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初雪扶正,她们也就成为服侍太太的人,这样身份的改变得到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欢笑声中,初雪已经把衣衫换好,拿着小镜子照着自己,接着把镜子放下,环顾着这住了六年的屋子,等今日到上面行礼归来,就要搬进正房去了,那里已经铺陈好了,就等自己住进去。

扶正是世间每个做妾都想得到的目标,可能实现这个目标的妾,差不多是万中无一,初雪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衣衫,心里竟泛起一股不确定来,扶正之后,就要出外去应酬,那些被挡在万家宅院外的议论和不屑就要进了自己耳朵。

初雪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最美的笑容,有什么好怕的呢,行得端坐得正,为什么要因为出身就觉得比别人低了一等?平白害怕呢?青儿手里端了胭脂过来,往初雪唇上再抹一下,红儿仔细看着初雪的脸上身上,怕还有什么地方遗漏。

外面已经来人请初雪往前面去,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亲友毕集,等待着初雪去行礼。去往前面的路是初雪已经走的很熟了,可是没有这一次像今日一样,外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内心却是波涛翻滚。

正厅之上已经张灯结彩,万老太太端坐上方,万克己站在那里,身上只披了红绸,眼里满是笑容。看见他眼里的笑,所有的徘徊、翻滚、不安全都不见了。两人四目相视,如同周围再没有别人。

拜天拜地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虽然没有红盖头,也没有喜娘搀扶,但万克己面上的笑容是做不得伪的。初雪心里也渐渐漫上甜蜜,行礼已毕,万克己扶住她的手,从此后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可以站在他的身边,唤他的名字也不会不安。

新人又重新给万老太太见礼,万老太太接了初雪奉上的茶,含笑着说几句话,万家两位兄弟又来正式见过大嫂,从此后初雪就正式成为万家长房太太了。

来贺喜的人这才涌上开始七嘴八舌道喜,但是总是有人眼里有不屑的,扶正妾室虽有前例,但历来为很多人不屑,被视为没规矩的人家所做的事情。

这些人眼里的不屑初雪是能看见的,但这些和自己有什么相干呢?能名正言顺地和他站在一起,百年之后能躺在他身边,这就够了。

礼毕男客们被请到外面看戏喝酒,万老太太带着初雪先回上房,还要去见见妯娌们。杨氏李氏今日打扮整齐,李氏看向杨氏,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不高兴初雪被扶正,可是杨氏面上除了带着淡淡笑容外,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李氏心中不由有些恼怒,觉得自己越发孤单了,当听到万老太太在那说:“这是你两位妯娌,你也要见见,你们妯娌们要和睦,这样我才安心。”李氏坐在那竟忘了动,历来都是初雪给自己行礼的,可以后要视她为长嫂,这是何等屈辱?

初雪已经和杨氏互相见过礼,杨氏虽有些不满,可是这是自己侄女的婆婆,说起来又是万克己的家事,再退一步说,初雪除了出身不怎么样外,平日为人处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自己一个做小婶子的,在这种事上提出反对再不尊重她,岂不是让家庭不和睦?

见杨氏唤了大嫂,万老太太松了一口气,看着还坐在那不动的李氏,万老太太微微皱眉,开口提醒:“三太太,这是大太太,就是你的大嫂,你该和她见个礼才是。”再次被提醒,李氏深吸一口气,才把眼角的泪给逼回去,起身行礼道:“见过大嫂。”

说出的话十分僵硬,初雪微微侧头,也还了一礼:“三婶婶好。”这个称呼让李氏心头的怒气又上来了,三婶婶,她也配?不过是丫头出身的贱妾,正经人家哪有扶正一个妾的道理?李氏紧紧握住手里的帕子,觉得帕子都要被自己握烂。

万老太太微微皱了皱眉就道:“好,好,你们妯娌和睦我最高兴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外面坐席吧,大太太,你也好去见见亲戚们。”大太太,这称呼听在李氏耳里十分刺耳,看着初雪恭敬地扶住万老太太应是,杨氏又在一边跟随,李氏竟久久没有动,丫鬟忙唤道:“三太太,老太太她们已经出门了。”徘徊一会,李氏也只有跟了上去。

女客们都在花厅那里,面前搭了个戏台,此时还没开戏,正在等主人家呢,没事可做的女客们三三两两地在议论,李氏耳朵灵,又刻意地去听,只觉听到好几句别人笑话万家的话,顿时觉得自己的脸也**辣起来。

李氏再次十二万分地后悔自己该称病不出来的,可是自己丈夫在家,怎么也瞒不过他,再说躲得了今天躲不了以后,不搬出去,就要日日见到这位大嫂。李氏觉得今日真是自己出生以来最丢脸的一日,想转身拂袖而去又没有勇气,只得跟着万老太太进了花厅。

主人家一来,那些议论声也全都没有了,那几句笑话李氏能听见,万老太太她们自然也听见了。万老太太瞧一眼初雪,见初雪面上和平日一样,连丝苍白都没有,心里不由点了点头,当日自己头次出门应酬,那些笑话和不屑更多呢,还有人差不多指到自己脸上骂呢,可是这又算得了什么?世间人的嘴总是如此,过不了三年五年,还不是又转了回来。

如果听到几句这样的话就慌了神,那也算看错了她。万老太太一路打着招呼,这才走到主位上,开口道:“今日是我家的喜事,本来说不敢劳烦各位的,可是这添了大太太怎么也要让众人见见,这才摆了酒请各位来此,以后出门应酬起来,也不会闹出没见过,不晓得是谁的笑话。”

说着万老太太让初雪站上前一步,初雪团团福了一福,众人不免也要还礼,有几个还是要赞几句初雪为人端庄,难怪那么得万老太太疼惜。说话时候不免有人瞧向杨氏李氏,那眼里竟有几分可怜意思,谁想到万家竟会扶正一个妾,这让杨氏李氏的脸往哪里搁?

杨氏倒罢了,她一通百通,看向别人眼里那藏不住的可怜只是微微一笑,接着坦然地回望过去,这样倒让别人不好说几句状似体贴,实则讽刺的话,只得讪笑道:“没想到你大伯会扶正一个妾,原本我家接了帖子,还在想没有听说万家和谁家结亲啊,问了清楚才知道,真是…”

杨氏微微一笑:“世上扶正妾的人家也多了,又不光我家一家,前日说起来,我娘家大嫂还说临出京前才喝了朱家的喜酒,就是因为朱大人的原配没了已经十来年,一个妾室十分精明能干,朱大人非常得意,正好朝廷又到请诰封之例,朱大人竟将她以继室名义入册报去,朝廷准了奏折,得了三品诰命,这才遍请亲友。”

杨氏这话说的那人面上一红,正好此时酒席开上,戏台上的戏也开场,那人借着看戏掩饰尴尬。此时的李氏却没杨氏那样举重若轻,只觉得如坐针毡,别人话里的嘲讽她听得出来,可是一句话也回不出去,说来说去就怪大伯被色迷昏了头,竟做出扶正一事。

恰好此时初雪受了万老太太的命,拿着酒壶要到各桌劝一劝酒,正好走到李氏所在的那桌,依次倒了过去,有个坐在李氏身边的姓钱的太太把手往酒杯上一盖,笑着就道:“还没请问过万大太太你贵姓呢?家又在何方?”

初雪见她势头来的不好,把酒壶递给丫鬟就道:“我娘家姓刘,是扬州城外人士。”钱太太哦了一声就道:“今日是你的好日子,怎么不见刘家人来道贺,难道说大太太你的娘家人竟是见不得人的?”

58席上

这话带有挑衅,合席都静了下来,等着看初雪怎么回答。钱太太环顾一下席上,见众人都等着就又笑了出来:“大太太,这没娘家人或娘家人见不得人的情形又不是只有你这一家,这内里情形大家都知道,不过是我脾气直问出来罢了,以后我们大家都是要互相应酬来往的,知道了底细也好来往才是。”

这话让席上有窃笑声响起,万老太太坐在上面,那眉头已经皱起,手里的杯子虽没放下,但已经被握的有些热。杨氏本想上去打个圆场,但看见万老太太不出声又坐了下来,做太太的人,出面应酬这样时候总是难免碰上些轻狂人,若连这些都应付不来,又谈什么别的?

李氏在那里竟觉得又欢喜又难堪,欢喜的是初雪被人质问,这样她就该知道自己的身份,纵然万家再抬举她,出来外面还是什么都不是。难堪地是现在自己竟要认这样的人为大嫂,脸上更是热刮刮地,如坐针毡一般。

初雪的手在袖子里轻轻握了一下,接着放开,面上神色依旧没变,对钱太太微微一笑道:“这位太太既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那么三从四德当从小就知道了。女子出嫁从夫,出嫁之后,自然就是婆家的人,应酬起来也是用婆家的姓。”

初雪说的很云淡风轻,钱太太哪是这样轻易放过的,她冷笑一声就道:“虽说女子出嫁从夫,但婚姻本是合两姓之好,世上从没有一个女儿出嫁之后就全不管娘家的,大太太如此做,倒让我们觉得大太太的娘家人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去处。”

说着钱太太又纵声大笑,万老太太的脸色已经变的有些难看,刚要开口说话初雪已经打断钱太太的笑声:“钱太太娘家想来十分显赫,不然钱太太也不会嫁人这许多年尚且认为自己不是钱家人,和人交往也必要先问清楚娘家人是做什么的才能和人交往。可惜我命没有钱太太那么好,幼年时候父母没于大水之中,没了父母之后辗转流离最后才嫁入万家,入万家后蒙婆婆和夫君不弃,对我青眼相看,这才让我有安身之所。我不似席上众位太太一样有娘家所能依靠,出外应酬提起娘家也是满面欢喜,但我已嫁入万家,就是万家的人,纵然没有娘家可以提起,也不会自惭形秽不敢和诸位太太应酬,女子从夫,我是万家媳妇,难道不能和诸位太太应酬吗?”

钱太太的笑声被打断,已经有些恼怒,再等初雪说出这样一番话,一张脸变的极为难看,怒道:“你这个没娘家人的…”上头坐着的万老太太已经开口了:“钱太太,你是个小辈,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我本不该掺和的,只是我就想问钱太太一句,你出外应酬时,别人是唤你钱太太还是换你卢夫人?”

钱太太被问住,万老太太抿了下唇,接着继续道:“卢家的家教历来都不差,怎么钱太太你竟然不晓得女子从夫的道理?还是钱太太在你婆婆面前,也是这般不把自己当做婆家的人而依旧把自己当娘家的人?”

钱太太被问的面上红红白白,女子从夫,万老太太这话的意思就是不管初雪之前出身怎么样,她现在是万家的大太太,众人就该用对待万家大太太的礼貌对待才是,那些前程往事,全都一笔勾销。初雪微微一笑,从丫鬟手里拿过酒壶重新给钱太太斟了杯酒:“其实钱太太所问也是世间常情,可是常情再常也越不过女子从夫这个理去,女儿家嫁了人,就是婆家的人,连我这么一个人都晓得这个道理,钱太太您出身这么好,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钱太太狠狠盯住初雪,竟出了这么一个大丑,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了才是,可是她左一个有道理、右一个有道理,钱太太晓得如果再纠缠下去,不过是自己继续出丑罢了,杨氏已经起身走到钱太太跟前,含笑开口:“钱太太,今日是贺我大嫂的,来,这杯酒钱太太你还需干了。”

说着杨氏端起那杯酒,脸上笑的更加温柔,钱太太若不喝这杯酒,就显得自己气量实在太过狭小,只得接过酒一饮而尽,喝完后就坐回座位,一语不发。

初雪对杨氏感激一笑,接着又继续往后斟酒,既然钱太太碰了那么大个钉子,落后的人也没有再说什么的,况且出嫁从夫这个大帽子压下来,又有几个敢依旧梗着脖子说自己看不起没有娘家的人?那样不就把自己也绕进去,当自己不是婆家人?

毕竟今日酒席之上老人家虽来的不多,也有那么三四个,婆婆们议论起来,未免有人的婆婆会看媳妇不顺眼,嫁过来都这么多年了,还不把自己当做婆家的人而当做娘家的人,这算怎么一回事?

筛过了一巡酒,初雪坐回万老太太身边和那面席上的人说说话,也有相熟的人开始调整座位,和相熟的人打招呼说话。李氏的肩被轻轻拍了下,抬头看见是李太太,李氏刚要起身李太太已经坐到她身边,瞧一眼上面坐着的初雪,悄声在李氏耳边道:“真没瞧出来,这个刘姨娘竟这样有手段,原本我还当她只是因为容貌美丽,又生了儿子,这才被扶正的,谁知道方才那番话也算是绵里藏针,故意不说娘家只说婆家,堵的钱太太话都说不出来,又被你婆婆这么一问,这钱太太今日这脸可丢得不算小。”

李太太赞初雪是李氏最不愿意听到的,话里不由带上了些怒气:“大嫂你竟还赞她,也不想想,这么个人竟压到我的头上,以后我要怎么出去见人?”李太太白她一眼,若不是在席上,实在就要再说李氏一通了:“你这个人,方才你大嫂和你婆婆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女子出嫁从夫,夫家是个什么情形都要受着,况且现在万家已经分家,等买了宅子搬出去,一年你也见不到你这个大嫂几次,你管她是什么出身,怎么这么不通透让人操心。”

还买宅子搬出去,李氏哼了一声:“可是他不想搬,说什么没空去看宅子,不如大嫂你回去和大哥说说,让他有空时候给我去外面瞧瞧宅子,也不要太大,四五进就好,最要紧的是花园要好,景致要美。”

这是个好差事,李太太笑着应了,拍一拍李氏的背:“这样才好,和和气气的才叫过日子,婆婆也好,大嫂也罢,她们不过是面上情,谁会因为你婆婆大嫂是什么出身看不起你,又有谁会因为你婆婆大嫂出身好而高看你一分,记住你是万三太太。”

耳边响起笑声:“吆,大嫂,果然你对四妹妹比对旁人好,我在那坐了半日了,都没见大嫂你过去和我说一句话,抬头一瞧才瞧见大嫂你在和四妹妹说话,大嫂你也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说话的是黄三太太、李氏的三姐,对这个姐姐,李氏从来都不大看得上,跟她那个娘一样小家子气,遇到点什么事情就急吼吼的。

李氏瞅了黄三太太一眼,也不让她坐下,旁边的人在她们姑嫂说话时候就自去寻自己的熟人了,黄三太太自己寻了椅子坐下。李太太知道李氏心里还记恨着黄三太太呢,毕竟那样的话又是从黄三太太这个李氏从来都不大看得上的人嘴里说出来,李氏心里的刺就更深了,况且后来李太太也寻过黄三太太,话里的意思让黄三太太为这事和李氏说几句表歉意的话,黄三太太却只是冷笑着道:“大嫂的心也未免太偏了,都是小姑,都已出嫁,我说的又不是实情,四妹妹自己想不开那是四妹妹自己的事,关我什么相干?”

几句话堵了李太太的嘴,李太太心里也有些恼黄三太太,不过既是出嫁的人,李太太也不会和她公然翻脸,平日和李氏说起也是以劝解为多。见李氏不说话,黄三太太那脸上又带着嘲讽的笑,李太太自己都觉得头大。

瞧瞧这两位小姑,李氏穿着富丽,通身都是顾绣,发上是整套的赤金头面,黄三太太的衣着还是上次做客时候见到的,这衣衫穿了总有四五年了,如果没记错,这花样还是黄三太太陪嫁里的料子,那首饰也算不得什么夺目。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谁胜谁负,可惜只有自己这个小姑还一头闷在那里不出来。黄三太太开口就是:“还没恭喜过四妹妹呢,这喜事真不是人人家都有的。”李太太听见这话势头不好,急忙在李氏开口前就道:“四妹妹你不是说想要看个宅子吗?我前儿才听你大哥说,说黄亲家这边,想把靠河边的一所四进宅院给卖了,不如就去瞧瞧那边。”

黄三太太的脸色这时是真的变了:“怎么,四妹妹要买宅子,不在这住了?”李太太含笑道:“三妹妹你还不知道,万家已经分了家,四妹妹寻了宅子搬出来,以后自己当家作主,那是何等的快活,四妹妹的福气真是谁也赶不上的。”

黄三太太一口牙差点咬碎,看向李氏的眼里是又妒又恨,凭什么她运气那么好,嫁的丈夫听话,婆婆软和,房里除了有一个妾外什么都没有,现在又要搬出来住,哪似自己,丈夫好色又不会赚钱,每月的月例银子都花的紧巴巴的,还有那么多的庶出子女,就算分了家,那些银子也不晓得够不够花。

猛然间黄三太太瞧见初雪正向这边走来,脸上又露出笑容:“说起来,四妹妹搬出去住也好,不然有这么一个大嫂压在上头,那可就是羞都要羞死了。”李氏原本心情在李太太说了那句已经回转,听了这话火气又上来,眼看向初雪竟如刀子一样。

59和气

李太太听到黄三太太这样说话,心里急得不得了,这两个小姑是怎么回事?没出嫁前在家里还好,怎么这出了嫁一个比一个还让人头疼?李太太按一下头,耳边已经响起初雪的声音:“舅太太、姨太太都在这边呢?三婶婶,这里有你招呼着我就放心了。”

这样的话也是正常的应酬话,李太太微微一笑,也说了一两句,黄三太太的眼看向初雪,唇边露出有些嘲讽的笑,嘴里的话却是说给李氏听的:“劳烦大太太了,说起来,大太太既和四妹妹是妯娌,我们也是至亲,才该多亲热亲热。”这话让李氏更加愤怒,双手紧紧握住帕子,若不是李太太在旁边紧紧按住,只怕李氏当时就要发火。

李太太的动作、李氏的愤怒初雪都看在眼里,全没放在心上,日子是自己过的,过分在意一些东西也只会伤了自己,伤不了别人。又和黄三太太说了一句,初雪就往下一张桌子走去。

看着她离开,李太太才放开按住李氏的手,李氏看着初雪往别的桌子去,在那里和人笑着说话,互相应酬,李氏不由紧紧咬住牙:“瞧瞧,大嫂,就那么个人,现在也要我称大嫂,而且还出外应酬起来,我这口气怎么咽的下来?”李太太握住李氏的手:“四妹妹,横竖分了家,以后也见不到几次,你这又是何必?”

黄三太太已经冷笑道:“分了家又怎么了,分了家难道就不算万家的人了?大嫂,你这话说的只能骗人。”李氏这下更加怒,李太太瞧出不好,起身就拉着李氏道:“妹妹,这屋里闷的慌,我们出去外面散散。”

黄三太太也不起身,只是说了句:“散散也好,省的有人闷在心里,伤了身子。”若不是这是个出嫁的小姑,又是在别人家的酒席上,李太太恨不得打黄三太太一巴掌,这样脾气说出去也是丢脸,哪有做姐姐的给妹妹拆台的?

黄三太太端起杯茶,斜斜看李太太一眼:“怎么,大嫂,难道不许我关心四妹妹吗?”李太太唇一抿:“关心是好,只是不要有坏心才是,三妹妹,你别做的太过了。”黄三太太的眼从茶杯上看过去,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李太太心里摇头,拉着李氏就出去了。黄三太太微微一笑,依旧坐在那里。

这一幕已被人看见,有人摇头叹道:“这李家,看起来是真的要败了,瞧瞧养出来这样闺女,在酒席上就这样,真是让人笑话。”有人说自然就有人附和,初雪已经唤来丫鬟把她们面前的茶点重新换上,笑着道:“家里新来了个厨子,做的京点倒好,只是京点油有些大,不晓得各位能不能吃惯?”

先说话的那位太太的笑滞一滞,接着就道:“说起来,我们在这里说这样话,倒忘了府上也有一位李家姑娘,该打该打。”初雪看向这位太太,记得她夫家好像姓潘,含笑道:“平日间众人闲话也是有的,只是有些话说出来,未免伤了大家的和气。”

潘太太哎呀一声就道:“大太太这话说的是,不管怎么说,大家一团和气才是最要紧的。”旁边的人点头:“说的是,大太太瞧来就和旁人不同,自有一种气度,难怪今日有这酒席。”初雪微微一笑,看向席上,方才发难的钱太太已经在戏开场不久就告辞而去,离去时候那脸上还有些尴尬之色。

潘太太顺着初雪的眼看过去,笑着道:“说起来,钱太太也是出身名家,谁知今日竟这样糊涂,妇人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这样的道理她都忘了,亏得大太太你气度好,指不定这事怎样了呢。”初雪的眼这才看向潘太太,对她笑道:“潘太太方才还夸我气度好,现在又说这话,岂不是让我答也不好,不答也不好?”

潘太太扑哧一声笑出来,忙用帕子捂住口,赞道:“大太太果然是聪慧灵透人,难怪能得万老太太的青眼呢。”初雪又谦逊几句,往下面一桌应酬去了。

瞧着她的从容应酬,方才一直没说话的人中有人叹道:“难怪要扶正她,本以为是个狐媚子样的,谁知另有一种气度大方,要不是出身如此,真是无可挑剔。”前面有人转身瞧了眼,冷笑一声:“出身算什么打紧,难道不知道嫁了人就是夫家人了,问什么出身,真是笑话。”

这是林家四太太,也是生了儿子原来太太没了后得了林四老爷的欢心扶正了的,素日最怕别人提起出身这话,最喜就是瞧见别人家也有妾扶正,这样自己也多了个人来往。

说话的人和林四太太素来有些不睦,见林四太太也这样说话,也跟着冷笑:“万大太太是有种气度大方,也好说不问出身这话,旁人,还是算了吧。”见她们又要拌嘴,潘太太忙道:“安静看戏吧,今儿请得是南曲班子,自从京里爱看大戏后,唱南曲的班子越来越少,我们…”

林四太太也没往戏台上看,只是抬起手,手上戴的包金玉镯在阳光下看起来更加光滑润泽,接着林四太太就哼了一声:“这有什么,我家里还养了一班小戏子呢,想听什么就听什么,不过就养了几个人罢了,这样戏有什么看头。”

她这一说,方才说话那个也笑了,又要开口说话,旁边的人急忙拉住她:“小戏有小戏的看头,大班子有大班子的好处,都安静些,今日是万家的喜事,难道一个个都要学着钱太太在这里出丑?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林四太太本来还想再炫耀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衫,发上的首饰,可是见再没人说话,也把眼转向戏台上,心里对潘太太她们还是有不满,不就个个仗着家世才嫁的好丈夫吗?那又如何,自己出身虽不算好,又是个妾出身,可现在也被扶正,论起来也是平起平坐。况且她们身上穿的,发上戴的,哪有一样比得上自己?

初雪应酬一圈下来,只觉得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汗湿了,脸上也快笑酸,还不见李氏和李太太回来,黄三太太又挪到别的桌上,在和人说着什么,面上笑容嫣然,倒不似方才那样。

初雪心里不由摇头,杨二太太已含笑起身,拉住初雪的手道:“亲家母,累了吧,现在都在听戏呢,正好可以趁这个时候偷个空,不然这应酬一日下来,腿都是直的。”

初雪顺势坐下,杨大太太已经笑道:“二婶婶,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们结了亲家不算,还变的这么好,倒要说出来听听。”杨二太太也笑了:“大嫂如此聪慧的人难道不晓得?我这啊,是要等以后女儿出了嫁,做婆婆的瞧在我素日和她交好的份上,对我女儿好一些。”

这话让杨大太太笑的更欢:“好,好,原来是二婶婶这么疼侄女,早知道,我也该去和我家那几个亲家母好好交好,才让女儿们出了嫁日子好过些。”说的旁边的杨氏也笑了,看着杨氏面上的笑容,初雪长出一口气,也对杨氏笑一笑,杨氏感觉到初雪的注视,也回她一个笑容,现在万家已经分家,算起来各是一房,太过纠缠些事情又何必呢?

李太太拉着李氏出外过了很久才回来,李氏进来时候已经换了件衣衫,面上的脂粉也重新上过,万老太太虽在旁边和杨母等人说着话,这席上的情形还是能看见的,看见李氏进来,心里不由叹了声,人的日子是自己过的,想不开又有什么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