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太的手已紧紧握住帕子,就觉得胸口都闷的快喘不过气来,真要瞧中当时怎么不娶回去,明明就是知道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儿来瞧自己家的笑话。但面上笑容却没有变:“今日是朱太太的喜事,哪能只说我家媳妇呢?”
众人又共贺一杯,顾太太勉强应酬完了,等告辞时褚二太太又拿过几个荷包来,这也是本地风俗,每家孩子满月,都要预备些金银铜钱送给来贺喜的人。富家就装在荷包里,一般人家就用红绳栓了铜钱,穷人家没有这些,拿纸包了五谷都要充数。
顾太太收了荷包,说了告辞就携守玉上车,上了车抽开荷包带子,见里面是两个金银锞子,顾太太掂了掂,就把荷包递给守玉:“你爹娘果真大方,为了孙子满月预备了这么多的东西。”
守玉没听出顾太太话里的意思,只是顺着说道:“爹娘年纪已老,哥哥又是独子,现在褚家有后,十分欢喜也是常事。”这话让顾太太心里更添堵,更加认定了守玉也是知道爹娘手里有钱,顾太太瞧着媳妇冷笑一声:“你嫁了进来,就是顾家的人了,褚家有没有后关你什么相干?”
这话听起来就很不客气,守玉顿时愣住,看向顾太太不知该怎么回答。顾太太瞧着她:“怎么,我说的不对吗?”这句已经不是不客气而是带着怒意了。守玉的心颤了一下,婆婆眼里话里的不耐已经是十分清楚了。
而守玉仔仔细细地想,也没想出来自己哪里错了会惹婆婆这么不高兴。但婆婆是长辈,不管她说的对错,都要曲意迎之,一想到此守玉就低声道:“是,媳妇是顾家的人,以后褚家的事媳妇不再过问。”
守玉的曲意逢迎并没让顾太太高兴一些,她看向守玉的眼越发不耐,软的像摊泥,说话做事都不在点上,这样的媳妇?顾太太叹了一声,不再看向守玉而是看着外面。
守玉小心翼翼地看着婆婆,虽然顾太太后来没有再说话,但婆婆面上的神色已经表明自己说的话不对,难道婆婆不喜欢自己,可是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做错,守玉想开口问问婆婆自己哪里有错,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害怕再次触怒婆婆,以后自己再小心些就是,免得再让婆婆不高兴。
守玉既打定了主意,服侍顾太太也就更加小心,但越小心越出错。车到顾府停下,守玉扶着顾太太下车,走了几步没注意门槛,差点被门槛绊到,旁边的顾二奶奶伸手扶住顾太太,眼就瞟向守玉:“三婶婶是不是在席上多喝了几杯?怎么连路都走不稳?”
守玉被门槛绊了下本来就在那害臊,又被顾二奶奶说了那么两句,一张脸顿时臊红,想分辨几句自己又确实做错了。抬头瞧向顾太太脸色,见顾太太脸色明显黑了,咬了下唇才道:“婆婆,媳妇只是…”
顾太太已经摆手:“罢了,你今儿在褚家应酬一日也辛苦了,就回去吧,别在我面前服侍了。”这话里明明白白的不满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守玉还想再分辨,顾二奶奶已经笑了:“三婶婶,婆婆既说你在褚家辛苦了,那就请快些回房去吧。”
守玉眼圈又要红了,但不敢在顾太太面前落泪,只得行礼告退,刚转身走出数步就听到顾太太发出笑声,想是顾二奶奶说了什么逗她的话。守玉的手顿时握紧,抬头去瞧小月:“小月,我做错什么了吗?”
方才回来路上,小月她们是在后面跟随的,并不知道车内的事,听到守玉问出来,小月的眉皱紧:“奶奶,您并没做错啊,那门槛那么高,您在席上难免喝了几杯酒,绊了一下也是平常事,以后小心些就是。”
守玉伸手扶住小月,眉间有愁容:“可我怎么觉得,就算我做的再小心,婆婆也不会喜欢我了,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话拿出来问小月,小月就更摸不到头脑了,她的眉皱的更紧:“奶奶,您是不是想多了?太太她并没对你说什么啊?”
想多了,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守玉眉间的轻愁并没散去,两人已进到院内,怡人带着众人迎出来,瞧见守玉眉间有轻愁,怡人的眼睛一转,是不是奶奶在外面被太太排揎了?守玉不知道顾太太的脾气,怡人还是知道一些的,顾太太在外面还好,在家里可是个爱酸脸的,一想到这怡人心里就有快意,上前扶住守玉:“奶奶回来了,这一日辛苦,还请换了衣衫喝杯茶好好歇歇。”
小香眉头拧住,看向怡人有些奇怪问道:“你今儿怎么转性了?对奶奶这么殷勤,是不是又打什么主意?”怡人给守玉端了碗茶,回小月的话可是毫不含糊:“小月你说什么话呢?我是什么人,不就是奶奶的丫鬟,不殷勤服侍奶奶难道还要打骂奶奶吗?”
小月被怡人的话堵在那里,哼了一声没有再接她的话,守玉只是在那想着顾太太为何会这样对自己,并没注意她们两人的斗口,怡人把守玉的衣衫宽掉准备放到箱子里才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方才爷回来过,换了衣衫又出去了,还从抽屉里拿了些什么东西。”
顾澄回来过,还拿了东西走,守玉忙把心又放到这边,皱眉问道:“他拿了什么东西?”小月已把抽屉打开,哎呀叫了出声:“奶奶您的凤钗怎么不见了?”怡人是早知道顾澄拿走什么东西的,但此时装作个不知,面上神色慌张地道:“奶奶,我也不知道,三爷只说拿了些东西等您回来和您说一声,没有说拿了什么东西,却不知道三爷拿走奶奶的凤钗。”
小月的嘴嘟了起来:“你还不知道,一见爷回来你眼就直勾勾地瞧着爷,三爷要拿走凤钗你就要阻止三爷,哪有拿走了奶奶的首饰你还当不知道?”装委屈是怡人最擅长的,那眼圈顿时就红了:“小月你说什么话呢?你是奶奶的陪嫁丫鬟自然可以不把三爷放在眼里,我不过是从小服侍三爷的,只对三爷言听计从哪敢阻拦的?别说三爷要拿走首饰,就算三爷要把奶奶的东西搬空,我也不敢说个不字的。”
小月她们俩拌嘴,守玉觉得头更加疼起来用手扶住额头,小香忙上前给守玉捶着肩,嘟囔一句:“都少说两句,没看见奶奶不舒服吗?”小月这才撇下怡人:“奶奶,这凤钗被爷拿走了,要不要去告诉太太一声。”
守玉心烦意乱,不晓得好好的出去坐席,等回来怎么所有的事情都乱成一锅粥了?听到小月的问话才摇头:“不能去告诉婆婆,不过一些小事罢了,等三爷回来我再问三爷吧。”
怡人心里不由对守玉添了份轻蔑,胆子这么小,谁家媳妇被姑爷拿了首饰不当场发火的,只有她还这样软绵绵的,这样的人怎么有手段去管下人?心里一轻蔑,脸上不自觉带出来,幸好守玉和这屋里的人心都不放在怡人脸上,那丝轻蔑很快也消失。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守玉觉得头痛如裂,不晓得等顾澄回来该怎么和他说,还有婆婆的态度,要怎样才能把婆婆的态度说的转来?
只是守玉一直等到三更天,也不见顾澄从外面回来,守玉的脸色变的黯然,小月打着哈欠剪掉蜡芯,忍不住劝守玉:“奶奶,都三更天了,只怕三爷不会回来了,您先歇息吧。”守玉嗯了一声但并没动,小月不由叹气。
这声叹气传到守玉耳里,守玉瞧着小月:“小月,你是不是也觉得事情有不对,今儿这事到底要怎么办?”这话把小月问住,若要照了小月听说过的,该质问才是,可若要照临出阁前太太的教导,这种事先要看看自己做的哪里不对。
守玉的神色更加黯然,用手撑住下巴自言自语地道:“我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脸地说句,我觉得我塑造守玉刚开始的性格塑造的挺好的,所以才有这么多读者恨不得晃醒女主。或许这文还可以改个名字,从女配到女主的进化史?
13、碰壁
这样的话小月答不出来,只有劝着守玉:“奶奶,您先歇着吧,原先大爷在家时候,不也常一夜夜地不回来?”褚守成原先是这城里有名的风流浪荡子,一个月有十天能在家已经是稀奇的了。守玉常听娘用一种很得意地口吻提起这件事,说褚夫人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让儿子变成这样,哪像自己的两个孩子,儿子聪明女儿乖巧。
那时的守玉心里就算为堂哥惋惜也不敢说出来,现在听到小月用堂哥做比方,守玉不由长叹一声,一个月没有几天着家,花钱如同流水,这就是自己的丈夫吗?小月听到守玉的叹气才觉出自己说错什么,忙用手捂住口,却看见守玉起身往床边走去。
小月忙跟上去服侍守玉就寝,守玉躺下去却没闭上眼,看着小月把帐子放下,守玉用手摸了摸空着的那一边,难道说今后的日子就是这样?独守空房等着丈夫回来?这和娘说过的,嫂嫂说过的日子一点也不一样,难道是娘和嫂嫂在骗自己?
守玉翻身紧紧抱住被子,眼在黑暗中睁的更加大,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闪过,娘曾说过要笼络住丈夫的心,只要笼络住丈夫的心,就什么都不怕。可是要怎样才能把丈夫的心笼络住?守玉咬住下唇,眉头紧皱地想,好像嫂嫂曾经说过,说做女人要柔顺,这样丈夫才会喜欢。
难道是自己不够柔顺吗?对婆婆、对丈夫都不够柔顺,所以他们才会不喜欢自己?守玉又叹气,又翻一个身,仔仔细细地想自从自己嫁进顾家到现在,是不是不够柔顺?从上花轿那一刻直到现在,想来想去,是不是自己服侍婆婆还不够细致,关心丈夫还不够细致,还没有做到最好,所以他们才会嫌弃自己?
一得了结论,守玉就点头,是的,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婆婆和丈夫才不喜欢自己。那从明日早起,自己就要做到足够好,让婆婆丈夫喜欢自己,这样就能笼络住他们的心了。
一做了决定,守玉面上就露出欢喜笑容,困意也涌遍全身,她闭上眼睛睡去,明天,明天一定要起的很早,服侍婆婆也要服侍到最好,这样婆婆丈夫一定会喜欢自己的。
在往常起床那时候被叫醒,守玉飞快地梳洗完就催着小月她们走。小香端过来早饭,小月打了碗粥拿起勺子对守玉道:“奶奶,现在还早,太太还在睡呢,先用了早饭再过去。”守玉摇一摇头:“不了,用了早饭还要洗手,这样一耽搁就晚了,到时就不能服侍婆婆梳洗了。”
小月的嘴张大,旁边的怡人听见这话,唇边又露出嘲讽笑容,笨女人,现在爷在外面歇着她才想到要去讨好太太,可太太最讨厌别人打乱她的章程,每日太太要做什么,太太都是自己安排,现在她要去服侍太太梳洗,只怕会被太太骂回来。
心里想着,怡人面上的笑容已换成了了然:“果然奶奶和我们想的不一样,我们可没奶奶这么有孝心,一大早就要去服侍太太梳洗。”守玉露出笑容,服侍婆婆是正经儿媳妇才能做的事,不管怡人怎样,她仅仅是个通房,如果没有得到自己允许,就永远都是通房。
守玉唇边的笑容看在怡人眼里,嘲讽就更深,这么个媳妇,别说太太和爷看不上眼,连自己也看不上眼,自己不就是出身差了些,不然哪会居于这个笨女人之下?
守玉是不明白怡人的心思,到了顾太太上房,门外站着的丫鬟忙道:“三奶奶还请在外面等一等,太太还在梳洗。”每日都是这样,守玉今儿的脚步却没停,掀起帘子走进去,丫鬟见守玉径自进去,忙开口叫道:“三奶奶。”
守玉回头奇怪地看着她:“我要进去服侍婆婆梳洗。”说着不等丫鬟下一句就径自走进。服侍梳洗?丫鬟的脸色顿时变了,历来太太都不喜欢在梳洗时被人打扰,更何况要进去服侍梳洗?三奶奶今儿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了吗?
顾太太房内和平时一样,只是今儿她是坐在梳妆台前,姚妈妈和王妈妈两人一个手拿着发油往她头上抹,另一个在给她捡着首饰。
守玉缓步上前,接过姚妈妈手上的发油就要往顾太太头上抹,她刚一动作顾太太就睁开眼,满脸不高兴地道:“谁许你进来的,出去。”守玉面上的笑顿时消失,但还是赔着小心地说:“婆婆,媳妇来服侍您梳洗。”
顾太太并没接她的话,王妈妈已经把首饰匣子放下,高声叫道:“瑞儿,瑞儿。”外面那个丫鬟挑起帘子进来却没上前,姚妈妈沉着脸:“规矩都忘了吗?三奶奶要进来你怎么不知道拦一下?”
瑞儿急忙跪下:“本来拦了的,但奴婢怎么拦的住呢?”姚妈妈哼了一声,瑞儿顿时会意,伸手往自己脸上打起来:“是,是奴婢忘了规矩。”在一边的守玉顿时觉得手足无措,难道说媳妇服侍婆婆梳洗也是犯了规矩吗?
王妈妈已经在耳光的噼啪声中道:“三奶奶,您嫁进顾家也有个把月了,顾家的规矩您也该知道了,怎么能因为您自己任性就让下人们跟着遭殃。”守玉这下明白了,低头行礼:“是,这事是我不好。”
顾太太瞧都没瞧她一眼,守玉心里又有委屈涌上来,姚妈妈已经开口:“三奶奶,您先请出去,等太太梳洗好了您再进来。”
守玉瞧一眼顾太太,顾太太已经重新把眼闭上,守玉把眼眶里的泪水使劲逼住退了出去,她方出去,瑞儿也被叫起出去。顾太太用手拍着桌子:“怎么这么笨,连察言观色都不会,难道还要事事都由我教?娶这房媳妇,是给我自己找气受了。”
姚妈妈她们是服侍多年的老仆,自然劝她几句,顾太太发过火才对姚妈妈道:“以后这个媳妇你也提点着点,在家倒罢了,别让她出去也像这样不懂眼色,出去给我丢人。”姚妈妈急忙答应,顾太太面上的怒色没散,这褚家,竟然养出这样的女儿。
守玉出去的时候顾大奶奶已经到了,正在那和丫鬟说话,瞧见守玉从屋里出来顾大奶奶面上顿时有惊讶之色,但还是笑着相迎:“我还说怎么平日你过来的早,今儿过来却不见你呢,原来是进去和婆婆说话。”
顾大奶奶这么一问守玉的泪顿时下来了,刚才落了一滴守玉就忙用手指把它擦去:“大嫂,方才我进去是想服侍婆婆梳洗的,结果…”顾大奶奶了然地笑了笑,拍一下守玉的手:“也是我糊涂忘了提醒你,婆婆历来不喜欢我们服侍梳洗的,我初进门时候也吃过这个亏,原本我见你这个把月都没进去还以为你明白了,谁知现在又想这个,还真是我的错。”
这几句话把守玉的心说的暖呼呼的,点头道:“原来是我错了,以后我一定要多请教大嫂您。”顾大奶奶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有顾二奶奶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啧啧,三婶婶你不知道大嫂是忙人,每日理家都忙不过来,哪有空教你?”
对顾二奶奶,守玉从来都不和她多说话的,见她这样抢白也没接腔,顾大奶奶面上的笑依旧很温和,拉一下守玉道:“你二嫂历来都是这样嘴硬心软,日子长了你就明白了。”
顾二奶奶笑了一笑,那笑里是明明白白的讽刺,守玉瞧着这样的讽刺,手悄悄握紧,不管多难一定要让婆婆丈夫喜欢自己,决不能因难而退。
姚妈妈已经走了出来:“三位奶奶,太太梳洗好了。”顾大奶奶在先,守玉殿后,走到姚妈妈面前时姚妈妈开口道:“三奶奶留步,太太说您这几日辛苦了,这几日的早晚问安就先免了,让小的提点您一下这褚家的规矩。”
守玉的面顿时煞白,刚要进去的顾二奶奶正好听见这话,面上有快意的笑容快步走进房里。守玉瞧着帘子那挂着的穗子还在微微抖动,回头对姚妈妈道:“是,我知道了。”说完这句守玉觉得这院里的下人都在嘲笑自己,竭尽全力才让自己没有倒下。
姚妈妈已经上来扶了她一把:“三奶奶先请回房吧。”守玉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房里,怡人瞧见守玉进来,面上故意做出惊讶之色:“奶奶您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守玉没有说话,小月扶着她坐下,给她端来碗茶:“奶奶您先喝口茶吧。”
守玉接过茶那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小月叹了一声,怡人已经开口:“奶奶您大清早地哭什么?要知道,太太最不喜欢别人哭了。”小月瞪怡人一眼:“要你多什么嘴?你是什么人?”怡人用手理一理发边的珠花:“我是顾家的人,比不得你是褚家的人。”
两人又要斗口,顾澄掀起帘子进来,满面疲累地道:“你们都说什么呢,还不快些服侍我换衣衫,再拿热茶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快到底线了。
14、提点
说完顾澄大大地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后随意地靠到醉翁椅上。瞧见顾澄进来,怡人动作最快,早已给他端上一杯茶,接着蹲下为他换鞋嘴里还道:“爷您可回来了,昨儿您一夜没回来,奶奶足足担心了一夜,睡都没睡好。”顾澄喝了一口茶,听到怡人说到守玉,眼这才往守玉脸上瞟去。
瞧见丈夫满身疲惫回来,守玉竟不知道该怎么做,按道理做妻子的该去服侍丈夫,可是站起身瞧见他那样,守玉心里的恼又多了起来,丈夫昨夜一夜没归,回来还这样的疲倦,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可要真要开口和他发火,守玉又觉得做不出来,更何况今儿早上才在婆婆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此时若再得罪了丈夫,这日子该怎么过?守玉走了一步又觉得不妥,自己是做正室的,该拿出做正室的款儿来规劝丈夫几句。但一时竟不知道该对丈夫说什么,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搅着手里帕子。
顾澄看见守玉这样动作,那眉就皱了起来,喝完了茶把茶杯递给一边侯着的小香,起身让怡人给自己宽衣,嘴里就道:“你耷拉着个脸做什么?谁欺负你了不成?不就是我昨儿一夜没回来吗?这种事情我又不是没做过。”
顾澄话里这样轻描淡写,守玉顿时觉得自己撑不住,有些话再得罪丈夫也要说出来,勉强走到他面前,声音都有些颤抖:“爷,你就算不回来,也该遣人说一声,哪能这样整夜不回来让人担心?”顾澄的眉挑起,这才瞧向她:“哦,你还管起爷来了,也是,你是爷的媳妇,可是你就说说,爷不出门以后该做些什么?”
这个,守玉是真的想不出来,唇张了张不晓得说什么。看见她又开始搅着手中帕子一脸手足无措的样子,顾澄刚挑起的一点兴味顿时烟消云散,伸个懒腰往床边走去:“你既想不出来,那你管爷做什么?”
这话里含有的味道让守玉的泪差点下来了,强忍着道:“爷,我不是管你,只是…”只是什么,顾澄此时已经懒得回头看妻子的样子,摆一摆手道:“你既不晓得我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你还是去服侍娘去吧。”
说完顾澄就把被子往身上一拉盖住头,这动作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守玉的身子晃了晃,这和自己想的半点都不一样,丈夫一夜没归,问一问他本是做妻子该做的,问过了恼过了那时他也会给自己赔罪,那时再好好劝他,就能把丈夫的心劝回来。可是结果怎么会是这样?守玉看着床上呼呼睡去的顾澄,眼里有的神色又开始显出茫然,自己怎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怡人眼里有快意闪现,很快就低下眼帘让那丝快意消失,上前扶一把守玉悄声道:“奶奶,爷既然睡了,奶奶就到外面去侯着,不然扰了爷睡觉,爷会不高兴呢。”说着怡人几乎是连拉带扯地把守玉从房里拉出去。
小月看的有些恼火,上前推开怡人:“就算要请奶奶出去,你也要说话和缓些,哪能这样就把奶奶拉出去。”怡人唇一勾:“哎呦呦,原来小月妹妹是这么忠心护主的,还要我说话和缓些,可你要明白一点,奶奶嫁进顾家,这爷才是我们最大的主人,奶奶的事要靠后些。”
说完怡人还笑眯眯地对着守玉:“奶奶,您说我说的是不是?这房里面,自然是爷的事情更要紧些。”小月气的眼睛都快红了,鼓着双颊对守玉道:“奶奶您听听,有这样说话的吗?”守玉茫然地坐到椅上,心里还在纠成一团,在想自己为何被丈夫厌弃。
听到怡人和小月双双发问,守玉用手摸一下眼睛,有些疲倦地道:“怡人说的也对,这房里,终是要以爷的事为主的。”小月听了这话再看着怡人得意的神情,那嘴顿时撅起来,伸手去摇守玉的胳膊:“奶奶可是…”
刚才说了四个字,就听到姚妈妈的声音响起:“啧啧,原本我还不知道,小月你这丫头也太没上没下的了,奶奶这样尊贵的人儿,你怎么就动手动脚起来,难道说这就是褚家的家教?”
这话让小月更觉得委屈,怡人已经迎上前:“姚妈妈来了,您今儿怎么得空来?”姚妈妈对守玉行个懒洋洋的礼才撇了嘴道:“原本太太吩咐我来给三奶奶您提点提点规矩,我还以为这是太太谦和的话,褚家怎么说也是有名声的人家,教出来的女儿哪会不懂规矩呢?谁知方才我才走进来就瞧见小月对奶奶您动手动脚的,小月是奶奶您的贴身丫鬟,连贴身丫鬟都这样,别人更可想而知了。”
这番话说的守玉面上热辣辣的,站起身刚要开口姚妈妈就摆手:“不过既然太太有交代了,那我也就要受累提点提点三奶奶您,只是奶奶您到时可别嫌弃我规矩太重。”守玉刚要应是,瞅见小月面上好似有不平之色,忙伸手拉一下她的袖子这才对姚妈妈道:“妈妈您是婆婆身边的得力人,婆婆吩咐您来给我提点下规矩那也是婆婆对我的爱护,怎敢嫌弃妈妈呢?”
姚妈妈面上有得意神色,大模大样坐下:“既然这样,我也就要讨奶奶的嫌了。”怡人已经递上一杯茶:“妈妈您先喝口茶再说话,要我说句只怕奶奶不大爱听的话,我们奶奶就是太好性了,才纵得跟来的丫鬟个个都没了规矩。”
这话明明白白说得是小月,小月眉毛一竖又要和怡人拌嘴,姚妈妈已经把茶杯放下,似笑非笑地瞧着小月:“奶奶面前,你们就是这样拌嘴的?要人知道了,还当这是市井泼妇呢。我也知道,做陪房丫鬟的本比别的丫鬟要体面尊贵些,可再体面尊贵也不能忘了规矩。旁的不说,怡人服侍三爷十几年了,你可什么时候见过怡人持宠而娇的?”
这几句说的不光是小月变了脸色,守玉面上也不好,但守玉还是开口为小月讨饶:“姚妈妈,小月从小服侍我,情分比不得平常,您就…”姚妈妈举手止住守玉:“三奶奶,您别嫌我话多,这情分是情分,规矩是规矩,小月历来都是跟着你的。这样丫鬟,遇到事情她也该提点着你才是,哪能反而是她不懂规矩?”
这话就把守玉要为小月讨饶的话全堵住,姚妈妈说过了守玉,这才去瞧小月:“小月啊,看在你是初犯,我也不和你计较,下次再遇到你和旁人在奶奶面前斗口的,就责打十下,再下次就加倍。”
小月忍不住了:“妈妈怎能只责打我不责打怡人,要知道一个巴掌拍不响。”姚妈妈冷哼一声:“怡人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她的规矩还用说吗?”一直没说话的小香此时满面笑容地上来拉小月:“小月,姚妈妈也是为我们好,这没了规矩出去丢的,可不光是顾家的人。”
看着小香面上的得意,小月心里更加恼怒,可是守玉是什么性子小月是明白的,能为自己说那么几句话已鼓足了勇气,再多说只怕就不行了。小月只得把心里的怒火压下去,重新站到一旁垂手侍立。
见小月不说话了,姚妈妈这才开始对守玉讲,这一讲就讲了有个把时辰,直到顾澄从里面打着哈欠出来姚妈妈才住口。顾澄也不理姚妈妈对自己行礼,只是皱眉瞧着守玉:“有吃的没,我都快饿死了。”
怡人忙上前道:“有,有,屋里还有点心呢,爷您先拿点心垫着肚子,再过些时就该传午饭了。”姚妈妈斜眼瞧着守玉:“三奶奶,晓得您是娇惯长大不惯服侍人的,可是现在既嫁了出来就不能再像在家时一样,这服侍好了丈夫,在太太面前也有功劳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