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玉已经能感到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自己,手心里不自觉又有汗,想一想才起身回道:“婆婆定了,媳妇听着就是。”说完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要让她反驳婆婆,守玉又做不到。
瞧见她这样绵软性子,顾太太心里又升起一丝厌恶,嫁妆少也就罢了,还是个没主意的人。顾太太哼了一声,这声哼传进守玉耳里让守玉不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去瞧婆婆,见婆婆面上神色和平日一样,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守玉还在想,顾大奶奶已经笑着道:“既如此,除了这匹锦缎,别的礼也就如常。”顾太太已经挥手道:“你历来妥帖,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这事就算完了,三个人又要陪着顾太太说笑闲话家常。
守玉看着两位嫂嫂和顾太太之间谈笑,也想寻出些话题或者附合一下,可是褚二太太甚少带她出门,还是朱氏过门后守玉才算多了说话的人,知道些这城里的事情。可是朱氏毕竟是嫂嫂,有些事不好和姑娘家讲的,出嫁之前朱氏又只记得要守玉谨守做媳妇的本分,顾家的情况只略略告诉。
此时守玉听着顾家人讲的家常话,只如听天书一般,想插几句嘴又插不进去,干坐着又不礼貌,记得双手都绞在一起。
顾二奶奶瞧见了,故意道:“上个月我回娘家,遇到我姑妈,她说我表妹已经定了亲,定的是做过一任知县的陈家,全家都赞表妹极有福气。”顾二奶奶的娘家表妹是顾太太中意的媳妇人选,但顾老爷一定要定守玉才撇了这家。
此时听到顾二奶奶说起这个,又见守玉那副样子,顾太太心里越发不悦,叹道:“哎,别人家娶媳妇都能挑到好的,就我家,娶了你们三个真是没一个顺心。”顾大奶奶她们惯了,况且这话是指桑骂槐的,顾大奶奶和顾二奶奶二人只是相视一笑。听在守玉耳里却不是这样的,她紧张地道:“婆婆,媳妇一定会服侍好婆婆的。”
这样的话越发触了顾太太的逆鳞,顾太太瞧都不瞧她就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各人屋里还有事呢。”守玉再笨也知道自己惹了顾太太不快,眼里差点又有泪要涌出来,又怕顾太太更加恼怒,只得强忍住行礼退出。
等走了出来守玉才对顾大奶奶道:“大嫂,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惹了婆婆不快,还望大嫂告诉我。”顾大奶奶刚要安慰她身后就响起顾二奶奶的声音:“三婶婶你这是说什么话呢?你是新媳妇,婆婆哪会恼你,婆婆啊,是恼我和大嫂两人不晓得说话罢了。”
守玉一张脸顿时白了,顾大奶奶推顾二奶奶一下:“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说完顾大奶奶挽住守玉:“婆婆的性子,向来就是如此,一会儿恼了,一会儿又好了,你不用在意,你啊,好好地和三叔叔早日生个大胖小子给婆婆抱才是正经事。”
守玉的脸被顾大奶奶说的又羞红了,顾大奶奶瞧着她:“以后可别动不动就脸红了,现在可都是家人,哪有在自家人面前也时时脸红的?”守玉只觉得顾大奶奶透不出的温柔和善,努力点头。
又和顾大奶奶说了几句,守玉这才回到自己屋里,屋子里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小月见状皱眉,连喊几声小香才看见小香从后面跑过来,小月嘴快的像刀:“让你在这守着屋子,你跑哪去了?茶呢?点心呢?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小香忙从外面端着茶过来,嘴里道:“怡人姐姐方才叫我去给她画花样子,我让蔓儿守在这的。”小月服侍着守玉喝茶:“呸,她是你哪里跑出来的姐姐?让你去画花样子你就去了,那两个小的又懂的什么?”
小香面上怯怯的,可嘴里的话只戳人心窝子:“我也不想去的,可是三爷说了,我在这闲着也是闲着,去帮个忙没什么。”哐啷一声,守玉手里的杯子落地,也就是这个时候,守玉才发现顾澄不在屋里,他去了哪里?从小香的话里不难听出来。
小月拾起杯子,狠狠瞪小香一眼才对守玉道:“姑娘,今儿能把人叫走,明儿就是别的事,姑娘,您要拿个主意。”守玉的神色渐渐变的黯淡,接着才道:“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小香,你以后可不许再乱跑了。”
小香虽应了,但小月一瞧她这神色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再瞧着守玉,小月不由深深叹气,但愿太太大能为姑娘做主。
洗三按例只请了些来往比较近的亲朋,褚二太太抱着孙子,笑的眼都眯成一条缝,来往的人在那里一是赞褚二太太终于添了孙子,二是夸守玉嫁的好,吉利话一筐筐地往外冒,褚二太太听的嘴都咧开。
守玉见娘这么欢喜,越发如坐针毡,昨夜顾澄就没回自己房里睡,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歇在哪里?今儿一早自己起来收拾好了回褚家时候,还不见怡人过来服侍,这让小月又起了一阵不平。
宠通房丫鬟也是见过的,可从没听过爷整夜睡在通房丫鬟那里,一早还不过来服侍的。守玉就算性子再软,也觉得这事不能再这样下去,想着回家来问问娘,可是娘此时这么欢喜,自己要怎么告诉她呢?
好容易熬到人都散的差不多,褚二太太才把孩子交给奶娘抱下去,用手捶着腰道:“人老了,比不得以前了。”守玉起身给她捶着背,低声道:“娘还不老呢。”褚二太太闭着眼,笑了笑没说话,守玉的牙咬住下唇,想了又想终于忍不住低声把怡人的事说出来。
褚二太太的眉微微一皱,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跟前:“玉儿,娘晓得你现在恨不得把那个怡人赶出去,可是现在赶出去有几样不妥。”守玉听到第一句话心里还想,果然娘是有主意的,可听到后面一句眼就睁大一些,什么不妥?
争吵
褚二太太拍拍女儿的手:“一来她服侍姑爷时日长了,虽说名分上你是大的,但论起情分她要和姑爷更好一些,你若贸然把她赶走,岂不伤了夫妻和气?二来,赶走了她还有别人,到那时新人争宠出无数的手段。倒不如留着她,一来显得你贤惠,二来有她绊着,姑爷也不会再纳新人。”
这番话听起来是很好的,但守玉的眉头还是没有展开:“可是娘,女儿瞧着怡人,不是什么守规矩的,而且,而且,昨夜姑爷就睡在她房里。”说出这话守玉的眼圈顿时红了,褚二太太不料还有这事,想了想才摸一下女儿的脸:“要记住你是明媒正娶进来的,怎么样都要比她尊贵,姑爷睡她一晚算什么?她不讲规矩你就使唤她,难道姑爷还能拦着你不让你去使唤她?使唤几次她就明白了,什么是大什么是小,然后你再用些东西把她笼络过来,到那时不就揉圆挫扁任由着你?”
娘说的的确有道理,守玉的眉头这才松开:“娘的话我懂了,可是娘,”褚二太太打断了女儿的话:“没什么可是的,玉儿,你是顾家明媒正娶的,谁也越不过你去,你现在还是新婚,总要低头做人,等到生了儿子有了依仗,那时再把人赶出去,挑自己可心的人开了脸给姑爷留在房里,姑爷也说不出个不字来。若是此时就把人赶出去,一个不贤惠的名声就落在你头上了。女儿啊,做人的媳妇比不得在家做女儿,没儿子前要忍让低头。”
守玉低声道:“娘,女儿知道了。”褚二太太见守玉眼里还有些泪光,伸手把泪擦掉:“做了人的媳妇,就是大人了,再不是这家里的孩子,可要时时用欢喜待人,以后不许这样了。”再不是孩子了,守玉抬头瞧着娘慈爱的笑容,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是娘说的也对,只有轻声答应。
褚二太太见女儿答应了,拍着她的手:“玉儿,你和姑爷都还年轻,日后还有几十年呢,夫妻刚开始温柔和顺了,以后的日子才好过。你现在顺着他,等有了儿子,他自然对你感激不尽,俯首帖耳。”
褚二太太再三叮嘱,守玉一一听着,瞧着天色也差不多褚二太太就催着守玉回去。守玉刚走不久褚二老爷就回房,皱眉问自己太太:“我瞧着玉儿神色有些不好,你做娘的总要多宽慰宽慰她。”
褚二太太瞅自己丈夫一眼:“你难道以为我没宽慰她?只是做人媳妇难免委屈,况且姑爷原本就爱在外,她面色有不好也属平常。”褚二老爷叹气:“要不是顾家答应助我,我又怎会把女儿嫁给姑爷呢?虽说男儿在外也平常,可总是自家女儿。”
褚二太太面色更加不好:“你只晓得说别人,你自己呢?房里那几个又是怎么回事?我可和你说,为了儿子我们连女儿都舍了,以后丝行的利润怎么都要分给女儿一成。”褚二老爷哈哈一笑:“这是自然,女儿为我们受了这么大委屈,你可一定要告诉女儿要她千万忍耐,无论怎样都要讨翁姑丈夫的喜欢才是。”褚二太太不语,过了很久才点头,褚二老爷心里继续盘算别的,夫妻各怀心事,却都当这个女儿是抵给顾家的定金一般。
守玉回了顾家,先去禀告了顾太太这才回房,刚进院子就听见有嬉笑声传来,男女的嬉笑声听着格外刺耳。守玉停下脚步,又觉得那种酸涩漫到嘴里,小月的脸登时就气的涨红,往嬉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喝道:“奶奶回来了,怎么也没人服侍吗?”
嬉笑声顿了一下,但接着又有,中间还夹着怡人的声音:“爷,奶奶回来了,奴要去服侍她。”但那声音很快被打断。守玉紧紧握住手里的帕子,小香带着两个小丫鬟迎上来,嬉笑声竟有越来越大的势头,小香悄声道:“奶奶,从吃了午饭到现在,三爷都没出来。”
守玉觉得有什么东西涌上了脑袋,强自镇静走到后面房门前,开口道:“爷,自个的身子自个要保养,就算再疼爱怡人也不能这样…”门被从里面打开,顾澄斜披着一件外衫走出来,身后的怡人也衣衫不整。
顾澄俊美的脸上写满不耐,对守玉嚷道:“我自个的身子我自个清楚,你不在家我又不得出门,不和别人这样混要做什么?你吃什么醋呢?”守玉没料到顾澄竟然和自己嚷起来,那泪不自觉就流得满脸,声音都已经有些颤抖:“爷,我不是吃醋,只是昨儿一夜,今儿又是大半日,人常说…”
顾澄再次打断她:“瞧瞧,还说不是吃醋呢?都算着我在旁人房里待了多少日子,就怕爷不去你房里待吧?”说着顾澄走到守玉面前,伸手捏一下她的脸:“你放心,爷的身子好的很,今晚就去你房里。”
守玉被顾澄这话说的又羞又怒,再瞧向怡人面上的嘲讽之色,守玉的泪更止不住了:“爷不要说话冤枉人,我什么时候吃醋了,爷说的就和我在争风吃醋一样。”顾澄的眉往上挑,拉过怡人往她肩上揉了一把,瞧着守玉道:“不是吃醋,不是吃醋你算这些做什么?”说着顾澄的脸就凑到守玉面前:“说啊,说你在吃醋。”
顾澄的声音很好听,离的近,他鼻子里呼出的热气都喷在守玉肩上,守玉顿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住,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住帕子,往后退了一步,嘴里的话已经有些慌乱:“我,我没有…”
守玉面上的羞红再加上这样的手足无措,让顾澄心里起了戏谑之意,守玉退一步他就进一步。西下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显得他越发俊俏,守玉心里乱成一团,已经忘了要说什么做什么?只知道往后退,地上的青砖有点不平,守玉往后退的时候没察觉,绊倒在了地上。
怡人原本就面上带有嘲讽神色,这时看见守玉绊倒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小月原本看见顾澄这样,不晓得该怎么做,这样夫妻间的事,做下人的实在不好太插手,看见守玉跌倒小月才想到上前去扶她,听到怡人的放声大笑,小月脸上顿时露出愤怒之色,狠狠瞪怡人一眼这才去扶起守玉。
守玉一张脸已经红成一片,被小月扶起来后心里是又羞又恼,瞧着顾澄道:“我才没有吃醋,你自个的身子要自个保养,我,我,”守玉的勇气在看见顾澄那一脸戏谑的笑后又消失不见。顾澄瞧着她,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说啊,你原本想的是什么样的?”
守玉哪受得了顾澄这样近乎调戏的举动,已经连脖子都红了起来,顾澄觉得她这样也挺有趣,总比前两日那样做出来的一本正经要好很多,在守玉面前笑的露出一口白牙:“说啊,你是不是想我多疼疼你。”
这样的话让守玉心里的羞顿时变成了恼,她把顾澄的手打了下来:“爷,我不是那些外头的女人,这样的话爷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
顾澄这样和人打情骂俏已经习惯,没想到被守玉挡了回来,顾澄的脸登时就变色:“爷这样对你,是看得上你,不然就你这干瘪如柴如死尸一般毫无半点风情。”
顾澄说一个字,守玉的脸就白一分,到后来已经完全煞白,几乎是尖叫着道:“爷你再如何,哪能拿那些下|贱女人和我比?”顾澄觉得有些冷,把外衫穿好,懒洋洋地道:“下|贱女人也好,你也好,不都想爷多疼疼你?再说你还会做别的吗?操持家务孝敬公婆?你看看你过门这几天哪点做的好?”
守玉被他这几句话说的脸白的像纸,声音变的更尖:“我,我才过门几日?况且婆婆也没说我什么,你就为了外面的下|贱女人,就要这样冤枉我?”
顾澄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做人何需多看几日,就你这样的,满身小家子气,做事缩手缩脚,刚说一句话就脸红,按说褚家也是大户人家,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来?”守玉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觉得疼起来,刚要回过去身后就响起顾太太的声音:“你们夫妻是怎么了?就这样嚷起来,还有你们这些,怎么一个个都不晓得劝着些,都是吃白饭的吗?”
看见婆婆,守玉如同得了救星,来不及行礼就对顾太太道:“他拿媳妇和那些下|贱女子相比,还说褚家不会教女儿。”守玉的哭哭啼啼让顾太太皱眉,但新婚夫妻就争吵总是不好,耐着性子拍一拍守玉的手:“老三他有什么话就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说着顾太太就把守玉交给小月,让小月先服侍着守玉回去。守玉虽心有不甘但婆婆的话不得不听,只得回房。顾太太看见怡人还站在那里,她虽穿好衣裳,但那钗横发乱一看就做过什么,顾太太不由狠狠瞪怡人两眼:“还不快些梳好头去服侍你奶奶,别仗着你们爷疼你就不把你奶奶放在眼里。”
怡人应是后就折进自己房里,顾太太这才揪住儿子的耳朵转了两圈:“你就不能给我省点心吗?成亲才几天就和媳妇吵起来?”等顾太太放手顾澄才摸着耳朵对娘道:“娘,这怎么能怪我,瞧瞧你们给我娶进来个什么人?胆小如鼠、缩手缩脚,还像个木头人一样,娘,儿子就算荒唐了些,也不至于配这样的人吧?”
11、生厌
说到后来,顾澄已经扯住顾太太的衣衫边,一脸撒娇样子。顾太太历来心疼这个小儿子,生他时候顾太太已经快要三十,生出来顾澄长的又比两个哥哥好出一大截,自然顾太太就多了些疼爱。
等顾澄长大些,在顾太太面前总是口甜舌滑,逗顾太太开心不已。就算现在顾澄在外面风花雪月,在顾太太眼里这不过是没成家前心性不定,等成家后有了媳妇是大人了自然就好。
顾太太挑媳妇也是千捡万择的,谁知自己中意的没进门,反被顾老爷定下褚家,此时听出儿子话里的委屈,再看见儿子面上的委屈神色,顾太太就心疼起儿子来,拍一拍他的手:“都成了家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呢?你媳妇虽说不如你两个嫂嫂,可是人老实,性子又温顺,过日子不就这样?再说了,你和她开这样玩笑话,她受不了也是常事,你啊,好好和她过日子。”
见儿子低头不发一语,顾太太又拍儿子肩一下:“我晓得你心里不欢喜,可我难道又是喜欢的?只是这人都娶了进来,难道还能写个退贴退了去?等再过几月,你有喜欢的不也可以纳进来,只要不做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谁又能拘着你?”
怡人已经走了出来,她步子放的很慢,正好听见顾太太说的后面几句,心顿时提了起来,再纳新人那不是自己在这房里站不住了?再受宠也不过是个通房丫头。怡人还在心里想法子,顾太太已经瞧见她了:“还不快些进房去服侍你奶奶,别以为爷宠你你就狐媚三道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怡人颇有些委屈地看一眼顾澄,可是顾澄并没看她,怡人只得低头应是,快步往前面去。顾澄过了会儿才抬头叹气:“娘,爹件件事都依着你,可为什么只有给我挑媳妇这件事上不依着你?”
顾太太也叹气:“不在外胡花乱用,能给你爹在生意上帮忙,你爹也不会给你做了这么一门婚事。”但凡争气一点?顾澄冷笑一声,自己的两个哥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了他们生气了?从小时候就看自己不大顺眼,那时自己还小也在娘面前告过几状,他们受了娘的责骂倒没来寻自己麻烦了,但等长大之后,读书不成要学做生意,两个哥哥已经帮着爹料理许久。新手难免出错,出错了两个哥哥是明着暗里地给自己使绊子,那时顾澄就明白了,两个哥哥是巴不得自己不要争气。
从此顾澄干脆就乐的逍遥,在外风花雪月,免得两个哥哥见自己去到店里就露出种种神情。这内里的事顾澄也曾和顾太太说过些,但顾太太怎么也不相信,此时顾澄当然也不能说出来,只是开口道:“娘,家里的生意自有哥哥们帮着爹,我这个小儿子,既有好兄长们帮忙,也只有做个闲人,过这一辈子了。”
顾太太拍一下儿子:“胡说,一辈子这么长,你爹现在也五十靠边了,等再过十来年,总要想着把产业分开,到那时你是要当你这房的家的,哪能做一辈子闲人呢,再说你那时也有了儿女,难道不为他们打算,小三,你听娘一句,别再这样惹你爹生气。”
顾澄只是扯扯嘴角没有说话,自己一分错能给说成十分错,哪能不惹爹生气呢?瞧着儿子的神情,顾太太叹气:“你既不听说,也只有这样。哎,原本还想娶房媳妇回来管管你,谁晓得竟是这么一个性子,只盼着生下儿子出来,你性子能转好些。”
顾澄嘻嘻一笑:“娘,儿子什么时候性子不好了?不过就是爱去青楼,可这沧州城里爱去青楼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再说儿子什么时候不孝敬娘了?”见儿子又要撒娇,顾太太心又软了:“好,好,你孝顺我,我都知道,只要你从此像个大人不让娘操心就是。”
顾澄又笑了:“娘,儿子什么时候不是大人了,您就放心吧。”虽然知道这是儿子哄自己的话,顾太太也不由露出笑容,顾澄见娘笑了,这才送她回去,顾太太瞧着守玉的屋子,此时都不见守玉出来。顾太太眉不由皱紧,这样的媳妇,的确小家子气了些,帮不了什么忙?
送走顾太太顾澄这才折进守玉屋子,守玉已经洗了脸,换下出门时候的衣衫,正坐在灯光之下发呆。此时她衣衫素净,蜡烛的光在她脸上一跳一跳,衬着她的那张小脸,倒显得有几分楚楚可怜。
顾澄进来时瞧见的就是她这样,心里不由添上一分怜惜,她毕竟不过是十六岁的女孩家,听到那样的话有不快也是难免的。挥手示意见到自己就迎上来的怡人退下,顾澄走到守玉身边:“我方才的话的确有些不对,你也不要生气了。”
守玉在房里等了许久都不见顾澄进来,虽然后来怡人进来服侍时候面色比平时恭敬,但守玉也没看见,心心念念只系在顾澄身上,终于等来顾澄进门,进门后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守玉顿时觉得自己心花都开了低声道:“也是我的不是,本该说话和缓些。”说完守玉就低头,面上有羞涩笑容。
顾澄本已拉了她的手想再说几句,可看见她这样,心里的那丝怜惜就又消失了,这样一个一眼就能看透的女子,不光是无趣。守玉本低头等着顾澄再和自己说话,但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抬头见顾澄并没去看别的女子,只是那眼里有茫然若失之感。守玉连叫两声相公顾澄才回神过来:“晚了,我先睡了。”
说着就放开握住守玉的手往床上一坐,怡人忙过来服侍他宽衣脱靴,这次顾澄没有和怡人打情骂俏,只是一脸的若有所思。怡人奇怪地瞧顾澄一眼,但顾澄并没看她,还是自顾自地想事,怡人心里掠过一阵慌乱,难道说自己就这么失宠了?这可不成,自己还没怀上孩子,也没…。
怡人心里在胡思乱想,手里的动作就重了些,这下顾澄总算低头看她:“你这是怎么了?平日服侍也不见你这样。”听到顾澄声音平和,怡人忙道:“是奴不小心,爷您别生气。”顾澄嗯了一声,守玉也卸妆毕走了过来,接过怡人脱好的外衣挂了起来:“你们都退下吧。”
说这话的时候守玉的心在颤抖,很小心地瞧了顾澄一眼,顾澄并没说别话,守玉的心这才落了,看来婆婆说的话还是起了作用,丈夫现在和方才就是两回事。众人退下之后,守玉还待再和丈夫多说几句,顾澄已经倒在床上睡下,守玉满腔的话又憋在心里,只得吹灭了灯安歇。
转眼就是小孩子满月的日子,这日守玉自然要归宁,除了守玉,顾澄顾太太也都去了。守玉夫妻先去拜见了褚二太太,然后顾澄出去外面坐席,褚二太太自然要问了守玉几句在顾家过的怎样?听到守玉说在顾家过的不错,褚二太太笑着道:“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好好地侍奉你公婆,对丈夫也要顺从,这样他们就晓得你好处了。”
守玉应了,就陪着褚二太太出来坐席,席上杯盘交错十分热闹,守玉也要一一应酬过来,顾太太是亲家坐在首席,身边就是朱太太。朱太太今日是来做外祖母的,面上也是十分欢喜,和旁边的人你来我往说的欢喜无比。
等戏一上场,就有人惊叹道:“竟然请了这样大班子来,褚二老爷可真是舍得花钱。”旁边的有人就笑了:“不光这样,听说这班子里的衣衫还是褚二老爷赏的,你瞧那些人,个个衣服鲜明。”
众人都往台上看去,果然都是一色新衣,就有人算起这花了多少钱来。这样的话听在了顾太太耳里,她的脸不由一沉,守玉是上个月才嫁过来的,当时褚二老爷是以分家后没多少钱的名义给了不多的嫁妆,可现在为了孙子办满月就花上千银子,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顾太太觉得心里有些堵,偏生旁边的人一个个都在恭喜朱太太,朱太太接了酒在手就对她道:“顾太太,今日是来吃我家女儿的喜酒,再过些日子,只怕就要去吃你媳妇的喜酒,还要再贺一杯。”
旁边的人也在那凑趣,顾太太只得饮下酒,放下酒杯的时候看见守玉正在和朱氏说话,那面上神色十分欢喜,顾太太的眉不由一皱,寻常被娇养的女子若嫁妆不够丰厚,见到娘家这样相待定会和家里嚷几句的,可在守玉面上却没瞧出来,难道说嫁妆不够丰厚也是守玉同意的?若真是这样,岂不太欺负顾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澄要的是能帮助自己的御姐型妻子,守玉需要的是能包容自己让自己成长的温厚丈夫。这两人还真是不配,感觉我这作者太坏了太坏了。
12、疑问
这种事只有肚里想的,也没有去问问的道理,顾太太坐在那里,冷眼看着守玉。守玉越笑顾太太心里越堵的慌,旁边一个姓刘的太太已笑着对顾太太道:“褚家这位姑奶奶瞧起来不但长的好,现在席上也是这么个大方的样子,原来我们少见她还当她是不爱见人的,谁知今儿一见才晓得是个不错的,顾太太你可真有福气。”
这样的恭维话此时说出来,更是戳了顾太太的心,可别人赞自己媳妇顾太太也没有当面说自己媳妇不好的道理,只有笑了一笑。朱太太听见这话转头笑道:“说的是呢,当日我女儿嫁过来的时候我就瞧中了,可惜我家的儿子们都已成亲,侄子们也没有合适的,白白放过这么一个好姑娘,最后落到了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