妹卡在那里,小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啊,还要学着怎么管家,怎么照顾家里的人。”琳琅的眼顿时瞪的大大的:“十哥你怎么晓得?”这家里总算还有人不如自己,宏安咳嗽一声做出很严肃的样子:“当然,我是你哥哥,当然就晓得了。”

看见面前一双小儿女跟小大人似的回答,张世荣又是一笑,心中的烦闷都能一扫而空,有了这些好儿女,还想别的什么?
张世荣要去鹿鸣书院做山长的消息很快传开,一时张家门口门厅若市起来,有上门庆贺的,有想让张世荣现在就收了弟子带去书院的。毕竟鹿鸣书院在这一带,也算是很出名的大书院了,里面的老师和家学私塾里面的老师比起来,可要强的多。

上门庆贺的倒罢了,这收弟子的事张世荣并没应下,毕竟还没到书院就任就收了弟子,这传出去未免会有人说轻狂。
忙了几日来庆贺的人也来的差不多了,张世荣父子的行李也收拾好了,过完中秋就往书院去,虽说离镇上只有三十里,快马也用不了一个时辰,但张氏父子还是要住在书院,等休沐日才能回来。

张家门前没这么热闹了,张世荣也趁这个机会再去几个兄弟家里走走,毕竟还是要来往才能有情义,这样万一有个什么急事,也好让他们出来照管。
张世荣刚从张四老爷家走出来,四老爷还在那送着他,就有人叫住他:“张老爷,奴有一亲生弟弟,生性聪明,还请张老爷收他为弟子。”来寻张世荣想让他收弟子的人多了,但从没有人不下帖子不进家门在大街上就说出这话的。

张世荣皱眉转身,看见说话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生的很美丽,穿着的衣衫虽然浆洗的干干净净,但上面已经打了数个补丁。看见这少女和自家女儿差不多大,又用一双很挚诚的眼看着自己,张世荣没有发火,只是微一皱眉道:“书院要收学生自有定规,你若一心想为你弟弟求上进,自可以去书院那里打听,不必来问我。”
少女就是长乐,这几个月来他们姐弟的处境更为艰难。外祖那边虽来了信却又添上一层烦恼,外祖父已在今年五月去世,几位舅舅都在家里忙着打点事情,虽知道了他们姐弟处境艰难,但也只是随信带来五十两银子,又另写信给秦大伯托他们照顾。

那五十两银子自然是被秦大伯他们瓜分了,秦大伯又拿出酒肉招待送信的人,让他回去时候对舅舅他们多说好话,那送信的被就顺路而来,又被秦大伯的酒肉买住嘴,自然连声答应。
最后一丝指望没有,长乐如堕冰窖,就算再送信去,也没有银子寻送信的人,况且送过去带来的不过是银子,那些银子又白白地落到别人口中。而秦三太太娶回来的儿媳妇和婆婆就是一样脾气,待长乐姐弟如同奴仆,见长乐针线活做的好,常让长乐给自己缝衣衫做荷包,让长乐连想做些针线换些银子都没有法子。若不是嬷嬷尽力操持,悄悄地去客栈寻些衣衫回来和春景一起洗,姐弟俩只怕早就饿死。就算如此,洗衣换来的钱也只够一天吃两顿饭。

长乐虽遇到这种不公,心性却越发坚定下来,别人越希望自己姐弟早早死去,就越要活的好,晓得就算诉苦也不过是白让秦三太太她们瞧笑话,咬牙承受,默默筹划。听的张世荣要去鹿鸣书院做山长,知道这是个机会,接连数日悄悄寻空挡,今日终于寻到空挡跑出来,见张世荣走出来忙上前恳求。
张世荣的回答也在长乐意料之中,一咬牙就跪下道:“奴自然知道有定规,只是我姐弟二人出门不易,行动都有人看着,休说要去书院那么远的地方,连离开家数步都不许。张老爷你宅心仁厚,求施以援手,不然我姐弟二人只怕再过几时就死了。”

这话说的奇怪,张世荣的眉皱的越发紧了:“你先起来,老夫也曾做过官,但现在是丁忧在乡,你若有什么冤屈自去衙门里诉。”长乐怎么肯起来,只抬起一双泪眼看着张世荣:“老爷,奴姐弟二人连家门都不许离开,怎么去诉冤屈。奴今日也不求老爷为奴姐弟洗冤,只求老爷收奴弟弟为弟子,如此奴就算死在当场也甘心。”
十四五岁的少女,哭的这么厉害又说的这样委屈,张世荣虽恼她这样跑来给自己出难题,可又有几分怜悯,毕竟若不是实在急了,谁愿做这样的事。张家正门开向的是热闹大街,有路过的见有热闹可瞧已围过来,已有人说这不是秦家那个女儿?去年回来时虽一身素服却也能瞧出是富贵人家,怎么今年就瘦的这么可怜?
是秦家的女儿?张世荣瞧向自己兄弟,张四老爷已经笼着手出来:“三哥,你想来也听说过秦家的事吧?”


、10 对质

秦家的事镇上传的沸沸扬扬,张世荣又怎会没听到风声,只是和秦家也没多少来往,只让弟兄们别和秦家来往而已。谁知今日秦家女儿就寻上门来,而开口并不是求别的,求的让她的弟弟拜在自己门下。
张世荣微一思索就明白秦长乐目的何在,开口为秦长安求拜在自己门下,他们姐弟并没欠自己人情,而要求别的,那不管结局怎样都欠了自家人情。再则有了自己这么一位老师,秦家也会害怕三分,有些事不会做的太过分。可真要应下,自己这么个四十来岁经历丰富的男人竟会被这么个小女子算计,着实心中不甘。
张世荣面色阴晴不定,秦长乐虽跪在那里但一直看着张世荣的神情,见他徘徊泪顿时从眼里流出,抬头看着张世荣道:“张老爷,奴晓得您还在迟疑,只是奴但凡有别的法子,定不会前来求您,奴…”

秦长乐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挤进人群中,看见秦长乐在那里,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就去扯秦长乐:“呸,我就说你失心疯了,张家回绝了你亲事,你就成日在家疯疯癫癫,说定要嫁张三老爷,现在趁我们一个看不住,就跑来寻张三老爷,我们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还不快些跟我回去。”
说话的是秦三太太,除了她,秦三老爷也跟着进来,自己婆娘在那拉秦长乐,他就连连对张世荣兄弟作揖不停:“张老爷,我家侄女最近都有些疯疯癫癫,成日说要嫁你,我们成日都看着她,没想到一个看不住她就来打扰你。着实是…”

秦三老爷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自己婆娘发出尖叫,众人看时,见秦三太太的胳膊被秦长乐重重咬了一口,秦三太太吃疼但还是没有放开拽着秦长乐的手。秦长乐心中知道这是最后一点机会,若这次不成,回到家后等待着的就是死亡,见三太太不放开手,秦长乐咬的更重,接着趁秦三太太手一松时候就跳起来后退几步紧紧靠在张四老爷家门上,对着众人道:“我眼睛清亮说话清楚,哪里是得了失心疯了?只有我面前禽兽似的两个人,吞没了我爹娘留下来的所有财产不算,还算计着要虐待死我弟弟,还要把我偷偷卖到别处为妾。到时他们自然能说我是得了失心疯已经死了,哪晓得我是在别处受苦?”

秦长乐说话声音又高又快,秦三老爷本在看着自己婆娘的伤势,听到秦长乐这话顿时脸都涨红,又听见周围的人开始议论,纵然秦三老爷再狼心狗肺,面上总还是要装作个好人的,高声叫道:“列位休听她胡言乱语,家兄去世时候,确有些许产业,但那些在他们姐弟扶灵回乡路上都花费了,他们姐弟回来这一年,吃穿用住都是我家一力供给,哪晓得我家的白米饭养出个白眼狼来。不过看在她失心疯的份上,自然…”

秦长乐紧紧抠住张四老爷家的门,双眼警惕地四处望,听到自己叔父这样说就打断他的话:“你胡说。我爹的产业明明白白记了帐,在那边的三间铺面一座宅子,全被你们变卖了,得银五千余两。还有我爹常年的积蓄,光金子就有七百两,还有散碎银子也有上千,那些金银可是你和大伯两人当着我外祖父和舅舅的面放进箱子里的,说到了家乡就给我们姐弟。还有我娘留下的金银首饰衣料,足足四口大箱子,这些都是有帐查的。更别说你趁办我爹丧事的时候,从中打的那些偏手?还有跟了我姐弟回来的下人,丫鬟被你们卖了,年纪老些的被你们赶走了,你真当我年纪小,就没有一本帐记着吗?你们兄弟把我爹的产业搜刮的干干净净,我想着,你们总是长辈,我们姐弟还要靠你们拉拨长大,那些身外物只当孝敬你们。谁知你们还起不良之心,把我姐弟赶到后面小院去住,不给衣食不说,每日还要为你家儿子儿媳做针线做粗活。你们就攀着熬死了我弟弟,再说我是失心疯,把我悄悄卖了,好断了后患。天也有眼,我爹还在地下看着你们,你们别以为拿了那些银子就能去过快活日子。你前阵子不是娶媳妇吗?你敢说一句你娶媳妇的银子不是从我们身上挤的?”

秦三老爷夫妻在秦长乐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想上前去拦,不许秦长乐说下去,奈何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除了镇上的人还有来往客商,他们夫妻刚一要开口止住就有人起哄要秦长乐说下去。秦长乐得了机会,哪会打个咯噔?
这番话说完,秦三老爷夫妻双双脸都煞白,秦三太太急的要死,上前双手左右开弓就对秦长乐打了四个耳光:“你这胡说八道的,哪有这么给自家人扣屎盆子的?”秦长乐巴不得人越多越好,声音叫的更加尖:“自家人?你但凡把我当做自家人,也不会这么对待我们姐弟。你媳妇现在不是有喜了?若你娶媳妇的银子不是从我们身上拿的,你敢不敢发誓。若是从我身上拿的,你敢不敢说你媳妇这胎生不下来?”

秦三太太自从儿媳娶过门,得知儿媳有喜就把个儿媳捧到天上去,拿着从秦长乐姐弟身上挤出来的银子,补品流水似地往儿媳房里送,望着儿媳一举得男,自己好做祖母。听到秦长乐这尖利的问话,举手又是两巴掌:“你这黑心的,你五哥五嫂哪里对你不好,你这样咒他们?”
这话一出口,就有人道:“看来你家娶媳妇的银子确是从你侄儿身上拿的,不然你怎么说你侄女咒他们?”秦三太太顿时愣在那里,没想到自己失言。秦三老爷忙上前打圆场:“列位,我娘子不过是心疼媳妇肚里的孙儿,并不是我们拿了银子。”
秦长乐怎肯放过机会?开口就道:“若你做事真的光明正大,哪怕一个誓言?再说五哥五嫂当真对我好吗?”说着秦长乐已经举起双手,阳光之下,少女本该白嫩剔透的双手却已生了茧,而指头上全是针眼。
最前面的几个人看的清清楚楚,不由齐齐啊了一声,秦长乐冷冷地看着秦三老爷夫妇:“秦家也不是那种没有吃穿用靠自己人做针线的人家,家里服侍的下人也有几个。我这双手为何会戳成这样?就是你们口口声声从对不起我吗?”

秦长乐已放开了门,一步步往秦三老爷夫妻面前走去:“金银不过是身外物,爹当年能赚来,今日散去也平常,可我没想到的是,散去了那么多的金银,你和大伯还贪心不足,对我们百般虐待,还想折磨死弟弟。三叔,你此时一口一个我已失心疯,照我瞧来,真正失心疯的是你和大伯,是秦家那些看着我们姐弟备受折磨都绝不肯说一个字的族人们?三叔,你百年之后,到地下见了我爹,你就不怕他追问你?”
秦三老爷夫妻平日面对秦长乐姐弟时的气焰此时半点都没有,他们不怕什么报应,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步步紧逼问的答不出来,就跟在闹市被人剥光衣服一样。久没出现的羞耻感在秦三老爷心中闪现,他的面已涨红:“侄女,我们总是一家人,况且…”
秦三太太可不像自己丈夫一样还能有几分羞耻感,瞧着秦长乐恨的牙咬,虽不敢再伸手去打秦长乐,但也骂道:“呸,你别柿子只会捡软的捏,只会来找我们的不是。大哥家拿的更多,足足拿了七成走,我们只得三成,你怎不会去找他?”
秦长乐莞尔一笑:“我自然是会去找的,不光是我,还有别人也会去找大伯的。大伯这些年也做了不少事吧,那些银子他拿的心安理得吗?”秦三老爷只觉得秦长乐似换了个人一样,很久没想过的那些传说开始浮现在脑中,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往后连退数步,被人群挡了回来,秦三老爷的唇都抖了:“你是谁,你在说什么?我,我,我。”

秦三老爷连说几个我字就说不下去,秦长乐明白秦三老爷只怕把自己当做别的什么人了,勾唇刚要说话,耳边已经传来秦大老爷的怒吼:“老三你在说什么?老二的家业我们都知道没有多少,哪是什么小孩子信口胡说多少就是多少?”
说着秦大老爷挤进人群:“侄女,晓得你被痰迷了心,还当你爹留下两三万银子呢,哪有这么多?你爹留下的不过…”
秦长乐突然对着秦大老爷阴测测一笑:“是吗?那些账本我可记得清楚,大哥,你好狠的心啊。”那声大哥听在秦大老爷耳里,把秦大老爷吓了一跳,不自觉后退一步:“你,你少装神弄鬼。”
话虽这样说,秦大老爷却不敢上前,这下众人也瞧出些味道来,此时人群之外传来丫鬟焦急的声音:“太太、太太,不好了,五奶奶方才腹疼不止。”


、11 做戏

这一声让秦三太太如被雷击,瞧着秦长乐呆愣半响,围着的人已经在议论纷纷,瞧着定是拿了秦长乐姐弟的银子,才让孙子出事。丫鬟已经满面慌张地挤进来:“太太,太太,您快回去吧,五爷都快急坏了。”
秦三太太被丫鬟这么一拉又听到众人的议论,已经摇摇欲坠,抬头瞧见秦长乐眼里闪过的一丝亮光,秦三太太顿时又醒悟过来,见秦大老爷听了秦长乐那句话后就在那怔住,顾不得别的什么就去拉秦大老爷的袖子:“大哥,这丫头失心疯的厉害了,什么鬼神?这天上日头明晃晃的,哪里来的鬼神?就算真有鬼,他难道还不知道我们辛苦照顾侄儿们?”
秦大老爷虽听了秦长乐那声大哥十分恍惚,但在听了秦三太太这话后又转过来,更何况那是两三万银子,自己足足吞了一万五千两,只给了弟弟家七千两。已到手的银子哪里还肯交出来?板着脸对秦长乐道:“你失心疯的越发厉害了,还不快些给我回去?”
秦长乐心一横,知道只有装神弄鬼继续下去,双手伸的笔直对着秦大老爷:“大哥、大哥,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你带我去摘桃子吃,从树上摔下来。大哥你还为我哭,当日我留你在房中,和你说了足足一个时辰,要你照顾好我的儿女。当时大哥你是怎么说的?你答应会把我的儿女当亲生儿女看,会…”
不等秦长乐说完,秦大老爷已经瞪圆了眼捂住耳朵,这些话当初只有他们弟兄俩知道,没第三个知道。况且秦长乐和秦二老爷生的有五六分相似,秦长乐又尽量粗了喉咙,恍惚之中听来竟不是清脆的少女声音而是个中年男子说话。这样诸般加在一起,秦大老爷愿只有一两分相信此时倒有七八分了,看着面前的秦长乐不敢开口,难道说真的是老二看不得自己儿女受苦,要来为儿女讨个公道?
围观的人也齐齐住口,往后退了一步,毕竟鬼神之说众人还是有几分相信的,偏偏此时又来一阵风,刮过一块乌云正正遮住日头,这下就算是那些不信的人也开始相信起来。有人已经忍不住开口:“秦二哥,我们也是住在这个镇子上的,虽晓得令兄有些事做的不对,但你也晓得令兄脾气,只敢在背后议论。你难得上来,定不会只是诉苦,有什么话就说吧。”
秦长乐知道自己这个计策已经定了,故意长叹一声,这声长叹在此时此刻,听着就跟一个中年男子的叹息一模一样。休说秦大老爷,秦三太太也早已如堕冰窖,她那个丫鬟本是来寻她的,见状已经吓的跪在地上大哭:“二老爷,那些事都是三太太吩咐奴婢做的,奴婢并不
敢欺负姑娘啊。”
说着那丫鬟就不停磕头,秦长乐才不会看这丫鬟一眼,只是茫然地看向秦大老爷:“大哥、大哥,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儿女?”秦大老爷已开始发抖,恍惚中答道:“都是老三的主意,老二,我就算贪财,可也晓得侄儿们都是我秦家的人,哪会不照顾呢,就是老三说什么斩草要除根,还说什么绝不能让侄女嫁到好人家,寻个高门大户卖进去做妾就可。”
秦三老爷本呆呆站在一边,听到秦大老爷这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一样开始露出牙齿:“大哥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看着二哥的那些金银眼馋。我不过说侄女这样才貌,没有了嫁妆只怕嫁不到好人家,你就打蛇随棍上,说不如把侄女卖去为妾,也好再得一注银子。还说侄儿这么聪明,长大了怎么得了,必要磨死才好。”
他们兄弟互相攻击,早在秦长乐心中,听到众人在议论,晓得这事已有七八分可成,再装久就要露出马脚,发出数声冷笑道:“好,好,这竟是我的亲哥哥亲弟弟。”冷笑之后秦长乐正待装作昏迷,已经听到远处传来秦长安的声音:“爹爹、爹爹你真的来看我了吗?”
说着秦长安已经分开人群挤进来,身后还跟着嬷嬷,看着秦长乐双眼闪闪:“爹爹,别人怕你我不怕你,我和姐姐都过的好苦。爹爹你在下面过的好不好?娘和你在不在一块?”秦长乐看见弟弟眼中一热就落下泪,双手放在他的肩上,模仿着自己父亲当日在世的口吻:“我的儿,爹爹走了,你要照顾好你姐姐。”
秦长安恍惚之中,也只当面前这个就是自己的爹附身在自己姐姐身上,顿时大哭起来跪在地上:“爹爹,我会的,你几时再上来看我?”嬷嬷也上前跪下,搂住秦长安就看向秦长乐:“老爷,你不晓得姑娘和爷这一年过的有多苦。”说着嬷嬷就大哭起来。
秦长乐心如刀割,也只有继续把这场戏演下去,手放在秦长安肩上:“人鬼殊途,我儿,爹爹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姐姐。”说着秦长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看向秦大老爷:“大哥,孤儿们的钱财,你拿的也这样心安理得吗?”秦大老爷早已吓得半死,只觉一股寒气从腿上冒出,急忙道:“等回去我就把剩下的银子还回去。”
秦长乐心中大安,装作个昏迷的样子把头低下,接着就软软倒在地上。秦长安见姐姐倒在地上,知道自己的爹以后就再见不到了,伸手去推姐姐:“姐姐,你起来,方才爹来了,你起来。”秦长乐打定主意要多昏一会儿,哪能这样轻易就醒,嬷嬷收一下泪就对围观的人道:
“列位,也不知哪家有空屋能让我家姑娘进去歇一会儿再走。”
这里是张家门前,张世荣和张四老爷看了事情的整个经过,张四老爷忙道:“我家就在这,先扶进我家去吧。”话才说完就听到七姑娘的哭声:“我不要,爹,这样被附身的人我好怕。”出了这样稀奇事,张家的人自然是要出来瞧热闹的,张四老爷是怕自己娘子的,既然自己女儿这样说,想来自己娘子也要反对,还在想的时候张世荣已经开口道:“若不嫌弃就先扶进我家去。”
说着张世荣已经对人群中的吴妈妈道:“老吴,你进去和六姑娘说,让她预备好热水。”吴妈妈自然是出来瞧热闹的,好在今儿各家出来瞧热闹的下人不少,也不怕被责罚,应是后就进门,嬷嬷和秦长安使劲扶秦长乐起来,来到张世荣面前又对张世荣道谢。
秦长乐虽装作昏迷,但眼还是悄悄露出一个缝,见张世荣双眉紧皱,晓得他有那么几分不相信,可是现在算来事已成定局,他相不相信并不是那么要紧。
嬷嬷和秦长安扶着秦长乐进了张家的门,还有人想瞧秦长乐醒来后还会说什么,呼啦啦一下就涌到张家门口,好在张世荣总是当过官的,若是张四老爷家只怕全都进去了。张世荣见状就对他们道:“知道列位还想晓得后面的事,不过我家厅小坐不下这许多的人,就请几位德高望重之辈进去。”
围观的人群你推我选,选了五位年高长者进去张家,剩下的就守在外面等消息。秦长安和嬷嬷扶着秦长乐进到张家二门,那里除了吴妈妈还有个小丫鬟守着,见过来就接了秦长乐,秦长安要跟着进去,吴妈妈忙道:“二门之内,还请秦公子在厅上喝茶,我们定会照顾好你姐姐的。”
秦长安还想跟着进去,嬷嬷忙道:“这是规矩,我是明白的,爷,你就在后面候着吧。”秦长安还要在二门那瞧,宏致已经走过来对秦长安作一个揖:“秦兄还请外面厅上奉茶。”秦长安虽没见过宏致,但也晓得张世荣有这么个儿子,忙还礼道:“在下小张兄数岁,不敢称兄。”
宏致见秦长安谦逊,也知道他姐弟的遭遇,做个请的手势道:“既如此,秦兄弟请往外面去。”秦长安再记挂姐姐也晓得在这候着不应该,勉强带上笑跟宏致出去,却不忘往门里面瞧瞧。
宏致了然一笑:“秦兄弟无需这么担心,舍妹年纪虽不大,处置家事却是极有章法的。”秦长安见自己的心事被捅破,面上不由飞红,嘴里支吾几声才跟宏致到外面厅上。
琳箐虽没出去外面瞧,但六巧早
把外面的事传进来,听到什么秦二老爷附身的事,琳箐的眉不由皱起:“这事是真的吗?”六巧连连点头说是真的,等吴妈妈进来说要备热水让秦长乐进来歇息时候琳箐就知道自己的爹也同样有些不大相信的。一边吩咐人准备好东西,一边等候
不一会儿秦长乐被送进来,琳箐让人扶她在椅上坐下,亲自端了热水给秦长乐洗脸,又在她耳边轻声唤着。


、12 落定

秦长乐心里是清醒的,只是贸然醒来别人会起疑心,直到口里灌进热水,琳箐呼唤不止又听到嬷嬷的哭声,秦长乐的睫毛才眨了眨睁开眼来,看着面前的琳箐装作个不知道的样子:“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什么事了,我要去寻张老爷,求他收弟弟为学生。”
说着秦长乐急急忙忙就要起身,嬷嬷本就在哭,听到秦长乐这几句话就更伤心了,上前抱住她就道:“我的姑娘,你先歇着,方才是老爷附了你的身,把大老爷三老爷都呵斥了。”秦长乐哦了一声,这才看向琳箐,对琳箐行礼道:“六姑娘,打扰了。”
嬷嬷还是按住秦长乐:“姑娘,你先歇会儿吧,可怜我的姑娘,这年把真是吃了从没吃过的苦,受了从没受过的罪。当年老爷太太活着时候,那样捧在手心里的姑娘,怎的现在瘦成这样。”嬷嬷本是心疼秦长乐,可这些话从来不敢在外面说,又存了这许多日子,顿时那话就跟水一样的哗哗倒出来。
倒是秦长乐歇息一会儿瞧见琳箐主仆在旁边,悄悄地拉一下嬷嬷的袖子:“嬷嬷,还在别人家呢,快别说了,怎么说也是家丑。”嬷嬷擦擦泪,伸手摸一下秦长乐的脸:“可怜的姑娘啊。”
秦长乐面上更红,起身对琳箐行一礼:“六姑娘打扰了,我今日还要去寻…”琳箐挥手让六巧出去才对秦长乐道:“秦姑娘今日所为,极有胆色,我这闺中女子还要讨教一番。”虽然琳箐年纪比秦长乐小了那么几岁,可秦长乐听到这句话面色霎时变了,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嬷嬷觉得有些不对,再仔细思索这来回的事,也晓得鬼神之说实属飘渺,可此时能抓住一根稻草就是稻草,哪还能想到别的?想到此嬷嬷就挡在秦长乐面前对琳箐道:“张六姑娘,我家姑娘历来都…”琳箐勾唇一笑:“嬷嬷不必惊慌,秦姑娘做事定有她的道理,再说,和她讨教一番我也能长进些。”
秦长乐一双如墨般的眸子里渐渐添上几分黯然,低头道:“张六姑娘这样的人,定会看不起我用尽心计也要为自己弟弟寻个依靠吧?说句不怕张六姑娘不齿的话,当日若不是张家拒绝,就算进门做你的继母我也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