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安最为紧张,瞧着柳婆子的神色一点也不敢松,柳婆子皱眉又摇头,接着眉头松开:“瞧着大奶奶的这脉相,倒像喜呢,只是我医术浅,不敢肯定。”
、12拜年
陈大奶奶有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柳婆子说不出话。陈老夫人已经站起身,看向柳婆子:“当真?”
柳婆子浅浅一笑,面容恭敬里带有一丝自得:“小的已经说了,小的医术浅,不敢肯定,况且大奶奶这喜,日子只怕还浅呢,总要等后日,请个太医来瞧瞧才是!”
“何消后日,现在就去。心安,你去传我的话,让外头赶紧拿了府里的片子,去请太医来。”陈老夫人已经打断柳婆子的话,对心安吩咐。
心安比陈大奶奶还欢喜一些,急忙应是就出去。
陈大奶奶急忙对陈老夫人道:“老太太,这大过年的…”
“这是喜事,想来太医也喜欢跑一趟的!”陈老夫人笑吟吟地对陈大奶奶说着,接着就吩咐房里的丫鬟们:“都听见了,以后可更要着意服侍你们奶奶。”
这喜讯来的太快,众丫鬟们都还有些难以回过神,听到陈老夫人的话,众人急忙应是。小文已经笑着道:“给大奶奶道喜,给老太太、太太道喜!依我这上不了台面的见识。只怕是祖宗们,心疼这个哥儿,才让大奶奶晕了一下。”
陈老夫人不由往小文面上瞧了一眼,接着思量起来。小文有些紧张,手心不由有汗出。心安已经传了吩咐走进来,瞧见房里这样情形,心安的眉微微一皱。
陈夫人已经笑出来:“可是这孩子说的对,这大过年的,大奶奶又这样劳累,又不晓得已经有了喜,要有个什么,岂不是一家子的罪过?”
陈老夫人也点头:“说的是,倒是这孩子灵巧,想起这个。说来,都是祖宗们体恤后辈,出去和人说,再多烧些纸,不,不,我亲自去祖宗们跟前说,说陈家有后了!”
陈大奶奶此刻已经从喜悦中醒过来,听到陈老夫人这样说就笑着道:“这是老太太和太太疼我呢,只是这日子还浅,总要等到我生下哥儿来,抱着去祖宗跟前磕头,那才好呢。”
“就晓得你这孩子是聪明懂事的!”陈老夫人赞了一句,外头已经报太医来了,陈夫人忙扶着陈老夫人到屏风后面。心安把帘子放下来,屋内只留得心安和小文小雨几个伺候,柳婆子在那笃定等着,这脉息要准了,柳婆子这里也会得到一大笔赏钱。
太医被婆子领着进来,见了屋中情形已经明白,在床前坐下,心安已经把陈大奶奶的手从帐中送出。
太医把左右双手都诊了一会儿,才对心安道:“恭喜了,府上奶奶是有喜了。不过日子还浅,瞧着,总还没个把月呢,这两日可要养着,别劳累了。”
心安面上笑开,陈老夫人已经在屏风后问道:“可要开两剂药?”
“奶奶平素身子还好,不过老夫人想要学生开两剂药,开了也是,奶奶想吃就吃,不想吃也就罢了。”太医是常走陈府的,对屏风后面笑着道。
这句话给陈大奶奶又吃了一颗定心丸,唇边露出一抹笑,这样听来,这胎很稳。太医又叮嘱了心安几句,也就跟着婆子出去。
心安把帐子卷起,瞧着陈大奶奶欢喜的说不出话来,陈老夫人和陈夫人已经从屏风后走出。
见心安这样,陈老夫人也就笑了,接着陈老夫人就对柳婆子道:“倒没瞧出,你还有这么一手。你本行是做什么的?”
柳婆子听见问,晓得自己将要时来运转,急忙笑着道:“小的只会一点粗浅医术,平素都入不了主人们的眼,只在二门处守门。”
陈夫人已经往柳婆子面上瞧了瞧:“怪道呢,瞧着你有些眼熟。”柳婆子面上更加恭敬,陈夫人已经对心安道:“亏的你这丫头有心,都要赏,就再支一个月月钱。”
心安急忙谢赏,陈老夫人已经又道:“在二门处守门,屈了你,只是这要另让你去做什么,又没空挡,这样罢,就贴身服侍你奶奶。”
柳婆子大喜,这从二门处到贴身服侍奶奶,是升了好几级,柳婆子忙给陈老夫人跪下:“多谢老太太,小的,一定把奶奶的胎看顾好。”
“起来罢,今儿也累了你,回去账房里再支十两银子去。”陈老夫人叫起柳婆子。柳婆子又恭敬行礼,这才退出。
陈老夫人和陈夫人婆媳又叮嘱陈大奶奶几句,丫鬟早来回说团年饭已经备好。陈大奶奶要静养,自然不好到团年饭里去。陈老夫人和陈夫人婆媳离去时,又对房里丫鬟说几句这才走出。
心安带着众丫鬟送走陈老夫人婆媳,回到房里心安瞧着陈大奶奶,眼里都快掉泪了。
陈大奶奶晓得心安的意思,对心安道:“这些日子总要多劳累你,还有,那边房里供着的送子观音,你也去烧柱香,我这边有了身孕,你若也能有个喜讯,多子多福的,这不是更好?”
心安的脸一红,往小文那边瞧一眼,陈大奶奶已经会意,让丫鬟们都出去。
小文见心安往自己面上瞧来,心不由往上提一下。陈大奶奶有了身孕,小文想着,只怕陈大奶奶不会再以广子嗣的名义给陈大爷置办通房,可瞧着心安这模样,只怕陈大奶奶还想给陈大爷放通房,这可?
小文小雨走出屋子,在廊下等着陈大奶奶召唤。
小雨见小文皱眉摇头,不由有些惊讶地问:“你这是想什么呢?难道说你…”
小文对小雨摇头:“不是这个,我是怕…”话没说完就听到陈大爷的声音:“小文,你奶奶可在屋里?”
小文推小雨一下,小雨已经会意,面上露出浅笑,侧一下头,十六七的姑娘家,哪有不好看的,小雨这样一笑,却是满面娇俏。
陈大爷原不在意,眼那么一扫,见小雨乌发和衣领之间,露出一点白皙的脖颈来。陈大爷不由往那脖颈处多瞧几眼,小雨已经站直对陈大爷笑着道:“大爷想来也知道好消息了。奶奶这会儿不在房里,在哪里呢?”
小雨一站直,陈大爷就瞧不到那点脖颈,不由往前走了一步,小雨往后退了一步,陈大爷才觉得自己这样动作不好,笑着道:“倒是我忘了。”
说着陈大爷就要往屋内去,又想起另一件事:“说来,你们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又有这么个好消息,大过年的,每个人都多支一个月月钱去。”
小文小雨双双行礼下去,给陈大爷道谢,陈大爷已经走进屋里。
陈大奶奶躺在床上,嗔怪地对陈大爷道:“你又多花银子。”
“这不我们的喜事,自然要多花一些银子!”陈大爷说着就坐在床边:“你这会儿觉得如何,可想吃些什么?想吃什么就和我说。”
“好好的呢,你操心什么?”陈大奶奶这会儿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说了这句就道:“说起来,那送子观音还真有点效用。宁哥儿那,等这烟花爆竹的事完了,可还要想个什么法儿,让他再帮着些。”
陈大爷应是就道:“这事呢,等我去探探他的口气,明儿大年初一,总要先谢谢他,你说,要怎样谢?”
陈大奶奶见问,也就说出好几个主意来,两夫妻在那说了半日,直到前面来请陈大爷去团年饭上,陈大爷这才离开。
见陈大爷离开了,小雨有些不安地拉住小文,轻声问:“你说,大爷他…”
小文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小雨不要说话,小雨点头,横竖两人住在一间屋里,有什么话,到晚上再说也是一样的。
心安掀起帘子,瞧见小文小雨在那,不由浅浅一笑,各人自然是有各人的心事,只是做下人的,心事必须和主人是一条心,否则,再多的心事都是白搭。
“小文,你说心安姐姐今儿对我们那样笑,是什么意思,我这心里,总是有些毛毛的。”这夜照例是要守岁的,不过谁也撑不了一夜,况且大年初一还有事要做,一交过子时,众人也就回屋内稍事歇息。
小雨一进了屋,就抓住小文的袖子,有些焦急地问。
小文瞧着小雨,当时心安的笑,小文也觉得心里毛毛的,可是这样的话,不好和小雨说。这会儿哭又太不吉利了,小文只得对小雨道:“不到最后那会儿,我绝不会…”
绝不会去做什么通房,想着小文觉得眼睛有些酸,急忙用帕子把眼里的泪给擦掉。
小雨靠在小文肩上,轻声叹息。小文拍拍小雨的肩,这要是不得陈大奶奶的准许,做个什么,或者李代桃僵,到时陈大奶奶发起火来,这是送命的事啊!
这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下人,生死荣辱,不全握在陈大奶奶手上?
小雨的眼睁的很大,也许,等明儿一早,就能想出法子了。
次日就是大年初一,众人穿着一新,先去给陈大奶奶夫妻磕头拜年,照例说过几句吉利话,外头进来报,说陈老夫人和宁远公夫妻,已经从宫里朝贺归来。
、13逐客
于是众人又簇拥着陈大奶奶夫妻出外迎接陈老夫人和宁远公夫妻。这日宁远公府大开中门,一路开到底,这府内的人分了男女,在门外恭迎陈老夫人和宁远公夫妻。一见了他们的轿子到来,众人就跪下迎接。
陈老夫人已经在轿中瞧见,忙命停轿,亲自下轿扶起陈大奶奶:“你这有身子的人,还跪的这样实实在在。”
陈大奶奶笑着道:“一年也就这么一遭,难道我还不能尽点孝心?”站在陈大奶奶身后的陈四姑娘已经笑了:“昨儿还没给大嫂道喜呢,这喜事,真是非同小可。”
说着,众人也就簇拥着陈老夫人和宁远公夫妻从中门进了宁远公府。
陈老夫人和宁远公夫妻被簇拥着进了正厅,这正厅内挂的匾额还是先帝手笔,上书两个字,慎思!
陈老夫人和宁远公夫妻在厅上坐定,众人又分了男女,昭穆站好,对上面三人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行礼的人,黑压压跪满了整个厅不说,外头的院子也跪满了,这还是能排上名儿的,那排不上名儿的,连这个福气都没有。
众人行过礼,照例一家子坐着说几句话,女人们这才簇拥着陈老夫人婆媳往陈老夫人上房去,男人们聚在外面说笑。
小文跟着行完礼,要照往年也就没什么事了,正打算去和心安说,等吃过午饭就回自己家一趟。
心安就笑着叫小文过来,指着一个包袱道:“这是奶奶收拾出来的几个尺头和几样首饰,说送去给宁哥儿那边,你拿了去,顺路也能回趟家,只是别待久了。”
心安语气温柔,笑容很甜,小文心里却在发苦,这待自己越好,等到时候,就更没办法回绝。可是自己真的不想去做陈大爷的通房。
不过小文还是强忍住心里的难受,接过包袱对心安笑道:“多谢姐姐想着我了。”
“我们是要做一辈子的姐妹的,你这么客气做什么?”心安伸手拢一下小文鬓边的发,说的更亲昵。
小文吓的心都抖了一下,勉强屈膝行了一礼就离去。
心安瞧着小文背影,昨日陈大奶奶只是在沉吟,不过心安总觉得,陈大奶奶这个念头并没打消,既然如此,和小文多亲热些,并不是什么坏事。
小文拎了包袱,匆匆离了宁远公府,往后街去。上回虽只来过一回,小文也还记得陈宁家在哪里。
到的门前一瞧,陈宁家的大门却开着,里面传来说话声,小文走进院内,见一个中年男子在这陈宁说话,陈宁面上似有些不大高兴。
小宁定定心神,上前行礼:“奶奶吩咐我过来,给这边大奶奶拜年呢。”小宁话才完,那中年男子已经笑着道:“外甥,你瞧瞧,我就说你家时来运转了,这会儿还有人上门来拜年,不过是和你商借几两银子,你就推三阻四。”
陈宁面上现出尴尬,小宁是聪明人,况且也听过一点陈宁舅舅所为,眉微一皱,就笑吟吟地对陈宁道:“大爷原来还有银子借人,我们奶奶还担心,这样的话,我就不送这些吃的来了。”
陈阿舅面上的笑顿时收起,陈宁有些惊讶地往小文面上瞧去,接着就点头:“这,虽说过个年节,不好说这话的,可是…”
陈阿舅见陈宁面上现出赧然之色,眉头一皱,难道说陈宁真没银子?那些话都是别人编来骗自己的,于是陈阿舅立即往屋里喊:“孩子他娘,赶紧走吧,你不是说还要回你娘家,还有那两个盒子,可别忘记提去。”
屋内苏氏正被自己的弟妹缠的没有办法,听到自己兄弟在外面这样说话,不由愣了一下。陈舅母的神色立即变了,跳下炕牵起自己儿子,伸手把炕桌上的那两个点心盒子提在手上就出了屋。
苏氏见她连声多扰都不说,不由叹口气。
陈宁见自己舅母带着表弟出来,还上前打了一拱,陈舅母瞧都不瞧陈宁一眼就和陈阿舅匆匆走了。
等他们走了,小文这才对陈宁行礼:“还望大爷休要骂我自作主张。”
陈宁伸手要去扶小文,却又觉得不对,手缩回来,对小文道:“多谢姐姐了,若不是姐姐来,我还真不晓得该怎么说。”
小文站起身,面上笑容有几分俏皮。
陈宁往她面上瞧去,不由有些痴了,急忙把头一低:“说来,还不晓得姐姐叫什么名儿呢,只晓得姐姐是婶子身边得用的。”
“我叫…”小文刚要说自己叫什么,苏氏已经掀起帘子对小文道:“姑娘来了,先往里面请。”
小文的面不由微微一红,忙提了包袱往屋里去,陈宁的面也有些红,但还是往小文背影望去。苏氏已经瞧见儿子这样,狠狠瞪儿子一眼。
陈宁急忙收回眼,但这心里却开始一点点荡起来。
苏氏瞪完儿子,转身面对小文又笑容满面:“大过年的,姑娘怎么来了?”小文把手里的包袱送到苏氏跟前:“我们奶奶说,前儿多亏这边送去送子观音,特地命我送些东西过来。”
苏氏是个听话知音的人,已经笑着问:“难道说,那边婶子有好消息了?”
小文应是,见苏氏接了包袱,小文也就给苏氏行礼:“今儿新年大节,恭喜奶奶今年一年都顺顺当当的。”
苏氏忙伸手扶起小文:“这可不敢当。”说着苏氏忙开箱子去包赏钱,不过因着穷了那么些年,连包赏封的红纸都没准备。
苏氏只得拿出几十个钱,塞到小文手里:“晓得你看不上,不过这也是讨个吉利。”小文忙谢过了,透过帘子,苏氏见儿子在门前徘徊,忙对小文道:“想来你还有事,那我也就不多留了。等有空,再留你罢。”
这逐客令下的有点奇怪,不过小文还是应是起身,掀起帘子出去时候,小文正好和陈宁迎面撞上。
小文的脸不由一红,匆匆走了。陈宁还瞧着小文的背影,苏氏的脸一沉,上前扭了儿子的耳朵就把儿子拉进屋。
陈宁晓得自己的母亲所为何来,一进了屋就对苏氏道:“娘,我…”
“你什么你?难道不晓得她是什么人?觊觎你婶子的丫鬟,你倒出息了,我还不晓得,你还这样出息。”苏氏一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她虽说是丫头,可是…”陈宁的话被苏氏打断:“是,我晓得,她生的好,性情想来也好,可是儿啊,先不说别的,你真想要,你怎么待她?她再好也是丫鬟,你要娶做正室,若是别人家的丫鬟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我们家的丫鬟。我们家虽然穷,也不能做这样没脸的事。若是做妾,先不说别的,人家是你婶子身边的贴身丫鬟,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上好的,过来给你这穷人做妾?人又没疯?”
“娘,儿子只是…”陈宁还要再待分辨,苏氏又狠狠瞪着他:“你怎么?你只是?有些事,连想都别去想。儿,我们熬了这么多年,好容易你现在得了你叔叔婶婶的青眼,才赚了这么点银子,你舅舅那个不害臊的又贴了上来,要让人晓得,你对你婶子的丫鬟有什么念头,别说你和她真有个什么,就算没有,有心人也会拿着做文章。儿,我只得你一个,到时若你婶子想要怎样待你,我这一世的心,不就白操?”
说着苏氏顾不得今日过年,眼里的泪就落下,陈宁急忙给自己的娘跪下:“娘,我,我,再不敢了。”
苏氏把儿子拉起来:“这辈子,最要紧的是谨慎,当日若不是我失了谨慎,听了你舅舅们的,这些年也就不会受这样的苦。儿,你不知道,我悔的,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口口咬下来。”
这话说的陈宁也流泪下来:“娘,我晓得,我晓得。”
外头已经传来陈鸣的声音:“哥,哥你在吗?走走,我们一起去给大家拜年去。”陈宁母子忙把眼里的泪擦掉,陈宁对外头道:“在呢,进来吧。”
陈鸣已经笑嘻嘻地走进,先给苏氏行礼后才对陈宁道:“哥,你快些换衣衫。大伯母,我们去了,等回来,再来陪你。”
苏氏笑着应了,见儿子换了衣衫跟陈鸣出去,这才叹了一口气,还是早些给儿子寻个媳妇才是。
小文捂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一路回去。刚进家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小文唇边不由露出笑。
孙婶子正和几个有来往的管家娘子说着话,小文一进去,林婆子就笑着道:“我就说小文定会回来的,嫂子你只是不信。”
“这服侍主人,哪能时时跑回来?”孙婶子瞧见女儿,心里欢喜可嘴上还要这么说一句。林婆子已经笑着道:“小文现在可不一样了,等以后,你们两口的福气,更大呢。”
、14安慰
孙婶子本要顺口接话,细一想却觉得这话有些意味深长,眉不由微微皱起。林婆子已经拉过小文的手细细地瞧起来,边瞧边啧啧赞叹。
这举动更让孙婶子觉得不对劲,小文的心咯噔一声,极灵巧的人,此刻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孙婶子按下心头的乱跳,不着痕迹地把小文的手给拉过来,握在自己手心才笑着道:“林嫂子你说玩笑话呢。这合府的这么多女孩子们,要说福气,谁有你闺女福气大?你给她选那个女婿,可是别人家都攀不上的。”
林婆子面上不由露出得意,林婆子只有一个独女,两口子把这女儿看的如珠似宝,舍不得让女儿进府服侍,早早就求了陈老夫人,把女儿从名册上划掉,在家中奶娘丫鬟服侍着,也是捧凤凰蛋一样长大。
这女儿在林婆子眼里是百伶百俐无一不好,自然也要嫁个如意郎君,才不费了这番辛苦。别说同伴的儿子,就算是外面那些店铺掌柜,林婆子也瞧不上。
选了又选,恰好去年开科,有一个来京赴考的举子,落榜后没有回家,盘费渐空。被赶出店寓寺庙。
林婆子的男人林管事听说了这事,托自己的舅子去打听过,晓得这举人二十有七,前头娘子已经在上京前病故,故此才一心想要考中才肯回家。
林管事虽嫌这男人年纪大了些,女儿嫁过去只能去做填房。可也晓得这样一门亲事,自己家只怕还攀不上。思来想去,又前去瞧过了那举人,回来和林婆子商量了。
挽出这族内的人去做媒人倒提亲,这媒人不是别个,就是陈鸣的父亲。那举人听的这么一门亲事,初时还有些嫌弃林家不过下人出身,再想想宰相门前七品官的说法,况且女子不分贵贱,不过从父从夫从子罢了。
又听的林家在外面有产业,也是有人服侍的,也就应了这桩婚事。只是说是娶妻不是入赘,成亲以后,林家两老能从陈府出来那是最好。
陈鸣的爹两边来回一说和,林婆子又去求了陈老夫人,陈老夫人虽对这门亲事不那么看好,但想一想,自己家的家生子,能嫁的好也好。
也就答应了,等这边一过门,满了月就把林家两人都脱了籍。又对林婆子许了,若以后这男子考中进士做了官,要嫌弃林婆子的女儿,陈老夫人就会帮着出面说一说。
林婆子听了陈老夫人这样的许诺,更是感激涕零。此刻林婆子面上虽露出得意神色,但嘴里却还道:“这可不一样,我那姑爷,虽说是个举人,可一来中不中进士还两说,二来就算中了进士,仕途如何更是难说。哪像小文,现在…”
说着林婆子捂嘴一笑,对众人露出一副大家都明白的,不能多说的神情。
小文听的心往下沉,对众婆子勉强露出一个笑才道:“婶婶们都晓得,我今儿回来,也只有一会儿,还想和我娘多说会儿话,改日再和婶婶们说笑!”
“应当的,应当的!”林婆子连声应着,就和众婆子们离开。小文送她们出门,关上门时还听到她们在那说笑。小文眼中的泪立即流下,想想又觉得不好,急忙把泪擦掉。
抬头孙婶子已经站在小文跟前,小文对自己的娘勉强露出一个笑:“方才风吹迷了眼!”孙婶子狠狠瞪女儿一眼,拉了小文的手就把她拉进屋,把女儿按着坐到椅子上:“还哄我呢,我可是你娘。说吧,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你林婶子会说这样的话?难道说你被大爷瞧中了?这样的事,别人家里是好事,我可瞧不上。我怎舍得我闺女去做妾,就算吃好穿好,我都不能抱抱自己外孙,不能得女婿叫声岳母,那些虚名声,别人爱要就要去,我可不愿要!”
小文正在擦眼泪,听到自己娘这连珠炮一样的话就笑了:“娘,我也不愿意的,只是我们终究是下人。”
孙婶子仔仔细细地往女儿面上瞧,觉得女儿所言非虚,这才叹气:“说的就是这话,这府里想上进想做大爷通房妾室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偏偏就是选中了你。你的模样,我瞧着,也不算特别好。”
小文被自己娘这话逗笑了:“有您这样嫌弃自己闺女的?”孙婶子白一眼女儿,坐在女儿身边款款地道:“我自然不是嫌弃你,只是这世上,除了那生的特别好,命特别好的,一张脸生的标致,才有效用。我们这样人家,只要不又黑又粗又蠢,生的平常些,反而要好。”
小文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对孙婶子笑着道:“娘这会儿是嫌弃把我生的太好了?”孙婶子伸手把女儿的下巴抬起,仔细瞧了瞧才摇头:“也不是,十六七的丫头,谁不爱打扮呢?只要不疤不麻,打扮起来,谁不是美人似的?你们又在奶奶身边服侍,也不能蓬头垢面的。”
“娘,您这说来说去,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到底,要说什么?”小文趴在孙婶子怀里,托着腮问。
孙婶子叹口气,看着女儿如花似玉的面容,女儿家,生的好了些,若没有后盾支撑,在这世上,难免会过的比生的平常些的人,多坎坷些。
想着孙婶子把小文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只是抿紧的唇一直没松开。
小文怎不明白自己娘其实也是没法子想,可晓得了自己娘并不愿意自己做陈大爷的通房,小文又觉得,这会儿心情好了些。
今日只是随便出来一趟,小文并不敢在家里多待,又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自己家,往陈府去。
今日陈府后面这两条街,人来人往,小文低着头顺墙根飞快地往陈府行去。拐过一个弯的时候,陈宁从另一边匆匆走来。
陈宁步子大,小文低着头,差点撞了个满怀。
小文急忙停步抬头,陈宁也往后面退了一步,却因收脚不及,差点被自己绊倒。小文见陈宁差点被绊倒,伸手想要去拉他一下,又觉得这样不对,只说了一句:“爷小心些。”
陈宁瞧见出现在面前的是心上人,想起自己母亲说的话,下意识就想转进巷子里面去,可这样做未免太落痕迹。
陈宁只对小文点一点头,就要越过小文离去。小文见陈宁对自己不理不睬,心里升起一点郁闷,眼角又有点酸,低头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