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玉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三爷,疼吗?那三爷你知道当初我心碎的时候比这更疼。三爷,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敢信你了。”守玉咬的并不重,又隔了衣衫,顾澄的手顿在那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大步就把守玉重新抱进怀里。守玉还想挣扎,顾澄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守玉,我明白你,我们约好吧,一年之内,你看我这一年是什么举动,如果到时你不满意,那我亲自去求爹娘,你我和离。”
说到最后四个字,顾澄觉得被守玉咬的地方有些抽痛,连带着心也疼起来。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都是厌弃了什么东西那些东西就可以离自己远去。而唯有怀里这个女子,不是自己想要的,却是第一个推开自己的。曾是自己厌弃的,却是现在舍不得的。
守玉的下巴点在顾澄的肩上,这个怀抱,曾经如此渴望,也曾十分厌恶,但此时此刻,似乎是咬了那么一口已经把心里的怨气发泄掉一些,守玉觉得心里一片平静。她抬头,今晚第一次直视丈夫的眼:“好,一年。”守玉话里的坚定让顾澄的心又开始疼起来,原来从前的自己,竟让人如此不值得相信。
看着妻子的眼,顾澄觉得自己舍不得把她放开,自己变了,她也变了,就是不知道这互相改变的人,是不是能永远在一起?随即顾澄勾唇一笑,还有一年,有什么好怕的?一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同样也可以改变很多。
看着顾澄的笑,守玉也笑了,她直起身:“夜了,三爷也该回房歇着了。”还是不能在这里歇吗?顾澄不知怎么有点失望,但很快就点头:“嗯,明儿你就搬回上房吧。”守玉的眼顿时睁大,只说再做一年夫妻,可没有说别的。
顾澄看着她瞪大的圆圆眼睛,只有这时,才合乎她的年纪,十七的少女,不由伸手刮她鼻子一下,接着很快收回手:“上房宽敞,你住那里比较好,还是我住书房吧。”说完顾澄觉得脸有些红,拉开门走出去。
他是在关心自己吗?直到门被轻轻关上,守玉心里才掠过这个念头。门又被拉开,这次走进来的是小月,她走到守玉身边轻声问:“奶奶,怎么爷走了?我还以为…”以为什么?守玉白小月一眼:“别以为了,睡觉吧,明儿一早起来收拾了东西,我们搬回上房。”
搬回上房?小月等这句话已经等了好几个月了,听到这个就欢喜起来:“哪有您常年在书房住着的理儿,不如我现在就去收拾了。”守玉又摇头:“我搬回去,三爷住进来。”
为什么?小月疑惑不解地瞧着守玉,守玉没有理她,上前掀开帐子就进了被窝。小月愣了一会儿,只好上前去给守玉盖被子放帐子。
“她又搬回去了,我还当她要在那住一辈子呢。”顾太太听到下人来回的话,恨的连连拍着桌子,顾二奶奶明白婆婆的脾气,哪里敢像往常一样火上浇油,到时浇的一个不小心只怕就烧到自己头上,只递过杯茶:“婆婆,您先喝口茶,毕竟这夫妻住一个屋也是天经地义的。”
就因为是天经地义,顾太太心里那股邪火才不晓得要往哪里发,接过茶也不说话,只瞧着屋里那几个丫鬟,瑞儿虽然稳重已经十九,她娘去年就来求过恩典,过完年就回家待嫁。另外两个容貌不算出色,不然也不会要老王家的上来,可是这喜梅虽生的好,总不是在自己身边调|教大的,到时也不知得用不得用。
见太太的眼直往自己身上转,喜梅不禁又一哆嗦,强忍住了把顾太太的脚炉拿起来,往里面放了几块炭,等烧起来这才又放回去。顾太太眯着眼打量着她,顾二奶奶是个聪明人,嘴里的话立即就出来了:“婆婆果然好眼力,喜梅虽才来了一两天,可瞧着这细致劲头,比起瑞儿也差不多哪里去。”
顾太太听的唇一抿,眼一眯就道:“老王家的女儿哪有什么错处,我就是想着瑞儿这就快出嫁了,我身边没个可心的人才把她叫上来的。这人啊,要挑个好的可真难。”顾二奶奶见话题已经从守玉身上转开,给顾太太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一拉:“媳妇那日瞧见有两个七八岁的丫鬟在那扫地,两人还一说一答的,听起来可伶俐了,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儿,不如问问大嫂,当真伶俐的话就挑上来给婆婆您使唤。”
顾太太的眼还是眯着:“七八岁,能抵什么用,老三又是个眼…”顾太太话虽没说完,顾二奶奶已明白了她的心,瞟一眼喜梅,见喜梅依旧低眉顺眼站在那,不由对顾太太道:“婆婆对三叔叔可真是疼到心坎上了。”
顾太太这才把眼全睁开瞧着二儿媳:“去,说的我不疼你似的。”顾二奶奶那讨好的话可是张嘴就来:“疼,疼,像婆婆这么疼媳妇的,真是世上难寻,说起来,这也是媳妇的福气,有人啊,不要这福气糟蹋它,还真是叫人难说。”
这话顿时让顾太太又笑眯了眼,顾二奶奶顺势就道:“说到这个,媳妇身边那个叫月梅的丫头,今年十四了,婆婆您这既然瑞儿要出去,不如就让她过来服侍婆婆,也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月梅顾太太也见过,生的也算好,这亟不可待地要把她送过来,只怕是二儿子动了点什么念头,顾太太笑了笑就道:“你既有这份孝心,我怎好驳回去,就让她过来吧。趁着瑞儿这几日有空,也好教教她。”
瑞儿听见了忙笑着道:“二奶奶的孝心是大家都知道的,太太您放心,奴婢啊,一定会好好地教教她们,让她们知道怎么服侍您老人家,这也是奴婢的一点孝心。”顾二奶奶已经故意往瑞儿脸上瞧去:“这话就该打,婆婆可是一年比一年年轻。”
这话说的顾太太又欢喜起来,顾大奶奶正带着人进来,听了这样笑声,少不得凑趣几句,屋里倒也喜乐融融。
守玉搬回上房,却没有和顾澄同床,顾澄每日回来就在书房起坐,这让小香摸不到头脑,但闺房细事,守玉不肯开口,小香又怎能问出来,只有照着原先服侍。
转眼就过年,早几日前铺子里的账目就扎清楚,请过掌柜伙计吃过饭,顾家店铺也就关上门窗,等待来年正月初五再开张。今年顾澄既去了铺子里帮忙,虽然只帮了一个多月,顾老爷还是授意顾大爷给他分一份红,瞧着送来的那三十两银子,这些银子在原来的顾澄眼里瞧来,不勾他玩耍几日,但今日见此却不禁百感交集。
顾澄带着银子欢欢喜喜回家,顾二爷瞧着他的背影嘴不由一撇:“真想不到,也就三十两银子,老三脸上就那么欢喜。”顾大爷把手里的银子拍一下:“我起初还担心他嫌少,谁知他竟这样欢喜。”
顾二爷摸着自己手里的银子,足足六百两是顾澄的二十倍,去年可是足足一千两,有些唏嘘地道:“今年要不是爹想吞了褚家丝行,也不至于才有那么点银子。”那是当爹的主意,做儿子的不好多嘴,顾大爷也只是一笑。
他们兄弟在这议论,顾澄已经走到家,径自进了自己上房,把那包银子放到守玉面前:“瞧,我挣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家小两口啊,真让我操碎了心。
41 归宁
守玉正在做着一个手炉套,顾澄的银子放到她面前,她手一抖差点戳到自己的手,把手里针线放下道:“这是你自己挣的,怎么不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守玉微微侧着头,面上笑容沉静,这样的沉静让顾澄觉得很安心,坐下笑着道:“人人都说男人在外挣钱,回家来要交给媳妇才对,大哥他们都是把银子交给嫂子管着,我也该把这银子交给你管才是。”
说着顾澄把银包往守玉那个方向推一下,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头一次给女人银子花,以前在外花天酒地时候,那个粉头说两句好话,那银子就从口袋里飞了。但这次和原来不一样,是头一回把自己挣的银子交给自己的媳妇。
见守玉把手里的针线放下,伸手去拿那银包,顾澄把她的手覆住,守玉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出来,顾澄怎么肯放,只把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心,凑到守玉面前:“娘子,我挣了银子回来,有没有什么奖励?”
守玉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但瞧着顾澄的眼,听着他的话,顿时觉得心跳的比平时急一些,喘气都乱了,这屋里的火盆是不是烧的有些热,怎么会觉得脸上辣的?顾澄瞧着妻子面上的羞涩,见她咬住下唇,越发显得娇美,为何原来会那么厌恶她,而现在觉得她如此美好可爱?
顾澄的心也开始乱跳,守玉觉得自己那支被握住的手越来越烫,狠狠心把手猛地抽出来拿了银包起身就往箱子里面放:“好,这是三爷挣的银子,我可要收好了,不能随便乱花。”守玉转身,对上的是顾澄那亮晶晶的眼,守玉顿时觉得心又开始狂跳,用手拢一下头发,刚要说话已被顾澄抱在怀里。
守玉被抱了满怀,心跳的更加快了,想挣脱出来却觉得没有力气,她微一动顾澄已经发现了,把头埋在守玉肩上:“别动,抱一下,就抱一会儿。”这话让守玉的心更加软了,成亲已经一年多了,算得上老夫老妻,但为何要到现在经过那么多的事才有现在这样的片刻宁静?
守玉用手抱住顾澄的胳膊,顾澄没有说话,只重重地在她肩上吐出一口气,接着才把守玉放开。瞧着顾澄的眼,守玉心一下接一下,跳的没有章法,如果?可是凡事都没有如果,以前守玉盼着有个孩子,那样才是在这个家的依靠。但现在守玉怎敢有个孩子,一个还不知道心性到底如何的父亲,不是这个孩子的福气。
顾澄看着守玉的眼,她眼里的迷茫没有消失,自己伤她伤的太重。顾澄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自己伤的又何止守玉?伸手摸一下守玉的耳环,顾澄让自己笑的轻松一些:“我也知道,我以前太糊涂了,现在醒了,可一时也难以让人相信,况且还有…”
还有自己的娘,自己的娘看守玉不是一般的不顺眼,在此之前还有说服了娘,让娘知道婚姻不是过家家,哪能说散就散,再然后才是和妻子和顺恩爱。这些在顾澄心里已经藏了很久,理清过无数遍,做个男人是要能挡风遮雨的,而不是看着妻子受尽委屈手足无措,甚至像自己原先一样,还要怪她不会辖制下人。
见顾澄进来就已闪出去的小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三爷,太太叫您往前面去一趟。”顾澄哦了一声就拉一下守玉的手:“我去了。”说着顾澄往外跑,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道:“别绣那些蔷薇了,蔷薇虽美却有刺,以后,我会是你旁边的大树,会护着你的。”
说完顾澄就往外跑,守玉用手握住脸,觉得双颊热的都可以煎鸡蛋了。小月走进来,瞧着守玉突然笑了一声,守玉想白她一眼,可是这眼却是水汪汪的。小月收拾起守玉方才做的那个手炉套:“奶奶,我就和你说,这绣蔷薇不大好,还是绣梅花,多应景,您还不肯听,结果三爷也说绣蔷薇不好。”
守玉劈手从她手里夺过那个手炉套:“改什么改,我说绣蔷薇就绣蔷薇。”小月眼珠一转:“奶奶,方才爷不是说了,以后他会护着您吗?”守玉正在那很认真地拿着粉色线在绣蔷薇花瓣,听了小月这话眼神黯了下,有些事小月还不明白,她既不明白也无需讲给她听。只是瞪她一眼:“你很闲吗?很闲就把礼物再理一遍,眼瞅着就初二了,也该回去一趟。”
说着守玉的眉就皱了下,这几个月虽没归宁,但嫂嫂还是来过几次,除了劝说自己就是表示歉意,说爹爹那日也是气急攻心才说的,叫自己别往心里去,真的只是气急攻心吗?
小月脆生生应了就去收拾东西,见守玉又停下针线想着什么,眉也皱一下,自从上次回过娘家,奶奶就和原来不一样了。可是爹娘哥嫂总是爹娘哥嫂,褚家是奶奶的娘家,总不能就这么生分了。
虽说顾太太对守玉这个儿媳妇有诸多的不满意,但团年饭总要一家人在一起吃的,有顾老爷这个一家之主在上面坐镇,顾太太就算有些唧唧哝哝,也没有当场发作,一餐团年饭总算是平平安安吃完。
吃完团年饭,照例要围炉守岁,顾家人口不多也没分什么内外,全家在大厅里坐下,孩子们坐在一边,往火盆里埋了些红薯芋头,又剥着花生瓜子吃,偶尔追逐打闹一番,他们倒显得十分和睦。
顾老爷团年饭里总是要喝几杯酒的,此时听着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用手摸一下胡子瞧着面前三对儿子儿媳,老大老二都已当爹久矣,剩下的就是顾澄这对了。顾澄夫妻虽没说话,但两人偶尔对视一眼也觉和睦,顾老爷不由点头道:“老三你们小夫妻成亲也有一年多了,原先老三你性子有些毛躁,和媳妇之间也有口角,现在我瞧着你性子比原先沉稳许多,这些日子你们两口日子过的也还和美,这成了家,总是要添个孩子的。”
这种时候不听这些话是不可能的,守玉低头装羞,顾澄既说过会护着自己,就由他出面吧。顾澄瞧一眼守玉才道:“爹的意思做儿子的明白,只是爹娘膝下已有了几个孙儿,并不缺儿子这一个,这种事情还是…”
顾太太总算逮到机会说话,脸一沉就道:“胡说,你大哥二哥的孩子哪能当得你自己的,老三啊,这生孩子传宗接代可是大事,要是你怕三奶奶身子娇弱生不了,这…”顾老爷虽喝了几杯可脑筋还是清醒的,那眉毛几乎竖起来:“太太,老三说的也对,他和三奶奶也还算新婚,这成亲两三年后才添孩子的也不少,你就怕什么三奶奶身子娇弱?”
顾太太被丈夫喝住,心里有几分不喜,转头去瞧规矩站在下面的月梅一眼,她的小模样长的,可比喜梅还要出色几分,果然还是二媳妇知道自己心事。这么好长相的丫鬟,再添上喜梅,就不信她还能得意几天。顾太太瞧着守玉,一个不得婆婆心疼又没孩子的女人,在这后院不过就是个牌位。
守玉虽低着头,可也能觉出顾太太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不喜欢,觉得手里多了样东西,顺着望去是顾大奶奶对她笑:“方才席上也不见你吃了多少东西,这是你侄儿烧的芋头,你尝尝。”
跟着送过来的还有一小碟蜂蜜,守玉蘸了蜜把芋头往嘴里放,婆婆的眼神再不喜欢,也不能因此而害怕。
初二是回门日,守玉和顾澄双双坐了车往褚家去,一路上守玉不说话,顾澄凑到她耳边道:“你已经嫁给了我,以后你的依靠就是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守玉笑笑,掀开车帘,外面是忙着归宁的人群。
到了褚家门口,管家娘子出来迎接时候碰到褚守成夫妻出门,见到守玉回来褚守成明显愣了一下就想把芳娘护在身后,顾澄却已经先行礼,听到他对守成说出道歉的话,守玉想起那日自己对顾澄说的话,不过短短数月,丈夫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竟不知是何等心情。
别过守成夫妻,守玉两口往里走,还不等走到二门就听到褚二老爷的笑声:“玉儿回来了,阿爹说的话没有错吧,小夫妻俩哪有不吵架的,瞧瞧现在不就欢欢喜喜一起回来了?”听着父亲的话,守玉心里有一股寒意升起,若那时不是自己想清楚明白,再加上顾澄醒悟过来,自己只怕已经吃斋念佛了此一生,哪还有现在他说的欢喜?
顾澄握住守玉的手,觉得守玉手心有点冰冷,转头轻声道:“别担心,有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对娃啊,还是写稳重成熟组合比较省力。晋江的评论回复功能好像还没有好,啥时候才能和你们在文下碎碎念啊,呜呜呜。
42 劝说
声音很温柔,守玉觉得从两人交握的双手处有暖意传来,抬头看一眼丈夫,见丈夫脸上神色笃定,守玉觉得心口都开始暖起来。笑意在她唇边绽开,顾澄瞧着她的脸,握着她的手加上了一点力气,做男人的总要能护住妻子才对。
看见他们夫妻如此,褚二老爷笑的更欢喜了,看来女儿在顾家已站稳脚跟,果然男人结婚后就会换了个人,忙伸手扶住行礼下去的夫妻两口:“都不是外人,何必多礼,贤婿,你先带着玉儿去给你岳母行礼,然后再出来外面,我已备好了酒,到时我们翁婿,可要不醉不归。”
说着褚二老爷又是放声大笑,守玉沉默地跟着顾澄往里面去见褚二太太,听到爹的笑声不由停了一下回头去看自己的爹,从头到尾,爹没有问过一声自己过的好不好,只是不停地在那说话。
顾澄了一下守玉:“别想了,我说过会护着你就会护着你。”守玉轻轻点头,自从两人争吵以来,这算是守玉头一次对他这样的话报以信任的回应。顾澄觉得心里闪过一丝欣喜,刚要开口再说什么就听到朱氏的声音:“瞧你们小两口,都在门口了还卿卿我我个没完,果然羡煞旁人。”
说着话朱氏已经走上前来亲亲热热地拉起守玉的手,顾澄已经作揖下去:“见过舅嫂。”朱氏还个半礼就道:“姑爷赶紧进去吧,婆婆在屋里已经等急了,就盼着你们小两口一起回来。”
朱氏拉住守玉手的时候,守玉下意识地想躲开,但又觉得这样未免有些不好,还没想到该怎么做已被朱氏拉进屋,褚二太太听到他们进来起身走了两步上前迎接,不等守玉行礼下去就拉着女儿的手十分心疼地道:“瞧着你的气色,就知道姑爷对你不错,小夫妻难免有吵架的,你们现在这样好,我心里也欢喜。”
说完守玉褚二太太又对顾澄道:“姑爷,你们小两口现在这样我这做岳母的本不该说了,可玉儿是我心肝宝贝样养大的,你看在我的面上,也要更知些疼热。”顾澄不由瞧守玉一眼,见守玉面色平静忙行礼道:“岳母教诲,小婿知道了。”
褚二太太已经重又乐眯了眼:“好了好了,今儿回来本该欢欢喜喜的,姑爷你先请出去外面,我们母女也要说说话。”顾澄又行一礼这才告辞。褚二太太已经拉着女儿坐下,抬头对朱氏道:“大奶奶,事儿既已差不多了,你也就收拾收拾归宁。”说着褚二太太拍着守玉的手道:“你大嫂为了等你,连回娘家都迟一些,她这个嫂子对你,可真是没话说。”
褚二太太脸上的笑容很慈爱,但守玉此时心里再没有以前看见娘这样笑容时的欢喜,只是微微一笑。朱氏比起褚二太太要有眼色的多,笑着对守玉道:“小姑心里只怕还在怨我呢,婆婆您这样说,倒让媳妇无限惭愧。”
褚二太太把守玉的手更握紧些:“胡说,玉儿性子最好,哪会怨你,况且我们都是一家人,哪这么生分。”她们婆媳在那说话,守玉觉得头有些微微的疼,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娘和嫂嫂,原本守玉对她们是全心全意信赖,从无半点怀疑,可经过了这么多事,说再无芥蒂已经不可能了。
深吸一口气,守玉把心里翻滚的那些念头都压下去才勉强露出笑容:“娘说的是,嫂嫂对女儿,的确是没有话说。”勉强说完这句,守玉觉得头又疼起来,要换以前守玉定要和褚二太太撒一下娇,但此时守玉却觉得不行,只是对朱氏又笑一笑:“嫂嫂今儿不是也要归宁,娘有我陪着,嫂嫂也该回娘家一趟。”
朱氏笑了一声就对褚二太太道:“婆婆,小姑果然比前更加体贴,想起我初嫁来时她还是一团孩子气,现在这样沉稳,也不过就转眼工夫。”女儿被人夸赞,褚二太太十分欢喜,握住守玉的手更紧一些。
朱氏说笑几声,也就告辞回娘家,等她走出去,守玉才觉得身上一松,少应酬一个人总是好的。褚二太太让丫鬟们都下去,要和守玉说说话。守玉觉得面上都快笑不出来头越来越疼,但还是听着褚二太太在那说话。
原先守玉最爱和娘这样说话,但现在褚二太太在那念叨着对守玉的种种关怀,守玉心里竟只有一个念头,爹娘哥嫂对自己到底有多少真心?褚二太太说的告一段落,见守玉面上神色,摇一下她的手道:“玉儿,你可还是怪爹娘不曾为你做主?说起来,这事你也有几分错处,我们褚家是讲理的人,哪能随便就为女儿出头呢。”
守玉又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消失一下才又道:“爹娘对我的心我是知道的,只是娘,你们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褚二太太听了前半截话喜欢,后半句话就沉下脸来:“你听外面的人胡说了些什么?玉儿,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不护着你?是,原先姑爷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是你们成亲之后他不都改了吗?还有你哥哥嫂嫂,又哪点亏待了你?玉儿,你说这样的话不是戳人心窝吗?”
说着褚二太太就用帕子点一点眼角,守玉静静坐在那里,终究伸手去握住褚二太太的手:“娘,我不过就那么问一句,你们对我,我心里是有数的。”褚二太太又笑了:“这才是我的乖女儿,那些事都过去了,以后啊,你们小两口欢欢喜喜过日子,再给我添个外孙,我啊,就什么都不求了。”
褚二太太说的十二分欢喜,守玉却觉得娘说的这些话有些不尽不实,头又开始疼起来,若再面对着自己的娘,守玉真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起身道:“今儿回来也该去瞧瞧大伯母,娘我先过去,等午饭时再回来。”
褚二太太张嘴就想拦住守玉不让她去,可去瞧瞧褚夫人这也是平常事,拍拍她的手:“那你速去速回,说起来,你大伯母也还算疼你。”守玉嗯了声就往褚夫人那边走。
走出屋子守玉才觉得头上的疼痛少了一些,定定心往褚夫人那边走。虽说两家中间用墙隔断了,可总归是一个宅子,墙上还是开了个便门,来往是极方便的,。褚夫人瞧见守玉过来,上前拉住她的手:“转眼都半年多没见到你了,瞧着你虽瘦了些,可气色还好,听说姑爷现在对你也还不错。”
提起顾澄守玉笑了笑:“也就那样,谁知道以后如何呢。”这一句就让褚夫人想起褚守成来,拍下侄女的手:“这世上的事说不定的,你瞧你大哥以前还不是那样荒唐,现在就换了个人,你这样温柔和顺的女儿家谁不喜欢?”
守玉笑了笑就转个话题:“伯母,您对侄女疼爱侄女是知道的,侄女只想问一句,伯母心里,到底觉得我爹娘对我如何?”这个?褚夫人的眉皱起来,这种话真是不好回答,但她很快就道:“玉儿,你是你爹娘生的,他们对你素来疼爱,虽说这门婚事结的有些仓促,可…”
守玉叹了一声:“伯母,到了现在侄女吃了那么多的苦,您还想为我爹娘掩盖吗?”见守玉面上有凄凉神色,褚夫人有些不忍心,接着就道:“玉儿,你要明白疏不间亲的道理,况且爹娘总是爹娘,对你歹也好,好也罢,做儿女的总是要多记得好处少记得坏处。现在你嫁出去,日子是你自己在过,只要你自己日子过的好,又何必去记得爹娘对你的不好?到头来只是徒添烦恼。”
守玉垂下眼:“伯母的话我明白,可是伯母,经过了这么多,我已不能再对爹娘似原先一般,毫无芥蒂。”见她面色苦痛,褚夫人把她揽到怀里:“我知道,伯母别的话也难得叮嘱你,只叮嘱你一句,你现在也不是孩子,已经成家了,以后的日子就是你自己去过,若只把别人的好歹纠结于心那可是不成的。”
守玉面色有些微红地道:“是,伯母的话我记住了。”褚夫人拍拍她的手:“玉儿,你性子历来温柔和顺,心思又细,别人说的话总是要在心里倒几个过子。这虽是女儿家的常态,可是做人太过在意这些是不行的,有些事,该忘的就要忘。”
守玉咬着唇点头,褚夫人又和她说几句家常话,褚二太太已经遣丫鬟来叫守玉过去那边用饭,褚夫人已经习惯褚二太太不唤自己同去,只又叮嘱守玉几句也就瞧她离去。
春歌等守玉走了才道:“听说姑奶奶现在性子和原来并不一样,今儿瞧着,只怕有几分真。”褚夫人叹了口气:“玉儿之前性子太过温柔和顺,我怕的就是她一变就又执拗了。所以才那样说她。”