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越过小文时候,眼还是忍不住往小文脸上瞧去,虽只一眼,却瞧见小文眼圈红了。
陈宁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无来由地疼起来,站在那回头看小文,见小文低着头走在那里。
虽人来人往,她身形苗条,此刻又沉浸在悲伤之中,竟显得格外黯淡。
陈宁心中的疼越来越重,恨不得上前去问问小文,问她可有什么伤心事?问她,自己可能帮忙?问她,可是为了自己…伤心?
但陈宁只觉得腿有千斤重,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挪,看着小文走进陈府的角门,看着小文消失在那里。
陈宁转身,该回家,站在这算怎么一回事,会被人笑话的。可是,陈宁舍不得转身,巴望着还能再见小文一面。
苏氏的泪眼出现在陈宁面前,陈宁整个人一激灵,垂头丧气起来,别想了,别想了。觊觎别人的侍婢,这件事传出去,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想着,等这件事完了,好好地再寻个事做,赚了银子,自己娘也喜欢,再娶一房可心的媳妇。
想着娶媳妇,陈宁唇边现出一抹苦笑,为何到现在,竟觉得没人比小文更好?明明只见过几面而已,连话都没多说过几句。就为她这般牵肠挂肚,不是大男子所为。别想了,别再去想,对谁都好。
陈宁闭上眼,长叹一声,当眼重又睁开时候,眼里已经满是神采,仿佛全都忘掉了,所有的,不过是对未来的确定。这样,自己的娘才会放心。陈宁下意识地又往陈府角门望了一眼,这才继续前行。
小文进了陈府,经过结成冰的池塘时候,下意识在冰面上照了照自己,免得眼圈红红地,被人瞧见又要说了。
好在眼圈只有些许红,小文忙把手放在冰面上,冰上传来刺骨寒冷,小文顾不得这些寒冷,等到指头都冰冷起来,这才收回手,用指头在眼圈上敷着。
过了好一会儿,小文才放开手指,低头再照,这回眼圈上的红已经不大看的出来了。小文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往陈大奶奶院中行去,就见旁边站了个老婆子,皱眉瞧着自己。
小文不由露出笑:“婶子今儿是怎么了?这样瞧着我?”
老婆子摇头:“小文,你这是做什么呢?要为的什么,要用这冰的指头去冻眼睛,这眼睛冻坏了,可不是玩的。”


、15安分
“方才跑的急了些,脸红红的不好瞧,想着这会儿要进去服侍奶奶,就用冰冻一冻!”小文顺口扯了一个谎,接着就匆匆往里面去。
老婆子脸上写满了不信,见小文行色匆匆,也就皱眉望着她远去。自言自语地道:“我瞧着,怎么像是才哭过?”
“我说嫂子,这新年大节的,谁哭过呢?”一个妇人的声音响起,老婆子抬头瞧见,见是小雨的后娘秦妈妈,忙对她笑着道:“方才瞧见和你闺女一起服侍大奶奶的小文,这大冷的天儿,她还把手放在冰面上,接着用冰手指头去冻眼睛,我恍惚瞧着,想是在那哭过似的。”
秦妈妈眼珠一转,瞧向老婆子:“当真?”
“这有什么可扯谎的?说起来,你闺女可真能干,奶奶身边的人里面,除了安姑娘和小文,就数她了。要是能被大爷瞧见,收了房,以后你们家的日子,可就不一样了。”
秦妈妈本顺口一问,听到婆子这话,眼就亮起来,虽说秦妈妈本已打定主意,等过几年小雨年龄到了,放出来,就卖到那样富人家里做妾,也能给自己儿子攒点银子。
若被陈大爷收了房,那在这府内,自己一家可就全不同了。
想着秦妈妈就顺口道:“胡扯,我们家闺女我还不清楚?男人都爱色,她那相貌虽说不错,若和小文比起来,又差了。”
老婆子听到这话就往四周望望:“这种事,总要等收了,才能算数。”
老婆子的话含糊不清,秦妈妈心中却热起来,推老婆子一把:“我家里还有事,等再说吧!”老婆子见秦妈妈匆匆走了,头微微一摇,也就离去。
小文走进陈大奶奶房内,心安正在和陈大奶奶瞧着几个尺头。见小文走进来,心安就招呼道:“小文,过来一起瞧瞧,虽说正月里不能动针线,可大奶奶想着,这些尺头放着也是放着,要拿出来,等过了正月,慢慢地给哥儿做衣衫呢。”
小文笑着走上前:“本是来回大奶奶一声,东西已经送去了,那边大奶奶说问奶奶好,还说等过两日,大奶奶闲了,那边大奶奶就前来给奶奶道喜呢。”
陈大奶奶笑着道:“大嫂子不嫌弃我那些东西是旧物就好。小文你过来这边坐,我记得你眼睛灵,快来瞧瞧,那些合适小孩子穿,还有,我箱子里还有好些尺头放着,到时拿出来,你和心安各自挑两个,做两套衣衫穿。”
小文面上的笑在听到陈大奶奶这样说后,明显滞了一下,接着小文就继续笑道:“不敢当奶奶的厚赏,这过了一个年,赏钱已经不少,前儿的尺头也得了。再拿奶奶的,就太贪心了。”
“瞧瞧这小文,就是会说话。”陈大奶奶笑着对心安说了一句,心安已经故意道:“奶奶这是笑话我吗?还是有了小文妹妹,就不理我了?”
陈大奶奶和心安笑言,小文的心又开始往下沉,但努力笑道:“奶奶这样说我,倒不好意思呢。”
陈大奶奶亲热地把小文的手拉过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抬举你,难道别人还敢说个不字?”心安在旁笑的更甜,小文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手指尖渐渐冰冷,但怕陈大奶奶发现,小文悄悄地不着痕迹把自己的手从陈大奶奶手中拿出,笑着道:“我可不敢和安姐姐比,安姐姐又聪明又漂亮。”
陈大奶奶笑的合不拢嘴:“得,你们这是互相吹捧?方才安儿也在这和我说,夸你来着,生的又好,人又聪明又体贴,说起来,这又聪明又漂亮的人多了,难得的是又聪明又漂亮又体贴又忠心的。”
小文从服侍陈大奶奶以来,从没听过被这样称赞,但小文心里没有一点欢喜,只有冰冷,全是冰冷。
担心陈大奶奶瞧出自己神色,小文急忙用双手把自己的脸捂住:“奶奶再这样说,就臊了。”
陈大奶奶和心安又大笑起来,心安还上前来把小文的手给拔掉,要瞧瞧小文羞成什么样子。小文只不肯让,正在这时,陈大爷走了进来,心安忙上前迎接,小文趁机去给陈大爷倒茶。
陈大爷也不接茶,笑着坐下瞧着陈大奶奶:“方才还在外头就听见你们笑的欢,说什么这么高兴?”
“在夸小文呢。比起安儿那时候,她啊,一点也不输给她!”陈大奶奶瞧着陈大爷,一本正经地说。陈大爷早已明白陈大奶奶的意思是为什么,不由往小文面上瞧去。
陈大爷也是经常打量小文的,小文从没觉得陈大爷的眼神有什么不好,可今日完全不同。小文只觉得陈大爷的眼神特别不怀好意,小文急忙对陈大奶奶道:“哎呀奶奶您又笑话我了,我还是先出去罢。”
说着小文就匆匆跑出去,陈大爷已经笑着对陈大奶奶道:“其实呢,我有你们两个也就够了,多了,岂不吵闹?”
陈大奶奶瞧着陈大爷,一个字不说,但眼神里东西很多。陈大爷的脸不由微微一红:“你这不是刚有了身孕,我就急哄哄地纳妾收通房,这不是让你生气?”
“原来爷是心疼奶奶呢!”心安抿唇笑了,陈大奶奶却不笑,只瞧着陈大爷:“这话,是当真呢,还是哄我?”
“自然是真的!”陈大爷已经把陈大奶奶的手握住:“你这是什么时候,我还要和你说,这丫头生的好,我收了,那不是气你不是?况且真有心的话,这丫头横竖都在房里,又不会长翅膀飞了。”
陈大奶奶佯怒地推陈大爷一下:“口不应心,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吃这一口肉!”陈大爷晓得妻子是和自己佯怒,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为夫什么时候口不应心了?娘子还请说来。”
陈大奶奶又推他一下,接着噗嗤一声笑了,陈大爷见心安也笑了,故意把手一摊:“瞧瞧,就你们两个,我已拿着没办法了,更何况别人呢。”
陈大奶奶和心安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笑声传出屋子,小文坐在廊下,听着这笑声,眉不由皱起。
“奶奶的意思,我以后,少进屋里服侍了。”小雨瞧着小文,平静地说。
小文惊讶地瞧向小雨:“这,你又没做错什么。”小雨低头,今日她们都是穿着一个式样的新衣衫,料子也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小雨瞧着自己和小文衣衫上相同的纹样轻声道:“奶奶是个有主意的人,安姐姐又聪明,想来,她们也瞧出蛛丝马迹了。奶奶没有厌了我,立即让我下去,已经开了大恩了。”
“对不住!”小文伸手握住小雨的手,小雨摇头:“不怪你,小文,是我自己痴心妄想。”小文觉得心里那种苦痛又开始漫开,是那样的无力。
“小雨,你娘托我进来告诉你一声,让你得空回家一趟!”院子里走进一个婆子,瞧见小文小雨坐在廊下,走到廊下对小雨轻声地道。
回家一趟?小雨面上现出惊诧,从来除了领月钱的时候,就不见自己后娘遣个人来问问,怎么这会儿,就要自己回家一趟?
心安正好走出来,见婆子在这就皱眉:“可是有什么事?高声大气的,难道不怕惊到爷和奶奶?”
那婆子见了心安,忙福了一福,对心安道:“怪不得姑娘,是我正好进来,小雨的娘托我带句话,说让小雨得空回家一趟呢。”
心安哦了一声,小雨已经站起身:“安姐姐,我…”
话没说完,心安已经道:“既然你娘特地托人带话,小雨,今儿你就回去一趟,明儿一早进来就是!”
小雨的神色顿时变了,但还是撑着问:“奶奶跟前可是要人服侍的,红儿也回家了,若…”
“有我们呢,这会儿天也晚了,你也不用进去回奶奶了,赶紧回去换了衣衫就出去吧。”心安三言两语地对小雨说,小雨面上神色现出一丝苍白,接着就对心安行礼后默默往自己屋里走。
“安姐姐,小雨她…”小文看着小雨背影,对心安道。
“在这府里服侍,旁的罢了,最要紧的是安分!”心安瞧着那婆子和小文,只说了这么一句。那婆子已经连声道:“安姑娘说的是,以后再不敢随便帮人带信了。”
“帮人带个信,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也要瞧帮什么人带。”心安的语气还是那样平静,那婆子已经听出了其中不同,连连点头。
小文垂下眼,手不自觉握住裙边的宫绦,不安分,这就是心安和陈大奶奶给小雨安的罪名?可是小雨,明明什么都没做。就算在心里想,难道也是错的?心安已经掀起帘子重新进屋,小文跌坐在廊下,想哭,又怕人瞧见,心中溢满了悲哀,这悲哀,不知是为小雨,还是为自己?


、16赌
小雨第二天一早回来,小文瞧见她眼圈红红的,想是在家哭过,想开口问问,小雨已经对小文露出笑:“昨晚我不在,你夜里睡觉,怕不怕?”
“又不是豆腐做的?怕个什么?”小文顺口回了这么一句,见小雨面上又又泫然若泣之色,小文忙握住小雨的手:“罢了,罢了,都是我说话不对。今儿是年初二,大奶奶早起就和大爷回娘家去了。不如我们会上几个人,掷骰子玩?”
小雨勉强露出笑容,小文叹了一声气,把小雨的肩搂过来。小雨的泪忍不住又滴落,声音很低:“小文,我害怕,我害怕,我真想死了算了。”
“胡说!”小文把小雨的头抬起:“这大过年的,什么死呀,你也不嫌忌讳。你后娘再想什么,你就把她啐回去,难道她还敢打你不成?她还要不要命了?”
小雨面上的笑容更加难看,小文的心也酸楚起来,再安慰又如何呢,不过都是泥菩萨过江罢了。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脱离掉这里?像自己娘讲的那样?小文的心沉甸甸的,红儿的笑声已经在门外响起。
“小文姐姐,你在吗?”小文抬头对外面应了一声,小雨已经抬起头,背转身去擦泪。红儿笑嘻嘻地推开门走进来,就像没瞧见小雨一样,对小文道:“小文姐姐,我们几个要掷骰子玩呢,想来寻你一起。”
“好不要脸的小蹄子,见了你小雨姐姐也不叫?”小文伸手往红儿额头点了下,咬牙骂了句。红儿笑嘻嘻地用手捂一下额头,就瞧向小雨:“小雨姐姐,对不住,方才没瞧见你,和我们一块去玩。”
想来昨儿心安说的那几句话,这院里的人都晓得了,只怕不止这院里的人,这府内的人也有七八成晓得了。小雨心里无尽酸楚地想。
这是大奶奶在给警告,任你再聪明伶俐的下人,也只能和主人心往一处想,若有半点想多的,那就是主人要生就生,要死就死。
谁让你生在你娘肚子里,是这陈府的下人?后娘那刻薄的声音又在耳边,小雨觉得眼里又开始湿了。小文伸手拉一下小雨的袖子,小雨抬头,面上笑容浮现,对红儿道:“正好赢了你们的钱去。”
红儿不由一呆,眼眨了眨,怎么和玉儿说的不一样呢?玉儿不是说,小雨被奶奶厌了,只怕会很快出去,这时候讨好了小文,就好上去吗?
方才进来时候,分明还瞧见小雨低着头一脸难过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就笑吟吟的?
红儿的神情小文全瞧在眼里,不由浅浅一笑。红儿这些小丫头们,毕竟年纪小,见识浅,以为在这府里能待一辈子呢,哪知道不过是几年工夫,也就新人换了旧人。那点小心思小手段,别说瞧在主人眼里。就是瞧在一直得脸的人眼里,也不过是点笑话。
“好了,不是说要去掷骰子玩,就走吧。人多,才热闹。小雨,你今儿可要多赢点我的钱。”小文笑着拉小雨起身,小雨也笑了:“好,恭敬不如从命呢。”
红儿把张大的嘴巴闭起来,眼神不像方才那样惊慌,小雨一定是故作镇静,一定的。小雨怎猜不到红儿在想什么,这样年纪的小丫头们,总以为上面的人走了,就能升上去,却不知道,升不升得上去,和她们想的没多少关系呢。
几个丫鬟聚集在厢房里,正在那掷骰子抹骨牌,地上丢了不少瓜子壳,旁边放着茶水点心,这也是一年下来,众人难得的闲暇时间。
瞧见小文小雨双双走进,几个丫鬟都愣了一下,玉儿已经穿鞋从炕上跳下来:“红儿,还是你嘴巧,不但小文姐姐来了,小雨姐姐也来了。姐姐们,赶紧到这炕头上来坐。”
玉儿这一跳下炕,另外几个丫鬟也急忙站起身把小文小雨让在炕头上。小文和小雨坐定,小文才笑吟吟地问:“这会儿是谁赢了呢?”
“才开场呢,谁也没赢多少,倒是红儿输的多,都要她给钱呢,她倒好,脚底一抹油,就说去请两位姐姐来了。”坐在玉儿下手的一个丫鬟笑吟吟地说。
红儿做个鬼脸:“都是你们捉弄我,我才输了。这会儿,你们可不许再捣鬼。”
说着红儿就把骰子握在手里,在那摇了摇,勾唇一笑就把骰子掷下来。众人口里都在幺二三幺二三地喊。
那几个骰子在那转了转,定下,正正四五六。
几个丫鬟面上顿时露出郁闷神情,红儿伸出手“给钱给钱!”
“你急什么,两位姐姐还没掷呢。”玉儿嘴里嗑着瓜子,笑吟吟地对红儿说。红儿看向小文,小文本无心玩耍的,见众人都瞧着自己,笑着把骰子拿在手里,摇了摇丢下去,果不其然是个幺二三。
几个小丫鬟不敢乱嚷,小雨已经拿起骰子,闭上眼似乎在想什么,口里还喃喃念叨了几句,这才把骰子往掷下。
骰子在那飞快旋转,小雨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骰子,小文原本不在意的,此刻却觉得小雨这举动有些奇怪,也不瞧那骰子,只往小雨面上瞧去。
小雨的面色有种难以形容出来的红,低头看着骰子,如同一个积年赌徒,把所有的身家都压在这几个骰子上,这一把就定下生死。
小文看着小雨,心开始一点点提紧。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小雨,小雨却浑然不觉,只瞧着那旋转的骰子。
骰子停下一个,露出鲜红的红,六点,小雨的神色跳了一下,接着第二个也停下,也是鲜红的六点。小雨此刻面上神情难以形容,小文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往下沉,觉得小雨,不像是自己认得的那个小雨了。
第三个骰子终于停下,也是鲜红的六点。小雨面上神情如释重负,唇边有笃定笑容。
“小雨!”小文觉得自己模模糊糊中,似乎猜到了什么,有些惊讶地喊出来。小雨抬头,对小文露齿一笑:“我赢了,是不是?”
“是啊,小雨姐姐赢了。红儿,赶紧给钱。”方才小雨面上神色,丫鬟们都瞧见了,都在心里觉得,小雨和原来有些不大一样。此刻听到小雨开口说话,玉儿立即打圆场。
“是啊,你赢了!”小文瞧着小雨,轻轻地说了这么一句。小雨眼中闪出一丝疯狂,接着那丝疯狂就消失不见,仿佛还是那个恬静的,和小文无话不说的小雨。
小文的头微微摇了摇,只握紧了小雨的手。小雨的双手全是汗,如同才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她的神色越平静,手心里的汗越重。小文低头,纵然是好朋友,可很多事情,不是别人能劝的。
众人又玩了一会儿,婆子来传话说陈大奶奶夫妻很快就要回来了。众人忙起身,小文小雨先进正屋去收拾。
小雨将要踏进正屋门槛的时候,小文拉住小雨的袖子:“小雨!”
小雨对小文露出一丝笑:“我明白,小文,别为我担心,既然生就这个命,就这样做罢。”小文深吸一口冷气,小雨已经走进屋:“赶紧的,把火盆生起来,大爷爱喝的茶,大奶奶爱用的点心都要准备起来。免得大爷大奶奶到了,这屋里冰冷,又没点心又没茶的。”
小雨说这些,小文心里都清楚,只是这会儿,小文知道小雨是故意找话,只为了不让自己问她话。小文轻叹一声,见小丫鬟们端了火盆进来。
小文上前接过火盆,见里面的炭已经烧的半红,把火盆放下,又把手炉脚炉都烧起来。屋子里面很快就暖和起来,手炉脚炉也暖和的差不多时,就听到外头传来说笑声。小文小雨忙带了众丫鬟迎出去。
陈大奶奶满面笑容地和陈大爷说着什么,心安不时凑趣,见众人迎出来,陈大奶奶对小文道:“小文,把这些东西都收进去,再拿两个赏封来,赏了舅爷遣来的人。”
小文已经瞧见簇拥着陈大奶奶的人中,有两个陈大奶奶娘家的婆子,小文应是,上前去接那两个婆子手里的东西:“两位婶婶还请往那里边歇息一会儿。”
这两个婆子往小文面上细细地瞧了瞧,就笑道:“多谢这位姐姐了,我们不过是奶奶差来跑腿的,在这院里等着就好,歇息什么呢?”
小文见她们俩说话时候,只往自己脸上身上打量,心不由突突地跳,又怕被人笑话不大方,接了东西就叫红儿陪着她们,自己快步往屋里去。
小文抱了东西进到屋里,小雨果然不在屋里服侍,只有心安在服侍陈大爷夫妇。小文的心又提紧,把东西放到里间,拿了赏封出去给了那两个婆子,就忙转身进屋。
陈大奶奶已经笑着对心安道:“让小文过来服侍吧,你跟我们回去,也辛苦了。”心安往小文面上瞧了瞧,笑道:“奶奶这话是体恤我,我也就下去歇息一会儿。”


、17命
小文面上努力露出笑,蹲到陈大爷脚边,给他换着靴子,陈大爷低头瞧着小文,只觉得小文着实是个温柔体贴的丫鬟,不由对陈大奶奶露出一个笑。
陈大奶奶故意给陈大爷一个白眼,接着陈大奶奶就用帕子捂住口笑了。这些小文都没瞧见,但小文觉得越来越压抑,压抑的想喊出来,却不敢喊出来。
晚间各人都睡下了,小文躺在床上,睁着眼却睡不着。小雨突然开口:“你别怕,所有的事都担在我身上。”
小文惊讶地看向小雨,小雨仰面躺着:“我们就是做丫鬟的命,既然大奶奶觉得我不安分,就不安分罢。”
“小雨,你疯了?你晓不晓得?这样做,奶奶只会…”小文觉得说不下去了。小雨的声音还是那样平静:“我晓得,我当然晓得。大不了就是一个死。我现在觉得,不怕死了。既然连死都不怕,那我为何不赌一把?”
这就是小雨掷骰子时候,面上神色的由来吗?小文觉得心又提紧了:“小雨,你别这样,命最要紧。况且现在奶奶只是暗示,还没明说。奶奶这会儿刚有了身孕,大爷也没有个这会儿收通房的理。我…”
“我不止为了你,更为了我自己。小文,你我识得这么多年来,该晓得,我只有在奶奶身边这两三年,才算过得安稳一些。小文,我那么多的苦都吃过了,我不愿,不愿…”
“你后娘和你说了什么?”小文轻声问。
小雨冷笑:“能说什么?就让我想法爬了大爷的床,还和我说,要给我寻点那种见不得人的东西,还说…小文,虽说我也心甘情愿的,但和她想的那种龌蹉念头不一样。想仗着我横行霸道的,也不想想,她有这个福气吗?”
小雨说到后面,已经咬牙切齿了,小文知道,自己无法安慰劝说,只瞧着小雨。小雨已经闭上眼:“睡罢。明儿一早,还要起来服侍呢。眼红红的,像什么话?”
小文闭上眼,四周一边安静,什么都听不到,但小文却觉得,黑夜之中,仿佛有谁在哭,这哭声如此伤心,伤心的人有些不忍心。
陈宁坐起身,怎么睡都不安稳,这个年过的,是陈宁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最热闹的一个年了。去拜年时候,再瞧不见别人的讽刺,到哪里都有人笑脸相迎。
可是陈宁心中却有些不快活,纵然答应了自己的母亲,纵然对着小文的背影发过誓,这点情意就当再没生过,从此之后,小文在那府里过日子,自己也就这样过日子。
可是,陈宁却晓得,能骗别人不能骗自己,当听到门响时候,陈宁都想抬头瞧瞧,虽然知道不是小文走进,可心里有那么点念想也不错。
哎,陈宁又长叹一声,翻身闭上眼,睡吧,要是一早起来,眼是肿的,自己娘又要担心了。
“你这几晚是不是睡的不好?瞧这眼睛肿的。”苏氏瞧着儿子,忧心忡忡地问。陈宁用手摸一摸眼睛,就笑着道:“哪里睡不好,只怕是这两日酒喝多了,未免有些睡不足。”
这话让苏氏的眉皱起,接着苏氏就笑着道:“既然如此,你今儿也就别出去喝酒了,跟我去那边府里,给老太太、太太,还有你婶子她们拜年去。”
按说陈府那边,该初一就去拜年的,不过苏氏晓得陈府的主人们应酬很多,总要等到初四初五之后,才渐渐闲下来。今儿初六了,这会儿去拜年正好。
“娘,去那边拜年,就您一个人去罢,我总是…”陈宁的话引来苏氏的两个白眼:“你总是什么?你天天跑去你婶子那边房里坐着求差事时候忘记了?”
陈宁只得对自己的娘露出一个笑,换了衣衫服侍苏氏往陈府里来。
苏氏这一回来拜年,陈老夫人很给面子,请进上房说了好一会儿的家常话,听见陈宁也来了,又叫陈宁进来。
陈宁进到上房内,给陈老夫人磕头行礼拜年。
陈老夫人叫身边婆子扶起陈宁,又让他在苏氏身边坐了,这才细细地瞧了,对苏氏夸道:“这孩子我记得小时候抱进来过,那时就说,瞧那唇红齿白的样,是个有福气的。今儿再细瞧,已经生的这么俊俏了。你啊,享福还在后头呢。”
苏氏是个伶俐人,急忙站起来笑着道:“都是婶婆帮衬着,有了婶婆青眼,怎不享福?”陈老夫人爱听这样奉承话,又笑了几声,外头丫鬟已经在说,又有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