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哥,怎么站在这不进去?”中午生意少,有人趴在柜台上和陈宁打招呼,陈宁收起思绪笑笑:“方才要给这客人找碎银子,谁晓得他早走了!”
“方才那客人,穿着就不错,想来是不把那银子当银子的纨绔,你就收着罢,权当是给你的新婚贺礼!”那人打趣地说。陈宁不由一笑,今儿还是新婚后第一天开店呢。不知为了什么,陈宁想起妻子,就觉得这时候过的特别忙,这太阳,怎么还不落呢?
既然苏氏说要亲自去送孙婶子,陈宁第二天也就照常去开店,小文服侍着苏氏,往客栈来。到了客栈的时候,孙婶子的行李都已收拾好,捆在车上,舅舅正在那交代赶车的。孙婶子站在一边,望向外面。
小文瞧见自己娘这副期盼神色,急忙走上前,还没喊呢,苏氏就对孙婶子道:“亲家母,我特地来送送你,这一去,你放心,我独儿独妇,少不得要把儿媳当女儿看待!”
孙婶子一时也分不清苏氏这是客气话呢还是真情,只瞧着女儿:“做人媳妇比不得做人闺女,以后在婆家,好好地服侍你婆婆你男人,早日给我生个外孙子,有了这些,大家都安心了!”
“娘,我晓得!”那日回门时候,小文和孙婶子已经说过很多知心话,这会儿当了苏氏,小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孙婶子摸摸女儿的发,再舍不得也不能当着苏氏的面表现出来,免得女儿以后难做媳妇。“亲家母,我们也就走了。”舅母见孙婶子一脸依依不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神情,急忙开口搭腔。
苏氏晓得这是小文的舅母,急忙行礼道:“这么大老远的来,也没好好陪你们在这通州转转,真是不该!”
“说 什么呢,这会儿外甥女嫁过去了,瞧着过的好,我们这些做老人的心,也就落了,什么转不转的?大家说来都是京城人,等以后,回京了,还多的是时候呢!”舅母 笑着回了一礼,又对小文道:“你娘的话已经说过了,我也不多说了,等过几日,听到你的喜信,我们也就欢喜了!”
小文的脸不免又红了红,孙婶子瞧瞧日头,把握住女儿的手放开,舅舅已经在旁边道:“姐姐,该走了,再不走,等会儿就赶不到歇脚的地方,明日就进不了京城了!”
“娘,你们要这样赶路?”小文有些疑惑地问,孙婶子嗯了一声:“你舅舅为了你的事,都出来小半月了,还不是惦记着家里,能早回去一会儿就早回去一会儿。我们走了,要赶着明儿京城城门关之前进京呢!”
小文嗯了一声,对孙婶子道:“娘,我会好好的!”
孙婶子觉得喉咙又哽咽了,摸一摸女儿的发,上车而去。舅母也上了车,舅舅坐在车辕上,挥了挥手,车夫挥了一鞭子,车就缓缓离开。
小文追了两步,瞧着那车离了客栈,小文觉得喉咙又有些哽咽。娘离开了,这会儿,自己就真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和婆家在一起了。这种感觉,当初小文被送进陈府做丫鬟时候,也曾有过,但那时并不算太害怕,毕竟娘托过人,自己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
这会儿,小文心里生起的害怕,却有些奇怪。小文又往马车离去的方向跑了两步,接着笑了,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又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走吧!”苏氏直到马车完全消失在眼帘里,这才上前对小文说。小文把眼里的泪擦掉,笑着对苏氏道:“婆婆,等我去寻乘轿子来!”
“寻什么轿子?方才是赶路,这会儿不用了!”说着苏氏轻叹一声,现在已经不在京城里面,无需像原先一样,担心丢了面子。现在想想煞好笑,不过是宁远公府的远支,又不是近宗,抛头露面又有什么呢?
苏氏想着,暗地叹了一声,对小文笑一笑,也就携了小文往家的方向走。这客栈离陈家所在巷子并不远,走完这条街,再拐过一个巷子,就能瞧见陈家所在的巷子了。
苏氏和小文边走边记着路,小文突然一笑:“在京里活了快二十年,晓得自己是京城人,可是除了陈府和那几家府邸,竟没去过别的地方。那日她们问我,京城是个什么样儿,我竟答不上来。”
“原本呢,我也这样想。晓得了又有什么意思?做女人的,横竖不过是从这家到那家,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这辈子也就过去了。你公公去世之后,我糊里糊涂地过了这么些年,还是阿宁想着出来做生意,我才晓得,若不是我这个娘太过无能,帮不了他,他也不会这么艰难!”
苏氏的话里满是感叹,一时小文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只浅浅一笑:“原先大奶奶常说,读书才懂道理,那会儿,我不明白,这会儿,我觉着,该明白了。”
、第46章 设套
苏氏瞧着小文又是一笑,小文的脸不由微微一红:“婆婆若不喜欢,以后,我也就不提了!”苏氏轻叹一声:“有些事,又不是不提就能当没有过?你朱婶子也劝过我,说这些事,不放在心上,就样样过去了。这会儿,听到你说的,我又细细地品这些话,觉得越发有道理起来了!”
小文不由笑了,婆媳相视一笑,曾有过的芥蒂也消失不见。过日子,要紧的是自己一家子好好过,想那么多做什么?
小文婆媳回到家门口,程媒婆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见她们婆媳回来,程媒婆就迎上前,欢欢喜喜地说:“哎呀,你们可回来了,我可等了许久了。我和你们说,昨儿说的那个,今儿一大早,她娘带着来我家,说再寻不到人家,也只有狠了心,把这姑娘给…”
程媒婆叹一声,面上露出不忍之色,苏氏已经会意,那眉头皱的很紧。
程媒婆察言观色,对苏氏拍一下手:“因此我这才过来,谁晓得你们又出去了,这会儿还不晓得她们母女还在不在,若等不得,倒还真是可惜!”
苏氏也忍不住叹一声,小文把门推开:“婶婶,婆婆,先进来坐着说!”
苏氏回神过来,请程媒婆往里面去,程媒婆又拍一下手:“这会儿事情急,也不进去坐了,陈嫂嫂,你要有心,我就让人过来,若觉得不好,我也就和她说一声,只能眼望着好好的姑娘,往那些地方去了。”
苏氏的眉又皱起,瞧一眼小文,小文自然不会主动说话,只站在那里。苏氏想了想就道:“罢了,你回去你家瞧瞧,那姑娘可还在,若还在,就让她娘领着她过来!”
程媒婆等的就是这句,欢欢喜喜应了一声,背转身往自家方向去。小文上前扶了苏氏进屋,苏氏这才道:“这世上的可怜人可真多,男子还好,还有挣扎出头之日,这女儿家,若是样样不着,那才叫…”
小文扶了苏氏坐下,给苏氏倒杯茶来:“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个大贤能的,让这天下的可怜人少了?这会儿,我们这样人家,也只能是力所能及地帮忙。”
苏氏接过茶,对儿媳微微一笑,低头喝茶。
程媒婆从陈家巷子走出来,脚步匆匆地往自己家去。潘大爷已经迎面叫道:“干娘,这事?”程媒婆瞪他几眼:“急事缓办,连这都不晓得?若非你性子急,非要这会儿就把人给送进去,我也不会要想许多话语出来!”
潘大爷呵呵一笑:“干娘,干娘,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就算早得一日,也是好的!”
程媒婆白他一眼,骂了一句,就道:“那你还出来做什么?这样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赶紧回家去,不想回家见你家奶奶,也就去柳嫂子家坐一坐,免得她空闺寂寞!”
“那个不过庸脂俗粉,谁放在心上!”潘大爷毫不在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见程媒婆神色并不赞同,潘大爷急忙道:“干娘,干娘,我的命就交在你手上,千万千万!”
“没见过像你这样害了馋痨似的!”程媒婆又骂一句,潘大爷呵呵一笑,也就止了步子,瞧着程媒婆离去。又想起程媒婆那句,纵然是月里嫦娥,也要说的转来,王母驾前玉女,也要堕了凡尘!
潘大爷越发觉得小文不过是顺手擒来,自己囊中之物,乐的哼起小曲,想起程媒婆所说,潘大爷也就皱一皱眉,既然闲着没事,那也就情人身边走一遭!
小文正和苏氏说着闲话,就听到外面门响,不等小文婆媳抬头,程媒婆的声音又响起:“陈嫂嫂,哎,我又来了,你们两个,可进来罢!”
小文晓得这就是程媒婆说的人来了,站起身往外瞧,程媒婆已拉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往这边来,身后还跟了个十一二岁的姑娘。
这妇人形容有些枯槁也不用去说她,那姑娘细高条的个,瘦伶伶的,一张脸有些苍白,躲在程媒婆身后,只不敢抬头看人。
程媒婆已经对小文道:“侄媳妇,嫂嫂在吗?就是这家子,你闺女叫个什么?”
“春 儿,乡下人,也不会起名字,只叫做大妞,落后还是村上的秀才说,这丫头是二月初五生的,就叫|春儿。”妇人怯生生地答着。眼却悄悄地瞧了瞧小文,果真小文 生的好,一头乌发一张白脸也就算了,一双手也是那样嫩的,难怪自家大爷魂不守舍,要自己女儿来做这么一件事。
程媒婆举步要往里面去,余光瞧见那妇人往小文身上瞧去,悄悄地捏一把妇人的手,自己笑吟吟地往屋里走。
妇人急忙收敛心神,拉着女儿,在那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小文在陈府里面时,帮着挑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瞧着这对母女颇像那么一回事。人又十分拘束,小文又瞧一眼,也就拿过两个小杌子来:“先坐着罢,我们家里,也没这么大规矩!”
那妇人听的小文说话声音如黄鹂出谷,不由抬头又瞧了眼,接着把头低下:“奶奶面前,怎敢放肆?况且程婶婶都和我们说过,这进了别人家,可是要守规矩的!”
小文听的这么两句话,不由咦了一声,那妇人惊觉自己这两句话说的有些不对,急忙又道:“这些,都是程婶婶交的,可是有什么不对?”
小文收起心中狐疑,往那姑娘面上瞧去,那姑娘面上越发切生生了,只紧紧地拉着妇人的袖子,一副不敢面对的神情。
小文对那妇人笑一笑:“没想到程婶婶,还会教导人呢!”
程媒婆已经在屋里和苏氏坐着,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就对苏氏道:“听着这说话,侄儿媳妇只怕喜欢了?嫂嫂您的意思?”
苏氏的眉微微一皱就道:“人和人之间,也难得投缘。就让她们进来给我瞧瞧罢!”
程媒婆这才欢喜应了一声,对外头道:“进来吧,陈嫂嫂说要瞧瞧你们!”那妇人忙带了女儿往里面走。
来到里面,那妇人也不用程媒婆指点,就趴在地上给苏氏磕头:“我家着实活不下去了,太太发发善心,收留我闺女。这也是救我们全家的事。”
她闺女是早就得过吩咐的,听了这几句话就哀哀地在旁边哭起来。明明是早做好的圈套,程媒婆反而皱眉呵斥:“这是怎么说的,怎么这才一进来就哭起来,人家要人,自然也是要好好的,哪是这样哭哭啼啼的?”
程媒婆说了两句,那妇人这才抬起头,满面期盼地瞧着苏氏。
苏氏心软,早在那姑娘伤心时候,苏氏就忍不住滴了两滴泪,此刻见这妇人满脸期盼,苏氏叹了口气:“这也是降下的灾祸,这样罢。你闺女若乐意,就留在我家里、”
妇人听的大喜,又在那趴着磕了个头:“太太这样说,就是超生我们全家,不独这丫头有了活命处,拿了恩养银子,回去抓药,我男人若能活了,也是全家得活!”
说着那妇人就把女儿拉过来:“快些给太太磕头,以后在这家里,可要好好地侍奉太太奶奶,从此你可能吃了饱饭了。我们你别担心!”
说着妇人眼里又滴泪下来,她女儿眼里的泪也大滴大滴落下。程媒婆又咳嗽一声:“好了好了,那些离别的话,以后再说。嫂嫂,你说说,这要给多少恩养银子?”
这要说价钱,苏氏还真是不那么在行,已经皱眉看向小文。小文在那深宅大院里,陈家虽会买人,但这些事轮不到小文去做。小文只皱眉看回去。
程媒婆已经笑了:“也是我说错了,这种事,总要先问问这边,你想要多少恩养银子?”
那妇人擦擦眼里的泪:“这丫头我们已经养了十一年,不敢说一岁一两银子,只求太太赏我们十两!”
程媒婆噗嗤笑出声:“就是那全灶,粗细活路都会做的,十五六岁的妮子,也不过就是十八两银子,你家这一个什么都不会,样样要人教的丫头,怎么就要起十两来了?”
“我在家会做活,会补衣衫!”那姑娘接了一句,程媒婆又笑出声:“得,那可都是乡下的活,和这城里的不一样。再说要了你,你也要吃住,还要穿衣衫。”
那姑娘的脸一下红了,程媒婆笑着对苏氏道:“嫂嫂,这样事,你不在行的,赏她们五两银子,就是开了天恩了。”
听到只得到五两,那妇人把女儿的手拉紧:“五两能济什么用?倒让我白等了这么两日。罢了,最少九两,再少,我就带了女儿,往别处去!”
程媒婆哎呀一声:“我自然晓得你去的别处是哪里?可是这闺女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难道你舍得让她去了哪些地方,由的千人骑,万人跨?”
、第47章 疑惑
这一句虽是虚的,那姑娘想着潘大爷说的话,忍不住抖了一下。那妇人唉声叹气:“命摊上了,怎么处?我的女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苏氏眼里又有些湿了,程媒婆见状就道:“嫂嫂,我也晓得你们家里的情形,这样罢,六两银子,我替嫂嫂你做主了。”
那妇人还是摇头,伸手拉着女儿往外走,她女儿眼里含泪,喊了声娘!那妇人搂住女儿,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罢了,九两太多,五两太少,就七两银子,如何?”小文见苏氏眼里泪珠滚落,晓得这家子的可怜情形已经打动了苏氏,于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妇人抱着女儿,只是不放手,程媒婆已经对那妇人道:“七两已经不少了,而且这家子是好人家,瞧着都是和气的,你闺女进了这样人家,有吃有住的,也是好事,若真狠心,什么样的人家能多得些钱,谁不知道呢?只是这么一来,未免把那恩义,全都给抛了。”
那妇人这才松开抱着女儿的手,满眼不舍。
程媒婆已经对那姑娘道:“恭喜恭喜,从今往后,可就落到福窝了,再给太太奶奶们磕个头,从此,就是这家子的人了。”
那姑娘走上前,给苏氏和小文挨次磕头。小文又仔细端详一下,面貌还能瞧出有几分清秀,小文叫来老婆子,让她带了姑娘下去烧锅热水洗澡,又找出几件旧衣衫,让那姑娘洗完澡换上。
小文忙完回到堂屋,程媒婆要出门去寻人写文契,小文已经笑道:“我也识的几个字,这写文契,也不用去寻人。”
程媒婆往小文面上一瞧,满脸惊讶:“怎的,侄儿媳妇竟然还识字。这可比别人强。”说着程媒婆又摇头:“既然识字,那以后,可不能再叫侄儿媳妇,要叫奶奶了!”
小文端出笔墨来,不一时已经把文契写好,听到程媒婆这样说,就浅浅一笑:“不过识得几个字,看的落几本弹词,别的,也就比不上人了。”
“那可不一样,别说这条街上,就我这么些年,认得的大大小小的,识字的没有多少个。”程媒婆听小文把文契一字一句念了,又在那称赞不已。
苏氏见小文落落大方,说话做事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不由在心里又点一点头。往文契上按了手印,进到屋里秤了七两银子出来,交给那妇人,那妇人接了,千恩万谢地谢过苏氏,又对苏氏道:“可许我见我闺女一面?再叮嘱两句?”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苏氏往厨房那里叫了一声,可巧那丫头澡已经洗好,换了衣衫,挽着湿漉漉的头发往堂屋里来。
妇人见了女儿,又把女儿抱在怀里哭了两声,也就把她放开,叮嘱道:“你从此可比不得在家,可要好好地照顾太太奶奶,听他们的话,千万别违逆了,违逆了,就算是我,也救不得你。”
那闺女连连点头,程媒婆晓得妇人这话意有所指,也在旁边笑着。
小文听到后面几句,不由微微皱眉,这样重的叮嘱,也少有。那妇人已经把女儿的手松开,程媒婆推着她往外走:“走罢,走罢,以后又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女儿追了两步,就垂手在那侍立。
小文又笑了笑,就对苏氏道:“娘,我们给她起个什么名字?”苏氏皱眉:“一时也没有什么好起的,都入夏了,就叫立夏罢。”
立夏听了,跪在地上又给苏氏磕了个头:“多谢太太给我起名字。”苏氏瞧着她:“起来罢,瘦的可怜,说是十一岁了,除了个子高,别的,统不像个十一的孩子。”
“我爹也生的高,我们弟兄姊妹们,都高。”立夏已经十分伶俐地接话,这让苏氏微微诧异:“倒没想到,你虽是那样乡下人家的女儿,倒也伶俐。”
立 夏心里暗倒一声糟糕,急忙掩饰:“前些日子,我爹娘就在商量,要把我给别人家,我有个表姐,在这城里的潘家伺候了几年,后来又回来嫁人。原本我爹娘想把我 给潘家的,谁知潘家今年不要人,这才商量另给。为了这个,我特地去问过表姐,要去服侍人,可要学些什么?表姐说,别的罢了,可一定要机灵,还要晓得什么该 做,什么不该做。”
苏氏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这也罢了!媳妇,你让那婆子匀条被出来,让她先在厨房角落打个铺,等过两日,把那边厢房收拾起来,让她和那老婆子,住那边厢房。”
小 文应了一声,立夏听的自己只能暂时在厨房角落打个铺,眉头不由微微一皱,但想到潘大爷许下的赏银,还有自己娘说的那些话,也只有收起这些。暂时吃两日苦 头,要晓得为了像个做粗使长大的乡下姑娘,这几日,立夏可是把手在冰水里泡了又泡,还狠心用小刀划伤了手,让一双手显得粗糙些,不像是从小没做过活的人。
老婆子听的吩咐,也就把自己的被拿出来。还对立夏道:“这被是我才浆洗过的,干净着呢。”立夏上手一摸,这被用的布,太粗糙了。晚上盖在自己细皮嫩肉的身上?立夏都快要哭起来了。
那老婆子会错了意,对立夏道:“可是从来没有盖过这样好的被?哎,晓得你们穷人家,这日子,我是晓得的。”
立夏把快要到喉咙的一口血给咽下去,对老婆子道:“是,以后和婶婶在一起,还要婶婶多关照。”
“关照什么?这家里人少,除了奶奶太太就是爷,以后你多帮着些奶奶做事,就够了。”老婆子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
立夏应是,见小文走进来,立夏急忙应上前:“奶奶可是有什么吩咐?”这立夏,也忒聪明伶俐了些。小文心中狐疑地想,但面上还是带笑:“看着天色,快要做晚饭了,我来瞧瞧,今日晚饭做什么呢。”
“奶奶您歇着吧,我在家里,也会做些饭食,虽然没那么精致,我爹常夸我,说我做的饭食,闻起来香,吃起来也好吃!”立夏已经坐到灶下,烧起火来。
小文哦了一声,瞧着立夏的动作,这烧火做饭,立夏一点也不生疏,这么瞧来,倒还真像个家里忙里忙外的长女。可是小文是教过初进来的小丫鬟的,那随机应变,想到就说到的,可不是请教别人几句,就能学到的。
立夏并不晓得小文心里在想什么,见火已经烧旺,就忙打水进锅,要把锅洗干净好做饭。又把砧板菜刀洗的干干净净。
老婆子笑嘻嘻地走过来:“奶奶,这个立夏,瞧着倒是十分伶俐聪明。”
小文应了一声:“是啊,太伶俐聪明了,亏她娘舍得?”
“我回来了!”立夏听到小文说这句,刚要再接一句,就听到外面响起陈宁的声音,立夏笑吟吟地道:“想来是爷回来了。”
小文已经走出门去迎接,陈宁满面笑容,瞧见小文就道:“我和你说,今儿生意很好,足足赚了二两银子呢,都要照这样的话,那我们很快就可以搬进大宅子去住了。”
陈宁的话刚说完,就见立夏走出来,陈宁有些讶异地瞧着小文:“这,这是…”
“你成日在铺子里,都忘记婆婆说的话了?婆婆说,要寻个伶俐的小丫头。她啊,叫立夏,就是程婶婶帮忙介绍来的。”小文说着,立夏已经上前给陈宁磕头:“见过大爷。”
陈宁哦了一声:“起来罢,以后好好服侍你奶奶就是。”立夏应是,见陈宁和小文相携走进堂屋,立夏的眉微微一皱,老婆子已经笑着说:“瞧见了吧?爷和奶奶还是新婚,恩爱着呢。不过要照我这婆子的眼来瞧,只怕以后还是这样恩爱呢。你啊,可别有些什么想头。”
立夏的脸已经一红:“婶婶说什么呢,什么别的想头?我才多大?”老婆子又是一笑。立夏瞧见小文从堂屋走出,急忙跟着她进了厨房,帮着做饭。
苏氏听陈宁说这些日子生意都不错,十分欣慰地说:“你现在娶了媳妇,店里的生意也支撑起来了,这家里,也像个样子了。以后呢,我万事都不操心,全让你媳妇操心去。”
陈宁腼腆一笑:“娘,我和你媳妇,可都想着,要您做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呢!”
苏氏淡淡一笑:“什么顶梁柱,就照这两日说的,我不如你媳妇多了。也不说那些别话。难道我守寡了这么些年,为你操心,你还舍得我再继续操心?”
“娘,您说什么呢?儿子这不是怕…”陈宁又是一笑,没有说下去。苏氏也笑了:“罢了罢了,你去找两个泥水匠来,把后面那间小屋修一修,好让她们住进去,住厨房,一个罢了,两个,未免有些太挤。”
陈宁应是,瞧着夜色渐浓,这日子,就是这样好好过起来!
、第48章 商议
转眼立夏来到陈家,也有七八天了,这七八天里,陈家寻了泥水匠人来,把后面那间小屋修了修,立夏和老婆子住了进去。虽说比在厨房里面睡的好,但立夏还是不习惯那被子褥子都是粗糙的,况且老婆子还会打鼾,每夜立夏刚闭上眼,老婆子就开始鼾声大作。
搅的立夏夜里睡不好觉,白日又要上心服侍小文婆媳,想从中瞧出点什么蛛丝马迹,好就此下手。
如此一来,七八日过去之后,立夏不但没长一点肉,反而刚显憔悴。
这日一早立夏给小文端来洗脸水,小文接过洗脸水就惊讶地对立夏道:“瞧瞧,这脸色,怎么这样憔悴?”
“并没…”立夏说了这么两个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小文瞧着她,突然笑了:“我晓得,定是那婆子打鼾,你夜里睡不着。不如…”
立夏一下会错了意,给小文跪下道:“奶奶,别把我赶走,我若被赶走,就…”小文的眉头不由皱一下,接着小文笑了:“我怎么会赶走你呢?不过是想说,实在不成,就委屈你睡厨房,厨房那里,虽说挤了点,睡下一个人也够的。”
立夏这才站起身,脸上还有泪:“这是奶奶心疼我,我怎会觉得不成呢。”
小文又是一笑:“不过是怕你睡厨房,委屈了你!”
“怎会委屈呢,本就是…”立夏心一放松,顺口就要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刚说出这么几个字,立夏心里就暗叫一声不好,忙转口道:“奶奶对我好,我更该好好服侍奶奶呢。”
小文也笑了,方才立夏那个背后要说的话,小文总觉得,该是原本就是服侍人的这类。这就奇了,立夏是从外头买回来的庄户女儿,才来这里七八天,又不是年把光景,怎会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