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从立夏手里接过手巾擦了擦脸,笑着道:“自从你来了这家里,我每日都轻松了不少。”
“奶奶是享福的人,怎能去做那些事?这些事,本是我们该做的。”立夏听着小文这样说话,以为小文没听到自己那半截话,笑吟吟地说。
“好伶俐地一张嘴,你爹娘怎么就舍得…”小文故意说了这么一句,急忙住口道:“把梳子拿来给我吧,梳了头,好去给婆婆请安!”
立夏应是,拿过梳子给小文梳头,小文捡了一只簪子往发上戴。这簪子不过是支银簪,素的很。立夏瞧着那支簪子就笑着道:“跟娘进城的时候,瞧见有些奶奶发上戴的金簪子,上面镶了宝石,好看的很,就是不敢多看。”
小文哦了一声,立夏察言观色,急忙道:“奶奶,可是我说的不对了?”
“有什么对不对的?小孩子家,喜欢金灿灿的东西,最平常不过的事了。”小文收拾好站起身,往镜子中瞧了瞧自己的相貌。
小文家的镜子是一面铜镜,虽然刚磨过,但瞧着人还是有点模糊。
立夏故意用手捂一下脸:“听说还有那种像琉璃一样的玻璃镜子,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长个见识呢?”
小文当初在陈府时候,是用过玻璃镜的,现在箱子里还放着一小面轻巧的镜子呢,不过因着陈家动用的东西很平常,小文也没把玻璃镜拿出来使。此刻小文听到立夏这样说话,就浅浅一笑:“你年纪虽小,见识却广,这玻璃镜,许多人都不晓得呢。”
“都是听程婆婆说的,程婆婆见识广博,我随娘进城时候,听程婆婆说了好些话呢。”立夏顺口扯谎,小文又是一笑,走出房门。
苏氏已经梳洗好,正在那喝粥,见小文进来苏氏就笑着说:“还是你想出的法儿好,把这粥用小炉子炖了,慢火炖一夜,早起就可以吃。还不用巴巴等着!”
“婆婆喜欢吃就好。”小文上前行礼问安,又问过苏氏几句起居,苏氏就对小文道:“你前儿给我做的那件衣衫,样子真好瞧,我这两日在想着,哪一天有应酬,好穿出去呢。”
“婆婆不嫌媳妇粗针大线就好。”小文和苏氏做了差不多半个月婆媳,苏氏的脉小文也差不多摸出来了,苏氏是个软和性子,只要用话哄着,再事事关照着,苏氏也就十分满意了。
立夏在旁边听着小文和苏氏在那说家常,立夏不由有些着急,这都进来这么些天了,还没瞧出蛛丝马迹来,到时潘大爷等不得,要拿自己爹娘出气可怎么好?
立夏在那想着,却不晓得小文也在细细打量着立夏呢。立夏来的日子越久,破绽露的越多。小文可以肯定,立夏绝不是程媒婆说的,不过是庄户人家养活不了儿女才卖掉的。
在小文瞧来,立夏只怕是和自己一样,也是哪家的家生子出身,最起码,是在主人身边服侍过两三年的,不然服侍起人来,不会这样殷勤熟练。
只是小文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家里,到底有个什么东西,值得立夏投身进来?此刻见立夏面上微露焦急,小文又是一笑,对苏氏道:“婆婆,说来,也好几日没出去过,婆婆要想,媳妇就陪婆婆出去烧柱香?”
苏氏点头:“好啊,只是这附近,也不晓得有什么好寺庙?”
“这个容易,立夏,去旁边请包嫂过来问问!”小文使唤立夏出去,这里继续和苏氏说着什么好寺庙。
立夏问过婆子包家在哪儿,出门到了隔壁,敲响门,包家的小丫头过来开门,听的小文相请,包嫂也就出来。
因就在隔壁,包嫂也没换衣衫,就走了过来。立夏陪着包嫂走过来,心里想着该怎样给自己爹娘传个信,就见程媒婆往这边走来。立夏计上心来,恰好巷子里过来一个货郎,立夏往货郎那边瞧了一眼。
包嫂正要推门,见立夏这样就笑着道:“小孩子,果然爱吃糖。”
立夏低头,面微微一红,包嫂已经叫住货郎担,递给他几个铜板:“包两包糖来,一包给这丫头,另一包,丫头,你带进去,我和你奶奶吃糖闲话。”
立夏面上大喜:“多谢包奶奶。”
包嫂浅浅一笑,推开门走进陈家。货郎在这给立夏包糖,程媒婆已经走过来,立夏急忙叫声程婆婆:“这是包奶奶赏我的糖呢,婆婆您也吃一块。”
程媒婆笑着接过一块糖,立夏已经悄声道:“方才奶奶说,想和太太出去烧柱香,找人问问有没有好寺庙呢!”
程媒婆眼睛一亮,接着就对货郎道:“这糖不错,也给我来一包。”
那货郎笑眯眯地包了一包糖过来:“我这糖,是自家做的,料足不说,这芝麻,都比别人家的香。”
立夏已经拿了糖往里面去,程媒婆等货郎走了,瞧着陈家的门想了想,并没去瞧陈家的门,而是急忙走了。
立夏走进去,先把糖放下,也就往堂屋里来。
包嫂正和小文婆媳在那说,周围寺庙哪处最灵,接着包嫂就神秘一笑,对苏氏道:“婶婶也太着急了些,儿媳过门才半个月呢,就想着给您抱上大孙子了。哪有这样快?”
苏氏不由哈哈一笑:“不是去烧香保佑我抱孙子,只是想着,在这家里日子久了,要出去走走。”
“自然还有一件事,我媳妇,前儿给我做了一件外衫,从没见过这样好的手艺,你说这都过了端午了,谁家也没什么应酬。”苏氏还没说完包嫂就笑了:“晓得了,原来婶婶是要去夸一下陈嫂子的手艺呢。”
苏氏哈哈大笑,立夏见包嫂面前的茶杯已经空了,忙上前给她续上。包嫂说的口渴,续好了茶就喝了一口,瞧见立夏就笑着说:“这丫头,虽才头一遭见,可是说话伶俐,又有眼色。比我家里那个强。婶婶,这丫头是谁做的媒?”
“还有谁,不都是程嫂子。”苏氏的话让包嫂皱眉:“这不成,我家那个,也是程婶婶做的媒,可是不说长相,伶俐处哪能比得上这丫头。瞧来,定是程婶婶偏心。”
苏氏不由大笑,瞧向立夏的眼满是喜悦。小文浅浅一笑:“照嫂嫂这样说,可是要去寻程婶婶?”
包嫂故意点头,立夏也笑着道:“方才在门边,像瞧见程婆婆了。”包嫂故意手一拍:“哎,你怎么不把她叫进来,我啊,好好地说说她。”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上传来拍门声,婆子上前开门,程媒婆笑吟吟走进。
不等程媒婆进堂屋,包嫂已经对程媒婆道:“程婶婶,你来的正好,我啊,正好想问问,到底什么道理,难道我给的媒钱又少了,给我家说的那个丫头,偏没有这个丫头这样伶俐?”
众人都大笑,程媒婆已经走进堂屋,立夏给她倒上茶,程媒婆喝了一口茶,这才手一拍:“这不与我相干,是撞上的!”


、第49章
这话说的包嫂忍不住笑了,众人说笑一会儿,程媒婆这才对包嫂道:“今儿怎么想的起来过来坐坐?”
包嫂伸手指一下小文:“陈嫂嫂说要去寻个好寺庙烧香,我正在这取笑呢。程婶婶,你可有什么好寺庙?”
程媒婆故意沉吟一下,才笑着道:“女人们要去烧香,最好就是去供菩萨的庵里。那样大寺都在城外,倒是离这的白云庵,里面供的是送子观音,白尼姑也是个好说话的,去那里也好。”
包嫂笑着点头:“我也这样想呢,只怕白云庵太小,陈婶婶不想去。”
“不论大小,只要灵就好!”苏氏也点头,立夏在旁侍立,听着她们的谈话,心里疑惑只不敢问出来。
包嫂坐了会儿,也就起身离开,程媒婆也跟着出去,立夏送她们出来,送出门包嫂自去,立夏拉了程媒婆一把,压低声音问:“为何要先去小庵?”
程媒婆声音更低:“放长线呢,你且耐心忍耐,忍过了这么几个月,少不了你的好处。”立夏用牙咬一下唇点头,程媒婆也走了。立夏这才转身进屋。
晚间陈宁回来,吃过晚饭陪着苏氏说了会儿话,也就各自归房歇息。小文听陈宁说了些生意上的事才对陈宁道:“我们这家里,也没有什么宝贝吧?”
这一问可算是从天外飞来的,陈宁伸手把妻子搂过来:“谁说没有宝贝,你不就是宝贝,还是活宝贝。”小文把丈夫的下巴一推:“少取笑呢,正经问你事。”
见小文神色严肃,陈宁也不觉皱眉:“怎么会有这么一问?”小文的眉皱的更紧:“那个立夏,我瞧着,不像是个庄户女儿,倒像是在哪家做了好几年丫鬟的。而且这几日我瞧着,虽说她一双手有些粗糙,可是指头肚上,可是没有老茧的。庄户人家女儿,怎会指头肚上没有老茧?”
陈宁的眉不由一皱:“你是说,这丫头,是谁家送来的?”小文点头:“故此我才这样问你,可我想来想去,想不到我们家里,到底有什么值得人觊觎的。”
陈宁也摇头:“我来这也一年多了,生意上,从来也是和气的。不如这样,就劳烦你,好生瞧着些,我心里也有这么件事。只是不用去告诉娘,省得她悬心。”
这是自然,小文点头,接着靠在陈宁肩上:“原本想着,嫁了你,日子就不会这样麻烦,可是,怎么又出这么一件事?”
陈宁瞧着妻子的眉眼,灯下瞧美人,越瞧越好看。陈宁不由把妻子抱紧一些,口齿都变的有些含糊:“你就算现在想反悔,也反悔不了了。”
小文抿唇一笑,陈宁已经吹熄了灯。
夜色正浓,四周俱静。立夏躺在铺上,虽然没有了老婆子的鼾声,立夏还是觉得睡不着,这被也未免太粗了。熬上几个月,谁熬的过去?立夏坐起身,侧耳听了听,除了偶尔传来的虫鸣,真是什么都听不到。
立夏颓然地倒在铺上,但愿大爷早日心愿达成,自己也能早日离了这里。
苏氏婆媳去白云庵烧香那日,立夏打足了二十来分的精神,就盼着能瞧见潘大爷或者他遣来的人。可是从进到庵里,烧了香用了斋,再到白尼姑送苏氏婆媳出来,都没瞧见一个熟人。
立夏不免有些泄气,难道潘大爷并不知道苏氏婆媳出来烧香?如果这样的话,程媒婆到底是做什么吃的?
立夏还在这里暗自气恼,就听到白尼姑哎呀了一声。苏氏听了许多因果故事,正在心里想着这些故事,听到白尼姑哎呀了一声,不由瞧向白尼姑:“师傅可瞧出什么?”
白尼姑急忙摇头:“这位奶奶素日是不是不爱烧香拜佛的,方才我隐约瞧见,似乎面上有些气色不好呢。”
说着白尼姑又连念几声阿弥陀佛:“只怕是我眼花了也不定。”立夏心里顿时欢喜,没想到等了半日,竟在这里。
苏氏往小文面上瞧去,小文面上和原来一样,并无半分不一样,因此苏氏只皱眉问:“师傅只怕瞧错了,我这媳妇,哪里有什么不好?”
白尼姑又低头念几声阿弥陀佛,暗地里却给立夏使眼色呢。立夏会意,她原本是站在苏氏和小文之间的,小文又站在台阶上,只踏了半边台阶。
立夏瞧准了,脚步轻轻往那边挪去,白尼姑身后的小尼姑也瞧见了,把地上石头用脚勾起,那石头直往小文腿上打去。
小文正在听白尼姑说话,不妨碍腿上被石头打到,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小文却是在做丫头那几年,被嬷嬷们专门教过,若遇到意外该如何,因此小文不等自己跪下,脚往另外一边挪了下,重又站稳。
白尼姑正要等小文被石头打的跪下时候,大惊小怪地说出来小文被菩萨责怪,要让小文进这庵里做上好几日法事,到那时,自然有摆布小文的法子。谁知小文只趔趄了一下,竟又重新站稳。
倒让白尼姑想好的话说不出来,口中只呵呵两声。
苏氏注意全在白尼姑身上,没有注意小文,听到白尼姑只呵呵了两声,苏氏皱眉又问:“想来师傅的确是瞧错了罢。天色已晚,我们也就告辞了!”
白尼姑还在震惊方才小文为何没有跪下,是不是因为自己徒弟踢那小石头不大用力,想着回去之后,要好好地教训自己徒弟,因此只望着苏氏婆媳远去。
等苏氏婆媳一走,白尼姑就放下脸,拉了自己徒弟进门:“方才怎么回事?不都说好的?”小尼姑满面委屈:“师父,我的确已经用足了劲儿!”
白尼姑又骂了几句自己徒弟不中用:“好大一笔银子,就这样飞了,再去哪儿找布施?”小尼姑被骂,只有低头不语。
苏氏回来路上,往小文脸上瞧了好几眼。小文已经笑着道:“婆婆,只怕是那师傅瞧错了!”苏氏点头:“说的也是,再说你自进门,我们家万事顺心,哪有什么怪不怪的?”
小文又是一笑,立夏跟在后面,听的满心焦急,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文却在想另一件事,这白尼姑,只怕是听了别人的话,才会这样去说。只是她后面说的,到底是些什么?
烧香回来,日子也就这样慢慢过去,眼瞧着要进了六月,天气一日比一日热,立夏心里更焦急,这计,到底怎么行才好?
这日立夏在堂屋里,服侍苏氏喝茶,陈家自然是用不起冰的,苏氏喝的茶,也只是在新打的井水里湃一下就好。
“说来,我长这么大,也只吃过两回夏日里的鲜藕浮李!”苏氏喝了一口井水湃过的茶就在那感慨。
“夏日里也有冰吗?”立夏装作不晓得。苏氏瞧立夏一眼:“这你就不晓得了,那样富贵人家,家里专门有冰窖,冬日里采了冰在那窖着,到夏日就可以用了。还有那等人家,冬日里有那暖房,种花种菜的。什么下雪时候吃着新鲜菜赏牡丹,都是那样人家做出的事。”
“冬日,不是该赏梅花吗?”立夏的反应苏氏很满意:“你哪里晓得?有那好花匠,能让牡丹在暖房里开,不出正月就能赏牡丹了,不过呢,这样催开牡丹的人家,也没有几家,我只听陈府老太太说过,自己可没亲眼见呢。”
“婆婆,等以后,赚了大笔银子,就可以过这样日子了。”小文手里端着一盘瓜果,笑吟吟地走进堂屋里。
苏氏接了小文用叉叉给自己的一片桃子才笑着说:“当日老太太是这样说的,矫揉造作,白费人力物力,许多银子,不过搏人一笑。那菜也就罢了,那正月没出就开的牡丹,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就算以后有了银子,也不许这样糟蹋。”
“婆婆这是会享福的人,才说出这样的话!”小文笑吟吟地捧了苏氏一句。苏氏也笑了,用手指了指自己拿着的桃子:“瞧瞧,现在有了你,我吃桃子都不用去削皮,张口就吃,这不就是享福。”
小文又笑了,立夏心里越发焦急,这都个把月了,毫无进展,怎么得了?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阿弥陀佛,接着有人敲门。
老婆子开了门,白尼姑已经走进来,不等苏氏招呼,白尼姑已经恭敬地打一问讯:“前儿施主去了小庵,小尼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事后在菩萨跟前烧香念经,才觉心中罪孽消失。因此特来府上,对施主赔个礼。”
“师傅也是为我们好,无需赔礼。”苏氏笑着说了一句,请白尼姑坐下,白尼姑已经摇头:“今日此来还有另一件事,再过数日,小尼庵里做个法会,请了几个大德。还想请施主们去,光辉光辉。”
这也是常见的事,苏氏点头一笑,也就答应下来。立夏听到苏氏答应,头低低地在那里,但愿到了那日,事情完了,自己也就能离开。


、第50章 庵中
白尼姑听到苏氏答应,心里松了口气,又讲了些因果故事,用了素斋,也就告辞出门。苏氏带着小文送到门口。到了门口,白尼姑回身,对苏氏婆媳念了一声佛号,苏氏也就带了小文往里面去。
立夏在后关门,门快要关上时候,白尼姑往院里一瞧,就对立夏低声道:“你大爷和我说了,那日,你可要聪明些!”
立夏点头,白尼姑还想再说,听到巷子内传来脚步声,白尼姑闭了口,立夏正打算把门合上,陈宁走过来,瞧见白尼姑,陈宁微微讶异。
白尼姑已经又诵一声佛号,对陈宁道:“这位想来就是陈爷了,小尼是来请府上太太奶奶,小尼庵中,择定六月十二,做一个法会!”
这也是常见的事,陈宁对白尼姑微微点头,也就往里面去。立夏这才把门合上,跟在陈宁身后。陈宁问立夏:“太太奶奶答应去了?”
“太太先答应的,说长日在家也没什么事。”立夏说着话,小文已经迎出来,瞧见丈夫,小文的唇边有浅浅笑容:“想来你也晓得了,婆婆要在六月十二带我去那庵中瞧法会呢。”
“长天白日的,在这家里待着也无聊,要去就去罢。”陈宁说着进堂屋和苏氏问安,苏氏问了儿子几句,陈宁已经道:“等过两日,请的伙计到了,他把这铺子上的事都能做一些了,儿子也就奉了娘去城外大寺烧香。”
“生意要紧,去什么大寺烧香?”苏氏瞧着儿子言不由衷地说了一句。小文已经听出苏氏话里的言不由衷,和陈宁相视一笑。
“儿子那些年年纪还小,还不晓得怎么侍奉娘,现在儿子已经知事了,自然要好好侍奉娘。”陈宁的话让苏氏唇边现出甜蜜笑容,小文已经走到厨房,收拾晚饭去了。
吃完晚饭两口陪着苏氏说了会儿话,苏氏也就歇下,陈宁和小文回到屋里。小文笑着道:“你请的伙计,是个什么样人?”
陈宁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出妻子话里的意思,浅浅一笑就道:“这是楚家荐的。楚家自我初来时候,就结识了我,和那些走千家串万户的媒婆是不一样的。”
“我也没说,别人一定就存了坏心!”小文坐在妆台前卸妆,陈宁走上前搂住妻子的肩:“瞧瞧,这话就是言不由衷。这丫头,方才我过来时候,见她和白尼姑在那说话。说的什么我没听见。不过…”
“不过什么?你怕我在庵里出事?还是怕别的什么?”小文转过身,她妆容已经卸尽,脸上却还是白里透着红,像擦了一层薄薄的胭脂一样。陈宁下意识地用手在小文脸上擦了两下,并没擦下脂粉。
小文把他的手打掉,嗔怪地道:“好好说话!”
“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这样一来,你要以身犯险,我觉得,不值当!”陈宁的话让小文笑了:“可是呢,别人都想法设法把人送到我们家里来了,若不抓出后面这个人,就算打发了这丫头,我这心里,可还堵着一口气。”
陈宁的手已经抚上小文的肩头:“哎,我怎么不晓得你心里堵着一口气,要不要我给你揉揉?”小文捏一下他的耳朵,面上现出一丝薄怒。陈宁笑着吹灭了灯,四周又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立夏睁着眼怎么都睡不着,脑中翻来覆去地想着白尼姑说的那句话,不管怎样,那日一定要紧紧跟着小文,不不,那天要先和白尼姑问个仔细了,这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再待在这家了。
什么穷家,连间好些的房舍都没有,还好意思买丫鬟。呸!立夏暗地里啐了一口,摸着那粗糙的被面,也就睡去。但愿那日,一切顺利,这样的话,自己就能立即从这家脱身,而不是在这熬着。
六月十二那日,苏氏婆媳早早起来,两人头一日就没敢用荤腥,起来之后,梳洗过了。端上来的也是素面。用过素面小文就陪着苏氏往白云庵中来。
这庵也和苏氏她们那日来的时候不一样,前后三进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挂了长幡。白尼姑带着徒弟,穿了新作的十二分新的道袍出来迎接。
白尼姑打过问讯,彼此问候几句,就请苏氏婆媳走进庵中。小文已经瞧见庵中厨房那边,有居士在做饭,热气腾腾的。小文已经对立夏道:“先去把这米交到厨房。”
立夏应是,拿着布袋往后走,白尼姑已经给自己徒弟使了眼色,她徒弟也悄悄离开。
白尼姑这里请小文婆媳先往殿上烧香,小文只当没瞧见那小尼姑悄悄离去,服侍苏氏进殿烧香。
立夏拿着布袋,刚走出角门,小尼姑就追上来,把立夏的袖子一扯,立夏已经明白,也没往厨房去,而是走到后院。
这庵里的后院也有一亩见方,种了些花草树木,还堆了块假山石,假山石下面,放了一口大铁缸,缸内种的荷花正在开放。
这时候当然不是赏荷花的时候,小尼姑见立夏跟过来压低嗓子对立夏道:“你把这个,趁空悄悄地塞到你家奶奶袖子里面,还有,等会儿法会完了,你要想法把你家奶奶太太,都留一留!”
立 夏接过那小包,捏了捏,悄声问:“里面可放了什么药?”那小尼姑鄙视地瞧立夏一眼:“谁放药呢,里面不过是张帕子。我告诉你,你把这个塞到你家奶奶袖子里 面,等留下时候,我师父会把太太叫过去,讲些因果故事,然后,你们大爷就会进去,你们奶奶要嚷,现有帕子在这,她说不得也要盖了脸。这女人一软了,下面的 事不就可以做了?”
立夏听完小尼说的,面上露出喜色:“这计策果然很妙。也不晓得谁想出来的?”小尼推她一下:“你别管这个,赶紧去罢!”
立夏点头,转身往厨房里把米交了,也就走回前面来。白尼姑招待苏氏婆媳在禅房坐着,这会儿也不止苏氏婆媳,还来了好几众人,彼此见面问过姓名,也就在那坐下,亲亲热热说起话来。
小文见立夏走进,唇边现出一抹笑。立夏照了规矩,在小文身后侍立。听着众人在那说话,立夏瞧着小文的穿着,怎样才能把东西塞进小文袖子里?
衣领上,不行,肯定能察觉。还是等她换衣衫时候?可是怎样才能让她换衣衫呢?小尼端着茶上来,白尼姑接过,挨个把茶送过来。
立夏不由深吸一口气,就是这会儿了,趁这会儿把茶泼到她身上,就可以让她换衣衫了。
立夏身边,站着的也是别人家的丫鬟。立夏浅浅一笑,装作侧耳去听白尼姑讲因果故事,脚却踩到那丫鬟的脚上。那丫鬟吃疼,哎呀了一声那手就推了小文一下,小文正好在接茶,茶杯晃了晃。
那丫鬟的主人吃惊不小,站起身要道歉,立夏趁人不注意,伸出脚把那人放茶的小几踢了下。小几倾倒,上面放着的茶杯倒下,流的小文一袖子的茶。
这主人还当是自己起来的动作大了,才让这小几倒了,急忙对小文赔罪:“陈奶奶,着实对不住,今儿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小文的眼往立夏面上扫去,这才对那人笑道:“没什么大事,横竖今儿带着衣衫包呢。立夏,把衣衫拿来,我换下衣衫。”
立夏心里长舒一口气,走到一边去拿衣衫包。白尼姑已经连声道:“真是对不住,陈奶奶,不如到我房里去换衣衫?”
小文的眼一扫,见那边放着屏风,已经对白尼姑笑道:“师傅讲的因果故事我爱听的很,不如我就在那屏风后面换了衣衫?横竖大家都是女人,又没一个男人。”
白尼姑迟疑一下,也就笑道:“既然如此,奶奶自便。”
立夏已经拿了衣衫包过来,小文接过就往屏风后面去,立夏也想跟去,小文只对立夏微微一笑:“你就在这服侍婆婆,这换衣衫,也用不了多一会儿。”
立夏应是,想着自己方才已经把那帕子放进小文衣衫里,藏的还很隐秘,小文定然发现不了,也就站在那瞧着小文往屏风后面去。
小文进到屏风后面,并没去抖衣衫,而是伸手在衣衫上下摸了摸,果真摸到一样硬硬的,小文把这硬硬的翻开,见是叠成方胜的一块帕子。
小文把这帕子拿在手上,不由勾唇一笑,解开这帕子瞧瞧,上面绣了自己的名字,文字,另一角还绣了另一个字,两边还有鸳鸯围着。
倒是好一样定情物。小文唇边现出讽刺的笑,也不晓得是谁家,这样大胆。以为自己是那没见过世面的,这样一诬陷,就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